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这些年一路风平浪静的走来,从来没有人对她大声说过话,甚至连冷脸也没遇过几次,这次偏偏欧阳逸莫名的不理她,心里终究有些难受,忍不住问豆豆,“是——不是——我和他在一起特不般配,所以你——也觉得我和他绝交是对的决定?”

“谁说你们不般配?”豆豆有些诧异的翻过身一本正经的看着凉夏,许久,直看到凉夏心里有些发毛,才忽然换了笑脸,贼贼的说,“哭这么伤心,我看不是欧阳帅哥欺负你了,是某人不知道碰翻了哪一坛子老陈醋,酸掉了牙吧。”

“胡说八道,谁吃醋了,我稀罕吗?”凉夏不妨一下子被豆豆触动了心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只觉得两颊滚滚的发热,心也胀痛得厉害,又是难过又是喜悦的,充满了,再没有一点别的空间,整个人无所遁形似的,于是立即翻身,把头往被子里一扎,声音捂在被里,传出来是闷闷的,“以后他爱怎么样是他的事情,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是吗?你不后悔?”豆豆逗了凉夏一句,还待再说什么时,寝室门却被敲得砰砰响,原来是隔壁寝室的女生泡方便面没有热水,知道她们屋有个电热杯,所以专程来上门相借的。

后悔吗?凉夏也问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只是一想到以后就和欧阳逸成了陌路人,心里忍不住一阵的痛,好像被硬物重重的砸上了一样。

屋子里,豆豆和隔壁的女生说笑了一阵,直到方便面的香味弥散开来,才各自散开,而凉夏头藏在被中,受不住热,还是忍不住甩开了被子。

那是红烧牛肉面特有的香味,这些年凉夏吃过很多口味的方便面,只是吃来吃去才发现,唯一不会厌烦的,还是这最初的味道,只要一闻到,食欲就会出现,而肚子也恰在此时很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我还有一包面,但是我中午吃了很多,要不,你帮我分担一点?”豆豆的耳朵灵敏度极高,这时不动声色的从小柜子里翻出一包牛肉面来,笑着在凉夏眼前晃了晃。

“小地主,我发现,你果然是有余粮的人呀。”凉夏来了些精神,翻身坐起,穿了鞋去打凉水,然后加热、煮面。

“吃东西会让人心情愉悦。”吃饱喝足,凉夏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身旁的豆豆瞧她贪吃的样子,忍不住发表了一下自己体会出的人生哲学。

“还有呢?”凉夏也翻出马上要考的书,趴在床上看,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一眼看去,只觉得所有的字都漂浮在纸上,让人心烦。

“还有就是,小两口吵架,外人不要去劝架。”豆豆看了好长时间的书了,只觉得头颈酸酸的,这时顺势放下书,站到窗口一边向外看,一边活动着颈椎,忽然,扭头的动作一滞,瞥见凉夏仍旧不动,她赶紧凑到窗口细看了两眼,然后说,“凉夏,你说,没什么事,咱们打个赌好不好?”

“赌什么?”凉夏一脸莫名,不知道豆豆话题怎么变化得这么快。

“就赌,你们什么时候和好如初。”豆豆转身,笑嘻嘻的看凉夏,“我赌今天之内,你们就会和好,然后和往常一样,赌注也不狠宰你,就一顿咖喱牛肉饭套餐就好。”

“谁要和你赌这个。”食物带来的满足感刚刚安抚了凉夏“受伤”的心灵,偏偏豆豆又提起,她有些难过,把书扣在枕头上,整个人没精打采的趴下,“我再也不理他了。”

“那就是说,你赌你自己今天不原谅他了?”豆豆偏偏把头凑过来,伸手拉起凉夏的手,用力往上一拍,双掌相击,声音清脆,“成功,晚饭我等你请客了。”

这少有的笃定让凉夏有些诧异,眼见豆豆的眼神不是飘向窗外,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翻身坐起,只是不等站起身,寝室门又被人敲得山响。

