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贤妃坐在皇帝身后,她没有看到背对着她的皇帝,嘴巴不以为意的一撇,不知是对她,还是她嘴里美丽贞洁的母亲和姐姐。

戚贤妃叹了口气,继续道:“也不知道母亲和姐姐在地下会不会遇上,地下阴冷,两个人若遇上了,相互依偎却也不会觉得寒冷。”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月色如凉,偶尔能传来树叶的沙沙声,有月色从窗纱上射进来,铺在宽阔的床榻上。

戚贤妃转个身,看着身边已经熟睡的皇帝,神情温柔。

他 的呼吸清浅,大约是被李美人气狠了,眉头微皱,连睡梦中脸上都还有一股怒色。微佻的凤眼,连闭着的时候都那样好看。眉毛很浓,透着英气。厚厚的耳垂,像是 圆润的玉。嘴唇很薄,微微往上翘,人们常说,薄嘴唇的男人大都薄情负心…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俊朗的男人,俊朗而成熟,一不小心就引得女人身陷其 中。

她想起了姐姐,她曾经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点点的为他着迷,最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在每一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夜晚,看着他,然后越来越爱他,最后为了他不顾一切,如同飞蛾扑火。

她伸手过去,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眉眼,嘴巴和鼻子,最后回到他的眉头上,又一点一点抚平他微皱的眉头。

可是过了一会,她的手又僵在了他的眉头上面,然后握紧了拳头收了回来,脸上也变得冰冷。

她觉得愧疚甚至屈辱,这个是她的仇人,他为了他的皇位,纵容了戚融害死了她的姐姐,害死了深爱他的姐姐。戚融是胸手,他则是帮凶。他甚至比戚融更可恶,他利用了姐姐对他的爱,让姐姐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

她想到了姐姐临死前的一句不悔,她不悔为他死。可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他享受着皇位带来的权势,享用着他后宫的那些女人,他忘记了姐姐,他甚至喜欢上了另外的女人。

薄嘴唇的男人负心薄幸,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对他动心。她不该如此,她对不起姐姐。她进宫的唯一目的是为了姐姐报仇,而不是纵容自己爱上这个对姐姐负心的男人。

她转过身,背对着皇帝不去看他,然后将自己整个都环抱起来,仿佛这样,她就可以阻止自己去爱上这个男人。

而在同一个时间,让人以为是睡熟了的皇帝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眼神清醒而锐利。

皇帝一连五天都歇在了薛贤妃的甘泉宫,这换句话说,皇帝已经连着五天没有进南玉的宫门了,这在南玉被封进后宫之后,还是头一次。

南玉一开始还觉得皇帝不来没什么,他现在脾气这么暴躁,谁向上前去触他的霉头,不来更好。

可是渐渐的,南玉就觉得没那么好了,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宠了。

她 一开始的宠爱太过盛隆,大半年来几乎可以说的宫闱独宠,猝然之间皇帝连着五日不来她这里,给人落差太大。倘若皇帝只是不来她这里也还好说,可以解释成皇帝 朝政繁忙啊,最近要静一静心啊什么,可问题是,皇帝却又一连五天歇在了薛贤妃宫里。这难免让人觉得,是不是皇帝终于腻了她这个新人,然后重新回到薛贤妃这 个旧人的怀抱里面去了。

南玉失宠,后果很严重。比如说王昭容不再让大皇子来她这里了,再比如说尚食局给她送的饭菜不那么令人如意了,再再比如说,她宫里的人出去,别的宫的人对她们不再那么恭敬了。

一开始的时候,六局二十四司的人对她还只是试探,比如说饭菜偶尔送晚一点什么的,但在后来见皇帝对此无动于衷,不见出来替她撑腰,在想要巴结戚贵妃的目的之下,对她就越来越过分了。比如说把她的份例偷工减料,再比如说将上一餐的旧菜往她宫里送等等。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南玉也不是不懂,哪怕是王昭容这么快就想让大皇子和她撇清关系,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怨的。这宫里就是这样,份位什么的都是虚的,皇帝的宠爱才是实打实的,锦上添花的人常有,指望人给你雪中送炭是比较不可能的。

但上面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南玉得罪了后宫戚太后和戚贵妃两座大山,如果失宠,没有了皇帝的庇护,南玉觉得自己很危险。

戚太后和戚贵妃现在还没对她出手,那是因为她们还在观望皇帝的态度。若是再多个十天半个月皇帝不进她的宫里,南玉保证,一个比一个急不可耐的想将她往死里整。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之下,南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找皇帝,来一个从内到外从心灵到身体的交流。

