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正事,国王还不忘多唠叨几句,“你什么时候回伦敦呀?”、“我很想你”、“上次寄给你的翻译成希腊语的哲学书,你看完了吗?”诸如此类,叨逼叨的比奥古斯特更像是黑太子的儿子。

奥古斯特看了眼临时抱佛脚也是看不完的《伦理学》,欲哭无泪,他堂弟到底以为他是怎么样一个人设?

幸好,拉斐尔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提前就为奥古斯特准备好了读后感,奥古斯特需要做的工作只是誊抄。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奥古斯特的“花言巧语”总是特别的大胆又奔放。

拉斐尔故意笑的十分邪佞,就像是故事里奸诈的亡灵巫师,左右手的五指有节奏的互相击打着彼此,压低声音,故作深沉道:“看来我的邪恶计划终于成功了,我就是要惯着你,宠着你,画糖为牢,让你再也离不开我。“奥古斯特也爱演,本来打算高度配合的。奈何没能忍住,一朝破功,自己先在一边的沙发上笑成了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瓜。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笑。

大概是爱笑的男孩子的运气总不会太差吧。

拉斐尔的表情里充满了无奈,开不了车了,但还是决定保留自己晚上开车的权利:“这个读后感是高利贷,抄一罚五。”

“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名词,他们都懂。

奥古斯特不那么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不是他小瞧拉斐尔,只是拉斐尔最近这么忙,像个陀螺,脚不沾地,恨不能飞起来,他能有点精力来一次就不错了。还五次?吹牛不上税是吗?

然后,拉斐尔在当晚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奥古斯特,他们其实活在小说里好吗,攻永远都能来七次,任何状态下,谢谢!

咳,这是较晚一些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在当下,拉斐尔正一边不客气的看奥古斯特给国王堂弟写回信,一边提醒他:“记得最后加一句,别让你那个热爱作死的弟弟别一个热血上头,就去身先士卒。”

拉斐尔依旧不喜欢理查三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理查三世做的不错,至少在国王里,理查三世对政务的拼命程度能排前三。

都说勤能补拙,理查三世就是个好例子。

学习工作两不误,任何事都会尽可能的事必躬亲,几乎可以说是一天都要连轴转了,过着比此时此刻的拉斐尔还要忙碌的生活,没有一天假期。

但是即便如此了,这位拼命三郎一样的国王陛下,还不忘时不时的主动给自己的家人们写信,联络感情,风雨无阻。包括拉斐尔,也能经常收到来自国王的关心,毕竟在国王的心里拉斐尔还是他的叔父,呃,好吧,是和堂哥搅基的叔父。

小小的国王陛下真的是为这两人的地下恋情操碎了心。

拉斐尔一开始收到理查三世的信时,还只是抱着敷衍的态度,以一种绝对算的上是春风化雨,但其实内心十分疏远的语气给国王写回信。字迹优美,辞藻华丽,都可以当十四行诗发表了,唯一的缺点就是缺乏真心。拉斐尔像是在完成公务一样完成着那些回信。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拉斐尔是个变态,在小国王这些年的坚持下,也难免有了动摇的迹象,就像是当年被黑太子动摇了一样。

至少,拉斐尔不再那么单方面的希望小国王早点挂了,好完成他想要推奥古斯特上位的野望了。

也因此,才有了拉斐尔多嘴的提醒。

奥古斯特当时还不当回事:“理查没那么傻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奥古斯特还是乖乖听了拉斐尔的话,在信的结尾补上了一句。

“他比你想的傻的多。”在疫情蔓延到伦敦后,为了安抚百姓和贵族,理查三世绝对干得出来亲自上阵的事。理查三世和他堂兄一样,都是无可救药的理想国傻瓜。

大傻瓜哼了一声,不准备和对方继续掰扯这件事情,只是转移话题一样的问道:“斑比还没运过来吗?”

