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造办处的匠人,手艺自是不必说,孟桑榆端详了好一会儿,没有找出任何瑕疵,这才给阿宝扣在脖子上。紫檀木的颜色与阿宝新长出来的褐色绒毛十分相近,一戴上就与毛发融为了一体,五个鎏金大字似漂浮在阿宝的脖颈间,显得十分打眼,十分特别。

孟桑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从腋下抱起阿宝,鼻头对着他的鼻头,笑眯眯的道,“咱们阿宝有御赐狗牌了,也是只有身份有地位的狗狗了,日后看谁还敢欺负你!谁若是还不长眼,咱们就用这狗牌打他的脸!狠狠地打!”话落,她皱了皱鼻头,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看来,她还在为阿宝受伤的事耿耿于怀。

如果没有桑榆,自己能在这宫中活几日?周武帝心头发软,眼眶也潮乎乎的。他呜呜叫着,用舌头细细的,一点一点的描绘女人形状优美的唇瓣,只觉得她每一面都那么好看,就算是故意扮丑也丑的可爱。

孟桑榆也咯咯笑了,连连回吻过去,主宠两在软榻上滚做一团。

又过了几日,阿宝一身的伤总算是养的差不多了,温太医一早就被德妃娘娘召进碧霄宫替阿宝拆纱布。

“恢复的如何?”她迫不及待的问。

“恢复的很好,阿宝好像长胖了,长壮了,娘娘照顾的很精心。”温太医笑眯眯的道。他本身也是个极喜欢小动物的人。

“那就好。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吗?”孟桑榆吁了口气。

“嗓子还要保养一段时间,尽量不要让他大吼大叫。”简单交待一句,温太医拎着药箱行礼告辞。

给温太医打了一份厚赏,待他走远,孟桑榆捏起阿宝的小爪子细细查看。指甲是新长出来的,半透明的白色,当初血肉模糊的小肉垫如今又粉嫩嫩的了,摸上去十分柔软。孟桑榆被萌的心尖发痒,忍不住将阿宝的小爪子放到唇边啄吻,脸上带着俏皮的笑容。

蝶翼般轻柔的触觉让周武帝浑身酥麻,灼热的温度从掌心一直燃烧到心脏,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那么剧烈,仿佛全世界都能听见。如不是有狗毛的覆盖,他通红的脸色,激动的表情一定会将他内心澎湃的情-潮暴露无遗。

他从未如此为一个女人心动过,仿佛拥有她就拥有了全世界,所有的色彩都淡去,只有她是最鲜活最醒目的存在。偌大的宫殿里,不必费心寻找,只一丝气味,一种直觉,就能让他准确的搜寻到她的所在。这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热爱。(你真相了,狗狗爱主人可不就是本能么!)

周武帝在女人温暖的怀抱中呻-吟,忽然之间就有种掉入了万丈深渊的感觉,但是他却心甘情愿。

女人婉转的嗓音依稀钻入耳膜,“阿宝,甩甩尾巴!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尾骨的神经。”

于是还未等心中的情-潮退去,周武帝便下意识的从她怀里爬起,欢快的甩动起自己的小尾巴。

女人抱着他咯咯咯的笑了,周武帝内心却在呻-吟:朕没救了!臭女人,看你干的好事!朕真成了你的宠物了!

呻-吟完,他又开始为女人明艳动人的笑脸而着迷,漆黑眼珠中的爱意如海般深沉。只可惜当事人与他隔着跨越物种的距离,自动将他的深情转读成了对主人的依恋。

狗皇帝的追妻之路还远着呢。

☆、纸条

自乾清宫失窃已经过去了十天,原九门提督罗大人连丝儿风声都没抓到,更何论抓人了。他本是皇上的心腹,自以为皇上还会宽限他几日,却没想限期一到皇上就捋了他的职务,勒令他闭门思过半年。

九门提督乃从一品武将,负责全京城的防务,品阶高,权利大,是个让人十分眼红的位置。沈太师和李相两派经过了一系列明争暗斗以后,这位置落到了原西安将军荣大人的头上。荣大人乃李相的连襟,娶了李相正妻的嫡亲妹妹。这京畿防务算是落入了李相囊中,沈太师棋差一着。

孟桑榆虽然整日不出宫门,但孟家的人脉也不差,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的消息,她总是能第一个知道,也连带着让阿宝听了去。

京畿防务丢了,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周武帝依然震怒不已,复又暗自庆幸。落进李相手里总好过落进沈太师手里。夺了九门提督之位,还有御林军和禁龙卫需要掌控才能完全架空自己,这两人还有几场恶仗要打!