南玉在心里哭,就是满地打滚死皮赖脸,抱着皇帝的大腿爬也要爬到皇帝的床上去啊。

只要睡一晚就好了,哪怕让她经历一番那天晚上死去活来的折磨,然后让她第二天再喝一碗难喝到像在喝硫酸的药,她也要让皇帝跟她睡一晚。

要是睡一晚之后皇帝原谅她当然最好,不过以皇帝记仇的性子,这基本上不可能。就是不行,先度过了眼前的难关也再说。

和弦对她的决定表示很是欢迎,对南玉道:“那你快点去吧,千万别等了。我已经提你打听好了,圣上就在甘露殿里。衣服什么的也不用换,你现在穿的就是最漂亮的那件。去的理由我也帮你找好了,你就说是去给圣上送汤,汤我也替你熬好了,已经装好在食盒里…”

南玉:“…”

和弦说着,又转头吩咐雪芽把汤带上,然后推了南玉出门,一边推一边道:“见到圣上记得语气要温柔一点,好话要多说一点,要主动先认错。还有,我就不去了,我让雪芽陪你去。”圣上发起火来不知道会不会殃及池鱼,她就不去做这条池鱼了。

说完大约是怕南玉反悔不愿意去,还马上让人将宫门一关,阻止了她的回头路。

南玉看着已经关上的宫门,心里在咆哮,到底我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

南玉气哼哼的转过头,然后带着雪芽走了。

但她在去甘露殿的路上,先遇上了左卫大将军薛定,也即薛皇后和薛贤妃的父亲。看样子是在甘露殿里刚刚面完圣出来,正要往后宫薛贤妃的宫里去。

说起来薛定的名声其实也是不大好,薛家在文宗时期诸皇子争储时候站错了对,站到大皇子赵王一派去了,虽然到后面看情形不对及时抽身,后面免了灭族之祸,但到先帝登基后对薛家一直不大待见,薛家便也渐渐势微了,一直等到先帝后期因薛定军功不断才渐渐重新起势。

薛 定有个原配唐氏,是薛家落败后所娶,这个唐氏也即薛皇后和薛贤妃的生母。唐氏年轻时小有才名,嫁薛定属于下嫁。后来据说是薛定为了前程权势,抛弃糟糠之 妻,无故休弃唐氏,将唐氏和薛皇后和薛贤妃母女三人赶到庄子上居住,自己另娶了河东柳氏嫡支嫡女,引得唐氏最后抑郁而终。

薛定因为停妻另娶之事,在外面的名声也不大好,但这并不妨碍人家家庭事业两得意。如今薛定官至左卫大将军,家庭幸福美满,跟继妻柳氏琴瑟和谐,生有一对子女,家中无一妾室。总之就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说起来,薛定算得上人品不好,但皇帝用人,向来只看有没有用,从来不看人品问题,所以薛定在外头再怎么被骂,却也阻止不住皇帝对他的重用。

南玉见到他的时候,薛定也看到她。

薛定虽没见过这个女子,但看她的穿着打扮,猜测这应该是圣上最近新宠的那位李美人,于是走过来对南玉行礼道:“臣见过美人。”

南玉看着他轻笑道:“是左卫大将军啊,大将军这是见圣上刚出来?”

薛定道了一声是,顿了顿,又接着道:“臣还要去面见贤妃娘娘,就先告退了。”说完行了个礼。

南玉道了一句“大将军慢走”,然后就看着他走远的身影,心里叹口气道,其实这也是个十分英挺的美男子啊,还是南玉喜欢的成熟大叔型的,只是可惜是属于渣男那一款。

叹息完摇了摇头,带着雪芽继续走了。

第35章

南玉还以为进甘露殿的时候,还要花费点功夫才能进去。结果没想到,守门的内侍根本没拦她。

张公公甚至亲自出来宫门处迎她,他上次挨了皇帝二十大板,大约是伤还没好,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怪异得很。

他一边迎着南玉进来,一边跟南玉道:“美人进去跟圣上好好说道说道,圣上心里还是有美人的,美人将圣上哄好了,整个紫宸殿和甘露殿的宫女内侍都感激美人…”圣上最近脾气太暴躁,作为随时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内侍,真得有些承受不住啊!