奥古斯特的小鹿斑比在全欧洲都算的上是知名宠物,因为奥古斯特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对方,就是运输太慢,总有时差。

“应该快了。”拉斐尔睁着眼睛说瞎话,假装他从未下过一条让鹿慢点来法兰西的命令。

对,就是这么一个小气的男人,连宠物的醋都吃。

拉斐尔把话题又重新说回了国王上,并没有现出半分对于斑比的心虚。他表示,理查三世和理查二世这对父子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极度的不负责任,一个又太过的负责了。

“负责不好吗?”奥古斯特歪头反问。

“负责任当然好,可太负责了就是问题了。这么说吧,不负责,祸害的是别人;太负责,祸害的是自己。从普通人的角度,大家当然希望国王能够呕心沥血的治理国家,最好关心到所有的大事小情。但是…”

后面的话并不需要拉斐尔再说下去,奥古斯特就已经顺着这个思路想明白了。

就像是中国历史上的雍正皇帝,虽然一直有对方早早去世是被毒杀的传闻,但奥古斯特还是觉得对方更像是累死的,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说实话,奥古斯特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在他爹黑太子的教育下,还能出理查二世那么一个弟弟了。宁可国家没有发展,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累死在国王的宝座上。

奥古斯特赶忙又在补充了那一句话的下面再次写了长长的一大段话,类似于“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的中心思想,一再强调让堂弟先保重自己,再考虑国家。对方才十四岁,却活的像是四十岁。

当信送出去之后,奥古斯特还不甚放心的再次追加了一封单独给安妮的。他希望安妮在处理好婚事后,暂时先不要着急来法兰西,而是替他在伦敦监督一下他的堂弟。

其实这种事情交给理查三世十分害怕的玛丽夫人更合适。

但是玛丽夫人从小到大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根深蒂固的不喜,并不能让她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倒不是说她不会去监督国王,而是她会监督过头,让国王有一种在坐牢的感觉。

所以只能指望性格比较温柔但其实很有原则的安妮了,她在当贴身女仆的时候就把珍夫人照顾的很好,从不会阻止珍夫人追念爱丽丝伯爵夫人,却也很好的控制了对方的情绪,不至于让珍夫人忧伤过度,彻底弄垮了自己的身体。

安妮在婚后就是伯爵夫人了,拥有了成为宫廷女官的权利。

珍夫人特意空出了很长一段时间,给安妮抓紧训练了一下进宫的礼仪。虽然珍夫人也不是贵族出身,但是她跟在伯爵身边也算是久经沙场,至少比起彻底的泥腿子出身的安妮来说足够当一个合格的礼仪老师了。

安妮还没结婚,婚后可以入宫的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是沃尔特伯爵那边的亲戚传出去的。

沃尔特出身一个小贵族家庭,是没有办法继承爵位的次子,不太得父母喜欢,本来已经算是彻底的家族边缘人物了,如今却一跃成为了伯爵,比他父亲的爵位还要大,几乎算是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整个家族的支柱。自然而然的,这些前倨后恭的亲戚一如所有人都能想象的那样,开始了对安妮的挑挑拣拣,总想要沃尔特找个更合适的,好比她们娘家的贵族小姐。

结果当然是安妮还没来得及郁闷,就被沃尔特亲自出手收拾了一帮子亲戚。

但有些人就是这么欺软怕硬,沃尔特收拾他们,他们不敢找沃尔特的麻烦,只敢暗搓搓的继续给安妮添堵。明里暗里指责她配不上沃尔特,能进宫的消息一传出来,酸话彻底上了天。

“哪怕他们不结婚,进宫的事情也轮不到你。”珍夫人在某次舞会上,站在香槟塔前,毫不客气的对对方如是说,“安妮进宫是受了法兰西国王的拜托,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这个舞会的档次真的是越来越低了。”

对方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被气的脸色红一阵被一阵的,但她很快就发现这还不算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为她说好。大家反而纷纷对珍夫人表达了赞同。

珍夫人轻松K.O.了对方后,回来教育安妮:“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珍夫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盛气凌人,对方看上去是如此的楚楚可怜,但风向就是见鬼的站在了珍夫人一边。

“因为您是为了帮我出头?”安妮只能想到这点。

珍夫人嗤笑,就像是很多年前,在差不多同样的舞会上,也有个光彩夺目的贵族少女做的那样:“别人怎么可能知道你的恩怨情仇?记住了,这些贵族很现实的,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爵位,利益,与国王的宠爱。你强,你就永远都是对的。”