虽然知道两派还有的耗,周武帝却也不敢再耽误,他要马上与闫俊伟取得联系回到肉身才行,否则朝局就难以收拾了。

这日,趁着孟桑榆午睡,碧水、银翠、冯嬷嬷躲在偏殿的耳房里唠嗑的空挡,他麻利的溜进书房,跃上凳子,再攀上书桌,扒拉了一张宣纸出来准备给闫俊伟留封书信。

琢磨了好半响,他在纸上写到:子恒,替朕请得道高僧招魂,再派人保护德妃。如朕无法苏醒,将德妃安全送到孟国公身边去,落款瀚海。

子恒和瀚海是先帝分别替他们两取的字,除了先帝和他们自己,没有第四个人知道。用这样的称呼,闫俊伟看了一定会重视。他一边思量着,一边尽力控制肉爪子,试图将字写好。只可惜阿宝的脑容量不够,小爪子也比不上毛笔,几个字写出来歪七扭八,笔划复杂点的还污成一个个墨球,看着着实不像。

写废了好几张纸才终于出了一件像样的成品,周武帝迅速用爪子将纸折起,放进自己小袄前的口袋里。幸好桑榆把他当人一样看待,费心给他缝制了衣服,否则这纸条都没处藏,直接叼进嘴里立马就被唾液打湿,污了字迹,写了也是白写。

将其余的废纸叼进盛满水的笔洗里,看着上面的字被水浸湿,晕染成一团团不成形状的墨迹,他这才跳下凳子,放心的离开。

最近的密道入口在御花园里,离碧霄宫有七八百米路程。因身子比以往壮实了很多,脖子上又戴着御赐狗牌,周武帝这一路走得很顺利。见周围没人,他跐溜一声钻入了一座假山。假山的涵洞很深很阴暗,走到尽头处,他用肉爪子拨弄地上的一块鹅卵石。平时只需轻轻一踩就能开启的机关,今儿足足拨弄了一刻钟才弄开。

周武帝甩甩酸痛的爪子,迅速钻入徐徐开启的地道。

地道里温度极低,一阵阵阴风从身边刮过,带来刺骨的寒意。浓浓的白色雾气从鼻端喷出,周武帝打了个哆嗦,再次庆幸桑榆给他穿了身小袄御寒。想到桑榆,一丝暖意就从心尖升起,周武帝定了定神,挨着地道的墙根紧走几步,一边走一边寻找暗卫们用来搜集情报传递信息的凹槽。

这种凹槽镶嵌在墙壁的砖缝里,只要将搜集来的情报或需要传递的信息塞进去,凹槽里的气流就会将纸张卷走,落入机关尽头的小匣子里。这个小匣子只有闫俊伟才有钥匙,他每天都会定时打开整理情报,再挑拣出重要的消息呈报给自己。

如今自己昏迷,只希望闫俊伟还保留着这个习惯。思量中,周武帝的肉爪子摸索到了墙壁底部的一个小凹槽,凹槽里隐隐透出一丝凉风,强劲的力道刮得他肉爪子生疼。就是这里了!

周武帝眼睛一亮,扒拉出小袄里的纸条,踩成细细一卷,朝凹槽里塞去。刚塞进去一个头,凹槽里的劲风就嘶的一声将整张纸都卷走。

也不知卷坏了没有?没有手真是不方便!周武帝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沿着原路往回跑。人一般只会注意与自己视线齐平的地方,头上和脚下是最容易忽略的两处。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密道里的机关一般都设置在头顶或脚底,不细找很难发现。以前周武帝还觉得麻烦,如今却有些庆幸这样的设计。若是机关都设在与人等高的位置,现在的阿宝绝对够不着。

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地面某块青砖上,待地道口开启,他麻利的钻出去,又在外面按下机关,将地道关闭。确定假山外面没人经过,他迅速钻出来,朝碧霄宫狂奔。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至少用去了半个时辰,桑榆快醒了,看不见自己她会着急的。周武帝归心似箭。

