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混的越好,奥古斯特就越容易死的很惨。他不由悲从中来,一边点燃了写的有理有据的推理羊皮纸,一边坐在高背椅上仰头看向了橡树最高的树梢上挂着的一条红色丝带。来自亚洲的顶级丝绸,最好的染色工艺,丝带尾部上的三只金狮与鸢尾兰纹章标记异常显眼。

那是奥古斯特去年生日亲手挂上去的,每年一次,常换常新。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奥古斯特的必备节目。他记得他来回系了好几个死扣,再大的风也无法把它刮下。

一如他牢固的思念。

“我听人说,在海的那边,流行把红色的丝带系在橡树上,用以表达对远行亲人回归的期盼。没想到公爵阁下也如此浪漫。”

一道带着一些异样法语腔调的低沉嗓音,在奥古斯特的身后传来。如夏日惊雷,如初冬暖阳,透着矛盾又致命的吸引力。

“您的父亲很快就会回来了,他说过的,他会把荣耀送给您和您的母亲。”

奥古斯特的父亲是曾经的国王威廉三世,现任国王是威廉三世的弟弟,这倒不是说威廉三世死了,而是他早在十几年前就自愿退位了。那个时候威廉三世还没有奥古斯特这个唯一的孩子,所以他就把王位豪爽的传给了自己的弟弟。

如今,外号“黑太子”的威廉三世,正统帅着几百军团,奋战在百年战争的战场上,与他身为法兰西国王的亲表哥角力,不死不休。

亲戚做到这个份儿上,其实…

…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他们的长辈们还曾上演过岳父和女婿互掐,岳父死后,大舅子继续和妹夫互掐的闹剧。

如今英法两国都知道,黑太子这位英法合资产品,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打下法兰西送给自己的老来子,他觉得他欠儿子一个国家。

至于当年黑太子为什么不爱江山爱战争,抛弃王位去打仗,这个就没人知道了。一如没人知道为什么号称已经被黑太子一上位就弄死的威廉二世,如今依旧好好的活在伦敦塔里,过着还不如死了的生活。

长辈的恩怨太复杂,八岁的奥古斯特没办法知道太过详细的历史,只从旁人零星的八卦中,感觉到了那是一笔剪不断理还乱的烂账。

奥古斯特收起记忆,拢了拢金红披风上的滚边毛,这才态度自然的看向了与他搭话的人。他没打算起身,反而挑起一双猫一样的杏仁眼,想让自己显得更加傲慢。

因为这么大胆又不客气的,只可能是国王的使者。

他一点都不想让对方对自己产生兴趣。

一个锦衣华服、身姿笔挺的骑装青年,就这样跃入了奥古斯特的视野。他恰好站在天使浮雕的簇柱前,在奥古斯特的盲点里,仿佛因此拥有了一双洁白的翅膀。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青年的长发,漆黑浓密的就像是月朗星稀的夜空,加上他所佩戴的一顶菱角奇怪的帽子,在草地上倾斜着投影成了魔鬼的尖角。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无法付诸于言语的战栗魅力。

在光与影间,青年对奥古斯特勾起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他看上去充满了善意,全然不介意奥古斯特眼高于顶的态度,他说:“日安,我的公爵阁下。”

话音未落,青年便对奥古斯特行了礼,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弯腰,却仿佛让人能够看到他永不会弯下的脊梁。

“日安。”奥古斯特用眼神示意老管家,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恋童癖使者吗?

真是人不可貌相呢,没想到这样的人都能叛变革命,咳。

老管家同样用眼神回以‘情况有变,国王换人了,使者还是使者,但是不是恋童癖就不知道了’。

主仆多年来培养的高度默契,帮助奥古斯特快速理解了老管家一半的意思,这就是国王的使者。至于恋童癖那部分,对不起,眼睛不是发报机,奥古斯特没那个本事解读出太深层次的含义。

在中庭空地上训练的骑士们按照预想的那样哼哈震天,给了国王的使者一个声势十足的下马威。

奥古斯特仿佛沉浸其中,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之后才让使者起来,并假装懊恼道:“我一专心于骑士的比武,就容易心无旁骛,希望您不会介意。”

青年摇摇头,影子里魔鬼的角好像变得更长了,但是他表面上的态度却是意外的大方,甚至语气里还带着宠溺:“我当然不介意了…”

奥古斯特反而更加警惕了,能忍的人,更可怕。

“…我的侄子。”

!!!