南玉心道,她还想别人把皇帝哄好了,然后她一辈子感激他呢。大家都指望她,她指望谁去。

张公公等将南玉迎进了门,对她作了个揖,然后道:“圣上就在里面,美人进去吧,奴才就先下去了。”说完自己马上遁了,将硝烟浓烈的战场交给了南玉,顺便还替她关上了门。

南玉只好继续往里走,然后便看到皇帝坐在甘露殿里那张巨大的雕龙翘头案前,手上拿着一本书,却是半天都不翻一页。

看见她进来,皇帝睥睨了她一眼,然后“哼”了一声,道:“甘露殿的奴才现在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南玉在心里骂了一句,如果我是阿猫阿狗,你就是阿猪阿牛!

心里骂完,面上又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用春天般温暖的声音笑着对皇帝道:“圣上读书一定辛苦了吧,臣妾熬了汤,圣上不如停下来休息一会,臣妾伺候您喝口汤?”

说完将食盒里的汤倒出来,跪在地上高高的举过头顶,求着皇帝享用。

皇帝将手上的书放下来,转过身看着她,声音依旧冷冷的道:“李美人,朕不过宠了你几天,你便骄纵得连宫规都忘记了吗?朕的膳食是可以胡乱准备的吗,这汤让人试过毒了没有?”

南玉在心里忍。

她对着皇帝笑笑,举着碗的手收回来,自己喝了一口汤,然后再笑笑,温柔似水的对皇帝道:“看,没毒的。”再将汤举过头顶。

皇帝却“啪”的一声将手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怒盯着南玉道:“你大胆,竟然将喝过的汤端给朕,让朕来喝你的口水脚?”

他奶奶的,抱着她滚床单的时候,将舌头伸到她嘴巴里来,不知道刮了她多少的口水,那时候还说甜来着,现在嫌弃个什么劲儿。什么都不用说了,她就知道他是故意要折腾她的。

简直令人忍无可忍,她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最终泄气的想道,还是得继续再忍。

南玉从地上站起来,将手上的汤碗放到桌子上,然后一把扑到皇帝身上死命的抱住他,然后做出悲伤的模样道:“臣妾知道圣上最近在生臣妾的气,臣妾也知道错了,可是圣上,您听臣妾解释。”

皇帝却不想听她什么解释,反正她无论说什么都肯定是借口,这个女人嘴里就没有几句真话的。她以前将这些哄骗忽悠人的本事用在太后和贵妃身上,他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有趣,但没想到有一天,她却将这些本事用到了他身上来,简直可恨还有放肆…

她真以为他非她不可吗,他偏要冷落她看看。他得让她知道,这个后宫里面,他不是非她不可,但若是没有他,她却连活都活不下去。

他看着她像八爪鱼一样扒着他的手,冷酷的道:“放手,给朕放手。”

南玉却越加紧紧的抱住他,声音啜泣的道:“不放,死也不放。”

皇 帝伸手出来掰她的手,时不时的还想将她往外推,南玉则一边与他的力气作抗争,一边努力的解释,道:“…我知道我不该骗圣上,可是臣妾真不是故意的,臣妾 不是不想为圣上生孩子。臣妾这么爱圣上,恨不得替圣上生一窝的崽儿。臣妾只是觉得,现在不是生孩子的时候。圣上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后宫有多少的妃嫔怀过 孕,最终却都没能平安生出来,臣妾也是怕怀了孩子,臣妾到时候却没能力保护他,反而让圣上伤心失望一场。就算孩子能平安生下来,现在朝政还不稳,圣上要用 心前朝的事,还要再分出精力来保护孩子,臣妾,臣妾也是怕圣上您会太辛苦。”

她说着又啜泣起来,继续道:“圣上,您可以生臣妾的气,但是不能误会臣妾对您的心。臣妾对您的一片真心,如滔滔江水,可昭日月,请圣上明察!”

皇帝越发气得心肝疼,这个女人永远可以将谎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什么怕保护不了孩子,都是借口,真要喜欢一个人,是会不顾一切想要生下他的孩子的,哪怕再多危险困难也会披荆斩棘。她说得再多,也否认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对他没有心。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依靠上他,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已,从头至尾,她都是将他当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工具。

可是,他是天下之主,他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而且他模样还不差,他还对她很好,他还救了她,而她若是没有他,现在还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皇帝有些酸涩而委屈的想,这世上除了他,哪里还能找得出更出色的男人,她凭什么看不上他。

皇帝胸口的某个地方酸酸涩涩的,那是一种莫名的情绪,是一种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绪,有点像是恼恨,又有点像是委屈,总之不太好受。

皇帝是眦睚必报的性子,有人让他不好受了,他便也想让他也难受一下。

他低下头来,埋脸在南玉的脖子上,狠狠的咬在了她白皙细腻得如瓷器一般的肌肤上。

南玉觉得疼死了,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她甚至觉得皇帝是不是打算咬断她的喉咙,直接让她血液流尽而亡。