“吃饱喝足的某人,换你去开一次门了。”豆豆明明站在地上,这时却不知为什么甩了鞋迅速上床,屋里只她们两人,于是凉夏哼了一声,匆匆跑去开门。

门外,一片馨香馥郁。

敲门的是楼下一个寝室的女生,凉夏在宿舍楼门口见过几次,并不认识,此时女生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每一朵都是绽放着的,柔嫩的花瓣仿佛还含着露水,见到凉夏开门,眼神冰凉的上下瞟了她几眼,然后也不啰嗦,直接把花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让我看看,十一朵呢。”凉夏还准备叫住那女生问问是送谁的,结果屋里的豆豆却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一把将她拉回来,嘴里似是感叹似是惊讶的说,“欧阳帅哥还真是够浪漫,十一朵红玫瑰呢,让我想想,花语是什么来着,对了,是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人,哈哈,人家够有诚意了吧,还不下楼去看看,咖喱牛肉饭晚几天补给我也没问题,我和好说话的。”

凉夏这才恍然,几步冲到窗口,却见欧阳逸果然正站在楼下的布告栏处,仰头看向自己的方向。

这场赌局,凉夏最后是输掉了,在咖喱牛肉饭和红玫瑰之间二选一,虽然有一万个理由拒绝那华而不实的花朵,但是又多少女人最后会选择牛肉饭呢?何况,那天欧阳逸在寝室楼下站足了整个钟头,等到凉夏撑不住冲下楼扑入他的怀中时,他的手冰到吓人,那还是一月初的天气,寒风刺骨,整个钟头里,过往的女生都心痛到恨不能站在哪里陪伴他,然而他的视线却始终凝在凉夏的窗口,他的笑容只为她才绽现,他的怀抱,也只愿容纳她,这些还不足够吗?凉夏想,足够了,当她扑入他的怀中,听到他冻得有些僵硬的声音说着,“凉夏,我爱你”的时候,真的,这一刻,已足够永恒。

第15章这种事应该男人主动的

紧张的期末考试过后,就是漫长的寒假,欧阳逸的父母在B市工作,所以每年欧阳逸都会到B市去探望,不过他通常不会赶在所有学生都返家的这几天,何况今年寒假开始就眼见是春节,父母也会回来和爷爷奶奶团聚。

他有一万个理由不回去B市,但是他却是最早预定车票的一个人。

“其实,你不用陪着我回去的,就一夜的火车,天亮我就到家了。”收拾好要带回家的东西,凉夏提着背包下楼,欧阳逸早已等在布告栏旁,还是米白色的半大衣,围了一条海蓝色的绒绒的围巾,他没有什么行李,只在手里提了一个装这两桶方便面,还有水和一些零食,外加凉夏喜欢的几只蜜橘的袋子。

“傻丫头,我也是要回去看看父母,顺便和老同学聚聚,每年也回去的,就是要晚几天,不过今年我想,要是一个人坐一夜火车也挺无聊的,就当和你做个伴,我们说说话,时间过的能快点。”欧阳逸一手去接凉夏的背包,很大的书包,背在凉夏身上,总有一种逃难的感觉,但是背在他的身上,就显得小巧了许多。

背好凉夏的包包,检查了一下凉夏的帽子围脖,欧阳逸满意的点点头,很习惯的垂下手,握住了凉夏的,“我们回家了,”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觉得甜甜的,好像有一罐很大瓶子的蜜糖,正满满的向外溢出着。

这是离校的第一天,很多本地的学生也纷纷准备回家,欧阳逸牵着凉夏的手昂首大步走出时,并没有留意到一台黑色的奔驰与他们擦身而过,而在他们的身后,有人一直牢牢的盯着那相携的手。

一夜的硬座车,对于乘客来说,绝对是一种体力和耐力的考验,九点一过,凉夏就开始浑身酸痛,忍不住犯困,只是,闷闷的挤满人的车厢里,留给她的空间,也只是那么几十厘米的一个坐席而已。

