“是啊,”余小多点头,“微澜很依赖网络的,基本上她不懂或不擅长的都会上网找答案。”

陆遇止眸色渐深,“除了微信,她还有哪些社交账号?”

“陆总,这属于别人的隐私,不太好透露吧?”

“年终奖不想要了?”

“是这样的,”余小多正色道,“她还有一个微博,名叫行素。”微博大家都可以去关注,这应该不算是隐私吧?

“陆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是不是在追我家微澜?”

陆遇止冷冷看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肿么感觉说哪只都很不安全的样子。

“哎呦,”余小多捂住双眼,“天怎么突然黑了?好像眼突然瞎了一样,陆总我不奉陪了,先回去滴点眼药水。”

陆遇止站在原地,嘴角微微勾着,明明是她追他好吧,又是送花又是看电影,现在还玩起了欲擒故纵。

他最不喜欢别人半途而废了。

车子抵达普陀村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村里太窄,陆遇止只得把车停在村口,自己下车进村。

这个村子因为资源开发,时常有陌生的人来,村民们大都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么英俊的男人平日里倒是少见,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陆遇止向一个坐在屋前掰玉米的老妇打听微澜的住处,老妇耳朵不太好使,是她的小孙子在旁边做的翻译。

有着苹果一样小脸蛋的小男孩听了一会儿,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他突然站起来往里屋跑,“姐姐姐姐,有一个叔叔找你。”

陆遇止向老妇到了谢,便跟着走了进去,他脚步倏然一顿,然后好整以暇地环胸倚着木门看了起来。

微澜正在杀鸡。

第十六章

微澜正在杀一只鸡。

那鸡看起来不太机灵的样子,乖乖被她捏在手里,傻傻的也不知道挣扎,微澜只看过别人杀鸡的后半部分,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只鸡是微澜考察地形的时候从山上捡回来的,它大概冻傻了,钻在一堆枯叶里,她拔萝卜似的把它弄出来。

跟着一同去的东东开心得手舞足蹈,“好棒,今晚有鸡汤喝了!”微澜便歇了将它放生的心思。

习惯性地掏出手机上网搜,好一会儿后微澜心中大概有了个底,拎着鸡,举起刀,手起刀落,一刀把鸡的脖子连毛一起剁了下来,溅了好大一滩血。

陆遇止简直看得叹为观止,一旁的小家伙东东早已急红了小脸,多浪费啊,这鸡血可好吃,姥姥可喜欢吃啦!

“姐姐,你怎么这么杀鸡啊?”带着点委委屈屈的声音。

叶微澜回过头,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倚在门边,她心想,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几天前,叶母不知受了陆遇止什么蛊惑,说了他许多好话,叶微澜向来是很听母亲话的,被洗脑得很彻底。

“既然他开销大,那你多赚点钱就是了。”叶母的原话如此。

好像是这个道理。微澜当即查看了自己的银行存款,还能撑好一阵子,不过如果真的要养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姐姐……”

稚嫩的童声把微澜从沉思中唤了回来,她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又定定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奇怪的是,人竟然还没消失,“陆遇止?”

男人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不急不缓地朝她走近,夕阳的光在他身后渐渐地变淡,“不过几天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姐姐,”东东扯了扯微澜的衣角,怒了努嘴,“刚刚就是这个叔叔找你。”

小家伙完成任务,就屁颠屁颠地去煮水,准备拔鸡毛了。

“你在我身上安装了定位装置?”

“这叫心灵感应,”陆遇止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懂不懂?”

不懂。微澜拿出手机搜了搜什么是心灵感应,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心底暗暗惊叹起这世上竟有此等奇妙的东西,比GPS还管用。

陆遇止淡淡扫了一眼“凶杀现场”,戏谑地挑了挑眉,“你就这么杀鸡?”

“不然呢?”微澜反问道,她拿出手机给他看自己刚刚搜的杀鸡教程,第一句话明晃晃地写着:务必第一时间让它断气。

“难道剁脖子不是让它最快断气的最好方式么?”