但她不敢放手,可能一放这个机会就错过了。

她转头也将脸放到了皇帝的脖子上,当然她不是咬,而是细细的舔,然后亲吻到他的耳垂,顺便往他的耳朵里吹口气。

她感觉到了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着她脖子的牙齿松开,然后她便看到他的皮肤泛起了小小的疙瘩,耳根越来越红,那殷红的颜色从耳朵一直往下蔓延到了脖子上。

南玉有些得意的想,至少她还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情欲的。

然后她感觉到了皇帝猛地一下将她推开,然后将她压到了那张翘头桌的边沿,桌子猛的晃了一下,桌子上放着的汤碗摔了下来,“哐当”的一声。但这声音没有打扰到又气又狠,眼睛因为情欲而变得发红的皇帝用力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南玉在这样的事情上从来不被动,她也伸手去扯皇帝身上的衣服。

南 玉身上的大袖袒领比皇帝繁复的黄绫袍要好脱一些,等南玉将皇帝身上的衣服脱下之后,两个人赤裸着身子,南玉一下子跳到了皇帝身上,用腿夹住了他窄瘦的要,手 抱着他的脖子低下头。她头上的簪子晃动了一下脱落了下来,乌黑的头发柔顺的垂落了下来,落在了皇帝的脸上和眼睛上。

皇帝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拨开她的头发,然后便抱着她脚步有些急切的往屏风后面的卧榻上走去了。

一切如南玉希望的那样,床上来一场就好了,只是这一场来得有些剧烈。

南玉从甘露殿出来的时候是被人扶着出来的,她原来的衣裳早就被皇帝撕毁了,好在好听墙根的张公公一听里面情形不对,马上让人去摇光殿给她另拿了一身衣裳过来。

等到回了摇光殿,南玉将自己泡在浴桶里,和弦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年轻人,悠着点,纵欲伤声!”

南玉瞪了她一眼,怒道:“你以为我想啊!”

皇帝后面太狠,弄得她都想揭竿而起不想伺候了,她是靠着什么坚持到最后的,是毅力,以及对生命的热爱。

其 实她对皇帝说的那些也不全是假话,顶多就是真假掺半吧。她不想生孩子,的确是有担心后宫的人会对她不利,她会防不胜防的一部分原因。何况戚贵妃这样讨厌 她,却还会顾忌着不敢动她,多少还是觉得她的威胁不够的缘故,万一她怀上了孩子,以戚贵妃的狠毒和变态,逼急了她,说不好真的会不顾一切先杀了她再说。

但另一个原因,还是她觉得不爱皇帝吧。在她看来,委身于皇帝那是为了活下去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孩子,却是联系两个人的血脉,应该是相爱的两个人创造出来的结晶,而她,却并不想和皇帝有这么深的联系。

她不讨厌皇帝,甚至感激他,是他竖起了一道城墙保护了她,但是还没有到达爱的地步。

和弦大约也是觉得有些理亏,不敢再说话,往她浴桶里倒了点舒缓疲劳的精油。

南玉又对她道:“诶,去给我那个镜子过来。”

和弦转身去给她移了一面铜镜过来,南玉对着镜子微微转了转头,用手摸了摸脖子上被皇帝咬过的地方,疼得嘶嘶的叫起来。

脖子上面留了两排明显的牙印,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迹,铜镜看不大清,也不知道被咬的伤口有多深。南玉想到皇帝咬出了这两个牙印之后,在床榻上又不断的去舔上面的伤口。南玉在心里骂道,真是狗来的。

南玉又问道:“圣上没让人端了药过来?”

和弦摇了摇头。

南玉松了口气,没送药就表示皇帝态度有所松软,总算不是一个坏消息。结果这个时候,外面就有人来传,张公公来了。

南玉和和弦对视了一眼,果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和弦出去了,一会之后又重新走了进来,手上没有却没有端着南玉预想的黑乎乎的汤药,反而拿了一个小瓷盒子,用来装药膏的那种。

和弦道:“张公公是送药来的,说是看你伤得不轻,他手里有一瓶圣上之前赏赐的伤药,特意给你送了来。”

南玉有些脸红,她任是思想开放,因为那什么伤了那个地方,现在还被人提出来,也总是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和弦又有些邪恶的笑着问道:“等一下你是自己上药,还是你自己来?”