对付这种小地方来的小贵族,哪儿用的上什么宫斗、宅斗。

直接怼死就好。

第121章

以前当安妮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开面包店的小人物的时候, 一般贵族对珍夫人和安妮之间的“友谊”基本是无视的, 因为他们坚信着他们自己从小到大的友谊上等人和下等人之间是没有友谊的。

直至安妮异军突起,不仅成为了伯爵夫人,还成为了国王眼前的大红人,连怀孕了都依旧能够在宫中当女官之后,贵族们才好像突然清醒了一样, 开始到处吹捧这段“传奇”的友谊。

无论在哪场舞会上, 遇到谁, 她们对安妮的开场白永远都是差不多的, 类似于“您和珍夫人的关系可真好”、“怎么没看到珍夫人和您一起?”、“真的好羡慕您和珍夫人, 我也想拥有这样一段不涉及任何利益纠葛也与彼此的身份无关的友谊”。

安妮挺着四五个月的肚子,对此能说什么呢?只能在给已经当上法兰西国王的奥古斯特的信中写到:这些贵族见风使舵的本身让我惊叹。

奥古斯特则在下次回信里纠正她:如果你也已经是一位受人尊重的贵族了。

又是几个月后,当安妮站起来后已经完全看不懂大理石地板,只能看到自己的肚子尖时, 她和珍夫人在外人眼中的地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更多的人还是因为珍夫人而巴结安妮, 如今却已经是因为珍妮而开始捧着珍夫人了。

同为伯爵的爱人, 安妮这个即将生下继承人的正牌伯爵夫人,在贵族们看来地位就是要比只是个情妇、还没有一儿半女的珍夫人高的。

不过, 不管外界怎么看,安妮和珍夫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而在这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奥古斯特和国王各长了一岁以外,就是黑死病真正的爆发了,事先准备了再多的预防也仅仅是减轻以及缓解传播速度, 但该来的最终还是会来。

如今,黑死病已经侵略了整个英伦三岛,不管是英格兰,还是苏格兰、爱尔兰,谁都不能幸免。乡下的劳动力锐减,甚至最近已经传出了某处贵族的庄园里所有的农民全死的可怕传闻。人口稀疏的乡下都是如此了,人口稠密的城市就更不用说。

据后来的学者统计,仅仅到了那年的深秋,伦敦城便从原来的5万人口,变成了4万。这还是预防措施及补救措施做好的结果。一开始不那么重视,做的不够好的第二大城市诺维奇,城市人口从1万2直接砍去了一半,最后只剩下了7千人。真正引起恐慌的是著名的牛津大学,死掉了三分之二的总人口,3万名教职人员和学生,有病死的,也有退学去乡下避难的,反正一年后就只剩下了不到6千人。

这么说吧,因为黑死病而死的人的数量,早已经超过了英格兰和法兰西历史上多次打仗损失的人口总和。

当牛津的事情传到伦敦后,国王理查三世终于坐不住了。

幸运的是,当国王想要身先士卒的前往第一线的时候,还是被已经即将临盆的伯爵夫人安妮给死命拦了下来。

理查三世是个仁慈的好国王,只看安妮那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撑破肚皮的样子,就不敢真的和她大小声。国王有个小秘密,他一直不太敢说。但也是因为那个秘密,让他对所有的孕妇如今算是敬若神明。

安妮成功用她未出世的儿子,拦住了国王一个半小时。

这是宝贵的一个半小时,足够让太王太后、玛丽夫人和伊丽莎白小姐闻风赶到怀特霍尔宫。

满头花白的太王太后依旧是个精神奕奕的小老太太,浑身散发着糖果的香气。事实上,她的状态比以前更好了。当她一辈子的心结(威廉二世)死掉之后,一直藏在她心底的那些阴暗与冷硬就差不多都烟消云散了,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在安享晚年的老太太。

当然啦,当太王太后决定开口时,依旧没有人敢插话,余威犹在嘛。

国王此时也是如此,一看祖母来了,他立刻就安静如鸡了,只敢悄悄抱怨一句:“如果我不去,别人会怎么想王室呢?会怎么想我呢?养尊处优的懦夫?”