匆匆跑进碧霄宫,碧水等人还在耳房唠嗑,竟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失踪,周武帝松了口气,快速朝孟桑榆的寝殿奔去。翻过门槛,三两步跑到榻边,见孟桑榆眉目恬淡,睡得正香,他微微一笑,小爪子搭上床沿就要爬进她怀里。

看见映衬在深紫色床单上的脏兮兮的爪子,他僵住了,连忙停下动作。只可惜已经晚了,整洁的床单已经留下了两个黑色的梅花印,看着十分刺眼。

周武帝垂头呻-吟,当机立断朝偏殿跑去。他记得偏殿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壶茶水,正好可以用来给自己梳洗。借着凳子的帮助攀上八仙桌,他用爪子掀开壶盖,沾上茶水清洗自己爪子上的墨迹和灰尘,然后用舌头舔舐自己露在外面的绒毛,务必使自己看上去干净又整洁,免得遭了桑榆的嫌弃。

舔完毛皮,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苍天啊!他堂堂的周武帝竟然在给自己舔毛?!就为了讨主人喜欢?他还真成了一只宠物了!心里万分纠结,但他舔毛的动作却丝毫未停,桑榆还睡着,待她醒来看不见自己,不知道会有多担心!

“阿宝在这儿呢,正在桌上玩水!快去告诉娘娘,叫她不用担心。”殿外,银翠探头进来,看见桌子上的阿宝,紧张的表情舒缓下来,对着另一头的碧水叫道。

碧水答应一声,跑回去给主子回禀情况去了,看来孟桑榆已经醒了。

周武帝垮下肩膀,心里十分沮丧。终究是没能赶在桑榆醒来之前回到她怀里去,又让她担心了。

“阿宝在干什么?”银翠笑眯眯的走到桌前询问,看见已然变得漆黑的茶水和阿宝的一身狼藉,她惊讶的挑眉,“阿宝你个坏东西,又偷偷跑出去玩了!看你这一身脏的!刚换上的小棉袄就变成灰色了!走,我带你去洗个洗澡再送你去见娘娘!”

话落,她伸手准备去抱桌上的阿宝。

周武帝不习惯被一个女人长时间抱在怀里,那有损于他帝王的尊严,当然,桑榆是个例外。他避开银翠的手,自己跳下桌,跑到门边等待。

银翠好笑的摇摇头,带着阿宝去洗澡。

寝殿里,听见银翠托小宫女送来的口信,孟桑榆好笑的指着自己的床单,“阿宝这鬼灵精,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偷跑出去了呢,瞧瞧,这就是证据!也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这爪子黑的……”

碧水看着两个黑色的小爪印掩嘴轻笑。

冯嬷嬷既无奈又好笑,忙唤来几个小宫女给主子换床单。

孟桑榆转而坐到窗边的软榻上,见殿内地龙烧的很旺,热烘烘的让人浑身发软。她取下头上的发钗,打散一头青丝,脱□上的衣袍,指着梳妆台上的一个水晶瓶,慵懒的开口,“许久没松快筋骨了,碧水好好给我按按,用力点。”

“是。”碧水笑着应诺,将一双手仔细清洗干净,拧开水晶瓶盖,将里面的玫瑰精油倒在掌心捂热,见主子已经脱得精光便走过去按揉她一身洗白的皮肉。

冯嬷嬷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子严严实实关上,免得露了冷风进来吹着自家主子。

两刻钟后,阿宝已洗得干干净净,浑身的毛发也用帕子搅干,换了身新衣服,屁颠屁颠的朝寝殿跑,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银翠。跑到近前,看见门窗紧闭的寝殿,他狐疑了一阵,待听见里面传来的嗯嗯啊啊的-呻-吟,他浑身都僵硬了。

这声音太暧昧,太引人遐思,他止不住就要往那方面想。究竟是谁在里面?是谁让桑榆发出这样惑人的娇-吟?他黑色的眼珠子染上了冰寒的杀意,鼻头一皱,凶狠的咆哮声在喉间酝酿。

