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安排人去和教廷那边再谈谈的。只是对苏格兰沉默,这样的诚意可不足以让我失忆。怎么着也应该连法兰西也一起。”

法兰西的前太子整出了个圣女贞德又如何?

教会在13世纪初下过的规定都没人记得了吗?圣人和圣女只能在死后创造奇迹!

好吧,毕竟是一两百年以前的事情了,大家忘记情有可原。那如今在位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在签署下同意女巫狩猎的文件时还特意强调过的事情,总还有人记得吧?为了区分异教徒女巫的巫术和神迹,生前创造和死后创造是唯一的区分标准。

简单来说就是,想要在中世纪创造“奇迹”,那也要看看宗教裁判所会不会答应。

奥古斯特知道这种冷僻的知识,还是拜以前他去给教堂拍摄时,听到了两个小姑娘在吐槽穿越小说。

“这什么辣鸡啊,苏过头了好吗?还穿越中世纪,利用科学创造‘神迹’,啧,宗教裁判所第一个站出来教主角做人好吗?至于在墓地上搞‘神迹’,那都是教会早在12世纪就玩剩下的了!不要小瞧古人好吗?古人只是缺乏先进知识,不是缺乏脑子啊。”

奥古斯特犹记得历史上的圣女贞德的结局貌似也不算特别好,属于那种赢了战争后,却被人过河拆桥的倒霉蛋。

贞德的罪名,就是说她此前声称的种种神迹其实是女巫的巫术。

一个反对侵略的民族英雄最后的下场却是被当做女巫活活烧死…真的只能感慨一句封建迷信害死人了。哪怕贞德在很多年后被平反了,那又能怎么样呢?贞德坟头的草都一米高了。

在对待很有民族骨气的人的问题上,奥古斯特和黑太子是一致的,不管对方是自己人,都是敌人,他们都会钦佩并欣赏对方。战争归战争,英雄归英雄,不管走到哪里,愿意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和妇孺弱小而挺身而出的人,都是伟大的人。

如果可以,奥古斯特甚至是想要避免贞德的死亡的,她不应该在为她的国家做了那么多之后被那样对待。

真正该死的是那个抛弃了自己的父母和妻儿,后来在利用完了贞德,就用烧死贞德来博得英格兰平息怒火的王太子!

奥古斯特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懦弱又卑鄙的人!

在奥古斯特越想越生气的时候,小国王有些欲哭无泪,他到底要怎么和堂兄解释,他同意放走莱纳斯裁判长真心不是为了什么利益交换?

国家很重要,但家人同样重要啊!

理查三世怎么都想不明白其他人在这种事情上的取舍,他是说,英格兰没有苏格兰,依旧是强大的英格兰,可他如果为了得到苏格兰就放过想要伤害他堂兄的凶徒,那他还是个人吗?!

“我永远都不会拿我的家人去进行利益交换!”理查三世握住了奥古斯特的手,决定不管了,放开说吧,“哪怕我这么做会让你觉得很失望,觉得我还没有长大,是个任性的孩子,我也要这么说。在我心中,你,不对,你们,包括祖母、伯父、叔父还有玛丽亨利在内的人,比苏格兰重要多了,加上法兰西都不会比你们更重要。如果我需要用家人去换取利益,那我这个国王当的该有多窝囊啊。”

奥古斯特在来之前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也有被他的小堂弟问到哑口无言的时候。是啊,都已经是国王了,如果还要玩什么不得不低头的利益交换,那当这个国王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之所以答应放莱纳斯走只是因为,咳…”

“咳?”奥古斯特没动他堂弟的言下之意。

“如果他死在罗马,那就不是咱们的事了,对吧?”理查三世这个人吧,他的构成其实是十分复杂的,说心软是真的心软,但却仅仅是对身边的人心软,对待外人时他和他的父王一样冷酷。能把杀人说的就和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你要买凶杀人?”奥古斯特被他的小堂弟震惊了。

小国王摇摇头,怎么可能买凶杀人?他可信不过什么杀手,容易出现意外不说,还会夜长梦多:“我是说用毒。”

