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162

徐皇后长叹一声,耐起性子教育女儿。

摒退宫女后,她在卧室里,与坐在旁边的福安说了许多话,语重心长, 句句在理:“母后在宫里过得不好,虽外表光鲜, 这女人么, 总得有个儿子才有依靠。中宫一直无子, 如同无所出, 贵妃却先得一子, 皇上便是不说什么,久了外边风言风雨,钝刀割肉,教人看不起徐氏的女人,你外祖父一直很担心我在宫中处境,我为人子女,如何能心安理得享受荣华富贵, 而让爹娘受人非议冷眼。”

你要体谅我。

“在避暑山庄,贵妃待你不错吧?”

福安点头。

徐皇后深呼吸,好个颜贵妃,她不过客气一句让她帮忙照顾福安,没料到她顺势利用起孩子来,想策反她女儿:“我要求你要仪态万千,要方方面面都对得起长公主的身份,对得起整个大晋王朝。我一心为你着想,就是忠言逆言,贵妃巴不得你见天儿玩乐,毫无仪态,就像现在,我说你两句就红了眼,丢的是翊坤宫的脸,她肯定高兴。”

是这样吗?

贵妃待她好,是有所图,是不想她好吗?

福安垂首,想起在避暑山庄里的日子,贵妃从来不强求她,只是把好吃好玩的放她面前,欢迎她加入。她要是不想玩,待在一旁用点心,贵妃就和温美人作伴。就像是一座永远发光发热的不夜城,孤独旅人需要做的,只是靠近她,被她温柔接纳。

胆小如她,也能从中汲取温暖。

她那么喜欢贵妃,和贵妃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快乐的,而母后一句话,就要将她的快乐全部抹消,告诉她,她会被人喜欢的事是假的。想象力强的孩子发散能力也强,福安垂头,‘自己不值得别人喜欢’这个残忍的事实从母后口中说出,将她的头颅压得低低的,耻辱如火,烧灼她的脸颊,眼泪淌下来,划落一道火辣辣的痕迹。

见她落泪,徐皇后认为说教有效,加重药效:“你是公主,享受一切礼遇都是应该的,闻桃待你不好吗?她对你好,比贵妃对你的那点恩惠更加真诚,你以为我不想你,知道慈母多败儿,我待你不好,是因为我盼着你好。”

女儿从小便爱哭怕生,再惯着宠着,以后怕是上不得大场面。

“你不知感恩,还被贵妃骗得回来跟我闹,真教我痛心失望。”

一句句话,将福安幼小忐忑,谨小慎微的心捅了个稀巴烂。

她垂着头,眼泪从没停过,胸口的位置痛得厉害,说不出一句话,连抹眼泪都不敢,失去逻辑思考能力一一母后不喜欢她了,贵妃喜欢她,也是假的吗?她就这么不值得别人真心喜欢吗?还有皇弟,皇弟总不会骗她的。

想起皇弟无微不至的照顾,虽然嘴上说着嫌弃她傻蠢呆,但她还没来得及难过,他就一拍额头没脾气地哄她一一这些温柔,这些好,都是假的吗?不会的,她不信母后,皇弟说喜欢她,说喜欢跟她一起玩,答应过即使回到宫里,也要再一起玩。

只不过她要乖一点,要等他用功学习完。

她很乖,也习惯了等待,如果安静等着,能等到喜欢自己的人,那就连等待都是快乐的。

可是,她已经等了母后很久了。

徐皇后正欲再说,映袖却在门外通传:“娘娘,皇上快到翊坤宫了。”

她心中一紧,唤来公主身边的宫女,吩咐她们将福安收拾干净,便迳自出去接驾。

独留福安在卧室里,攥着裙角,宫女们一拥而上,说好话哄她,捧来木盆洗脸净手。福安木着脸,任她们替自己洗去一脸眼泪,只是她们说的话,她都没听进去,入耳如嗡嗡作响。

而在外边,徐皇后满心都扑在皇帝身上,一门心思想把他留下来。

与她轻声交谈数句后,皇上按了按太阳穴:“传膳吧,福安呢?”他岂只是饿了,还累了,长途跋涉的马车再华贵稳妥,都闷得慌,回来之后职业病发作,埋头书房便是三个时辰,若不是徐皇后想找他,他可能还不觉饿。