“累了?在我身上靠会吧。”欧阳逸拿右手拍了拍左边的肩,声音轻柔,见凉夏迟疑着不靠过来,忍不住轻笑出声,干脆伸出左臂,挽住凉夏的身子拉到怀中,让她有个舒服的位置靠好。

这是他们第二次靠得那样近,上次的拥抱还仿佛只发生在昨天,那种美好让人的心在激动中久久不能平复,而这些日子里,他们却尽量回避再一次的靠近,只将彼此的距离定格在手与手相牵。具体为什么要一下子变得拘谨,就连欧阳逸也说不清楚,那该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很玄妙的感觉,明明,他无一刻不想更靠近凉夏,无一刻不想这样的拥她在怀中,只是,每每也只是心念一动,就立刻打住,他在心里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凉夏还小,爱她就应该保护她不受到伤害,毕竟,她对于爱情,是那样的懵懂,眼神单纯到让人觉得,有这种亲近的心都是不可原谅的,只是这种感觉在心里盘桓久了,即便是欧阳逸这样从小被女生追捧的男孩也开始觉得有些害怕,怕吓到她,怕她讨厌,怕她……怕她太小了,还不懂如何去爱,也不能如自己爱她一样爱着自己。

爱也需要表达,也需要证明,更需要回应。

凉夏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因为那种热辣辣的感觉仿佛是有人在心里点燃了一把火,瞬间,就把她从内到外炙烤得滚烫,幸而此时车厢内灯光昏暗下来,坐在对面的人已经垂头打起盹来,才让她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欧阳逸的手暖暖的搭在她的腰上,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那种触感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心里慌乱了一会,凉夏终于有时间去感受自己身边的男子了。

欧阳逸的肩膀和她想像中的不同,她一直以为,他的肩不会这样宽厚,因为他也还是个刚刚挣脱少年外表的男孩,但是实际靠过来,感觉却完全不一样,这个看起来别扭的姿势竟让她很舒服,甚至彼此高度也契合,于是这样的一个位置,就仿佛是为了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又仿佛他们本该如此,彼此贴近且原本就是一个整体,不过是俗世的轮回打破了这种相依,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寻找对方,直到再次重逢。

车轮滚滚的单调声音中,凉夏轻轻闭上眼睛,头顶软软的发轻轻在欧阳逸的颌下蹭了蹭,欧阳逸没有出声,只是轻轻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然后继续这样拥着她,让她的头牢牢贴近自己,沉稳的心跳声,透过肩头的肌肤,一下一下,进入她的耳中,入眠前,凉夏恍惚的想起前阵子读过的席慕容的诗——“人若能转世,世间若真有轮回,那么,我爱,我们前生曾经是什么?

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一朵。

你若曾是那个逃学的顽童,我必是从你袋中掉落的那颗崭新的弹珠,在路旁草丛里,目送你毫不知情地远去。

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我必是殿前的那一炷香,焚烧着,陪伴过你一段静穆的时光。

因此,今生相逢,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却又很恍惚,无法仔细地去分辨,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这是凉席第一个坐着睡觉的夜晚,过年的时候,父母去走亲访友时,她常常一个人倚在窗口,用手指在窗上结的冰花上按出一个一个的指印,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是无意的,不过是觉得,捂开了窗上的冰花,她就可以在楼下看到正仰头看向自己的欧阳逸。

只是此时,欧阳逸早就跟着父母回去了那个引他们相识的城市,甚至没来得及和她当面道别,幸好……她忍不住想着,幸好,然后脸上一阵一阵的又发起烧来。

那天,清晨他们携手下车,在站台密集的往来人流中,趁着欧阳逸四下找出站口的时候,她踮起脚尖,轻轻的吻在他的脸颊上。

那一刻,她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吧,欧阳逸不曾料到这样,一时居然呆呆的凝视着她站着不动,站台上的人真多呀,有些走在他们后面的人不耐的推他们一把,欧阳逸也只是把她护在胸前,不恼甚至微笑着看推他们的人,最后把后面的人弄得有些心里发毛,匆匆绕过他们走开,要到了站台上人流渐渐散尽时,欧阳逸才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开,侧面看去,他俊美的脸颊居然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那红霞,最后一直吞没了他的耳朵甚至露出来的脖颈。