奥古斯特:“…”我以前大概真的是小瞧你了。

“在他走之前就下好毒,这样才能安心,对吧?”小国王一脸求表扬的看着奥古斯特,求摸头,求亲亲,求抱抱,“那个李斯特从海外其实带了不少有趣的小东西,说是什么印第安人部落的秘药,我正秘密让人在死囚身上做试验,成功了就在下毒后放莱纳斯走。他仇家那么多,等在罗马安顿下来后被毒死了,咱们也不需要负责。”

这个王室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奥尔?”小国王本来还信心满满的觉得他堂哥一定会很满意他的安排呢,但是奥古斯特一直不说话,就让他开始有些忐忑了,“我有哪里没有顾忌到吗?你直接说吧,我不怕批评。找到错误,才能进步。”

“…”你还想进步到哪里去啊你告诉我?给你个窜天猴上天吗?!

小国王当然是想进步到拉斐尔那个程度啦。

比起下毒,拉斐尔准确的招数更绝,他已经准备釜底抽薪,换个教皇了。

乔神父兴奋搓手:“哈哈哈哈哈,终于轮到我大显身手了!”

拉斐尔连个嫌弃的眼神都欠奉,生怕被乔神父传染上脑残的症状:“我是让你给你姐夫的老朋友捎一封信。你在这些年的酒池肉林中被腐蚀掉了脑子吗?还记得当年和你一起从罗马逃离的另外一个红衣大主教吗?不对,是带着你从罗马逃跑,你在逃跑这件事情上没有出过任何力。就是那个一手扶植了你姐夫当教皇,后来又差点当了教皇的朱利安诺大主教。”

比起乔神父这种依靠裙带关系才当上主教,胸无大志的家伙来说,朱利安诺大主教的人生要更加传奇一点,他靠的是…他舅舅。

中世纪的教廷,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裙带和血缘关系,像是一张蜘蛛网,布满了整个教廷。

乔神父逃往了英格兰,在抱上奥古斯特的大腿后,一心追求享受;朱利安诺逃往了法兰西,在抱上了法兰西国王的大腿,却一心在追求着打回罗马,夺回属于他的权利。

朱利安诺真的要比乔神父要有脑子的多,虽然后来法兰西国王疯了,让朱利安诺的计划蒙上了一层阴影,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波折。但是也没差啦,一个法兰西国王倒下去,十个拉斐尔站起来,这个野心家早就派人和朱利安诺搭上了线,想搞个小阴谋小诡计,“夺回”罗马了。

这也是法兰西的前太子可以搞事的原因之一,法兰西的大部分兵力都压在了其他事情上。明面上肯定不是在针对罗马教廷,而是干涉他国内政米兰公国和那不勒斯公国的纠纷。

现代人都知道的,米兰、那不勒斯和罗马,其实就是后来的意大利。围绕教廷权利展开的斗争,自然只能在这些公国烧开。

作者有话要说:*圣人和圣女只能在死后创造奇迹!是区分巫术和神迹的唯一办法:这个规定是真的。

第109章

在未来的某天投资一个教皇, 这是拉斐尔早就规划好的人生路线之一。乔神父和朱利安诺大主教都曾是拉斐尔的投资备选, 后来随着乔神父越养越废,法兰西又被黑太子拿下了,拉斐尔就专注起了人在法兰西的朱利安诺。

这位红衣大主教也没有让拉斐尔失望,仅仅在两年内就给了拉斐尔无限的惊喜。

“告诉朱利安诺,我的人要加快计划了。”拉斐尔不可能离开奥古斯特, 而奥古斯特又在积极筹备着去剑桥上大学的事情, 暂时没太可能离开英格兰, 所以, 给朱利安诺大主教传达这种有可能会让大家一起玩完的消息的人选, 就被定在了无所事事的乔神父身上。

“因为你们都只信得过我?”乔神父顿生出了一种豪气万丈的责任感,没想到他竟然被人这么深深的信任着。

拉斐尔给了乔神父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明明拉斐尔一句话都没说,却总让乔神父有一种拉斐尔已经把他的嫌弃酣畅淋漓的表达了个够的感觉。