“福安…”

徐皇后一顿,心道坏了。

女儿刚才哭得那么厉害,这会眼睛肯定红肿得跟核桃似的,她要是闹脾气,受贵妃挑拨跟皇上告状,以皇上对福安的宠爱,说不定会跟她翻脸。

“嗯?”皇上不疑有他,见她迟疑,便问:“可是在午睡?也该叫出来用晚膳了,孩子不能饿着,朕也想见见她。”

的确,已到晚膳时分,若是借言睡懒觉,与她严格要求规矩的形象不符,她怕皇上起疑,只能眼睁睁看着随井随宫女进去寻福安殿下。

徐皇后暗自后悔,早知道就先忍忍,等皇上睡一宿,翌日走了再训她。

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等女儿出来的时候,赵湛心里想的是奏折的事,国土辽阔,就没一日是消停的,东边发水,西边半月不下雨,百姓发愁,都等着他解决。百姓能把远在天边的灾难当作可怜见的谈资,他却要捞起袖子逐一去操心,若是爱民如子,便是天天经受死儿子的痛。

一国之君,本来就不是常人。

赵湛特别珍惜能逗自己开心的人和事,以前是年少缺爱,现在是,怕没了这些人,自己会承受不了这份责任的压力。他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害死成百上千人,而即便他做对了决择,死伤亦不可免。他向来敬鬼神而远之,皇帝是天子,死后是驾崩殡天,他在心里,却总觉得自己是要下地狱的,条条人命,都该记他身上。

须臾,宫女抱着福安出来。

徐皇后看过去,果然,福安小脸虽然被擦干净了,眼睛却红肿了一圈,再不走心的人看她一眼,都会知道她哭过了,何况是视她如珍宝的皇上。赵湛一抬眼,让女儿坐过来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站了起来,大步流星走过去,将她从宫里怀中抱过去:“福安?你哭了?”

翊坤宫所有人的视线,无不落在皇上抱着的小公主身上。

“皇上…”徐皇后正要出声,先捏造另一事实来掩饰。

“父皇,我太想念你了,步伐太急,不让宫女抱,不小心摔倒了,疼得我忍不住哭,”福安抬起头,小声说,声音温柔却犹有哭腔:“父皇,我好痛。”说着,一眨眼,眼泪又不自控地溢出来了。

徐皇后错估了福安。

她能力有限,经常忍不住哭鼻子,胆小怕生,遇事就想躲起来,不是皇后眼中合格骄傲的嫡长公主,同时,她柔软而善良,不愿意添乱,说人坏话。她不会在皇后面前说贵妃的坏话,也不会因为跟皇后闹僵,就向疼爱自己的父皇告状。

福安知道母后很在乎父皇,她不想伤害母后。

但是在见到父皇,被抱进温暖怀抱那一刻,委屈如浪潮,拍得她懵逼,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哭了出来。

“摔到哪里了?随井,传太医来…”被女儿抓住了,赵湛低头:“如何?”

“父皇,不要麻烦太医了,没摔破皮,就一点点痛,是我…是我看到父皇想撒娇了。”

福安用手背用力擦掉眼泪,解释着。

要是换了颜欢欢以外的宫妃这么玩儿他,想撒娇,这时就该被一脚踢到冷宫了,可是闺女又不一样,赵湛失笑,拍拍她的小脑袋:“还想怎么样?”

“别的都不想了。”

“朕让你撒娇,不许你下来了,”赵湛扬眉:“等用膳了再放你下来。”

福安点点头。

放下心头大石的徐皇后趁机道:“皇上,福安一直很想你留下来,多陪陪她。”

福安将头埋得更深。

宫妃不能嫉妒闺怨,但女儿想爹,天经地义。

赵湛很理解地点点头,闺女都哭了,肯定是想他的:“今晚朕就在你处歇下吧,”不等皇后喜上眉梢,他就揉了揉福安的脑袋:“朕和皇后福安一起睡。”

徐皇后:这和她设想的不一样。

抱着福安坐下后,他纳罕:“午后才分别,晚上就想父皇了?”

