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晚乖巧地问道：“陛下接下来是否有公务缠身？臣妾可以和惠嫔娘娘一块儿去江城里逛逛，便不会打扰陛下了。”
萧云桓哼了一声：“你们两人去玩，留朕一个人在船上？”
“哪是在船上。”惠嫔急忙凑上前来，道：“皇上您看，江州知府已经到了船下来接您了。这前朝的事情，后宫可不能插手，陛下您去忙您的事情，臣妾带着婉嫔在江州玩，等您的事情处理完了，臣妾自然也带着婉嫔回来了。”
萧云桓瞪了她一眼，很是不悦。
他可是清楚的很，这一路走来，全都是惠嫔的主意，若非如此，秋晚可不会做出瞒着他偷偷跑下船的事情。要知道，他和那些官员应酬回来，原本想要抱着自己的猫亲一亲摸一摸吸一吸，结果进了屋子才发现里面空荡荡，气得萧云桓差点厥过去，回去差点把丑球撸秃了毛。
可是……
听着惠嫔的话，秋晚也眼巴巴地看了过来，目光之中满是期待，萧云桓一噎，心顿时软了下来。
他放柔了语气，道：“注意安全。”
秋晚眼睛一亮，立刻应了下来。
她和惠嫔回去换衣服，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期待地问道：“陛下准备何时动身去青城县。”
萧云桓莞尔：“等朕见了江州知府，明日便动身前往青城县。”
秋晚欣喜地应了一声，才被惠嫔拉着走了。
两人换上了普通的衣服，只让金珠晴香与金桃跟着，另外有暗卫在暗处跟随保护，从外表看来，两人只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这些日子以来，每到一处，两人都是这样打扮的，连带三个宫女也改了称呼，将她们称作夫人。
“这江州我也是头一回来。”惠嫔扶着她，边走边道：“你曾经既然来过，不如你领着我去四处逛逛。”
秋晚柔柔地道：“我上一回来时也已经是许多年前，刚才在船上，我也只是粗粗看了一眼，还以为外表看来并无不同，没想到走进来了里面才发现，江州与我上一回来时已经有许多不同了。”
秋晚在最高的那栋楼前站定，仰头去看门上的牌匾。
“还记得我上回来时，它叫做春风楼，如今却是又叫做聚玉斋了。”
只是楼里面卖的东西却没有什么变化，秋晚上一回来的时候，这是家酒楼，如今也还是一家酒楼，现在不是饭点，却还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想来生意也是顶好的。
“春风楼？”边上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顿时停了下来：“这可是十多年前的名字了，如今这酒楼早就换了主人，如今早就没有春风楼，只有这聚玉斋，不过厨子还是那个厨子，味道却是与十多年前没有多少变化的。”
秋晚转头看去，便看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公子站在一旁。
看见她的脸，公子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道：“夫人与我一位旧友长得真像。”
秋晚目露疑惑。
旁边的惠嫔嘁了一声，不禁道：“如今竟是流行这种搭讪方式了？”
秋晚不禁大囧。
她抚着肚子后退一步，手放在腹上，凸起的肚子十分明显。站在一旁的金珠也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公子顿时涨红了脸，连忙退后了无数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慌忙摆手否认道：“夫人误会了，在下并无唐突之意。”
两人都是妇人打扮，更别说其中一位还有了身孕，站在旁边的丫鬟眼神也是凶的很，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打两人的主意。
惠嫔也是出口逗逗人，没成想这人竟是这么的不禁逗，她撇了撇嘴，很是无趣。
公子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有惠嫔这样一出，这位公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靠近了，他本就是顺耳才停下，这回更是慌忙地跑进了聚玉斋里。
惠嫔踮起脚往里面看去，眼尖地看到了里面桌子上的点心，模样精致，看上去诱人的很。
“我瞧着这时候倒像是个茶楼，里面的食客也是点一壶茶并一盘点心，这酒楼又高，最上面也能上去，若是坐在窗边，便能将整个江州的景色尽收眼底。”惠嫔兴致勃勃地道：“你有身孕在身，走了这么远定也是累了，不如我们就去里面坐坐，看看这江州的风景，如何？”
秋晚没有什么不满的：“都听您的。”
惠嫔立刻拉着她走了进去。