奥古斯特再次看向老管家,不是因为奥古斯特最依赖他,而是因为他知道最多的八卦。‘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叔叔?’他的眼睛里明晃晃的这样写道。

奥古斯特的祖母伊莎贝拉王太后曾是法兰西的公主,远嫁而来,本是为了巩固英法两国三百年的联姻,结果,王太后很快发现自己所嫁非人,威廉二世根本就是个骗婚的基佬+渣男。结婚分分钟变成了结仇。夫妻关系都不能用同床异梦来形容,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同床。

王太后和威廉二世有且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为了继承权而不得不生的大儿子,“黑太子”威廉三世;另外一个是意外怀孕的小儿子,理查二世。

如今古稀高龄的王太后,去哪里再给奥古斯特生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叔叔?

等等,这个人设为何如此熟悉?男出柜,女出轨;大哥常年在外,二哥勤俭持家;乡下的古堡,略显奇怪的法式口音…

你说的对,可笑的不是口音,是人心,早晚有天我会让所以嘲笑我的人都不服也要憋着!

抬头再看去,连俊美青年的笑容,都宛如带着杀意。

第5章

“您很怕我?”

还是青年主动开口,他虽然在笑着,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紧盯奥古斯特,显然是不想放过奥古斯特有可能会有的任何反应。像极了一些在进食前有逗弄猎物的恶劣习惯的大型食肉动物,利用内紧外松麻痹猎物,增加娱乐效果。

见始终奥古斯特紧抿着嘴不答,漂亮的唇线都褪去粉嫩的颜色后,青年才再次用轻柔的声音开口:“为什么呢?莫非您之前就通过哪种特殊的方式,提前偏面的了解过了我?”

青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鹅毛,语言背后透露出的寒意却重如千斤!

奥古斯特顺应着小动物求生的本能,一边极力掩饰自己已经炸毛的心,一边道:“有谣言说你有些奇怪的爱好…”

对,没错,就是这个!

秉承着不见棺材不落泪,哪怕对方有一丝的含糊,都坚决不主动交代的精神,奥古斯特越挫越勇的说了下去。

“…您喜欢男孩子吗?”

青年本从容淡定的烟灰色眼眸,闪过了片刻的错愕,他大概也没能料到会是这样一种展开:“男孩子?”

奥古斯特化却被动为主动,把谎言说的更加圆满。他微微昂起堆满绸缎褶皱的胸膛,尽可能的模仿着想要假装成熟的孩子会有的语态道:“是的,但是看到您同样意外的表情,我是不是可以做出大胆的假设,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

一瞬间,春暖花开。刚刚那种对方明明在笑着,但气压却反而越来越低的气氛仿佛只存在于奥古斯特的幻觉里。

自救成功!

爱古斯特甚至开始镇定的邀请对方坐到他对面的那把椅子上,拥有烛柱式尖顶的哥特木椅,充满了年代感。一个只有在穿越后才知道的小常识,中世纪的时候,连贵族家里都不会有很多把椅子,只有家里的主人和主人尊贵的客人可以坐到象征着权利与尊贵的高靠背椅子上。

青年入座后,和奥古斯特解开了误会。

“您所了解的那位兴趣特殊的大人,最终没能以国王使者的身份前来。因为种种原因,我主动请缨代替了他。”

奥古斯特矜持的点了点头,有部分金色的卷曲发梢不那么老实的贴到了白皙的脸颊上,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洋娃娃了。

“我是拉斐尔.莫蒂默,诺福克的拉斐尔,因为您的父亲而获封了马奇伯爵。”

拉斐尔的话很短,信息量却很大。

得益于胎穿的优势,奥古斯特迅速提炼出了这句话里他所能够知道的全部隐藏内容。

A. 拉斐尔果然和奥古斯特的祖母伊莎贝拉王太后有关,拉斐尔出生在诺福克郡,那里的赖辛堡正是王太后安享晚年的地方。

B.拉斐尔大概确实是私生子,因为王太后全世界都知道的情夫正是罗杰.莫蒂默,第一代的马奇伯爵。

C.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的感觉,要么很好,要么很糟。很好的可能是奥古斯特的父亲给了奥古斯特马奇伯爵的爵位;很糟…也是同样的理由。这就要看蛇精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解读角度了。

与之一起复苏的,还有奥古斯特和拉斐尔的某次短信交流。

我大哥在离开家之前,为我争取了一个爵位,是我母亲已故情夫的,我大概该叫那个人父亲。他这是在暗示什么?羞辱我?可怜我?