“娘娘,这个力道够不够?”碧水低声询问。

“再用力一点!唔,嗯……就是这样,好舒服!”孟桑榆低哑的嗓音中难掩欢愉。

桑榆与碧水?磨镜?难怪她对朕不屑一顾!难怪她待碧水和银翠那般特别!原来如此!没想到朕的情敌竟然会是女人!一把妒火在心头熊熊燃烧,周武帝几乎快失去理智。他汪汪狂吠着跑到门边,疯狂的用爪子挠门。

“哎,来了,别叫了小祖宗,嗓子还没好呢!”冯嬷嬷听见动静连忙打开房门。阿宝像炮弹一样闪进来,朝软榻冲去。看见里面的光景,他傻眼了。

只见女人脱得光-溜-溜的趴在床上,浑圆的半球被床褥挤成了一个极其魅惑的形状,线条优美的脊背,挺翘丰润的臀部,笔直修长的双腿,每一处都仿似上天最精心的杰作,将女性的柔美和妩媚展现的淋漓尽致。

碧水站在榻边,正用力在这幅完美的躯体上按揉,一股浓郁的花香味扑面而来,令人头晕目眩。那洁白的肌肤因沾染了一层油脂,散发出莹莹的微光,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画面确实香艳,却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周武帝心头狂燃的怒火滋的一声熄灭了,大张着嘴巴呆呆站在榻边,滴滴答答的口水从嘴角滑落,积成了一个小水洼。

“扑哧~”孟桑榆莞尔,伸出手去勾挠阿宝大张的下颚,戏谑道,“看什么呢?瞧你这呆样,口水都出来了!小色狗!”

脸颊瞬间爆红,再待下去连毛发都要起火了!周武帝呜咽一声,屁股一扭,急急跑出殿去。孟桑榆银铃一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催促着他赶紧消失。太丢人了!看自己的女人竟然看到流口水!老天爷啊!求你赶紧让朕还魂!让朕能好好抱一抱桑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网络不给力,回复一条留言小菊花要转动半个多小时,我就直接在这里说明一下。

很多亲对男主有很大意见,我只能说,我写这篇文的初衷就是改造渣男,调-教狗皇帝,他身上有所有帝王都会具备的通病:自负、自私、自以为是、独断专行,滥情。正因为他渣,所以才有了这篇文的诞生。他前期有多渣,后期就会有多忠犬,所以千万别叫我换男主,换了男主我就不知道怎么写下去了。

至于许多亲说的狗皇帝的智商问题,我是这样想的。从高高在上的帝王陡然变成一只畜生,这种心理落差肯定是非常巨大的,在宫里,随便一个小太监或小宫女都能随便踩死他,没有桑榆的保护,他活不了几天,遇见别的嫔妃做主人,喜欢了就逗一逗,不讨好不谄媚就不给饭吃,心情差了还拿针扎一扎,作为一只狗,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霸气侧漏砍了这人的脑袋?被自己的女人和恩师背叛,被自己的儿子女儿毒打,被戴绿帽,几次挣扎在死亡线上,他若一点不悲伤愤怒,不彷徨失措,到最后还能高贵冷艳一笑而过,那他就不是皇帝了,是上帝。其实说到底,皇帝也是人,他们养尊处优的长大,如果扒掉他们的龙袍,夺取了他们的权利,将他们打落社会最底层,他们的生存能力恐怕比普通人还不如。狗皇帝不是没有IQ,他只是没有施展的余地,等他拿回权利,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窝囊了。(好吧,我承认,EQ确实低了点,皇帝一般都不懂爱。)

这几天看见许多讨伐狗皇帝的评论,说实话真的很沮丧,突然有点累觉不爱。好在还有很多亲支持我,我才没有挥刀自宫。这篇文一定会努力码好,后期很甜蜜很有爱,想看狗皇帝倒霉或看桑榆幸福,都能满足你们。

PS:有两个问题说明一下,一个关于李贵妃能生,为什么桑榆不能生。李贵妃是为了牵制皇后才上位的,李相也是在与皇后一族的斗争中逐渐掌权的,他是文官,生死都握在皇帝手里,皇帝可以给李贵妃子嗣,让李家有个念想,促使他们不得不争斗。而桑榆不同,桑榆的父亲手握百万雄师,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皇帝根本无法控制他,在内忧外患下也不能除掉他,所以他不能让桑榆有皇嗣,给孟家更进一步的奢望。而且,这里面还与狗皇帝的身世问题有关,后文会提到。