除了奥古斯特以外,拉斐尔不相信任何人, 派乔神父去,只是因为乔神父是拉斐尔和朱利安诺共同的交际圈内唯一一个彼此都能够勉强妥协的中间人。朱利安诺是看在已逝的英诺森八世的面子上, 比较放心乔神父这个前教皇的小舅子;拉斐尔则是觉得乔神父比朱利安诺好掌控。

是的, 虽然拉斐尔的计划里暂时性的选择了朱利安诺,放弃了乔神父, 但也就是暂时性的而已。

乔神父样样不如朱利安诺,只有一样却足够他笑到最后,那就是年轻。

习惯于做事往前数十步的拉斐尔,已经在考虑朱利安诺成为教皇之后的候选人问题了。

他是说,朱利安诺毕竟是出身方济各会, 也就是乞讨派兄弟会的重要分支之一,绝对不会讨得奥古斯特喜欢的修会种类。对方在意识形态的宗教认知方面也确实有些极端,只适合当一把好刀,却并不适合一直坐在教皇的位置上。

乔神父与朱利安诺正好相反,他干不了什么大事,却很适合享受成果。

“你对女巫狩猎怎么看?”拉斐尔直白的对乔神父问道,乔神父接下来的回答,将会决定未来拉斐尔对他的投资倾斜程度。

“什么怎么看?”乔神父不明所以。

拉斐尔敢问的这么直白,自然是因为乔神父是个傻的,他根本搞不明白拉斐尔到底打算做什么,也没打算搞明白。

“赞成,还是反对?”

“呃…”乔神父为难的皱起了眉头,很长时间之后才壮着胆子问了句,“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乔神父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向是懒得思考的,他没有任何想法,好的或者坏的,他都无所谓的很。这么说吧,女巫审判存不存在,都不会对乔神父造成任何影响。他不会去阻止它,也不会去推动它。有那个思考时间,他还不如想想怎么把约翰追上手呢。

拉斐尔若有所思,虽然这个答案不是最令他满意的,却也是能够接受的。于是他又问道:“那新教呢?”

“卧槽,我知道了!”乔神父仿佛一瞬间就开了窍,“你不会想让我转去当新教的教士吧?!”

拉斐尔:“…”对不起,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不行,不行,打死都不行。”乔神父把头摇的就像是拨浪鼓,破坏了全身上下难得的一点属于神父的神圣感。

虽然说乔神父从小就对自己未来的职业没有选择权,但是在当了之后他其实还蛮喜欢的。这是他觉得自己唯一能够干好的事情,传教布道开导人,他喜欢那种为人消除心灵上的罪恶的感觉。当然啦,新教的教士也可以做这些事情,但乔神父还是不愿意为此就改换门庭。

在坚决反对完了之后,乔神父才想起来眼前的拉斐尔貌似从未表明过真正的宗教立场,万一对方其实是支持新教的,那他岂不是把拉斐尔得罪了个彻底?

乔神父赶忙补救道:“呃,我的意思是说,新教不是不好,有些教义我也很支持,但是吧,新教不适合我,你懂我的意思吗?我坚持信天主教,不一定是我有多么喜欢这个,我也知道罗马教廷内部存在很多问题,但是它更适合我。你懂吗?”

拉斐尔懂了,并且很满意。乔神父对待宗教的问题上的态度,其实还是那种与我无关,我就没有想法的状态。

他不关心,不在乎,无所谓。

简直是…

拉斐尔心中对傀儡教皇的最完美诠释。

拉斐尔既不支持天主教,也不支持新教,他只想利用宗教改革为自己谋利。乔神父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更方便拉斐尔在未来搞事。

当奥古斯特晚上见到拉斐尔时,拉斐尔就心情很好的在幕布前摆弄着提线木偶,一手一个,技巧十足。拉斐尔小时候很喜欢玩这种能当操控者的游戏,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他的木偶做出任何事情。不过当拉斐尔再长大些后他就腻歪了提线木偶,因为他发现人类更好玩。如今是难得的重拾童年。

奥古斯特没说话打扰拉斐尔,反而兴趣浓厚的坐到了幕布前,看着拉斐尔给他的提线木偶配音。

金发木偶正在黑发木偶开心的聊天,诉说彼此一天都做了什么。

金发木偶用高兴的语气说:“我今天早上去看了骑士长训练,他好厉害啊,好帅气啊,好棒啊!”