他明明是脑袋缺了根弦,对养个白眼狼如此积极。

奥古斯特当年自动把爵位理解为了一笔财富,兄长把母亲情夫的遗产留给了同母异父的弟弟,中二的弟弟却觉得大哥这是在侮辱他。谁会无聊到拿一大笔钱去侮辱一个根本无法威胁到自己利益的人?跪求也这样侮辱侮辱我好不好?!

这种逻辑到底对不对,奥古斯特不知道,但他感觉拉斐尔同学是吃了这一套的。

也就是说,拉斐尔对大哥黑太子的感官至少是没有那么糟的,奥古斯特作为黑太子唯一的孩子,成了直接受益人。

哈利路亚,感谢自己曾经的仇富与毒舌。奥古斯特在心里开始赞美上帝,他感觉他的整个世界都亮了。

在接下来的下午茶闲聊里,奥古斯特也进一步的证实了这件事。

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的态度,一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就是把奥古斯特当做了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要是小盆友好玩就逗弄两句,要是太熊就拜拜。

奥古斯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装起了小孩子,大概由于他本身智商就不算特别高,所以装的很成功。

宾主尽欢。

按照礼仪,在初冬的天气早早暗下来之后,作为城堡的主人,奥古斯特对拉斐尔发出了晚餐的邀请。

“我的荣幸。”拉斐尔还是那副时刻在保持微笑的礼貌模样,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容好像变得没那么高深莫测了。他变得像个极为合格的长辈,甚至问了所有亲戚来时小孩子最讨厌听到的那句,“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奥古斯特作为一个正常的八岁小少年,自然是有功课,哪怕他是公爵,也逃脱不了学习。甚至因为他是公爵,他需要学的更多。光语言就是最起码的入门三科:英语、法语以及拉丁语。

据说将来还很有可能要加上西班牙语、德语、意大利语和希腊语。

想起这份沉重的未来,奥古斯特的表情就垮了下来,他对拉斐尔说:“如果你继续这么聊天的话,我想我们就没办法愉快下去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哪里不懂,我可以帮你。”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眨了眨眼睛,寓意极深。

帮忙写作业吗?!奥古斯特的蓝眼睛睁的更大了。这个可以有!

老管家却咳嗽了一声,表示这个真没有。

老管家对奥古斯特总是言听计从的,只除了学习这一件事,他觉得学习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对于拉斐尔这次的提议,老管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开始对拉斐尔有了一些不满,怎么可以撺掇我们家可爱的阁下不好好学习呢?!

拉斐尔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只要他想,他总能照顾到所有人的感情,所以他赶忙对老管家补充道:“当然,我相信奥尔的学习肯定很好,毕竟他这么聪明。”

奥尔是奥古斯特的昵称,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顿下午茶下来,拉斐尔就开始用表示亲近的昵称称呼他了。

老管家的神色稍霁,用一种谦逊的炫耀语气说起了奥古斯特的学习进度。

在听到说奥古斯特的英语很好之后,拉斐尔的神色暗了暗:“除了这三门以外,没有考虑再增加一些语言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快了。”老管家回答的滴水不漏。

奥古斯特走在最前面,他有点不明所以,却还是本能的觉得围绕语言展开的这个话题很危险。

幸好,大厅很快就到了,帮助奥古斯特摆脱了危机。

在中世纪的建筑里,“大厅”无疑是最重要的生活场所。对于除了奥古斯特.宅男.公爵以外的人来说,他们一生中待在自己家or别人家大厅的时间,绝对多过卧室。后世的大部分学者也都赞同大厅是一个家族的象征,因为能够彰显地位的壁炉就在那里。

壁炉在中世纪是一种艺术品,由专门的艺术家打造,不少贵族对外炫耀的话题里,总是少不了他们天价的壁炉。壁炉具有能够供热的实用性,对于冰冷的城堡来说也是重中之重。

所以,拥有壁炉的大厅,便自然而然的有了超然的地位。

布里斯托尔堡的布置,和其他到了十四、五世纪顺其自然过度到居住功能大于军事功能的城堡一样,也有一个哥特式的大厅,充满了朴素庄重的挺直线条,镶嵌着多种彩色玻璃的窗户赋予了房间神秘的紫色,带着说不上来的宗教圣洁。

大厅内,巨大的九层餐具柜靠墙而立,就在靠近屏风的地方。

柜子上覆盖着精致的编织垫,利用绣着家徽的图案,来为单调的城堡大厅增加了明快的色彩,或者,呃,让大厅变得更加阴冷肃穆。

奥古斯特的城堡大厅里采用的就是前者的路线,在老管家gay gay的审美下,充满了童趣与生活气息。

被特意设计过的威严家徽仿佛在哭泣。

晚餐还在准备中,奥古斯特就领着拉斐尔参观了一下他的成套餐具,顺便不着痕迹的打听了一下拉斐尔离开的时间。

拉斐尔目前来看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言语幽默,气质优雅,但为免自己小号被扒,惨遭掉马,奥古斯特熊熊燃烧的颜狗之魂也只能假装它并不存在,艰难的与美人拉开了距离。

然后…

奥古斯特就被告知,美人未来的一段日子,其实都要住在布里斯托尔堡里。

天!要!亡!我!