还有,关于狗皇帝儿女太多,这个设定我觉得很正常,哪个皇帝不是儿女成群,除非我再给桑榆开个大大的金手指,让狗皇帝在爱上桑榆之前都不举或不育,否则儿女肯定会有的。

你们让我弄死几个,我正想谴责你们残忍、冷酷、无理取闹,结果我回头看了看存稿才发现,艾玛,我已经弄死一个,弄残一个,还有两个已经中毒,就只剩下大皇子和三个公主还好端端的。因为都是一笔带过,我竟然把这茬给忘了,果然还是我最残忍,最冷酷,最无理取闹,我擦汗。

☆、巫蛊

朝堂上,李家和沈家争斗不休,原周武帝的心腹被排挤的排挤,被撤换的撤换,局势越来越混乱。许多天子近臣都在嘀咕:皇上的手段怎么越发软弱了,竟大有当甩手掌柜的趋势。再瞅瞅百花齐放的后宫,大臣们悟了,感情皇上是被女人勾走了魂!皇上自17岁登基,如今正好在位十年,向来于女色上十分克制,怎么受了一次伤反而性情大变了呢?莫非是被前一阵的流言刺激了?

有几名性情耿直的大臣直接上了折子,劝谏皇上不要耽于美色,荒废了朝政,皇帝不但不听,还狠狠发落了几名领头羊,着实寒了一批老臣的心。皇上这是要往昏君的路上走啊!

糟心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入碧霄宫,周武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假货败坏自己的名声,毁掉自己的江山社稷却无能为力,心情越来越阴郁。

好在有孟桑榆时刻陪着他,给他做美味的糕点汤品,早晚带他到碧霄宫的花园里遛弯,上午种种花草,下午去书房看书写字,日子悠闲又充实,才没让他被一个又一个坏消息打击到崩溃。没有孟桑榆,他知道自己在这样恶劣的处境下绝对撑不了那么久。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孟桑榆是他活着的希望,他已经完全离不开对方了。

这日,消沉了好几天的周武帝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孟国公在边关取得了大捷,用六万兵马击退了蛮人十万大军,且对蛮人的皇廷形成了包围之势,不出一月就能拿下蛮人政权,保大周边关百年安宁。

消息传来,沉寂了许久的碧霄宫再次步入了后宫众妃的视线。德妃虽然失宠,但无奈娘家太彪悍了,等孟国公班师回朝,她必定还会复宠。这样大的功劳,皇上不封赏她都说不过去,妃以上就是贵妃,皇贵妃,甚至是皇后,凭着这样的家世,谁还能与她抗衡?怕是连李贵妃也要退避三舍!

各宫的蠢蠢欲动孟桑榆并不在意,她此时正拿着捷报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挂着一抹舒心的笑意。

“蛮人政权即将土崩瓦解,父亲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在这一点上,他与皇上倒是颇为君臣相宜,都致力于打击蛮夷,巩固边防。若除去那点猜忌心,皇上也算是个难得的明君,若不是他坚持摒弃了先帝重文抑武的政略,致力于发展国防军事,我大周恐怕如今还饱受边关战火的侵袭,如何能有眼下的繁华盛世。”长叹一声,孟桑榆将捷报递给满脸笑意的冯嬷嬷。

周武帝盯着捷报的视线转向了一脸严肃的女人。难得听这女人夸奖自己,他嘴巴扬起个大大的弧度,小尾巴一甩一甩。

“娘娘说得是。那些蛮夷再厉害,对上咱们国公爷立马就变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了!听说咱国公爷的名声在蛮夷中那是令人闻风丧胆,听之色变,可止小儿夜哭呢!”冯嬷嬷竖起了大拇指。

孟桑榆也笑起来,晶亮的凤目里满是骄傲的神采。周武帝也跟着汪汪叫了两声,表示附和。如今再谈及孟国公,他早已没了当初的防备和猜忌,反而觉得大周能有此猛将镇守边关,自己能有此贤臣辅佐,是上天对大周的庇佑。