黑发木偶一秒钟冷脸:“不许看!”

金发木偶:“好吧,好吧。”

黑发木偶这才矜持的笑了一下。

金发木偶说起了别的愉快的事情:“我后来陪堂弟玩了一天,他成长的好快啊,真不愧是我的堂弟!我很喜欢他!”

黑发木偶再次变脸:“不许喜欢!”

金发木偶:“好吧,好吧。”

黑发木偶满意的笑出声。

金发木偶再次分享快乐说:“我离开堂弟的寝宫后,又收到了红头发送给我的面包,好好吃!”

黑发木偶哼了声:“不许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奥古斯特故意当着拉斐尔的面,一口一口的把安妮送来的羊角面包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哪怕奥古斯特是个傻的,也能听出来拉斐尔的提线木偶到底在唱哪出戏。

拉斐尔叹了口气,所以说,虽然人类更有意思,但有时候他还是恨不能把人类都变成提线木偶啊,这样他想怎样就能怎样。

黑发木偶和金发木偶并排坐在了幕布前。

黑发木偶问:“你爱我吗?”

金发木偶倾身,亲了亲黑发木偶作为回答。

黑发木偶却并不满意,再次坚持道:“我爱你,用我生命里的每一秒钟虔诚的爱着你,你爱我吗?”

我不想你看别人,不想你和别人说话,不想你拿任何别人送给你的东西…可是我不能说,因为我是那么的爱着你,我不想你因为我的约束而不开心。

奥古斯特最终还是没能抵过拉斐尔的眼神,走上前,从背后环抱住拉斐尔,头抵在对方宽厚的后背上,感受着对方变得越来越滚烫的身体温度,在抱够了之后才说:“兰波说,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兰波是很多年后才会出现的一个同性恋诗人,我很喜欢的一个男演员在电影里演过兰波,我才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我其实根本读不懂他的诗,但我却记住了这句话,并且在当时就打算把它说给我未来的爱人听。我想告诉他,也许我不知道这句诗歌的真正深意是什么,但我觉得它在说,老子TMD爱死你了,艹。”

然后,他们就差点真艹了。

咳。

奥古斯特躺在地毯上享受余韵的时候,对拉斐尔说了句大实话:“我也不想你看别人,不想你和别人说话,不想你拿任何别人送给你的东西…因为你从里到外都应该只属于老子一个人!”

“你只有我,我只有你。”拉斐尔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再次硬了。

奥古斯特笑出声:“那我们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两个神经病。”

拉斐尔翻身,双手撑在奥古斯特的两耳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里满是藏也藏不住的疯狂,低沉沙哑的嗓音昭示了主人不太美妙的心情:“你不想?”

奥古斯特伸手,顺势搂住了拉斐尔的脖颈:“如果我不想,我就不会提出要去剑桥了。”

然后,他们就又做了一遍刚刚才做过的事情,带着摧枯拉朽、恨不能吞噬了彼此的浓烈情感。与其说他们在接吻,不如说他们想要把对方吞拆入腹,像是野兽一般。

这些天确实是憋坏拉斐尔了,先是理查二世,然后是黑太子,后来又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好久没能真正放松的在一起了。明明他他们才开始交往没多久,却已经过的就像是老夫老夫。拉斐尔能忍耐到今天才爆发,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最后的最后,奥古斯特正儿八经的说了一遍那三个字:“我爱你。”

第110章

在莱纳斯裁判长被引渡回罗马之前, 乔神父就动身前往了那不勒斯公国, 没有提任何条件,没有一句牢骚抱怨。

因为拉斐尔直接一步到位,派了奥古斯特身边的骑士约翰千里护送这位娇气的祖宗去取经,咳,不对, 是去传递消息。真正要传递的消息内容只有乔神父的大脑知道, 没有留下任何纸张记载给人当把柄。乔神父光反反复复背那些内容就差不多用了一天的时间, 还要冷不丁的面对拉斐尔的抽查。他简直是恨不能即刻就启程离开伦敦, 自然也就没空提什么条件。

当然, 乔神父这次这么乖觉,也是因为他分分钟领悟了拉斐尔的言外之意我已经把你最想要的(约翰)送给了你,你要是再敢给我折腾什么幺蛾子,那就什么也别想要了!

