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因我们这些作长辈的之间的怨恨而起的争执,却让这么个尚不满十三岁的孩子来劝架。我不由自嘲一哂:“臣妾也觉得此事就算了。两个孩子都还小,怎么罚也不合适,就只好罚作母妃的。若说是元汜有错在先,听到那话时良充仪也是一愣,陛下罚了她亦说不过去;若说是元沂…臣妾倒是不怕什么。”

他轻声一笑,搁在案下的手伸过来在我手上用力一捏以示不快,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去。

此事就算了了。

众人散去后,我方蕴了如常的笑意,给他添了茶水,嗔笑道:“陛下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一个四岁一个六岁,能闹出多大的事来?臣妾听完也就不在意了,陛下何必。”

“是,童言无忌。”他沉一叹息,“当然怪不得元汜,但朕方才真想拿静妃问罪。”

我一讶,忙劝道:“陛下可别…帝太后的病刚有点起色。”

“朕知道。”他一声轻笑,眸光冷冷地道,“童言无忌,大人怎么教他便怎么听,可见静妃都对他说了什么。”

“倒也不怪静妃娘娘恨臣妾。”我眉眼一弯,“谁让臣妾独宠了呢?莫说是静妃,只怕别的嫔妃多半也是怨的。”

就算他本就没打算罚元沂、元汜中的任何一个,我还是要多谢元汲。关键时刻,他这个作兄长的肯出来护元沂一把,不论作用大小,总是一份亲情。

我专程到月薇宫去了一趟,琳仪夫人知道我的来意,不曾与我多话,直接吩咐宫女带我去见元汲。

他正在书房练着字,见我进来起身肃然一揖:“晏母妃。”

“殿下。”我回了一福,又颌首诚恳道,“多谢殿下。”

他很有些不自在,看了看我的肚子忙请我坐。我含笑坐下,又道:“多谢你肯护元沂,他性子太急了些。这话当着陛下的面本宫不能说,实际却是明白的,出了什么样的事也不能掐着自己的弟弟不放。”

“儿臣却不这么看…”他低低道,觑了一觑我的神色,“儿臣觉得二弟没做错。若三弟只是不满几句也还罢了,竟说出晏母妃与阿眉都该…”他猛地滞住,又道,“这样的话…实在太过。”

“你还替他说话。”我嗔怪道。他便有些着急的意思,与方才成舒殿上那个稳重的皇长子判若两人:“不是替他说话!方才儿臣只觉得,若是有人这样说母后,儿臣也会动手。”

我静默了一瞬:“你很想念你母后?”

他点点头:“自然。”他说着,抬了抬眸,目光有些黯淡,“晏母妃恕儿臣直言…儿臣也是怨过晏母妃的。”

我心下一沉未言,他又忙续道:“不过现在没有了。起初…起初只是觉得,晏母妃回来了,父皇就去见母后越发地少了,那会儿母后还病着…可母后去后,您跟儿臣说母后也是个人,她会有她爱的人,可以为此不见儿臣最后一面,儿臣觉得…父皇大约也是如此。”他虽是这样说着,似乎很是想得开,神色却仍是充满悲伤,“后来,父皇跟儿臣说,母后希望他立他在意的人为后,儿臣就不恨您了…母后都不恨您,儿臣没资格。”

我惊诧于他这个年龄就有如此想法,只觉得宫里都小看了这个略有些内向的皇长子。他到底是嫡长子,淑元皇后悉心教导大的,怎会差?

安静了一会儿,我看了看他的案几,衔笑道:“不打扰你读书了,本宫回去了。”

“晏母妃。”他蓦地抬起头一唤,我看向他:“怎么了?”

他踟蹰了片刻,问我:“晏母妃您…恨不恨静妃?”

我听出他称呼间的差别,不禁一凛,蹙了眉头淡看着他,似是不明地反问道:“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_(:3」∠)_昨天猜是不是芷寒然后纷纷拿黄瓜当赌注的妹纸们乃们什么心态!!!【摔杯子】

_(:3」∠)_还有给我起外号叫“日万箫”的某只泥够了!【对手指】太黄暴了好吗!!!

_(:3」∠)_其实我就是想说…今天下午三点第二更吧,然后晚上给大家加一更~~~

_(:3」∠)_祝U酱蓝洛妍子朱鸾(还有阿箫倒霉催的基友阿笙)顺利交作业

_(:3」∠)_祝茕茕考试顺利不预习照样好成绩

_(:3」∠)_祝Mint夏上庭成功…

_(:3」∠)_总之长假过去了祝大家学习工作顺利开开心心哒~~欢迎来微博调戏阿箫晚哟~~

225

“她想害阿眉,您恨不恨她?”他平静了许多,再次问我。

我凝神思量片刻,缓缓一笑:“本宫与她如何,都与殿下没有关系。后宫的事,是嫔妃之间的事,殿下是皇子,莫要过问这些。”

“那若她害了我母后呢?”他脱口而出。我蓦地愕住,他竟然知道?

