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为一件事感觉到这么失态,抱着她往昭阳宫跑的时候,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若是这个孩子出了什么事,他一定让当时在仪瀛宫里的那几个女人全部都陪葬。结果呢,根本什么都没有,白费感情一场。

他真是最近被她装出来的乖巧样子一篇,然后忘记了这个女人原本的尿性了。他刚才是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想痛揍她一顿。

可是没办法,他心里再愤怒,却还是得帮她将谎话圆下去。皇帝悲哀的发现,他好像真的是被这个女人吃得死死的了。

他狠狠的瞪了床上的女人一眼,床上的人大概是感受到了他射过来的目光,表情不动,睫毛却忍不住微微的动了动。皇帝小呵了口气,然后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接着眼睛望向御医,面无表情的道:“李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是因为跪小产的?”

御 医都是常年侍奉皇帝的,最会揣摩他的心思,一听皇帝的话,哪里还有听不明白他的意思的,马上便接着道:“是,昭仪娘娘是因为跪得小产的。”说着还顺便进行 了一下加工,使得这个原因听起来更加的合理,道:“娘娘先前定还被气着了,气急攻心之下先动了胎气。胎儿未足三个月本就不稳,后面又在太阳底下长跪伤了肚 子,因此导致小产。”

皇帝又接着问道:“如果不是在皇贵妃宫里被气着了,又被罚跪不起,以李昭仪的身体,孩子会不会小产?”

御医道:“昭仪娘娘的身体很好,若不是因此,昭仪娘娘自然能将皇子健健康康的生出来。”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道:“直到了,去开方子吧。”

御医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开方子去了。

御医走后,皇帝看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床上的人,想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而南玉的耐心明显比他要足,他看多久,她就能一动不动的在床上躺多久,连呼吸都不短促一下。

皇帝看了她许久许久之后,才道:“真是长本事了,有本事就永远别睁开眼睛,要不然,看朕怎么收拾你。”

南玉还是不动,而皇帝也不再说什么,从凳子上站起来,用鼻孔对着她哼了几声,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南玉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一看他转过身来,又连忙将眼睛合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皇帝自然发现了她的这些小动作,抬着眼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然后便出去了。

南玉走了好一会之后,和弦才悄悄的从外面走进来,轻咳了一声,挥了挥手让寝殿内的人下去之后,这才静悄悄的走到床边,拍了拍南玉的被子,示意她可以起来了。

但拍了一次南玉没动,于是和弦又一边拍一边开口道:“可以睁眼起来了,圣上已经走了。”

南玉这才“倏”的睁开一双眼睛,然后大力的呼出一口气,从床上做起身来。

和弦有些担忧的道:“刚刚看圣上出去的样子,好似有些不高兴。”

南玉道:“没事没事,只要圣上愿意配合我们把戏演下去就好。”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南玉又问道:“皇贵妃和赵修媛几个人怎么样了?”

和弦道:“赵修媛、王昭容和何才人几个现在都躲回了自己宫里不敢出门,皇贵妃刚才在外面脱钗请罪呢,刚才被圣上一轰,先已经被张公公‘请’了出去。”

南玉哼哼道:“看这次不脱她一层皮,想害我,哼!”

和弦有些担忧道:“现在圣上已经知道你是假装的了,还会惩罚皇贵妃吗?”或许圣上会为了维护南玉责备皇贵妃几句,可未必还会降她的份位。

在仪瀛宫的时候她也是傻住了,根本没想清楚就跟着她一起将这出戏给唱下去了,完全没有考虑到万一圣上知道她们是在欺骗他的会怎么办。

南 玉对这件事却有足够的把握,拍了拍和弦的肩膀道:“放心吧,你以为戚融这个皇贵妃圣上封得心甘情愿啊?她是太后临死前逼迫圣上封的,圣上为了孝名不得不 封。圣上现在生气,只不过是因为我没提前跟他打好招呼,将他也骗过去了,害得他白担心一场罢了。倘若他提前知道,指不定举双手双脚的赞成我这样做。”