太王太后没有反驳国王的这种担忧,因为它确实存在。

所以太王太后说的是:“我去。”

“什么?!!!”

这一次的地震比国王要身先士卒还可怕。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已然是一片兵荒马乱,安妮更是直接动了胎气,一手扶着腰,一手捂肚,冷汗直流,还想着要站起来劝阻太王太后不要搞事情。

当然,此情此景下,搞事的更像是安妮,她被直接带下去了,御医就在旁边的屋子里等着她。

众人也趁着这个空挡稍稍冷静了一点,内心只有一个共同的默契绝对不能让太王太后做出这种事情!远在法兰西的奥古斯特和黑太子知道了还不得疯了?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呗。”太王太后的语气十分轻松,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自然。

国王:“…”

玛丽&亨利:“…”

伊丽莎白:“…”

“我没开玩笑。”太王太后耐心的给孙儿辈分析局势,“刚刚理查不是说的挺好的吗?在这种时候王室要是没有任何表示,不能做到奋不顾身,别人会怎么看待王室?”

如今正是你宗教改革的关键时期,这个国家需要信仰,人民需要信念。说句夸张点的,理查三世联合坎伯雷大主教最近几年弄出来的《四十二条信纲》能不能顺利被人们所接受,就在此一役了。等共度过难关之后,王室的威信会被推到顶峰。

“既然需要人顶上,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既是英格兰的太王太后,也是法兰西曾经的公主,身份合适。而且我已经活的够长的了。哪怕我在下一刻去世,也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人。或者你们还可以这么想,我经历了那么多都没有去世,如今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疫病所打倒?”太王太后在经过早些年的锻炼后,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她谁都能牺牲,包括她自己。

但是,其他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同意的。

“如果注定要牺牲一个人,为什么不是我?”太王太后真的不是很懂这些小辈到底在想什么。以前她总觉得拉斐尔太过功利。如今一看才发现,如果拉斐尔在就好了,只有拉斐尔能够理解她,并支持她。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早已经被边缘化很多年的伊丽莎白小姐。她活的更像是一个透明人了,但是眼睛里却有了以前所没有的沉稳。

“我倒是觉得可行。”

“你说什么?!”玛丽一双厉眉上挑,不怒自威,她就站在伊丽莎白的旁边,特别方便她抬手准备教训自己的妹妹,巴掌已经扬起。

伊丽莎白依旧面无表情,一如她那颗其实比在场大多数人都冷硬的心:“只要祖母同意我也陪在您的身边。我就同意。”

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也是一个让玛丽的手僵硬在了空中的决定。

伊丽莎白是有点理解太王太后的意思的:“如果可以,我更想只有我一个人上,但是我的分量不够。不过,我强烈要求加上我。我是整个家族里最不受欢迎的,不要假装很惊讶仿佛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我说的有多准确。按照悲伤程度来看,牺牲我,大家的悲伤度是最小的,是最划算的。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情必须成行,与其磨磨唧唧,不如速战速决。”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结,玛丽感觉她的嗓子犹如被什么掐住了,发不出半个单词,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了。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大厅最近才换上的深色窗帘一如此时此刻玛丽的心那样沉重,平添了不少阴郁的色彩。

“从来没有什么悲伤度更小的说法!”理查三世突然爆发,他才十五岁,却已经是个当了快要三年的国王陛下了,上位者的气势是在场人里最高的,他看着伊丽莎白,就像是要吃了他一样,“如果你因此有什么,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你是、你是我的姐姐啊。”

伊丽莎白深深的看了眼自家之前从未拿正眼看过的小弟弟,谁能想到呢,当年看上去最傻的那个,如今却能把国王当的有模有样。真的一点都不像是理查二世的儿子啊。

出行的商量事宜最终被“安妮夫人可能即将要生了”的惊讶消息所打断。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国王在门外和沃尔特伯爵一起走来走起,听着一阵阵的惨叫,脸色一次比一次惨白。

玛丽夫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安的扇着扇子,心烦意乱的斥责自己的国王弟弟道:“你瞎参合什么?难得你也要有孩子了吗?”