“边关的战事已近尾声,父亲很快就能回来救助皇上,咱们也安全了。”收了脸上的笑意,孟桑榆吁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落到这个地步,能够陪伴在自己身边,尽心竭力帮助自己的竟然是当初最忌惮,最防备的人。周武帝回忆往事,不由感叹世事无常,更感谢上苍让他遇见了桑榆,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也认清了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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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传来以后,孟家在军中在大周百姓之中的声望一时间无人能及。谈起孟家,连市井小儿也能哼出一两句歌功颂德的歌谣,孟家军力破蛮军的传奇故事成了京中最流行的桥段,被说书人不厌其烦的传唱,场场爆满。没办法,大周向来重文抑武,大周百姓历来受蛮人欺压,今儿终于扬眉吐气了。直接把蛮人给灭了,这话说出来舌头都打着转儿,忒威风忒霸气!京中谁若说一声孟家不好,必定被人群起而攻之。

皇城里,碧霄宫晦气一说不攻自破。晦气人家能打胜仗?能灭了十万蛮军?这谣言谁传的?忒离谱了!德妃自然而然被解了禁足,皇上还亲自驾临好好安抚了一番,赏赐了不少贵重东西,如不是德妃身体未愈,想必又是接连几月的专宠。

后宫所有嫔妃都眼睛血红的盯着孟桑榆,其中以沈慧茹为最。孟长雄若真带着百万大军班师回朝,沈家再要图谋大业就难了!没见连李相近些日子都沉寂了么?他也被孟长雄的锐气给压制了!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孟长雄和德妃!

孟桑榆也感觉到了宫中的暗流涌动,当即加强了碧霄宫的守备,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入正殿和书房,来往人员也要一一审查,务必在孟父回京之前将碧霄宫防得滴水不漏。

这日,孟桑榆照例带着阿宝去花园遛弯,主宠两玩了一会儿捡绣球的游戏,又折了几枝梅花才一前一后,高高兴兴的回了寝殿。

跨进殿门,阿宝屁颠屁颠的奔到榻边,将主人惯爱在室内穿的一双绣花鞋叼到嘴里,甩动着小尾巴走到主人身边,将绣鞋放下,然后仰头用湿漉漉的小眼睛看着主人。

“阿宝真聪明!只教一次就学会了!么么~”孟桑榆的小心肝儿被阿宝萌的一颤一颤的,抱起阿宝,对准他的小嘴巴就是几个大力的响吻。

阿宝眼睛眯了眯,迅速用舌头舔舐主人形状娇美的唇瓣,一张狗脸呈现出满足的表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回到身体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灵魂被牢牢的禁锢在阿宝的身体里不得离开,他有时候甚至在想,就这么待在桑榆身边也好。如今孟国公快回来了,就算他一辈子不醒,孟国公也有办法护桑榆周全,他此生再无挂碍,就安心的做阿宝吧。

主宠两腻在一起好一阵玩闹,待冯嬷嬷端着热水进来催促,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来,把小爪子洗干净,等会儿才好上床。”孟桑榆抱起阿宝,让冯嬷嬷给他清洗脚爪,然后将他放到软榻上。

周武帝跑到榻上的炕桌边,叼起孟桑榆随手摆放的一支梅花,等她洗漱完毕,立马颠颠的奔过去,将花递到她手里。

孟桑榆接过花,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一个跳探戈的俊男嘴里叼着玫瑰花泡妞的形象,再将这俊男的脸换成阿宝的狗脸,那画面……

扑哧扑哧……她抱着阿宝笑倒在软榻上,直笑得周武帝莫名其妙。

“哎呀,我的阿宝越来越可爱了!阿宝就是我的心肝宝贝脾肺肾,我一天都离不开你!”她揉着阿宝软乎乎的小肚子,笑嘻嘻的说道。

朕也离不开你!周武帝汪汪叫着,被绒毛覆盖的狗脸一片通红。

“娘娘,该用膳了!”冯嬷嬷指挥着一众宫人在隔壁的偏殿摆饭,对整天腻歪在一起没个够的主宠两感到很无奈。

“唉,来了!”孟桑榆又亲了亲阿宝的小脑袋,这才带着他往偏殿走,路过殿内拐角的一个巨大立式花瓶,阿宝的鼻头忽然耸动了一下,停住不走了。

他缓缓踱步过去,在瓶身细细嗅闻,发现了一丝以前不曾闻过的气味。他对桑榆和冯嬷嬷等人的气味早已烂熟于心,这寝殿在没有得到桑榆的允许时是不准第五人个入内的,按理不可能出现异味。如此就只有一个解释,在桑榆和自己离开以后,这大殿有外人进来过!