这种只存在于当事人心中的脑补的威胁力度无疑是巨大的, 不等拉斐尔开口,乔神父就已经怀揣着一不怕苦、二不怕难的饱满精神, 带着他的骑士踏上了征程。

朱莉为此失落了好一阵子, 虽然她总是和乔神父互相嫌弃,但他们也是彼此在享受方面的知音, 有段时间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状态,如今要乍然分开一段时间,总让朱莉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当然啦,很快的,随着奥古斯特提出他需要一场盛大的暂时告别伦敦的舞会后, 朱莉就再一次生龙活虎了起来,每天忙着当一个和缎带、香槟塔纠结的女斗士,也就没空想别的了。

黑太子那边也传回了消息,表示并没有被贞德的事情影响到,他还挺期待法兰西的前王太子能参合到苏格兰的事情里的。因为只要对方敢冒头,他就敢弄死对方!法兰西的老国王可还活着呢,哪怕对方疯了,那也是国王。前王太子无论做什么都是站不住脚的,除非国王去世,奥古斯特要继位,前王太子对继承权提出异议。

“换言之就是,现在反而是王太子更想我的远亲国王死呗?”奥古斯特对什么时候继承法兰西的王位是没有异议的,这点从他从不对人强调自己王储的身份上就能看出。

在英格兰,奥古斯特明显更习惯格洛斯特公爵这个身份。

小国王理查三世也是如此。

所以,这也让奥古斯特在一切处理的差不多之后的告别之言变得极其艰难,奥古斯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堂弟开口,才能让理所应当觉得他会一直住在伦敦的堂弟意识到,他其实并不一定非要属于伦敦。

奥古斯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离开的理由对小国王据实以告,他怕即使他那么说了,小国王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让他离开。

但再难也还是要说的。

奥古斯特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若拖到全伦敦都知道他要走了,小国王成为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那就更加不好收场了。

最终,奥古斯特说服了自己,长痛不如短痛,但就在奥古斯特穿过中庭准备去面见国王时,国王已经自己走向了奥古斯特。

在经历过了亲舅舅的叛变之后,理查三世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反而越挫越勇,变得比以前英明果决了不少,从他的眼睛里能明显看到一种自信的情绪,完全有别于他在他父王还在世时的畏首畏尾。他昂首挺胸,稳步而来,穿着华贵的国王服饰,一顶醒目的羽毛帽成了大家讨论的焦点。

“我也给你准备了一顶。”在帽子上别一根无任何杂质的纯色羽毛作为帽饰的风气不知道从何时又流行了起来。

在奥古斯特注意到的时候,羽毛帽已经是贵族人人必戴的了。

小国王这顶墨绿色帽子上的羽毛白出了一个新高度,蓬松又柔软,与深色的帽子形成了强烈对比,与国王的服饰相得益彰。不过,那顶奢华的帽子也无处不再透露着一条信息我造价不菲,买不起的穷逼最好连碰都不要碰一下。

作为全国的独一无二,国王的帽子总有一种得天独厚的骄傲,但很快它就会发现它其实并没有它以为的那么独特。

因为国王下令让帽匠又做了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送给奥古斯特。

“它真漂亮。”奥古斯特对于亲人送他的礼物总是毫不吝啬夸奖,并发自真心的喜欢,他迫不及待的试戴了一下。

小国王抿着唇,极力想让自己笑的不要太过明显。再没有什么会比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能让对方爱不释手更让送礼物的人开心的事情了。理查三世一直想为奥古斯特做些什么,特别是在奥古斯特差点被他的大舅陷害之后。