直到一些时候之后,他们真正的拥有了一个吻的时候,欧阳逸才在她耳边喃呢着说,“这种事,应该男人主动的。”

第16章回忆中的甜蜜

寒假给人的感觉是格外的漫长,凉夏不大出门,很多时候会不自觉的对着家里的电话机发呆,而电话铃一响起,她也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接听。一来二去,柳爸爸和柳妈妈也看出了端倪,旁敲侧击,想问出一二,只是凉夏的嘴巴比蚌壳还严实,只字不肯吐露,他们也没有办法,于是一家三口人开始比拼速度,接电话的速度。

事实上,欧阳逸打来电话的次数并不多,他仿佛能掐会算一样,每次刚好都是柳爸爸和柳妈妈走亲访友或是出门买菜或是去上班的时候。说说最近都在做什么,说说看了什么电视节目,说说同学相约去打了几场球,零零碎碎,都是每天遇到的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琐碎得说完之后,两个人都忍不住发笑,只是不舍得放下听筒,于是,到了后来,他们常常要沉默一阵,话筒里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然后,欧阳逸会说,“凉夏,我想你了。”

空间的距离会给人以勇气,很多当面根本说不出口的话,似乎在电话里也能说,凉夏开始时听了这话只是轻轻的笑,到了后来,也会在挂机之前小小的声音说,“我也是。”

盼了又盼,开学的日子终于又到来了,收拾行李的时候,柳妈妈欲言又止,女儿大了,很多话说的时候要讲究策略,不能激起她的叛逆心,所以直到凉夏准备去火车站了,柳妈妈才含蓄的提醒女儿,交男朋友不要紧,但是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能走错路。

凉夏不是小孩子了,只是从小家教甚严,很多事是想都没有想过,当下倒不好意思起来,背着包几步就冲出了家门。

柳爸爸和柳妈妈心痛女儿,自然是买了卧铺票,说来也奇怪,躺在铺位上,凉夏反而睡不着了,在家的时候没有一天不盼着回学校,真正要回学校了,又忍不住要想家。

一夜翻来覆去,直到车窗内透出了亮光。

凉夏急急忙忙的洗漱,收拾行李,一副马上要下车的样子,倒把来回巡视的列车员弄乐了,她告诉凉夏,还得两个钟头才到站,因为是终点站,所有乘客都下车,所以不用担心自己睡过头下不去。

凉夏有些脸红,于是又躺回到铺上……

站台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忙忙碌碌的,跟着人群下车,又拥挤着缓步挪到出站口,凉夏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欧阳逸。

隔着出站口的玻璃门,欧阳逸的笑容看起来还是那样俊美无双,只是,却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太美好的东西,往往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缺乏真实的感觉。

凉夏后来常常想,可能很多结局都是早就注定的,因为要经历许多痛苦,所以在开始之前,往往会先给人一点甜头。

那天走出火车站,欧阳逸已经向着凉夏张开了手臂,只是他最后也只来得及扶起因为跑得太急,被出站口堆放的不知是谁的行李绊倒的凉夏。

新学期开始,欧阳逸照旧是忙碌的,甚至比上个学期更忙,同寝室的人除了豆豆之外,照旧都对凉夏爱理不理,凉夏也渐渐习惯了,而刘恩恩也时常在周末被黑色大奔驰接走,只是频率明显降了下来。