没有得到允许而偷溜进来,此人绝对不会干什么好事!且这气味带着一股淡淡的胭脂味,来人定是一名宫女。分析到这里,周武帝心头已滑过千万种阴谋论,他心头发紧,对着孟桑榆汪汪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围着花瓶转圈。

“阿宝这是怎么了?快别叫了,你嗓子还没好呢!”孟桑榆走过去,伸手去捂他的嘴。

周武帝刨开她的手指,用小爪子指着花瓶汪汪大叫。

“这花瓶有问题?”孟桑榆表情凝重起来。

周武帝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在孟桑榆面前显示出他能听懂人话。但孟桑榆早已看出了端倪,并没有吃惊,只围着花瓶打量了一圈儿,然后去偏殿叫来摆膳的冯嬷嬷、银翠和碧水,将其他闲杂人等都遣走。

“把花瓶翻倒,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阿宝方才一直对着花瓶大叫,恐怕这花瓶被人动过了。”孟桑榆沉声说道。

花瓶足有一人高,里面插着几株如意竹,灌了半人高的水,要搬动着实不容易。孟桑榆又挑了两名绝对忠心的,由孟父安插在宫里的太监进来,让他们帮忙。

花瓶被翻倒在地,盛放了许久的水都有些发黄了,在殿内缓缓流淌,一个小小的布偶随水冲出,上面扎满了寒光烁烁的银针。

看见这等阴邪的玩意儿,冯嬷嬷等人脸色大变。孟桑榆抱着阿宝,踩着一地水泽踱步过去,俯身查看布偶。一人一狗的瞳孔同时收缩了一瞬,脸上不可遏制的流露出一丝骇然,只因布偶上用朱砂写着一列文字,赫然就是当今圣上周武帝的生辰八字。

朱砂防水,这字迹依然鲜亮鲜亮的,刺痛了主宠两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大家的留言,很感动,一定会努力把这本书写好,更新也不会断,一直日更,周末双更,其余时间存稿充足的话偶尔也加更,老规矩不变,除非发生了我双手瘫痪的重大事故。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内鬼

孟桑榆暗自咬牙,退开两步去,抱着阿宝坐到了身后的一张绣墩上,脸色忽黑忽白十分凝重。

周武帝紧张的盯着她的脸,唯恐她情绪失控,伤着自己。这一招实在太险恶了,看似在针对德妃,实际上瞅准的却是孟国公乃至于整个孟家。若这罪名落实,孟家九族之内谁也活不了。

冯嬷嬷将地上的巫蛊娃娃捡起来,手抖得厉害,颤着声儿问道,“娘娘,这,按这生辰八字来算,这诅咒的人极有可能是皇上啊!”

“这诅咒的就是皇上。”孟桑榆咬着牙冷声道。皇上的生辰八字冯嬷嬷不知,但她和父亲却是知道的。

“这东西若是查出来!咱们,咱们……”冯嬷嬷目眦欲裂,恨的说不下去了。碧水、银翠、连同两名太监已经自发开始打扫殿内的积水,务必要将大殿和花瓶恢复原样。这事想来凶险,好在娘娘发现的早,还有挽救的余地。

孟桑榆惨然一笑,语气又冷又沉,“巫蛊谋害皇上,父亲这次的功劳越大,咱们孟家的罪名也就越大。你想想一个手握百万雄师的将军之女咒杀皇上,这是想干什么?想要效仿太祖起兵谋反?若我真着了道,孟家谋朝篡位的罪名是跑不了了!他们动不了父亲,就从我这儿下手,逼我认罪将我软禁,待父亲班师回朝进宫谢恩时再设套擒住父亲,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条条罗列,然后将我们立即推出午门斩首,随即再迅速抄灭国公府和孟家九族,连个叫屈的机会也不给。等孟家军得到消息,事情已成定居无法挽回了。真是好狠毒的计策!”

话落,她已是额冒冷汗,容色发白,心头涌上一阵又一阵的寒意,只能紧紧抱着阿宝取暖。周武帝用爪子死死搂住她的臂膀,竭尽自己所能的想要给她一点温暖。桑榆能想到的,他如何会想不到?眼下早已目色血红,戾气翻涌。

诛杀忠良,祸乱朝纲!沈家已堕落到了这个地步,来日待他回魂,第一件事便是叫沈家抄家灭族!尝尝他们自己酿造的苦果!