和弦道:“那就好。”

说到这里,南玉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推了推和弦道:“饿死了,快去给我准备点吃的,我要吃汤饼,汤里面给我多加点胡椒和丁香。”装了一天的病残人士,她可是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饭。

和弦道:“你来葵水呢,不能吃胡椒和丁香,我让人用鸡汤给你做汤饼。”

南玉想了想,摆了摆手道:“好吧好吧,那你快点去,我真的要饿死了。”

和弦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出去给她准备吃的了。

南玉想着汤饼做好还要有一会,于是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在桌子上放着的高脚盘上拿了一只苹果,然后坐在榻上啃。

等半个苹果还没啃完,然后她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以及昭阳宫的宫人大声的带着提醒的拜见声:“见过圣上,圣上万岁!”

南玉来不及想才离开不久的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去而往返,连忙将手上的苹果扔到桌子上,然后飞跑着从榻上跳下来,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将嘴巴里来不及吞掉的苹果咀嚼了几口强吞下去,然后便合上眼睛装睡起来。

等她刚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接着便听到了寝殿的门吱呀的一声被打开,然后熟悉的脚步声往南玉这边渐行渐近,而后她感觉到他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他仿佛还静静的看了她几眼,然后才开口道:“别装了,睁开眼睛起来。”

南玉不动。

皇帝又道:“朕数一二三,若再不起来朕就将你吊起来打。一,二…”

“三” 字未开口,然后皇帝便看到床上的女人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双明明清明的眼睛故作惺忪的道:“圣上,您怎么还在这?您一直守着臣妾吗,怎么不将臣妾叫起 来?”说着又捂着肚子,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泫然欲泣的道:“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已经没了…”说完又拉着皇帝的袖子,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道:“圣上,您一定要严惩害了我们孩子的凶手,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出生来看这世界一眼,就这样,这样…呜呜呜…臣妾也不想活了…”

皇帝看着还沉迷在戏里头拔不出来的她,静静的看了她一会才道:“别装模作样了,起来喝药。”

演戏没有人配合是很没劲的,南玉这才合上了嘴巴,看着皇帝,然后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眼巴巴的看着皇帝,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皇帝从张公公手上接过药碗,递给她道:“喝了。”

南玉接过来,看着这红黑乎乎的汤水,问道:“这是什么?”

皇帝微微挪动了一下坐姿,然后深深的看着她道:“朕怕爱妃身体里面没有流干净,特意让御医开的活血落胎的药,免得秽物残留在爱妃的身体里,伤了爱妃的身体。”

南玉呵呵的笑了几下,道:“不要吧,其实我现在感觉身体好多了,东西也流干净了。”

皇帝道:“这可不一定,爱妃的感觉哪里又御医的诊断来得准,朕是为了爱妃好,爱妃还是趁热喝了吧。”

南玉看了看一直看着她的皇帝,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汤药,再次抬头看了准备盯着她喝药的皇帝一眼,最终还是扁了扁嘴,然后一副赴死的模样去喝着碗里的药。

结果汤药一入口,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嘴巴砸吧砸吧了几下,然后道:“甜的。”接着又用舌尖感觉了一会,又接着问道:“益母草?”

原来是调经的汤药,南玉放心下来,然后十分豪气的一口将剩下的汤药喝了,顺便还用袖子擦了擦嘴,接着将药碗递回给张公公。

做完这些再转头看着皇帝的时候,皇帝已经用另外一种眼神看着她,一副“现在开始跟你算账”的模样了。南玉看得心里一突,身体先于脑子一步扑倒了皇帝身上,抱着他道:“相公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皇帝哼哼道:“认错倒是挺快。”

南玉心道,那当然,我一向识时务为俊杰。

接着又听皇帝道:“自己说说错哪儿了?”