国王没说话,但是最小声的辩驳了一句,谁说我没有的。

在谁也没能注意到的地方,太王太后和伊丽莎白小姐一起联合要挟了坎伯雷主教:“到底是事后被国王斥责重要,还是趁机把你毕生的理念新教彻底种在人们心里重要?”

坎伯雷大主教也是个很有决断的人。

于是,在新生儿第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中,我太王太后、伊丽莎白小姐以及坎伯雷大主教三人一起带着“国王下令”的旨意,连夜驱车离开了伦敦,前往了如今疫情最严重的牛津郡。

在伊丽莎白小姐留给国王的信中是这样写的:

【我没什么自我牺牲的伟大情节。

首先,我未必会被传染;

其次,哪怕传染了,我也未必会死。

最后,哪怕真的死了…我也是有自己的筹划的,不过求仁得仁。】伊丽莎白当年做错了事,一直很后悔,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她用尽了所有她能够用尽的办法,但依旧没什么效果。太王太后当年告诉他她,在未来的某天,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痕,但是她的性格其实也是有急躁的一面的,她等不了那么久。

最严重的牛津郡是亨利的领地,如果伊丽莎白不早做决定,最后去的一定会是玛丽,这个嘴上说着讨厌全世界,但其实只会嘴硬心软的家伙。

伊丽莎白也说不上来多喜欢玛丽这个异母姐姐,她只是、只是在这一刻突然发现,她愿意为了玛丽去冒险。

从小就是这样,玛丽比她重要多了,如果玛丽出事,亨利会伤心,理查三世会伤心,奥古斯特也会伤心。

可如果是伊丽莎白出事…

奥古斯特也是会伤心的。只是此时此刻,他正在法兰西,因为贞德的事情在和群臣争吵。距离当年的王后和前王太子造反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事情,法兰西境内大小不断的战役基本已经被平息,人们开始渐渐真正接受了奥古斯特的这个国王。对于反贼的审判终于被提上了日程。

奥古斯特在焦头烂额的同时,又会觉得特别的荒诞。他一个当年差点被贞德反了盘的人,选择希望能让贞德活下去,而那些曾经被贞德保护的人,却恨不能她死。

“战后百废待兴的事情你们不管!黑死病蔓延你们不管!却反而一定要处死一个牧羊女,你们脑子都坏了吗?”奥古斯特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们正在解决问题啊!正是因为有她假传上帝的旨意,才会有如今瘟疫的惩罚!”

一句话,封建迷信害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黑死病的英格兰死亡数据来自真实的历史,有些做了更改。好比伦敦,历史上,其实到了5月份,5万人就已经剩下了3万。文中改成了到了深秋,5万变4万。诺维奇和牛津的数量是历史原版,诺维奇曾经是中世纪英格兰的第二大城市,后来因为黑死病彻底没缓过来,就没落了。

第122章

法兰西, 巴黎, 返修后的凡尔赛宫。

天花板上有镀金浮雕的阿波罗厅内,深红色的天鹅绒墙壁前,奢华的御座上,端坐着法兰西如今的国王陛下。金发碧眼,尊贵雍容, 王冠、权杖以及白色水貂皮大氅等经典国王打扮一个不少, 配上严肃的面容, 会很轻易的让人产生膜拜的动作。

只有国王陛下自己知道, 他此时此刻到底有多烦躁。

奥古斯特就奇了怪了, 黑死病出现在前,贞德闹革命在后,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因果,才能造成贞德要为黑死病的蔓延负责?

“因为上帝早已有了预感!”衣着繁复、华丽的大臣如是说。他的脖子上佩戴了一个十分醒目的纯金的十字架, 一看就是个天主教徒,至于虔不虔诚, 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至少他的言行上, 一贯是喜欢拿上帝来压人的,并且振振有词, “上帝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

哈?奥古斯特很努力才忍下了自己做出更多失礼的表情。只是在心里问道,上帝他老人家有预感,敢不敢直接阻止?为什么非要绕这么一个弯?更年期吗?