第6章

布里斯托尔堡很大,毕竟最初是以大型军事要塞为目的建立起来的。几百年来,城堡的主人几经转手,城堡因此有了大大小小、不同审美的变化,甚至从以军事功能主主转变成了以居住功能为主,唯一没有变的,是城堡总在不断扩大的领地。

说了这么多,奥古斯特只想表达一个中心思想作为城堡的主人,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躲上拉斐尔一整天,哪怕他们同样都在城堡里活动。

说实话,作为主人,这样对待客人是有些失礼的,更不用说这个客人还身兼“国王的使者”、“不是秘密的秘密小叔”等多重身份。但是,名声重要,命重要?奥古斯特比一般嘴欠的人活的更久的最大秘诀就是,他怂!

既然知道山里有虎,他自然不会再进山,打死都不会去好奇老虎长什么模样的那种。

不仅如此,奥古斯特拼着一夜不睡,早在遇到拉斐尔的第一天晚上,就加班加点的列出了全部有可能会让自己暴露身份的点,并想好了掩饰的应对之策。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语言问题。

下午茶之后拉斐尔特意与老管家提起了奥古斯特的语言课,也不知道是在故意试探,还是真的只是关心侄子的学习。

但不管是哪样,拉斐尔都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上辈子英语渣的奥古斯特,这辈子变成了一个中文渣。奥古斯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有没有什么科学理论,但他确确实实是遇到了。上辈子他的英语学的有多惨不忍睹,这辈子的中文就学的有多惨不忍睹。就好像他脑海里的语言神经进行了中英文兑换,连对上辈子的回忆,都会自动脑补成了英文版。

奥古斯特不是没想过要把中文捡起来的,可惜,越学越伤心。不愿面对现实的奥古斯特,干脆就没再碰过中文,用以来假装他其实还是那个根正苗红的只会中文的自己。

语言天赋没点亮,曾让奥古斯特恨不能以头抢地,如今却是他最大的倚仗,简直无懈可击。

无论拉斐尔怎么试探,都绝对不会露馅。

其次,最容易暴露的就是奥古斯特的日常饮食了。

在恢复现代记忆,并知道整个城堡他最大之后,奥古斯特就坚定不移的改换了东方菜。这种改变并不需要奥古斯特和谁多做解释,毕竟哪怕是在他傻的时候,他都对神秘的东方表现出了一种无法解释的情有独钟,喜欢瓷器、丝绸和茶,从小坚持觉得自己该有一头黑的如夜色的发,以及至今还放在床头柜上的幼时读物,一名意大利商人所撰写的外文书,《马可.波罗游记》。

可以这么说,伺候在奥古斯特身边的人,就没有谁是不知道自家公爵阁下的东方情结的。当奥古斯特恢复记忆,开始要求吃中餐的时候,大家反而有一种这件事终于来了的安心感,老管家甚至早已经为奥古斯特准备好了各色东方菜谱,以及据说来自东方沿海一带的厨子。

拉斐尔抵达城堡的那天晚上,菜色是按照最初的使者的口味准备的,所以暂时安全。

等第二天一早,熬了一圈熊猫眼的奥古斯特,就在一个他往日绝对不会起来的点,出现在了大厅下面的厨房里,当时仆从们都在进行一天的早餐,他们必须赶在主人醒来之前进食完毕,这样才能以最饱满的精神去为主人进行优质的服务。

在这点上,不得不说奥古斯特是位极好服侍的阁下,对方每天从中午开始的习惯,让大部分人都得到了充足的睡眠,不必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辛苦的工作。

也因此,拉斐尔的到来让城堡上下都极为不适,这位尊贵的客人起的比需要晨练的骑士们还要早。

幸好,业务熟练的老管家早就提前想到了这点,把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没让拉斐尔感到被怠慢了。