南玉马上道:“我不该骗你,不该让你担心。”说着又抓着皇帝胸前的衣服,眼睛忽闪忽闪的,嘟着嘴巴跟皇帝道:“可是臣妾不是故意骗圣上的,当时皇贵妃要让臣妾跪,臣妾也就是一闪的功夫就想到这个主意。”

皇帝道:“还有呢?”

南玉道:“臣妾不该拿孩子的事来开玩笑。”说着往皇帝身上蹭了蹭,道:“下次不会了,臣妾下次一定不会在明知圣上想要孩子的情况下,还用孩子来让圣上担心了。”

皇帝这才满意起来,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较好的份上,暂时原谅你。”

南玉整个抱住皇帝,趴在他的胸口上,往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然后笑着道:“我就知道,圣上最好了。”

皇帝道:“下次再敢如此,绝不饶你。”说着顿了顿,又道:“以后朕会让御医给你调理身体,直到你怀上孩子为止。”

他从前觉得孩子的事不急,他还年轻,最好等朝政稳固,他将那些不安分的人都竖清之后,再来考虑子嗣的事。可自从有了南玉,他才突然觉得,他也二十四岁了,也该有孩子了,他现在迫切的希望南玉能替他生一个孩子。

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整整一年多,除开她中间故意避孕和偷跑出宫的那些时间,那也还有一年,可是这么长时间,他的种子就全往她身上撒了,结果到现在还没见着孩子的影子。这其中的原因,只怕还是她当宫女的时候受得折磨太多,最后伤了身体。

而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后悔起来。当初太液湖,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他认识她的时间比她以为的时间要久远得多,只是那时候他对她更多的只是欣赏,而并不是非要她不可。就像他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未必都是他喜欢的一样,他欣赏的女人他未必就一定要弄进他的后宫来。

直 到她为了避开戚融的陷害,对他投怀送抱的时候,他也只是她持既然是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的态度,更何况她比他后宫大部分女人要有趣得多,有她在,至少他的 人生不会无趣。早知道如此,他应该早点将她弄到身边来护着,而不是任由她被后宫那些女人践踏而保持旁观的态度。

南玉拒绝道:“不用吧,我身体好得很,用不着…”她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他不容拒绝的眼神给压了下去。

好吧,调理就调理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未必要跟他犟着干,伤感情。而皇帝这时候却突然抱着南玉的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别担心,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孩子的。”

南玉心道,我没担心啊。她细细咀嚼了一下他的话,然后才砸吧出点味道,应该是他自己担心她不能生孩子吧。

南玉第一反应是觉得皇帝真是庸人自扰,在一起三五年才有孩子的大把人在,他们才多久。第二反应是,皇帝会有这样的担心,难道御医真的跟他说了什么话,然后她子嗣艰难什么的?于是,南玉心里也七上八下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端着汤饼从外面进来的和弦,看到里面抱在一起的南玉和皇帝,驻足想了一下,最后又重新退了出来了。

而后到了第二日,南玉便听到了皇帝在仪瀛宫里对戚融发了一顿火,直骂她没有关雎之德,怀执怨怼,行事猖狂,不配为皇贵妃之职,然后将她从皇贵妃之位降成了贤妃。

南玉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坐在昭阳宫的榻上,一边吃着炒栗子一边喝着红枣茶。闻言哈哈笑了三声,表现足了幸灾乐祸的样子。

想到上一位贤妃刚被戚融整死了,结果现在戚融自己又被降成了贤妃,南玉就觉得足够讽刺的。还有当了半年都不到的皇贵妃,刚办完册封礼便被降份位的皇贵妃,也算是大汤开国以来的头一份。

和弦继续还跟她道:“还有赵修媛也被降为了婕妤,现在应该称她为赵婕妤了。还有王昭容和何才人,虽然没有被降份位,但也受到了警告。特别是王昭容,圣上若不是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说不好就要跟赵修媛一样被降份位。”