他垂下眼帘,沉吟一瞬又道:“即便她害了儿臣的母后,儿臣也不能过问吗?”

我端详着他,有几分审视的意味。我不确信他知道多少,却未将我知道的告诉他,只淡淡问道:“何出此言?淑元皇后是病故,不是么?”

他抬了抬眼睛,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些许冷毅:“若不是呢?”

“若不是,殿下知道什么便该告诉陛下。淑元皇后是一国之母、是陛下的发妻,陛下自会严惩凶手。”

他身上猛地一松,笑了一声颓然叹道:“但儿臣没有证据。儿臣只是听说…她不是病死的。”

我无比确信在淑元皇后死时他并不知此事,甚至可能是近些日子刚知道的。看来…除了沈立和红药,还有其他人知道实情,才会让他打听到什么。

“你怀疑静妃?”我凝视着他轻声问道,他点头:“是。”

我又问他:“琳仪夫人知道吗?”

“不,儿臣没敢告诉他。”他垂首道,“因为儿臣除了听到几句话外,什么也不知道。”

“告诉她。”我断然道,“把你听到的都告诉她,有多少就说多少。她不仅代掌凤印,日后还是你的母妃,只有她能帮你。”

他愣了一愣:“儿臣只是听说…”

我及时抬手制止了他,笑道:“不要跟本宫说,去告诉琳仪夫人足矣。”

他怔了一会儿,垂首应道:“诺,儿臣明白。”

并非我不关心此事,我本身也是好奇他究竟听说了什么的。

我是要提防着静妃。

皇长子今年不过十二岁,后宫这些个明争暗斗不该让他打听到。可他偏生打听到了、又独独跟我来说。我不得不提防着是否有人故意设计让他知道些什么,又将线牵到我身上来、让他同我说。

告诉琳仪夫人是最合宜的。后宫这点事她素来看得通透,无论她做什么,终是禀着公的,不会遭任何议论。且她还有肃悦大长公主护着,比名存实亡、毫无权势可言的晏家要稳妥得多了

可我也想着,总要寻到些什么线索才好。不能跟静妃如此干耗着,就算一时除不得她,该做的准备也该着手了。

我轻抚着小腹。三月,这个孩子大概会在三月出生,那么静妃要动手的日子…应该也不远了。

从阿眉“中毒”、静妃被禁足始,我有七八日没敢去长宁宫问安。直至邱尚宫亲自来请,打趣说:“帝太后亲口说了,她还没病到分不清是非。静妃娘娘是她下旨禁的足,不会因此怪罪娘娘。太后还念着齐眉帝姬呢。”

我讪讪一福,低应了一声“诺”,便准备了一番,往长宁宫去了。

她疼爱孙女,静妃的事她许是不怪,但元沂与元汜的事…我一壁思量着一壁往长宁宫走。离得不远了,正巧碰见芷寒带着元沂进去,当下生了些忐忑之意,吩咐抬步辇的宦官走得快些。

步辇在长宁宫门口停下,我牵着阿眉的手快步走进去,垂眸从容一福:“帝太后万安。”

“昭训。”帝太后语中带笑,嗔怪道,“有着身孕还见礼。坐吧。”

便在芷寒身侧坐下,她神色间亦有几分忐忑。

帝太后抿了口茶,笑问元沂道:“听说,你前几日跟你三弟打架了?”

元沂眼睛一转,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低应道:“是…”

帝太后笑叹一声,未作置评。可见宏晅是有意瞒着她、让她觉得就是小孩子打架罢了。

她看向我们,问说:“你们与良充仪都是相熟的,去韵宜宫看过没有?元汜过得怎么样?”