流言飞语永远是学校里最不缺少的,当追求刘恩恩的男生一次又一次遭到拒绝,当有人整晚的在宿舍楼下弹琴唱着缠绵的情歌时,关于刘恩恩的传闻也风一样席卷校园,关于她被某位背景神秘的男子包养,是出卖身体赚钱的女人,甚至她是歌厅小姐的说法都甚嚣尘上,而同寝室的几人,也时常被同系的、其他系的女生追问,不胜其烦又无可奈何。

在这样的情况下,寝室里对于凉夏的排斥反而消弭了。

这天晚上,趁刘恩恩不在,宋晓雨大发牢骚,“我现在就想换寝室,你们说,咱们冤不冤,整天有人问我,她是不是被包养了,被谁包养了,一个月多少钱,你说,这话都多难听,好像咱们和她都是一样的人似的,将来男朋友都不好找。”

孙伊美立即认同了宋晓雨的话,“一条鱼腥一锅汤,我现在觉得别的寝室的人看咱们的眼神都不对,好像咱们都怎么样了似的,真闹心,我也想换寝室,去住阴面的房间都比住这里强,至少不受拖累。”

“凉夏,豆豆,你们倒是表个态呀,咱们集体去要求换寝室好不好?”王悦然也说。

“这样会不会有点把事情闹大了?”凉夏看了眼豆豆,两个人倒是一个意思,于是豆豆说,“咱们要是这么弄,会不会把事情闹大?可能明明不是那样,但是咱们一动,这事就被做实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学校上课?”

“敢做就要敢当,谁眼睛也不是瞎的,每周来接她的大奔谁看不见,她脖子上……谁看不见。”王悦然想起上次自己受伤的事,语调拔高了很多。

“然然,咱们在讨论,你先别喊。”孙伊美赶紧出声。

“你们都不用换寝室,其实应该搬走的是我,省得让你们这些清高的大小姐被我连累了好名声。”寝室门却在这时“哐”的一声被人自外面推开,刘恩恩站在那里,脸色青白,她们这里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隔壁寝室的人也被惊动了,纷纷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看。

“您能这么想就最好。”王悦然终究有些不自然,话半含在嘴里,让人听不真切,自己却转身上了床,“唰”的一声拉上了帘子。

刘恩恩在门口站了片刻,却并不看众人,然后什么也没拿,就这样转身飞快的走了,关门的声音又一次响彻楼道。

这天晚上,欧阳逸的电话一直没有来,这些日子里,这样的情况还从未发生过。平时,无论怎么忙,欧阳逸总是会在晚上固定的时间打来电话,很多时候两个人什么也不说,就听听彼此的呼吸声,豆豆说他们肉麻当有趣,但是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

“大嫂,大嫂!”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凉夏的耳边轻声的叫着,这是在叫谁?凉夏心里觉得奇怪,几乎下意识的睁开眼睛。

“大嫂,你醒了。”又是先前的女声,带着几分惊喜。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凉夏却以为自己仍是在梦中,四周都是雪白的墙壁,头上方吊瓶里的液体仍旧在一滴一滴的滴落,房间的右侧有很大的窗,明媚的阳光照射在窗口一瓶黄雏菊上,这让那些小菊花看起来茸茸的,很可爱。

目光一点一点的移动,最后落在床边的一个年轻女孩身上。

恍惚了好一会,凉夏终于想起来,这个女孩子她是见过的,那次慕少天办舞会,大宅里来了好多人,陆均衡看她一个人呆在角落,就说介绍三哥的女朋友给她认识,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陈菲儿,一个漂亮的在校大学生,当时凉夏还在心里腹诽,慕少天的兄弟和他的审美观点倒是都差不多。

第17章唯独没有他

“可吓死我们了,大嫂,你都睡了三天了,感觉怎么样?”陈菲儿见凉夏看她的目光有点迷迷蒙蒙的,一时也拿不准凉夏是彻底清醒了,还是随时会再度昏睡。她来医院已经有一天一夜了,现在就希望能赶紧回家去痛痛快快的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但是昨天她确实被慕少天吓坏了,这个念头虽然无比强烈,却不敢表现出一点点来。