南 玉对她们不表示同情,赵修媛和王昭容都不算无辜,特别是王昭容,她虽然没有直接帮过她什么,但因为她疼爱大皇子,王昭容也因此获得了不少好处,她不指望她 能报答她,但至少希望她能两不掺合。结果想想她今日在仪瀛宫的表现,真是令人呵呵。反倒是何才人更无辜一点,算是受了她们的池鱼之殃。

戚融的降位圣旨之后,接着的就是南玉升位的圣旨。

南玉因戚融而“小产”,作为令人同情的受害人,与戚融一升一降也算是情理之中,是谁都挑不出错来。她的份位升一级,从李昭仪变成了李淑妃。

贵、淑、德、贤,虽然她现在跟戚融同为正一品,但就像九嫔也有上四嫔和下五嫔之分一样,又比如同是课代表,数学课代表天然的就比地理课代表地位要告一样,她的淑妃同样比戚融的贤妃要值钱一些。

南玉顿时觉得柳暗花明啊,豁然开朗啊。想到戚融压了她这么久,想到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她还在仪瀛宫里被戚融各种奴役啊,现在她终于农奴翻身把哥唱,然后压在了戚融上头,这种感觉,真的不要太爽。

她既“小产”又升职,一哀一喜,无论是来安慰她的哀,还是来恭贺她的喜,自然会又许多的外命妇前来求见她的。

南玉不耐烦跟她们打交道,又正好仗着“小产”要休养可以拒绝,便拒了大部分外命妇的求见,只接见了李家的人,以及已经嫁给了小李御医的茉莉儿。

李家作为南玉的娘家,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她们都是不能不来而南玉也不能不接见的,李家这次来的还是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

李 大夫人还是跟以前一样长袖善舞,说话伶俐。她虽然在南玉面前一直在帮着她骂戚家骂戚贵妃,什么“戚家人都是一个德行,外头的那几个吃相难看,里头的这个是 狠毒张狂”,什么“她自己生不出来,难道也不许别人生,圣上只降她为贤妃真是便宜她了”,什么“娘娘放心,李家是您的娘家,您受了委屈,李家一定会为您撑 腰”之类的,话是说得很好听,但明显看起来,比起南玉“小产”的哀伤,她更为南玉升份位而高兴。

不过这也算人之常情,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李家女儿,李家对她的关心有限,而南玉升职却是能让戚家得到切切实实的好处的。

倒 是李二夫人,虽是南玉名义上的母亲,跟南玉相处却得不多,但想到自己失去的那个女儿若是能长大,跟南玉也是一般的大,现在也该嫁人生子了,于是看南玉的时 候便不由有了几分慈爱怜悯,拉着她的手,真心为她着想的道:“这次孩子没了就没了,娘娘也切不可太过悲伤,好好养好身体再与圣上生一个正经。如论如何,女 人还是得有子嗣傍身。”

南玉很是感激,拉着她的手谢过。

李家的人离开之后,茉莉儿就来了。

茉莉儿和小李御医比较坑爹,他们是在太后殁世的前一天成亲的。结果成亲的当天晚上太后就死了,只怕洞房花烛夜都只开了个头,然后就要开始三个多月的守孝,这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们的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茉莉儿如今已经是作妇人的打扮,梳一个高髻,插金戴玉,身上穿袒领襦裙红披帛,十分俏丽。

她来的时候还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看起来应该是小李御医的长子。一看到南玉和和弦,话都还没说出,倒是自己先笑了出来,也不知道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让南玉当贵妃,因为戚贵妃当过了,再让南玉当会觉得膈应,所以南玉最后不会当贵妃,后面会直接一步到位做皇后。

第76章

茉莉儿看着正被和弦拉着蹲在旁边逗弄乖乖的继子,脸上露出几分温柔之色。接着才转过头来,笑着对南玉道:“娘娘和和弦真是演了一场好戏,真是骗过了多有人。我听到你小产的时候,也是受了一场惊,没想到你连皇嗣的事也敢拿出来 骗,戚贤妃若是知道了,只怕连鼻子都要气歪了。”说着又道:“你们也真胆大,幸好圣上宠你,要不然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收场。”