“这一切都是考验!对教徒是否虔诚,是否能够分辨真伪的考验!”不等奥古斯特问出口,旁边就有一位年迈的老臣自动补全了前一位大臣话语中的BUG。这就是宗教的“魅力”了, 只是一本不知道谁写的书,就能让很多人脑补个两千年。

讲真,虽然奥古斯特是个无神论,他也会觉得这些人对上帝太不尊重了。

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最招人厌吗?随意脑补别人的意思,明明对方没有这么说,你偏偏要说对方说了,证据就是你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这个潜藏意思。

又自大又讨人厌。

奥古斯特一时没忍住,就怒怼了对方一句:“那如果处死了贞德,黑死病还不能结束呢?您准备对此事负责吗?还是说,你们中间的谁准备站出来承担后果?你们敢拍着胸脯和我保证,说处死了贞德黑死病一定会消,如果不消你们就给贞德偿命吗?!如果敢,我就同意进行公开审判,让宗教裁判所的人也参合进来!”

阿波罗厅在一连串的问题后变得鸦雀无声,没有谁敢这么保证,可是他们又还带着点小小的侥幸,内心不是很服气的想着,那万一呢?万一烧死贞德上帝的怒火就平息了呢?到时候陛下您是不是要道歉啊?

当然,是没有人敢这么对国王说话的,所以他们只能用沉默表达抗议。

带着王冠的奥古斯特,很努力的昂起了自己如今变得特别有“分量”的头,心想着终于安静了,啊,舒服。他不求他们真心服他,只求别在叨逼叨。

谁曾想,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到了诡辩的破解之法,他说:“不先烧死她,谁能知道结果呢?”

“…”exm?怎么着?烧错了就当是白烧了?

当然不能白烧,奥古斯特实在是太低估这些人的凶残程度了,很快就有大臣表示,烧错了那就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我们还有很多可以烧的“罪人”。反正就是一定要加强和宗教裁判所的合作,在灾难面前,只有万能的主能够拯救我们。

随着黑死病的盛行,本就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宗教裁判所彻底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虽然教廷换了新教皇,但是被称之为战神教皇的这位陛下,并没有撤销他前任的一些决策,好比女巫狩猎和宗教裁判所。

那些穿着黑袍子的修士,总让奥古斯特想到食死徒这个极端物种,打着高义的旗号,实行恐怖主义。

英格兰还好一些,毕竟英格兰正在进行宗教改革,大力发展新教,并不算特别给女巫狩猎与宗教裁判所面子。法兰西就不同了,作为老牌的天主教国家,宗教裁判所从一开始就有土壤,等奥古斯特入主的时候他已经暂时没有办法减轻宗教裁判所的影响力了。

当然,奥古斯特一直在致力于和宗教裁判所斗智斗勇,如果不是他如今还没有足够的话语权,他都想把黑死病的锅推到女巫狩猎这种反社会的行为上了。

那些自诩为文明人、上等人的贵族大臣们,却一个比一个愚昧。

奥古斯特当时听到气的想打人。

然后,他就真的打了。

在法兰西的这一年多,奥古斯特的日常口语依旧是个渣,但是骂人的词汇量却与日俱增。几乎每一天他都会产生“要么掐死那些大臣,要么自杀,要么大家同归于尽”的可怕想法。如今,他终于勉强如愿以偿。

并拒绝道歉。

国王和大臣打起来了,咳,好吧,是年轻的国王单方面殴打一个够当他爸爸的大臣,结果会怎么样呢?

结果就是珍夫人对安妮教育的那样,打也白打。

哪怕对方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也需要时间,需要部署,需要上下串联,而奥古斯特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把人当下K.O.。这就是当国王的“魅力”。

奥古斯特之前忍啊忍,是因为他想当个好国王。这和他在英格兰当议长的时候不一样,身为议长的他只需要别人怕他、听他的话就够了,因为他很清楚英格拉并不是他当家,早晚有天他要还政于王,由他来唱黑脸,把表现的机会留给堂弟,简直完美。但是当奥古斯特自己当上国王之后,他就不能再走那条老路了,除非他打算在本就局势不稳的法兰西政局上再加一把火,当个几日亡国的暴君,那他自然是可以怎么爽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