要知道,她和明轩结婚一年多了,见过慕少天的次数不少,严肃冷峻的、潇洒优雅的、风趣幽默的、留恋花丛的……种种姿态也算都见识过,但是唯独没有见过病房里的这个衣衫皱皱巴巴,下巴上冒出黑黑的胡子茬,血红的双眼看到人的时候凶光暴现的男人,这个男人在她和明轩悄声走进病房时,正握着病床上昏睡的荏弱女子的手,看也不看屋内垂着头就要痛苦流涕的院长,只森冷的说,“如果她还不醒,你和你医院的所有医生护士就全部滚蛋,我保证,从今往后,你们所有人,都别想再干这一行。”

明轩拉着陈菲儿又悄悄退出了病房,转而到了对面的医生办公室,几个主任医师都苦着脸,见到他们几乎是本能的一惊,齐齐站起身,就差没哆嗦了。

“我大嫂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只是急性胃炎,怎么会昏迷这么多天?”明轩问其中一个医师。

“赵总,慕总的夫人确实是急性胃炎,我们分析,是她之前的胃就比较虚弱,加上吃了冷硬又不新鲜的东西,才诱发了疾病,这个病临床上一般患者也就是胃痛,可能伴有呕吐、腹泻,然后并发失水和酸碱平衡紊乱,但是慕总的夫人除了胃痛之外,并没有其他症状,却昏迷不醒,我们会诊了几次也没发现她的身体有其他的问题,您现在问我们她为什么一直不醒,这个问题,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医师一脸愁苦,他们这家私立医院本来就是慕少天的私人产业,因为走的是专业高档路线,患者从来非富即贵,所以医院的福利待遇平时也是极好的,这回老板夫人生病,他们一群人会诊了几天也没说出子午卯酉,不用等老板发话,自己也明白,再这样下去,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失业回家自己吃自己了。

“你们弄不清楚?”这回赵明轩的脸也拉下来了,“年薪上百万的专业医师,连患者生了什么病都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不会去别的医院请专家来看,再不行,去国外请,两天了,大哥的私人飞机随时待命,你们连个权威专家也找不回来吗?”

“请了请了,请了比利时的专家,半个钟头后就到。”几个医师齐齐擦汗,一旁的陈菲儿也适时的拉了拉赵明轩的衣袖,于是赵明轩甩袖出门,又回到病房。

慕少天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眼睛通红,看见赵明轩竟足足静了半分钟,仿佛连他都不认识了,要细心辨认一番,半天才说,“老三,你怎么来了?”

“我刚从法国飞回来回来,一到机场就听均衡说大嫂病了,人在医院,我寻思,几个弟弟除了我都没成家,医院这边肯定也没个女人知冷知热照看着点大嫂,就赶紧带菲儿过来了。”赵明轩看着慕少天两天不见憔悴许多的面容,叹了口气,“大哥,公司里等你处理的事情不少呢,我去问了医生,说是比利时的专家很快就到了,要不,我们在这里守会大嫂,你先到隔壁眯一会?”

“我不累,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慕少天淡淡的挪开眼,重又去看睡在床上的凉夏,口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屋子里于是又恢复了寂静,凉夏睡得很熟,连呼吸也是那么轻,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他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抬头去看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得极慢,这让他莫名的烦躁起来,恨不能把那些液体一下灌进凉夏的身体里,然后她就醒了,哪怕还是一看见他就忍不住躲闪,一碰她就瑟瑟发抖,哪怕是这样也好。

只是,这样小小的心愿,却居然不能实现,当吊瓶里的液体滴到尽头时,凉夏还是维持着几天以来的姿势没有动上分毫,这个认知,让慕少天几近疯狂,他几乎是第一次发现,这世上还有这么让他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事情,纵使他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能怎样?他只想她醒过来,但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睡得更沉。