“福安天天想父皇。”

她低声说,徐皇后看在眼里,暗忖下回真不能放女儿跟着去了避暑山庄一一去之前,她好不容易教得她要声音响亮,仪态大方了,在贵妃身边厮混两个月,就打回原形了。用过晚膳后,不等徐皇后留人,赵湛便站起来道:“皇后,朕和福安出去走走。”

言若有指,便是父女散步,你别跟着了。

徐皇后无法,只能放人。

皇上饭后散步消食,也别有一番排场,他喜静,不爱身边一串人跟着,即使宫人已练就走路无声的本领也一样,於是他到哪,都得划出一个真空地带来。他牵着福安的手,在庭园里以平缓步速走着,不知在想何事,她乖乖跟着父皇,也不发一言。

“福安,”

“父皇?”叫到她名字了,她才抬头。

“你在翊坤宫,发生什么事了吗?”

福安一怔,始终是孩子,即使有意掩饰,籍口也拙劣:“我只是摔倒了…”

“我每日上朝,敢对我说谎的人,都是久历官场,挑不出错的老油子,”他换了自称,想亲切一些:“福安,你想护着谁,皇后还是身边的宫女?”

赵湛抱起她,夜凉如水,洗刷去了烦闷的暑气:“有什么不可以跟父皇说的?父皇疼惜你,知道你有事藏心里会心疼你,有烦恼的事,我陪你一起解决,你可以信任我,你的父亲是皇帝,你无论犯下什么错,我都兜得住,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你委屈。”

他难得地主动说了许多话,一半说给女儿,另一半,说给自己。

曾经,他有太多委屈,却不知与谁说。

母妃不爱他,父皇钟爱的人日日欺侮他,胞弟会看大人脸色,亦跟着轻视他,委屈关在胸腔太久,门便永远地锁上了,再也打不开,就连他最爱的颜欢欢,他也只能从窗户里伸出手来摩娑她的脸颊。

“父皇…”

福安抽噎,慌了手脚,她也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是她的错吗?

“你慢慢说,父皇听着,无论多久,我都听。”

第163章

与父母进行沟通, 对部份人来说,其实是一件极难的事。

我们是最亲密的人,同吃同住, 生活在一屋檐下,且流动着同样的血液,於是误解了解儿女一一殊不知, 知道一个人什么时候吃早午晚饭半夜三点起床尿尿, 不代表了解他所思所想。灯下黑, 黑得皇后连福安的眼泪为何而流都看不清。

福安很忐忑, 说两句话就会停上许久, 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赵湛。

赵湛迎着她的目光,不曾露出一丝不耐, 不打断她说话,也不在她停顿的时候发表意见。

平常与人交谈,刻意的停顿都是为了让对方加插意见, 但他很清楚,女儿的一停再停不是为了听他意见。她只是怕,自己说的话哪里错了, 惹父皇不高兴。

他明白她的顾虑, 太明白了,开始久违地回忆起年少无力的自己。

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是简单的嘴皮子一张一合,可是父母却会以既有的成见去解读你的每一句话,不解你的哀伤惶惑从何而来,不相信丁点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困扰一一有人独自熬过去,接受了这一套思想,把过往的自己归为矫情,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去养育儿女。有人熬不过去,就成为一个社会新闻上的名字。

说到最后,福安抽抽噎噎的哭起来,想用手背擦,赵湛才捉住她的手,怕她这么用力会擦肿眼睛,递上丝质柔软手帕。

“父皇,贵妃喜欢我吧?皇弟呢?我好喜欢皇弟,母后骗我的,贵妃才不讨厌我,”她刚擦干眼泪,一说话,眼睛又湿了,急需一个有力的说法来证明她还有人喜欢:“父皇,你喜欢我吗?”