就是仆从们有点哈气连天,一边喝汤,一边止不住的点下巴。

奥古斯特出现在下面的厨房时,吓坏了一群人,哪怕厨房打扫的其实十分干净,在大部分仆从的认知里还是觉得这里是肮脏的、并不适合主人踏足的低贱地方。那晚值夜班负责照顾奥古斯特的小男仆差点哭出来,面包也顾不上吃了,一个劲儿的对奥古斯特和老管家道歉,他竟然让尊贵的公爵阁下踏足了这样的地方,目睹了这样的“污秽”。

这种时候,奥古斯特唯一能做的,就是早点把他想要办到的事情说完,不要继续大咧咧的站在厨房里蹂躏大家纤细脆弱的神经。

都是经验之谈,远比不断的和对方解释他不觉得这里脏却浪费了更多的时间好。

“给李放个冬假吧,他女儿明年就要成年了,我记得他一直想带着她去伦敦做一套好裙子。我出钱。”

李就是奥古斯特的中式厨师,擅长做的其实是南方菜,偏甜,还清淡,对于吃惯了北方菜的奥古斯特来说,其实是没那么喜欢的。可是,由于菜里面熟悉的华夏味道,让奥古斯特哪怕不喜欢也能吃下很多。

老管家没问为什么明年的事情要今年就做好,还是在拉斐尔来的这么一个敏感当口,他只是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完成阁下的吩咐。

“最近…不要做中式菜了。”奥古斯特没打算解释为什么。

老管家也没打算问。

反倒是厨师李以为自己要被解雇了,一脸的不知所措,急的快哭出来了。

奥古斯特昨晚也考虑到了这点,赶在厨师离也加入小男仆嚎啕之列前,他先快准稳的对这位黑眼睛的老乡进行了安抚,表示等过段时间还是希望能够天天吃到李做的美味菜肴的,只是他希望李能够推陈出新,学一点口味更重的菜。

李忙不迭的点头,只要不是被赶走就好,他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工作,这么和善的主家。

既躲过了拉斐尔,又能尝到自己更加偏爱的菜色,一举两得,完美!

再然后就是提醒老管家,借着大扫除的名义,彻查了一遍古堡的装饰,把奥古斯特觉得违规的东西都暂时收了起来。

大概是否极泰来,前面flag立的飞起,太非太霉,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遮掩行动进行的分外顺利。

当然,这也和拉斐尔白天其实不经常在城堡里有关。

一如拉斐尔前面所言,他来布里斯托尔堡是有种种原因的,当国王的使者给奥古斯特送请柬只是顺便,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拉斐尔几乎每个白天都要出门,有时候甚至晚上都不会回来,所以他并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去过多的关注大哥的儿子。顶多是在每次回来的时候,会记得给奥古斯特带一些小孩子会喜欢的玩具与礼物。

奥古斯特却始终不敢放松警惕,多少血与泪的历史教训告诉我们,真正出事总是发生在大家以为没事了之后。

由于奥古斯特的谨小慎微,他和拉斐尔一直相处和谐。

早上,拉斐尔走了,奥古斯特还没起,这个真心起不来。

晚上,拉斐尔披星戴月的回来,奥古斯特已经睡下了,最起码是假装睡下了,他坚持声称他习惯早睡。

老管家对此不置可否。

若拉斐尔哪天不出门,奥古斯特一定是在书房里和家庭教师学习,他的家庭教师都是特意找来的有名望的大贵族,学识丰富,又教学严谨。其实哪怕奥古斯特没有刻意要避着拉斐尔,他也会被各种学习占用一天中除了睡眠以外的大部分时间。

当然,奥古斯特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与拉斐尔接触。未免自己露馅,奥古斯特很喜欢拿各种功课来当两人沟通的桥梁,除了作业,不说太多废话。

俨然一副“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的正直模样。

拉斐尔:…

奥古斯特还真看不出拉斐尔的态度,拉斐尔始终都在保持微笑,说话如沐春风,没有一处不完美。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完美,反而让奥古斯特心有余悸。他忘记是从哪里听来的歪理了越是完美,越容易包藏着更大的危险。

拉斐尔真的是很完美,他说话的声音,他写字的手,甚至是给奥古斯特讲语法时的侧颜,立体,深邃,又充满了致命的魅力。

一言以蔽之,盛世美颜。

简直是奥古斯特的理想型,让奥古斯特都有冲动去做个九宫格,写上“妈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我要娶他”、“嫁他也行”、“拉斐尔.jpg”、“他贼几把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全宇宙最好看的”、“您就成全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