最后还是一直安静的站在屋中的陈菲儿看出不对,快步跑出去叫来瑟缩在外面不敢进门的护士,换了吊瓶,才避免了一场在多人注目下发生的医疗事故,比利时的专家也恰在慕少天又一次忍不住发火的时候赶到了,反复的检查,抽血化验,得出的结论依旧是凉夏是急性胃炎,她的昏迷,可能是体质较弱,长期精神压抑造成的,和胃病无关。

然后,慕少天一言不发的走了,脸色阴沉得让陈菲儿都觉得心惊肉跳,再然后,赵明轩叮嘱她留在医院照顾凉夏。

照顾一个柔弱的女人本来也没什么,只是陈菲儿和凉夏一来不熟,二来,她也素来听闻慕少天对这个正室妻子不慎重视,三来,她不喜欢医院,再豪华的地方,一旦是医院也只会让她觉得不舒服,更不用说在这里过夜了,所以她迟疑着问,可不可以让家里的佣人萍姨来照顾就好。

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的赵明轩第一次黑了脸,他告诉她,必须在这里照顾到大嫂清醒为止,于是她委屈的落泪,赵明轩也没有哄她,只是说,“我从小全靠大哥才长这么大,我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大嫂是大哥心里最看中的人,她有三长两短大哥受不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居然就真的走开了,直到下午,才让萍姨带了饭菜过来给她,都是她喜欢的菜,甚至还有一盏她最爱吃的炖血燕,这让她委委屈屈的心多少舒服了点,回身再看凉夏,也觉得凉夏确实很可怜。

这样的一段小曲折,凉夏自然是不知道,从清醒开始,她的目光就一直悄悄的在病房里逡巡,一点一点的,她希望陈菲儿没有看出来,她在找寻着,找寻着一个心里明白绝对不会出现的人。

结果,虽然早知道失望不可避免,心还是难免钝钝的痛起来,没有他,病房里有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有从清醒就站在她身边的陈菲儿,甚至有刚刚从外面匆匆进来的赵明轩,却唯独没有他。多傻的念头,怎么会有他呢?她是死是活,他怎么可能在乎?他不在乎的,从来都是,所以,他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夜晚都不肯留给她,这就是这辈子的命了,没法改变也改变不了。

医生一直在她的耳边问,现在的感觉怎样,胃还痛不痛,涨不涨,饿不饿……诸如此类的,凉夏却只觉得倦,不想说话,不想看见这些人,只想安静的一个人,但是没有人理会她的感受,每个人都在她的耳边问个不停,那些声音入耳,越来越大,渐渐竟如雷声般,轰鸣成一片……

第18章让她继续住院

“大嫂,你醒了就好,大哥这几天为了照顾你,可累坏了,这不,我刚把他押回去休息,你就醒了,回头大哥要为这事骂我,你可得为我说句好话。”赵明轩咳了一声,医生喋喋不休的问话顿时止住,慌慌张张的直起身,站到一旁。说也奇怪,这句话说完,凉夏虚浮得仿佛风中的一缕薄云的视线,忽然凝住了,然后有了些光彩。

“大嫂你看,为了帮你补身子,大哥还专门让人炖了血燕给你,刚才特意让我飞车带到医院的。”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赵明轩一笑,几步走到凉夏床前,将手里提的东西一放,轻轻一拍陈菲儿,“还傻愣着干什么,快点把燕窝给大嫂端出来,让大嫂趁热吃点。”

陈菲儿倒是一愣,赵明轩手里提的分明是自家的保温桶,里面盛的,也分明是炖给自己的血燕,怎么忽然变成慕少天叫人炖给凉夏的?她心里有些迷糊,慕少天有多少钱,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别说凉夏吃血燕,就是天天拿来做面膜敷脸,也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慕少天明明就没有让人炖过血燕送来,赵明轩这么说是为了什么呢?因为想不明白,所以她只能当只锯了嘴的葫芦,三下两下将血燕盛出来,因为有点忙乱,手指被汤汁溅出烫了一下,当时就“啊”了一声。

“怎么了?”赵明轩很紧张,赶紧凑过来执起她的手细看,见那纤白的手指已经红了绿豆大的一块,忍不住捧到嘴边吹了又吹,也忘了这是凉夏的病房,甚至忘了周围还有好多盏明亮的电灯泡,就那么心痛的一边轻轻吹,一边连声问,“还痛吗?”