赵湛定定看住女儿小小的脸孔,几不可闻的轻叹。

小心翼翼养儿的父母总少不了难过,难过为何已经万般小心,视若珍宝,儿女还是在他大意不慎时受到磋磨。

他放松的时候极少笑,在亲近的人面前尤其如此。可是他也知道他笑起来很温柔亲切一一有时连他自己都没想表现得那么温和,平常都只用来与臣相处,张弛有度。这时,他用作宽慰女儿不安的心。

浅笑绽於唇角,父皇俊秀的五官染上一层淡珠白的月华,衬出了三分柔和的悲悯。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他说得认真,福安不自觉地也跟着严肃起来,她拉起父皇的手,煞有介事的表白:“父皇,我也喜欢你。”

“嗯,父皇很高兴。”

难得的是,对一个孩子的认真,赵湛一点嘲笑的意思都没有。

事实上,要不是怕吓到福安,让本来就因为母后训斥而情绪极不稳定的她把自己藏得更深,赵湛现在连笑都不想笑一一怎么笑得出来!他向来敬重徐暖竹,欣赏她在皇后位置上的称职尽职,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用他下朝还要操心后宫里女人的破事。但作为母后,却失职得令他无法忍受。

“至於贵妃喜不喜欢你,我陪你亲自问问她。”

“父皇今晚不是要留下来吗?”

“刚才我听了你那么久,现在轮到福安听我的话了,好吗?”

他征求女儿的意见。

福安沉吟,回想母后和贵妃姐姐,终於点头。

是夜,颜欢欢知道皇上摆驾翊坤宫后,就早早卸妆躺床上看电视剧,享受檀纹的按摩了。於是在大晋标准里的大半夜,她被宫人的通传唤起来,披上一件轻薄的外衣,走出去接驾了。

搞毛?

更没想到的是,皇帝身边儿还跟着一只小不点。

‘系统,成就呢?大半夜截了皇后的人,还把她闺女也截了过来,该达成新成就吧?’

系统沉默了一下:【很遗憾,宿主,这么不现实的事情不属於小说经典桥段,并没有这样的成就。】颜欢欢无语凝噎,也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超现实了。

想归想,面上她一点也不显,从容接驾,还揉了揉福安的小脑袋:“用过晚膳了吗?要是饿,我这里都有你爱吃的点心。”

她不知道皇上这晚来是何意,无论如何,既然还带着一个孩子,就不能让她忐忑不安得像寄人篱下。来了,就大方欢喜迎接,她长乐宫,怎会不欢迎一个知礼可爱的小姑娘?

贵妃态度亲昵,一下子将福安高悬的心拉回地面,她迈着小短腿走过去抱了她一下。大晋不兴这样表现亲近,这是在避暑山庄的两个月里,喜欢动手动脚的颜欢欢耳濡目染养成的习惯一一有什么怀疑膈膜?既然我们喜欢对方,心存善意,就先抱一抱,再说其他。

而事实证明,缺爱的孩子都对这种温暖的怀抱没有抵抗力。

“我已经用过晚膳了。”

“这样啊。”

颜欢欢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脸,心中别有一番思索,到底是有何急事,要在用过晚膳之后来寻她?要是独独皇上过来就算了,反正她常年在风口浪尖上玩儿花式冲浪,也不差截一次皇后的胡了,但带着女儿过来,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新鲜得很。

赵湛挽起她的手,将福安从地上捞起来,抱着只小的,牵着大的:“进去再说。”

站在外边吹着晚风,怎么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走进内室一一福安还是第一次来长乐宫,守礼的孩子在陌生地方总显得局促,短手短腿不知何处安放,颜欢欢拍了拍木椅:“皇上今日带福安来,是有事情要和福安一起商量吧,既然要说事,福安也坐下来吧。”

此举,当然不是要离间父女。

恰恰是要摆出尊重孩子的态度来,颜欢欢对福安没有养育的责任,但对她有很高的好感,有事说事,就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赵湛颔首,让她坐到中间:“确实是有事要跟你说,朕…唉,除了你,也没有其他能人说的了,这个时辰,也不能传妙真进宫,朕憋得难受。”

颜欢欢正襟危坐,皇上这大闷骚都坦言难受,看来事儿不小。

扯到福安,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能大概猜个七八,只是皇上想倾诉,她当然把自己的先入为主清扫得一干二净,听他的版本。