是的,陷害,理查三世到目前为止都还并不知道奥古斯特异于常人的性向,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的舅舅为什么要这么损毁奥古斯特的名声。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奥古斯特本来还打算等国王下课再和他说话呢。

“因为在希腊文方面的进步,约翰爵士允许我休息半天。”小国王用一脸“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藏起了他“求表扬”的语气。

但还是被奥古斯特发现了。

“希腊文很难啊,天哪,你可真厉害。”奥古斯特说话的时候比较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再夸张的语气都会显得异常真挚。

“还好,还好。”小国王的表情果然更加压不住了。

“那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奥古斯特注意到理查三世换上了比较正式的出行外套,在一天换三次衣服方面,中西方的世家贵族特别的有共同语言。

“我好久没去汉普顿宫了,介意我去做客吗?”

“当然不。请。”奥古斯特在还没想明白堂弟的意思时,就已经发出了邀请,“事实上,我也好久没回去了,我们正好可以一起。”

奥古斯特为了工作方便,自理查二世去世后,就一直选择住在了怀特霍尔宫这边。

国王出行自然不能儿戏,哪怕英格兰的国王不像天朝的皇帝,一生几乎都只生活在紫禁城内,国王总是在自己的多处宫殿来回移动,但出行也还是十分严谨又气派的。不小心不行,想刺杀国王的人总是多到你想也想不到,并且理由还特别的千奇百怪。

就奥古斯特所知,据说法兰西有任死于刺杀的国王,被刺杀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刺杀他的的人得了…弑君症。

就是单纯想要杀个国王看看,不是出于国家利益,也不是出于宗教立场,更不是什么情杀、仇杀,就只是为了杀而杀。国王外出时,倒霉的站在了一块画有“一箭穿过一个戴着王冠的心”的招牌下,于是就被某个疯子当做了什么征兆,然后就突发的冲了上去。

中世纪的欧洲真的是处处都充满了神奇的脑回路。

这次出行,奥古斯特有幸坐到了国王的马车里。如果换做以往,奥古斯特肯定是不会同意这样的以下犯上的,但一想到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和堂弟同车了,奥古斯特也就没有扫兴的拒绝。

理查三世的情绪明显变得更加高涨了一点,一路上都在和奥古斯特说着什么。有些是政务,有些则是日常生活,甚至还有偶尔的属于孩子的傻话,特别可爱的那种天真傻。国王哪怕心机上已经有了全方位的升级,但在年龄上毕竟还是个孩子。

这让奥古斯特的离别之言变得更加难以开口。

汉普顿宫就在奥古斯特的纠结里到了,远远的便能看见那座在阳光下仿佛会闪闪发亮的建筑。理查二世再世时对普顿宫真的是倾入了很多的心血,插满长三角旗的角楼,仿佛再一次把“金锦原”的盛况再一次拉到了奥古斯特的眼前。

“金锦原”是盛行奢侈的理查二世和比他更奢侈的法兰西国王进行过的一场“友谊”赛的场地。世人能够记住,是因为这两个国王当时都极尽了奢靡之能,打着友谊的幌子,一心只为斗富。

天朝的古代还只是世家or商人斗富,欧洲这边直接就是国王亲自撸袖子下场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理查二世还在世如是说。

比起自己的父王,理查三世就没那么喜欢花钱了,他有明确的零花钱限额,会像正常人一样因为零花钱的增加而开心,但也就仅仅是零花钱了,在大钱方面他反而会变得十分吝啬,宁可多花钱在民生上,也不愿意同意增加无谓的投入,好比给自己修建行宫啊什么的:“这个国家有比我们更需要钱的人。”

“是的。”奥古斯特上辈子是经历过一段艰苦的日子的,所以这辈子在拥有了泼天的财富后,他便积极开始了各种慈善,想要帮助那些真正走投无路的人。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小国王笑的一脸开心,“我们身边的人根本没办法明白真正的生活艰辛是怎么样的,做不到感同身受,自然也就谈不上同情与帮助。当我这么对别人说的时候,甚至曾经被人嘲笑过。但我还是想坚持我要做的事情,奥尔,你会帮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