小李御医是当初给她把脉的几个御医之一,南玉假小产的事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身为小李夫人的茉莉儿。

南玉摆摆手道:“当时也是情势所逼。”再说了,她要是不知道皇帝的底线在哪里,也不敢撒这样的谎话。

南玉不想谈这件事,转移话题道:“你呢,嫁到李家,小李御医对你还好吧?”

茉莉儿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之色,笑着道:“师傅对我挺好的。”

南玉又问道:“那太医署令呢?还有你婆婆,不会为难你吧?”她可是知道,当初太后赐婚小李御医跟茉莉儿的时候,作为父亲的太医署令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听说当初太医署令已经看好了一户人家的小姐,结果没想到,小李御医却通过利用太后给他和茉莉儿赐了婚,很是气了太医署令一场。

说 起太医署令,茉莉儿脸上喜色淡了几分,道:“公公对我的态度也就那样,我也明白的,公公一向以有师傅这个儿子为骄傲,我是宫女出身,他总觉得我配不上师 傅。当初师傅与孙小姐的婚事虽然还只是口头约定,但因为师傅悔婚,让公公给孙家赔了好大一场礼,孙家因此都跟我们家老死不相往来了,公公自然更加对我不满 了。不过好在婆婆是通情达理之人,对我还是很和蔼的,我一个内宅妇人,跟公公接触的机会也不会很多,又有师傅护着我,日子倒是不会不好过。”

南玉道:“婚姻都是有得有失,只要小李御医跟你同一条心,其他的人你就别太在意了。”说着她又取笑她道:“不过你跟小李御医都成亲快四个月了,这称呼也该改一改了吧,总是‘师傅,师傅’的叫,你不觉得乱伦啊,还是说,你就喜欢这种禁忌的感觉。”

茉莉儿瞪了她一眼,红着脸道:“你说什么呢,人家只是叫习惯了嘛。叫了这么多年,突然让人家改口,总觉得不习惯。”

正说着,本来在一边跟和弦玩的李小公子突然转身跑过来,扑倒茉莉儿的身上,腼腆的喊了一声道:“娘。”

茉莉儿看着他的目光柔柔的,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他道:“元郎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元郎是李小公子的乳名。

李小公子对着她摇了摇头,然后指着地上的乖乖道:“娘,我们等一下,将它带回家去。”

三岁多的孩子,性子虽然腼腆,但看得出来十分聪明伶俐,说话口齿清晰,声音朗朗。

茉莉儿是自然知道乖乖是圣上送给南玉的爱宠,是后宫第一宠物,它在后宫的地位可比有些小宫妃还要高。她柔声跟继子解释道:“不行,这是圣上和娘娘的宠物,不能带回家去。”

李小公子并不知道“圣上”和“娘娘”所代表的意义,只知道母亲拒绝了自己的要求,闻言在母亲怀里扭着身子道:“不嘛,不嘛,一起带家里去嘛。”

茉莉儿于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跟他解释,道:“元郎喜欢乖乖,可别人也喜欢啊,你要是将乖乖带走了,圣上和娘娘也会很伤心的。爹爹不是常教元郎,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想一想,要是别人将你养的狗狗和兔子也带走了,元郎是不是会不开心。”

李小公子虽小,但也是能听别人道理的人,闻言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

茉莉儿摸了摸他的头,夸了一句:“元郎真乖。”

南玉看着,笑着跟茉莉儿道:“这孩子看起来好是跟你很亲?”