聚玉斋的位置也要分价钱，大堂自然是最便宜的，越往上越贵，最上面自然也是最贵的，这儿不收座位费，只有一个什么最低消费，当然，越是往上，提供的东西也就越好。
两人都是不差钱的主，自然也是按照原来的想法，要了最上面的位置。
顶楼空间小，消费贵，位置也被隔开成一个个雅间，互不打扰，惠嫔看了一圈，更是满意。
五人进了雅间里，惠嫔将这儿的招牌点心都点了一遍，又叫了一壶组好的茶，然后才开了雅间的窗户。往窗外看去，果然能将江州的风景收入眼底，甚至远远的还能看见他们坐船来的那一条大河，隐约还能看见停在河边的巨大龙船。
惠嫔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吐出来，就听到隔壁雅间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在楼下遇到了两位夫人，其中一位和秋兄长得竟是十分的像，没成想，我只是停下来说了一句话，另一位夫人竟是说我在搭讪。”说话的公子语气之中透露着无奈：“那位夫人已经有了身孕，想来也和她相公恩爱的很，我更是没有半点逾矩之处，只听到两位夫人提起春风楼才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何会被当做搭讪了。”
惠嫔：“……”
这声音，这形容。
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惠嫔探出身子，努力往隔壁看去。隔壁的窗户也开着，隐隐约约，她倒是能看清里面坐着的人的长相。
说话的公子的身影被窗户挡住，惠嫔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另一位“秋兄”的。
那也是个相貌英俊的男人，眼角的细纹暴露了他的年纪，五官却是让惠嫔看的十分严肃，她低头深思了一番，然后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没有扶稳，差点从这最高的楼上摔下去。
秋……秋！
不正是和秋晚长得极像嘛！
☆、第124章
惠嫔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拽着窗框将自己拉了回来。
她的动作太过明显，以至于连秋晚都忍不住被她吸引了过去， 看见她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顿时惊诧不已：“惠嫔娘娘？”
惠嫔下意识地应道：“在宫外不要叫我娘娘。”
秋晚连忙改口：“惠夫人。”
“啊。”惠嫔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才总算是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朝着秋晚看去， 又忽地靠近了秋晚，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
秋晚被她的动作弄了个措手不及， 呆呆地看着她，一脸懵逼地道：“惠……惠夫人？！”
“果然是长得很像。”惠嫔小声嘀咕。
“什么？”
“没什么。”惠嫔放开了她的脸， 又径直往外走去。
秋晚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跟上， 惠嫔却摆了摆手，道：“没事，你坐着， 我好像在隔壁看到了熟人，我过去问问。”
“熟人？”秋晚茫然。
惠嫔娘娘不是说头一回来江州，何时在江州有熟人了？
她纳闷地看着惠嫔走了出去， 果然， 没过一会儿， 便有砰砰砰地敲门声响了起来， 力道之大，声音之响，不用细想也知道是惠嫔的。
秋晚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很快， 外面便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秋晚凝神去听，那位年轻公子的声音十分耳熟，听着两人对话，秋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正是他们在楼下遇到的那位公子。
这也实在是太巧合了一些。
外面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没过多久，惠嫔便走了回来，面色古怪地看了秋晚一眼。
“惠夫人？”
惠嫔朝她勾了勾手指：“你跟我过来。”
秋晚起身，还没抬起脚，惠嫔又忽然改口：“不对，你不用过来。”
秋晚：“……”
秋晚又坐了回去，无奈地道：“惠夫人？”
“你且告诉我，你爹和你长得像不像？”
“我爹？”秋晚愣了一下，乖乖答道：“我长得像我爹一些，估摸着是像的。”