陆遇止习惯性地去揉她的头发,每次他被她奇怪的脑回路气得想笑又笑不出来时他就喜欢做这个动作,“叶微澜,你怎么可以这样可爱?”

“你以前作文从来没得过优秀吧?”

还真的是。男人神情愕然极了,“你怎么会知道?”

叶微澜目光浅浅地瞥他一眼,“我想,但凡有点职业道德的语文老师,应该都不会让只会翻来覆去说‘有趣’‘可爱’、描述又失实的学生作文拿优秀的吧?”

好端端的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竟被她扭曲成这样,陆遇止无语望天。

晚上山路不好走,陆遇止就顺理成章地住下来,村里人晚饭吃得早,才刚染了一层薄薄的暮色,大人小孩就吃完饭,背着背篓上田里摘玉米去了。

将暮未暮时分,田里一片热闹,连空气都充满了欢悦。

老妇人腿脚不便,东东年纪又太小,叶微澜和陆遇止便主动承下了上山挖番薯的任务,这时节,田里的老鼠都忙着屯过冬的粮食,甜甜脆脆的番薯恰恰是它们的心头好。

两人来到山上,很快忙活起来,都是生手,动作笨拙得很,土很松,陆遇止很快翻了一小片土,趴着挖了半天,只挖出几块瘦不拉几的东西。

估计是还没成熟的番薯,陆遇止随手扔在一旁。

微澜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继续翻着地,奇怪的是,翻了好大一片,挖出的番薯都差不多,黑乎乎的小圆块。

“我看这地这么贫瘠,估计番薯也只能长这么大了。”陆遇止对着那一小堆灰黑色的东西研究了一番,得出这样的结论。

叶微澜只吃过番薯,却不知道长在地里的番薯是什么样的,陆遇止情况要糟糕些,他既没吃过也没看过。

微澜看了看天,暮色已深,她蹲下来,挑了几根长得比较大的“番薯”装进塑料袋里,“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山风很大,微澜裹紧了外套,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着,陆遇止跟在她身后,只穿了一件薄毛衣,毕竟养尊处优惯了,他哪受过这些苦,风一吹就打哆嗦。

微澜听到打喷嚏声,转过头见男人双手环着胸,黑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在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英挺,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你多高?”

陆遇止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下意识就答,“189。”

微澜偏头想了一会儿,“我才165,我的衣服你穿不下。”

这女人的神色是那么认真,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想把衣服借给他,陆遇止的心莫名变得和春天的月色一般柔软,“不用。”

他摇摇头,慢慢走近,眼底都是温暖的笑意,“不过,有一种别的方法可以帮我取暖。”

“什么?”

男人已经来到微澜面前,他刚好站在一个山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之前不是教过我热传递?”

“陆遇止,这棵树我们刚路过。”

“陆遇止,你是不是又迷路了?”

微澜趴在男人背上,被他的大手稳稳托着,可山路并不平整,她的手还是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哎,”微澜拍了一下他肩膀,“前面有人,快过去问问路。”

可当他们渐渐尾随上去,那人竟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像做贼心虚一般,陆遇止正觉得奇怪,突然脚下一踩空,人就往下栽了。

微澜自然也没躲开这场灾难,不过她算比较幸运,当在山坡上的翻滚结束后,她在上,底下压着他。

虽然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陆遇止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微澜的手正好按在他胸口,“你的心跳得好快。”

“嗯,估计像你上次说的那样,跌出心律不齐的毛病来了。”

“别紧张,先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

“喘不过气,”男人一脸挫败地摇摇头,“我觉得自己好像需要人工呼吸。”他语气一顿,“这个你应该会吧?很简单……”

微澜直接堵住他的唇,往他嘴里吹气,堵得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主动献吻的滋味实在太美妙,陆遇止默默享受着,大手甚至不知不觉地搭上她的纤腰,仿佛有自主意识般游动起来。

微澜专心做着人工呼吸,腰间痒痒的她才察觉过来,连忙按住他的手,被他一躲,她又去抓,不知怎么的就抓住了一根硬硬的东西,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陆遇止这会儿是真的呼吸不过来了,连心跳都快撞破胸腔,他从那双清澈又惊讶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窘迫。

“陆遇止你竟然在自己兜里偷偷藏了这么大根的番薯?!”