倒是陈菲儿有些难为情起来,心里这两天有的一点点小别扭像被风轻轻那么一吹,顿时满天的云彩全散开了,这时左右看了看,连忙抽手说道,“没事,这是大嫂的病房。”

赵明轩这才想起来,凉夏还在旁边趟着,赶紧叫一个护士去开支烫伤的药膏来给陈菲儿涂抹,又目送陈菲儿在一屋子艳羡不已的目光下出门去了护士站,这才转头看一直不做声的凉夏,却见她竟然已经合上了眼,仿佛睡着了。

“大嫂,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吃点先暖暖胃吧,”哄女人的事情,赵明轩以前不屑于做,现在也只会哄自己的老婆,但是,就这么丢下凉夏,看着又不是这么回事,想了半天,只得好言相劝一句。

“去看看菲儿吧,我一会自己吃。”凉夏自然没有睡着,只是方才那情浓意暖的场景骤然出现在眼前,让她觉得心像被什么扎了一样,几乎瞬间鲜血淋漓,痛不可抑,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寂如灰,却原来,还会流血。

那壶炖血燕,凉夏最终也没有碰上一碰,不是她不饿,几天没有吃东西的胃,在无比渴望着这样温暖的食物,只是,她不是傻子,赵明轩很会说话,虽然见过他的次数不多,但是凉夏也知道,他是一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对兄弟有义气,对妻子真心的怜爱,也只有这样的赵明轩才能丝毫不计较形象,大老远的抱着汤壶来给陈菲儿送炖血燕,而慕少天,这个名字只稍稍浮现在心头,凉夏就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再饿,也没有一丝食欲,她的心这一刻,就如同飘荡在风暴中心的孤帆,再无依靠,他怎么会记得这样的琐事,他怎么会关心这样的自己,怎么会?

凉夏清醒,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医院巴不得把这尊惹不起的神送走,当下就和赵明轩商量起出院的事宜,理由是,医院就是医院,夫人呆着也不舒服,也不利于身体的康复,不如回家静养,每天医院会派专人去护理。

这事赵明轩不能替代做主,于是他拨通了慕少天的电话。

长长的铃音过后,有人接听了,不等赵明轩开口叫大哥,那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已经“喂,”了一声。

“我找大哥。”赵明轩对着站在面前眼巴巴看着他打电话的陈菲儿苦笑,片刻后,慕少天的声音才自电话中传来,有些沙哑,有些慵懒,似乎是刚刚睡醒,赵明轩也是男人,不用多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言简意赅的把凉夏醒来,医生认为出院更有助于修养的话说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赵明轩以为慕少天会说,让他直接把凉夏接回来的话,结果,对方却停了会说,“我讨厌屋子里有医院的味道,让她在那里住着吧。”然后,居然就果断了收了线。

“大哥怎么说?”陈菲儿生怕继续留在医院陪一个话也不说的女人,连声问。

“大哥说,大嫂的情况还不稳定,回家没法应对突发的情况,还是先让大嫂在这里住几天。”赵明轩叹了口气,他揣度慕少天的意思,倒真是对凉夏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只是昨天又弄得那么惊天动地,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身去看斜对面凉夏的病房,盛燕窝的汤壶还放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过,凉夏趟在床上,也不知是睡是醒,一时也只是叹息,眼见陈菲儿一夜就憔悴了不少,终究舍不得她继续留在这里,于是说,“咱们先回家吧,这里有特护,回头你看看让萍姐每天过来照应照应好了。”

第19章第一次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