“那就是了。”
“什么？”
惠嫔叹了一口气，转身到隔壁再度砰砰砰捶门：“秋大人，我们夫人身子不便，劳烦您抬抬脚，走到这边来。”
秋晚愣住。
秋……
隔壁雅间的门吱呀打开，脚步声传来，一位与秋晚长得有七八分像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秋晚的面前。秋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爹……”
秋晚相貌温婉，脸上并没有半分男相，同样的五官放到秋父的脸上，也是没有半分女相，却是十分俊秀，只是见过的人都能说出两人长得极像。
刚才在楼下遇到的公子已经目瞪口呆，他转头看看秋父，又转头看看秋晚，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才遇到的人竟然就是好友的女儿。
秋父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随……随相公出来，经过江州，相公有公务处理，我便和惠夫人一块儿出来走走。”秋晚顿了顿，又疑惑地道：“爹，你为什么在这里？”
秋晚可是很了解秋父的了。
以秋父的懒惰性子，一年都很难出一趟青城县，她只在江州歇一会儿脚，竟然就能遇见秋父，这几率，比走在路上被雷劈中了还小。
秋晚想了想，忍不住道：“爹，你升官了？”
除了在江州做官，秋晚就想不出什么原因来了。
秋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我看着像是升官了？”
秋晚诚恳地摇头。
顺便也松了一口气。
她差点便以为皇上真的色令昏智，让秋父一个毫无功绩的小知县升了官，若是真的如此，秋晚反倒是要担心了。
“那，爹您为什么会在这里？”秋晚惊讶：“这儿可是江州啊。”
江州离青城县有好长一段距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秋父会来的地方。
秋父摇了摇头，走进了雅间里，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懒洋洋地半躺了下来，姿势很不优雅，却又是十分的舒适。在场的众人，除了了解他脾性的秋晚和晴香和方才那位公子之外，全都眼角抽了抽。
秋父懒得开口，他的朋友便主动道：“这家聚玉斋便是秋兄的产业，秋兄这一回来，也是为了视察产业而来，他一年也只来这么一回，竟是遇见了夫人，这实在是巧合的很。”
公子顿了顿，又道：“秋兄，我与你认识多年，怎么从未听说你还有个女儿？”
秋晚微微颔首：“我离家多年，随相公住在京城，今日才回来。”
公子恍然，又说：“还未和夫人介绍，在下张君山，三年前与令尊相识，如今已是知己好友。”
秋父眼皮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承认这知己好友的意思。
秋晚又问：“这聚玉斋何时成了我们家的产业，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秋父沉默了一下，才道：“十一年前。”
秋晚在心中掐指一数，十一年前，真是秋父带着她第一回 来到江州的时间。
那时候，聚玉斋还叫做春风楼呢。
原来那回来江州，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发展产业吗？
秋晚囧然，她竟是一直未曾从秋父的口中听到只言片语。
“那为何不在青城县呢？”秋晚疑惑：“那儿不是更近吗？”
秋父：“那儿太小。”
秋晚恍然大悟。
是了，青城县还没有江州繁华，她刚才已经在聚玉斋消费过，单论这最低消费，青城县里就鲜少有人出得起的。
旁边的惠嫔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这对父女的相处方式奇怪的很。
进了雅间许久，秋父才总算主动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他的目光透出不解，上下打量了秋晚一眼，视线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半晌，更加疑惑。
秋晚竟是能猜得出来秋父的言下之意。
说不定是觉得她的智商太低，宫斗失败，以为她被赶出宫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磕了止痛药的三十活蹦乱跳地来双更
☆、第125章