微澜还好奇地捏了捏,这番薯好生奇怪,个头这样大,不仅硬而且还有些热,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是他的体温熨的吧?他现在身上的温度实在高得惊人。

陆遇止轻轻地从薄唇中溢出一声低吟。

“你是什么时候藏的,”微澜欲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怎么都不知道?”

“那不是番薯,那是我的……”陆遇止突然说不下去了,捉来她的手盖住自己的脸。

太丢脸了,她不过主动一回,他就丢盔弃甲了。

两人也算是运气好,刚好有一家人丢了牛,上山来找,半路碰上,顺便把他们带回了村子里。

刚进门,东东就跳了过来,小眼睛熬得红红的,微澜有些遗憾地告诉他,“挖的番薯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丢了。”

“不过,”她指指跟在自己后面的男人,轻声对小家伙说,“他身上还藏了一根哦,很大很大的番薯。”

“叔叔叔叔,”小东东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扯着陆遇止的衣角撒娇,“姐姐说你有一根番薯,”在他的概念里,不知道“很大很大”是多大,他干脆抡起两只胳膊,划了一个大圆,“这么大的番薯。”

陆遇止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小家伙见状,委屈得撅起嘴巴,小声问他,“我能把它烤来吃吗?”

男人的脸瞬间简直比锅底还黑。

偏偏微澜也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我也挺想吃的。”

陆遇止:“……”

地方实在不宽阔,一块木板隔开两张床,叶微澜睡里间,陆遇止睡在外面,他刚洗过冷水澡,睡意还不深,便拿出手机准备看工作邮件,谁知它突然响了起来。

“姑姑。”

“遇止,现在在哪儿呢?”

陆遇止据实以告,“普陀村,有点儿事。”

“她也在?”

陆遇止也没否认,低低“嗯”了一声。

“我刚好出差回来要经过那个地方,不如顺便过去看看?”陆宝珠调侃道,“遇止,这次你可不能拒绝姑姑,我可是对她很好奇。”

挂了电话后,隔壁已经没了动静,陆遇止轻手轻脚下床,推开门板走了进去,床上的人已经沉入梦乡,大格子木窗透进来的月光铺了一地,他在她发上落下一吻,轻轻道了一声“晚安。”

月落霜满。

东方的天空刚露出点鱼肚白,一声尖叫打破了普陀村的宁静,“造孽哟!谁把我昨天刚种下的土豆儿全挖起来了?”

第十七章

原本需要七个小时车程的距离,陆宝珠只花了三个小时便到了,她刚从车上下来,一声巨响震彻整个普陀村……

“地震啊!”有人大嚷。

“死人啦!”

一时间村里乱如一锅粥,死神和恐慌乘了谣言的翅膀飞遍了每个角落,“这哪是地震啊?没看见山都被炸得平了一大片?听说老赵在山上放牛,不知怎么回事,手脚就飞了……”

村民们平日里守着一亩三分薄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纯净而单调,哪听过这样耸人听闻的事,个个是吓得面如土色,那人还在唾沫横飞,“听说掉下一根胳膊,叫山上的野狗叼了去了。”

“你他妈的良心才被狗叼了去!”有人灰头土脸地从人群里扒拉出来,大家定睛一看,这不正就是那老赵吗?再一看,他腿脚都好好的在身上呢。

说人家胳膊腿都炸飞了,这诅咒也委实毒了些。

大家都附和开,有人肩上扛着亮堂堂的马后炮,“我就说,二赖子的话能信得么?这小子尽会瞎扯淡。”

“咦,二赖子人呢?”