南玉将药抢过来,道:“我自己来,用不着你。”说完脸越加红了。

和弦倒是禁不住偷笑起来,过了一会又道:“你说这会不会是圣上让张公公给你送药来的?圣上伤了你,不好意思自己赏药,便让张公公偷偷给你送来,要不然张公公一个每根的人,圣上没事赏他这种伤药做什么。”

南玉道:“圣上心思诡异,行事哪里是我等猜得着的。”

南玉看着手中的药膏,也希望是和弦说的那样。如果真是那样,至少雨过天晴了吧。

不过南玉明显放心得太早了,自那以后,皇帝虽然重新光顾摇光殿,但态度时好时坏的。

态度好的时候也赏赐她东西,抱着她喊爱妃爱妃的,但态度不好的时候,连喝的茶用的碗都挑剔,动不动就罚跪的,简直是将帝王的喜怒无常发挥得淋漓精致。

摇 光殿里也是随着皇帝的阴晴不定,一时如春天般灿烂温暖,一时又如冬天般寒风冽冽;一时如沐春风,一时又水深火热。摇光殿的人,上至主子下至宫女内侍,全都 如同生活在冰火两重天,每次皇帝来的时候,都要仔细研究过皇帝今天的表情,再决定是退避三舍还是上前近身伺候。

便如今天,皇帝刚刚为南玉端给他的茶太烫了发了一顿脾气,连着送茶上来的雪芽都被骂了一顿,整个摇光殿里的人都被吓得战战兢兢。

其实宫女都是学过伺候人的,考试通过了才能毕业的,茶温该多烫怎么可能不知道,说来说去,皇帝就是想找茬。

皇帝发完脾气之后却没有走,反而跑到后面的小花园去了。等到吃晚膳的时候,南玉不想去触皇帝的眉头,又不能不管皇帝,于是对和弦道:“你去将圣上请进来吃午膳。”

和弦也不想去,道:“凭什么我去,是你将他惹怒的,你自己去。”

南玉道:“我是主子,你是宫女,我吩咐的事你不能不去。”

和弦扁了扁嘴,跺着脚不甘不愿的往小花园去了。

皇帝正站在园子里的一颗夹竹桃前,背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是夹竹桃开花的季节,上面开满了粉色的花朵,皇帝就站在树下,周身看不到刚才的暴躁,反而显得十分平和。

和弦对着他行了个礼,然后道:“圣上,美人请您回去用膳了。”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一朵夹竹桃的花枝勾了下来,鼻子凑到上面闻了闻。

和弦想他大概还是在生南玉的气,有心想替南玉说两句话,于是道:“圣上您别再生美人的气,美人其实是很在乎您的,圣上不理睬美人的那几天,美人天天睡不着觉吃不好饭,晚上做梦都在喊着圣上,奴婢见了都有些不忍心,圣上…”

皇帝这个时候却回过头来,手指竖在嘴巴上面,“嘘”了一声。

那声音仿佛带着魔音,让和弦怔了一下。皇帝却将那朵夹竹桃的花枝折了下来,然后轻脚走到和弦跟前。

他的表情很是温柔,凤眼上扬,龙章凤姿,满身风流,带着一股魅气,让人忍不住晕眩。和弦忍不住呼吸短促了一下。

皇帝却在这个时候对她扬眉一笑,让和弦突然觉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样的话,其实并不是只能形容女人的。

皇帝慢慢的抬起手,将夹竹桃绾在了她的发髻上,然后赞叹道:“果然楚楚佳人,容华若桃李。”说着又认真打量了她一眼,道:“你,很美。”说完越过她,然后往摇光殿里进去了。

和弦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殷红的颜色一寸一寸的湮没了她的肌肤,脸上如同朝霞一般,红得发烫。

她捂住自己的脸,惊叫了一声,然后像疯子一样在原地转了几圈,红着脸捂着自己的脸直接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关上了门。

她捂着自己还砰砰跳的胸口,有一种东西仿佛想要从那里里破胸而出。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花枝,然后将它取了下来,上面的花朵还是还是鲜艳的,粉红的颜色就像是她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少女的旖思一经撩拨便破土而出,像云朵,像花儿,令人美得不可思议。

和弦觉得自己这样不应该,可却仍是止不住的脸红心跳,脑袋里不断浮现的,是刚才他替她簪花的一瞬间,那么温柔,仿佛能融化到人的心里去。

她连忙挥了挥头,想要将那些不应该的念头从自己心里挥去。

而在前面用着晚膳的南玉亲手替皇帝布了箸,然后夹了一块玉簪鸡放到皇帝的碗里,接着满眼期待,小心翼翼而讨好的看着皇帝。

皇帝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筷子将那一块玉簪鸡夹起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