孟桑榆用脸颊摩挲着阿宝的脊背,见银翠等人已将殿内打扫干净,余下的一些儿水泽已在地龙的烘烤下冒出一缕缕白烟,很快就会消失于无形,心中的惊悸也慢慢平复下来。如今可不是兀自后怕的时候!

她定了定神,揉揉阿宝的小耳朵,轻声道,“宝贝儿,我知道你能听得懂。听着,帮我在碧霄宫各处闻闻,可还有别的异常之处,再帮我找出这弄鬼的人。找出来了,我帮宝贝儿熬佛跳墙喝,好不好?”

你不说朕也会帮你!就算是只狗,朕也能保护你!周武帝汪汪叫了两声,耸动着鼻头在殿内各处嗅闻。果然有一就有二,此人为了保险,不但在花瓶里扔了一只巫蛊娃娃,在孟桑榆的床榻下也贴了一张人形的符咒,符咒上写着周武帝的生辰八字,还画着许多邪恶狰狞的咒文。

孟桑榆将偏殿的菜肴拨乱,弄成吃过的模样,静待阿宝查探寝殿。眼下她也没心思吃东西,不过为了迷惑殿外那只鬼,还得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周武帝也没心思吃东西,孟桑榆拿着粥碗要喂他都被他摇头拒绝了。不尽快探完整个碧霄宫,让桑榆脱离危险,他怎么吃得下?这是他头一次为自己狗的身份感到庆幸,若非如此,桑榆就会被人害了去!

探完寝殿,他接着又往偏殿和正殿跑,书房,耳房,花园,碧霄宫的每一个角落都不敢遗漏,孟桑榆跟在他后面气喘吁吁的跑,看上去就像主宠两在嬉闹一般。碧霄宫的宫人对这种情景早习以为常,纷纷行礼的同时都眼含笑意的看着。

路过一处宫人居住的耳房,周武帝停住了脚步,径直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屋里是三名十五六岁的宫女,正围坐在火笼边聊天,见阿宝进来,俱都愣了愣,然后眼里爆发出亮光。

“阿宝快过来!”其中一名宫女笑眯眯的对阿宝招手。

周武帝走了过去,在宫女的手上轻嗅,嗅完一个又换了另一个,挨个儿嗅完,他迷惑了,只因这屋里的三个女人用的都是同样的胭脂,同样的熏香,同样的头油,这味儿闻起来都一个样,真没有太大的差别。他明明知道弄鬼的人就是她们其中一个,偏偏区分不出来!若换成一只货真价实的狗,凭着本能它也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只可惜他继承了狗的嗅觉,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运用这种本能。

周武帝哼哼两声,感到十分挫败。

“阿宝,原来你跑到这儿来了!”孟桑榆适时出现在门口,做出一副寻找的模样,对阿宝伸出手。三名宫女连忙站起来给主子行礼。

撇下心头的挫败,阿宝迅速扑进孟桑榆怀里,小尾巴欢快的摇摆。孟桑榆从腋下将他抱起,亲亲他的小嘴,趁宫女们行礼的空挡低不可闻的说道,“是哪一个,给我指出来。”

“都起来吧。”将阿宝放下,孟桑榆叫起宫女,不着痕迹的打量三人。

这三个人她不但认识,还很熟悉,其中年纪最小的名唤夏冬,是今年新进的宫女,家庭背景相当干净,为人也十分淳朴可爱,孟桑榆一眼就相中了她,并亲自提拔到碧霄宫来。另外两名,高挑一点的名唤兰心,稍矮一点儿的名唤慧心,都是孟父从孟家的家生子中千挑万选,然后费尽心思送进宫的。因她曾说过等银翠、碧水年纪稍大点儿就送她们出宫嫁人,不必陪自己老死宫中,所以兰心和慧心就是将来接替碧水、银翠大宫女职位的最佳人选,孟桑榆平时对两人多有依仗,也非常信任。

这三人,不管谁背叛自己,孟桑榆心里都不好受,但也不得不佩服设局人的实力。手都伸进孟家去了,钉子还埋得这么深,若不是阿宝机灵,她这次绝对逃不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