有人呸了一口,“这小黄毛不正夹着尾巴走着么?”

众人乐了,没一会儿就散了,个个上山看热闹去了。

爆炸发生的时候,微澜正在山上勘测地形,她刚测算好土壤密度,一阵地动山摇,一个没站稳倒了下去,抱住一棵树才没继续往下摔。

这些琐事原本可以交给助理,可微澜喜欢亲力亲为,只要是她感兴趣的事情,从不假手于人。

陆遇止睡得晚,起来时天色已大亮,他从东东那儿得知微澜的行踪,准备吃完早餐再去找她,谁知道刚刷着牙,听到外面有人喊,“地震啊!”他把杯子一扔,火急火燎就朝山上跑。

山上找了大半圈也没发现微澜的身影,陆遇止急得后背发了大片冷汗,走到一个小坡,看见她放在地上的工具包,人却不见了行踪,他越发心乱如麻,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叶微澜!”

山里传来许多声“叶微澜……微澜……澜”。

叶微澜正坐在草地上用手机验算着一个重要数据,听到自己的名字,顺口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没一会儿就有人从上面滑了下来,叶微澜抬起头,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男人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可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幽沉若古井,微澜突然发现一个事实,经过这场爆炸,她现在手上的数据都失效了。

“干嘛看我看得这么入神?”自作多情的某人挑了挑眉问,他见她安然无恙,一双美眸又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大喜,可面上拼命忍着不让笑意露出来。

微澜的心神这才集中到他脸上,“你嘴边还有牙膏沫。”

陆遇止淡定地拉起她的外套袖子擦了擦唇角。

微澜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落脚的地方,陆宝珠正站在门口,她刚刚见自己的侄子急匆匆地跑出来,想拦都拦不住,稍微思索一下便明白过来。

“回来了?”陆宝珠满脸笑意,“这回可得让姑姑好好看看你的心上人。”

陆遇止知道姑姑不会平白无故跑来这个地方,估计是家里的老祖宗等得急了,派她来一探究竟。

“哟!真是宝贝得紧,还舍不得让人看呢!”

陆遇止身材高大挺拔,微澜在他身后完全被盖了过去,她向来不喜欢和生人接触,不过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只是不太确定,经过那场爆炸,现在她耳朵还有些嗡嗡响。

“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陆宝珠开玩笑地上前。

谁知道从陆遇止身后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两人同时惊喜地喊出来:“微澜!(宝姨)”

这下倒让陆遇止楞了,“你们认识?”

陆宝珠亲热地拉着微澜的手,“好几年前就认识了,比你还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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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澜眉眼都是笑意,模样看起来除了妖媚更多了几分舒心可人,“宝姨,你也和陆遇止认识?”

“她是我姑姑。”

陆宝珠止不住地笑,看着眼前这一对壁人模样的男女,感慨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微澜十二三岁的时候陆宝珠就认识她了,后来她出国自己外派,两人又重新有了交集,微澜体质特殊,发烧是家常便饭,叶父叶母为她请了家庭教师,她在数学上爆发出惊人的天赋,陆宝珠就是她当时的数学老师。

后来两人虽然从事不同领域的工作,但志趣相投,便一直保持着联系。

“姑姑,这会儿时间还早,您是……”

陆宝珠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这是不动声色地变着法儿赶人呢,连叙旧的时间都不给,反正老太太交待的任务完成,她也不当这大灯泡了,“我还得赶去邻市开个会,一会儿就得走了。”

“这么快?”微澜语气中有些不舍的意味。

男人却满意得眼睛都微微眯起来,“路上注意安全。”

陆宝珠拎着包,走到他旁边,“不需要我在老太太跟前美言几句?”

“不需要,”陆遇止唇角微扬,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她有多好,我相信奶奶会知道。”

“这小子,”陆宝珠没忍住笑,锤了一下他肩膀,“真有你的。”

陆遇止只轻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