茉莉儿听着看着李小公子道:“实话跟你说,没有嫁给师傅的时候,我也是很忐忑的,怕孩子不会接受我。可没想到,这孩子一见到我却跟我很亲近,拉着我的手叫娘,而我看到他也喜欢,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像婆婆说的,我跟孩子有母子缘。”

南 玉点了点头,而后又听茉莉儿接着道:“公公总是怕我会对孩子不好,跟我提出想让我和师傅晚两年再生孩子,被师傅严词拒绝了,我一开始听到了也不开心。不过 看到孩子,我又想,晚两年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现在还年轻,趁着这两年多跟孩子培养培养感情,等以后元郎大了点我再生孩子,到时候哥哥带着弟弟或妹妹,反 而更好一些。”

和弦反驳她道:“我看你是疯了吧,你跟这孩子感情好是好事,但也不能为了他连孩子也不生了,你现在嫁到李家,无根无基的,当然是要快点生下儿子站稳脚跟才是正经。”

茉莉儿不满的纠正她道:“不是不生,是过几年再生。”

南 玉倒是赞同和弦的做法,茉莉儿今年是十七岁,在这个时代来说不算小了,但用现代的观念来看,还是太小了,实在不是生孩子的最好年纪,等过个几年身体再发育 好一点,生孩子的质量也会更好一点。再说了,她现在如果要忙着生孩子,自然就没办法再陪着元郎,本就是继母子,若不趁着这个时候培养感情,元郎看到继母一 进门就忙着生新弟弟或妹妹,就算现在不懂得什么,等以后懂事了想起来,心里难保不会有什么。继母子若是有了嫌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小李御医若因此夹在中 间左右为难,以后于夫妻感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和弦还想跟茉莉儿说什么,南玉却挥了挥手打断她道:“好了好了,人家茉莉儿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你别管太多。”

李小公子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正蹲在地上,又伸手去逗弄乖乖。

南玉见了,笑着问他道:“元郎,你很喜欢乖乖啊?”

李小公子转过头来,眼睛亮亮的对她点了点头。但他现在也不执著于将乖乖带回家了,只是问她道:“我以后能常来看它吗?我带萝卜给他吃。”

南玉笑起来,跟他道:“当然可以啊,你想他的时候就让你娘带你进宫来。不过乖乖不吃萝卜,你可以给他带点鸡肉来。”

他又托着下巴,歪着脑袋问他道:“那它吃鱼吗,我也可以给他带鱼来。”

南玉道:“可以,他吃鱼。”

李小公子高兴的鼓起掌来,道:“那太好了,我以后给他带鸡肉和鱼来。”

乖乖好似也听到了他要给它带好吃的,高兴的绕着他跑来跑去,嘴里欢快的咯咯的叫着。

茉莉儿又在昭阳宫里坐了一会,然后便带着李小公子告辞了,南玉让和弦送他们。

和弦送他们到了宫门口,直到看着他们上了马车才转身回来。正走到中庭时,却看到一个年轻的公子在路旁的一处石阶上踢着小石头在走来走去。

那人穿着金吾卫武将的衣服,腰上戴着佩剑,时不时的微抬起头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和弦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楚那人居然是薛家的大公子薛牧。

和弦虽然识得他,但跟他并没有特别的接触,正打算直接从他眼前走过去回昭阳宫。而这时候,薛牧却突然看到了她,突然喊住她道:“喂,那谁,叫你呢,你等一等。”

和弦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叫别人,过了好一会,她左右望了望,见到无人,这才回过身来,指着自己问他道:“你,是叫我?”

薛牧皱了皱眉头道:“这里就你一个人,不叫你叫谁。”说着从石阶上走下来,打量了她几眼,然后问她道:“我记得,你好像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吧?”

和弦对他微微屈了屈膝,然后道:“大人有什么赐教?”

薛牧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和弦道:“奴婢和弦。”

薛牧点了点头,接着垂了垂眼,又抬起,然后顿了一会,才又问起道:“你,你们家娘娘没事吧?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和弦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而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装作不经意的移开了目光,然后又接着道:“听说你们家娘娘小产了,我就是随便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