当年秋晚进宫时， 秋父便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秋父天资极高，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点就通， 五岁便能熟读四书五经，七岁就能将成人辩得哑口无言，连同门师兄弟都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的聪慧。在他的眼中， 鲜少有人能比得上自己，尤其是自己的笨女儿， 从小到大，秋父便为秋晚的未来担忧不已。
若是秋晚没有离开青城县， 哪怕是在周围的县城，或者是江州也好， 秋父也能庇护自己的女儿， 不让其他人欺负了去。可偏偏秋晚进了趟宫，还稀里糊涂地被选中了，更是一眼就相中了那位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 这就让秋父担心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女儿，嫁给普通人家，定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可要是入了满是勾心斗角的后宫， 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任凭秋父手眼通天， 也没有办法将手插进后宫里。
他劝了秋晚无数次，连主意都出了好几个，偏偏秋晚铁了心的要入宫， 秋父无论怎么拦也拦不住，只好赌气由她去了，在秋晚最后待在家中的那几天，他连一句话也没有和秋晚说。只是秋晚临走之日，秋父到底是后悔了，他却又拉不下脸，只能偷偷摸摸躲在人群后面，看着马车远走。
秋父也没有干看着，什么也没有做。在家中其他二人为秋晚担忧的时候，他面上淡定，背地里却给老师鱼师兄弟们写了封信，让他们多多关照自己的傻女儿，要是不小心牵扯到了宫斗之中，千万要记得伸手救秋晚一命，为此秋父还允诺了一系列条件。
只是秋晚入宫以后，便安分的做一个小透明，一连五年都没有人注意到她，任是让秋父的那些同门师兄弟瞪直了眼，也没找到一次可以出手相救的机会，因此秋父允诺的那些条件也一直还在冷却之中，一次也没有实现过。
变故就发生在今年。
秋父一直留意着宫内的动静，只是青城县离京城太远，任何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时都已经慢了一些，而宫中变故又太快，等秋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女儿已经成为了宫中最受宠的妃嫔。
又是猫病泛滥时灵机一动找到了治猫病的办法，又是第一个怀上了龙胎，又是接连升了位分。种种消息传入秋父耳中，秋父都有一种不真切感，每回都要质疑一下这是不是自己的傻女儿。
不说别的，光他对自己的女儿了解，秋晚可不具备和其他心机妃嫔宫斗并且能成功的智商。
偏偏秋晚还真的成功了。
等如今，秋父再见到秋晚，看着她没有待在宫中，而是出现在江州，瞧着与多年离家时没有多少区别的闺女，秋父愣是生出了她已经被赶出宫了的错觉。
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
以他女儿的智商，这才是会出现的可能性嘛。
秋晚提醒道：“爹，我是随相公一块儿来的。”
相公……能被女儿称之为相公的人，也就只有当今天子了。
秋父微微思索一番，便想起了近日来传闻，说是皇上南巡，算算时间，倒也的确是到了江洲了。
“他……他竟是将你也带上了？”
秋晚摸了摸肚子，温柔地道：“相公怜爱我多年未归家，便带我顺路回来看看，若是今日没有在这里见到爹爹，明日我也是要和相公一起启程去青城县，回家看看您和娘的。”
秋父咂舌。
不得了，不得了。
他女儿不但成了宫斗赢家，竟然还能让皇帝色令昏智，那么隆重的南巡，目的竟是为了让秋晚回家看看。
秋父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在椅子上躺的更加舒服，在外人看来，姿势也变得更加奇怪。
秋父淡淡地问：“那你这次回来，要在家中待上多久？”
秋晚微微摇头，道：“这要看相公的意思。”
秋父颔首。
“我听闻兄长在几月前成亲了，爹爹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秋晚埋怨道：“若不是惠……惠夫人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秋父往旁边看去，目光触及到另一位做妇人打扮的女子，便知道她大概就是秋晚信中所说的惠嫔了。秋父冲她点了点头，这才又道：“就算和你说了，你也不能回来，干脆便算了，还省得我还要费心力给你递信。”
秋晚：“……”
对上爹爹理直气壮偷懒的模样，秋晚半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