“有件事要说在先头,不必在乎朕的看法,这是朕允许你任性的范围之内,无论你答了什么,朕都不会怪责你,只求你看在福安的份上,说一句实话,不必怕伤害到她,”

他拍了拍福安的肩:“你自己问贵妃。”

福安差点被这实在的一巴掌拍到地上去。

好不容易稳住重心,她抬起头,深呼吸,惶惑眼眸不安地看向她:“贵妃,你喜欢我吗?会因为我是皇后的女儿而讨厌我吗?在避暑山庄时对我那么好,是骗我的吗?”她一咳嗽,眼泪涌出来,小手擦着眼泪,孩子情绪一激动,话就说不利索了,她抿出一个带泪的讪笑:“我只是想知道,就算贵妃不喜欢我,我也很喜欢贵妃…”

颜欢欢很见不得孩子哭一一彷佛刻在骨子里,她能对敌人如严冬般冷酷无情,对老人小孩残疾人的哭颜毫无办法,於是一抬手:“停一下,停,福安,你问题很多,也问过我很多次类似的话,没关系,我可以不厌其烦地告诉你,我喜欢你,跟皇后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盼着皇后早点让位给我…好好好我不在孩子面前说这个,我收敛一下,”颜欢欢抿起一抹轻笑:“不会在你身上下功夫,你喜欢我,很好,我很高兴。”

她用手帕替福安擦干眼泪,简直像看到了一只爱哭的小号皇上。

皇上的忐忑不安是很内敛的,外表看着无声无息,内心却早已翻滚过‘你爱不爱我’千百遍,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可惜她阅人有道,这点可爱的细节,逃不过她的眼睛。

“好了,皇上你想跟我说什么?不是也来问我喜不喜欢你吧?”

替福安斟了一杯热茶,她这里的茶水都是甜的,皇上嫌弃得很,却适合孩子口味,溯儿嘴上说不要,身体也向来很诚实,颜欢欢抬眼睐了睐她:“皇上,我爱你。”

“…咳,”皇上一腔怒火被切了个拙不及防:“朕知道。”

福安坐在凳子上,今夜哭过太多回,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气的小兔子。

她来回看两个她最喜欢的大人,在没问到她的时候,保持着温驯的安静,皇上将事情原由简单一说,末了加入个人看法:“皇后做事向来严格,朕说过,在教导福安上,可以放松一些,没必要苛求改变她性子,朕的公主,毋须以和亲来换取边疆安宁,她喜欢做什么,朕都准了,可是看她把她逼成了什么样子!”

赵湛拢起眉,罕见地怒气外露。

第164章 164

颜欢欢靠近怒气冲冲的皇帝, 轻轻抱了一下。

他不解, 但依旧接受了这个拥抱。

“始终是福安的母后,虽然皇上是为福安撑腰, 但还是不要在孩子面前痛骂皇后吧,而且我也不想皇上气着了,”她握住他的手, 态度温柔而坚定, 好像经历过世上所有家庭纠纷,熟练门道:“可以吗?”

她知道皇上不是会被怒火支配的庸人。

果然, 赵湛听了这话,紧绷的眉峰舒展开来, 拍了拍福安的头以作安抚。

“嗯。”他回握她的小手。

说实话,面对这种家庭纠纷,问颜欢欢是最不切实际的,还不如问她怎么撩帅气的小哥哥,她甚至比年少缺爱的皇上都没资格解答这些问题一一她是一个没有家庭经历的人,实实在在的孤儿。

但幸好, 没吃过猪总见过猪跑, 现代人最占便宜的一点, 就是可以轻松在影视或者小说作品里见识没经历过的人生,也是因为没经历过家庭温暖,她才竭尽所能想让儿子过得开心,在母亲一职上如履薄冰,对照着穿越后原主的娘亲,摸索方法养育教导溯儿。她不知道怎么去教小孩,这年代也没有育儿书可以參考,她只能把溯儿当成一个普通人,一个她极重视的人。

颜欢欢不知道‘孩子不能放任要管教’,也不太理解‘棍棒出孝子’,这种听着就像驯狗秘方的话,她不想用在溯儿身上。

“皇上…”

要她给意见,她需要再三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