“他…”我说着心念一动,迟疑着未言,等着芷寒先作答。

芷寒未有察觉,微微笑道:“皇三子一切都好,良充仪也颇是上心,太后不必担忧。”

我淡看她一眼,也含笑道:“是。良充仪的为人太后您是知道的,不会亏待皇三子。”

帝太后舒了口气点头道:“如此便好,哀家就放心了。”

打从长宁宫退出来,与芷寒道了别后各自回宫,云溪凑上来低低问道:“娘娘说疑宜贵姬有异心…”

我瞥了她一眼,道:“是。”

“那…她方才所答并未向着静妃。”云溪道。我点了点头,确实,若她当真暗中与静妃勾结,大可将元汜前几日不吃不喝、闹着要回荷莳宫的事告知帝太后。帝太后心疼孙儿,保不齐就做主把元汜送回去、甚至直接解了静妃的禁足。

但她却并没有,掩饰了她所知的所有事情,平静地告诉帝太后,元汜过得很好。

我思量着,微一叹道:“这最多说明她不是静妃的人,却不能证明她没有异心。”

又或者,她只是不想帮静妃帮得这么明显。

我凝神远眺,正经过一座分外巍峨的宫殿,与周围错落有致的宫室交叠着,显得格外明显。

长秋宫。历代皇后的住处,淑元皇后薨逝的地方。

“云溪。”我一唤,云溪抬起头静听着,我道,“往长秋宫去一趟。”

云溪一怔,即要吩咐抬轿的宦官改道,我一思又道:“不了,先去趟成舒殿。”

我第一次与宏晅这样毫无避讳地提起了淑元皇后:“快新年了,马上就是淑元皇后的丧期…”他的眉心倏尔紧紧一蹙,我轻缓续道,“两年了…臣妾,想去看看。”

他凝思片刻便点头应下:“好,朕陪你去。”

我随他一起去了长秋宫。已许久没有人来,宫人见了我们均有一愕,忙不迭地见礼。我们静默地走进去,只觉整个长秋宫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与凝重。

这是将近淑元皇后去世后的第二个忌日,却是我得知她死因后的第一个忌日。

椒房殿内,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却都保持着淑元皇后生前所住的样子。直到下一位皇后搬进来前,这里都会是这个样子。我们走进寝殿,我的目光落在窗前地上拜访的垫子上,微有一愣,随即蹙了眉头:“宫人收拾得太不上心了。”

“不是。”他一瞬的失神,颌首哑笑道,“那晚,是朕坐在这儿陪她看烟火。”

是了…我记得,怡然同我说过,那晚她来长秋宫问安,听蓝菊说他们在这里看烟火。那晚的烟火很盛,一簇紧接着一簇在天边绽开。

但我们都没有想到,淑元皇后会在那晚香消玉殒。

我看了看他的神情,默然一福:“臣妾去别处看看。毕竟皇后娘娘的寝殿…臣妾并不熟悉,臣妾去侧殿…”

他微一点头,我欠身退了出去。

我并没有去侧殿,而是进了与侧殿毗邻的书房。淑元皇后很爱看书,我想就算是病重的时候她也是喜欢看书的。

书房里一切如旧,书都是她留下的。种类很多,从诗词歌赋到史籍都有。

此时我自是没心情看那些书的。

桌上搁着一只博山香炉1,近两年没有人用过。我走过去揭开盖子一看,里面焚完的灰烬和残余的香料果然还在。

宫里总是这样,虽然人人敬畏皇后,但俗话说人走茶凉,宫人们的懈怠总是有的。若说当时长秋宫就易了主,这些自会收拾干净、甚至一切都换成新的,但既是保持原貌 ,这些细小的地方极易被疏忽。

心中不禁有些唏嘘,却又有几分庆幸。

“云溪。”我压音一唤,云溪悄声走过来,取了帕子出来小心地收了些炉灰和残存的香饵。

淑元皇后爱看书的喜好我知道,静妃就必然清楚。她急于取皇后性命去争后位,我不信她仅仅是在寝殿里下毒。

在侧殿中静默地坐了片刻,又走去正殿。宏晅从寝殿出来,看了看我的神色:“你…”

“没事。”我抿起一笑,“臣妾想起从前刚册封来拜见的时候,还有晨省的时候。” 我默了默,轻叹道,“总觉得皇后娘娘去得太突然了。”

他的叹息中有我听不懂的情绪。一直以来,他与淑元皇后感情如何是我琢磨不清的。想当初瑶妃宠冠六宫的时候,飞扬跋扈,几乎到了目无皇后的地步、时时挑衅着皇后的权威,不过是倚仗的他的宠爱。可实际上…遇到大事时,他似乎还是偏着皇后多些。

若他知道皇后死于静妃之手…

“陛下。”我微垂着首,喃喃道,“臣妾听说…是皇后娘娘劝您立臣妾为后?”

他沉眸凝视我片刻,答道:“是。”顿了一顿又说,“朕觉得她是对的。这么多年,朕只拿她当皇后,从来不知道她一直只想作个妻子…”他低哑一笑,“她也不曾说过。”

“那…”我斟酌着轻声问他,“在陛下眼里…皇后娘娘如何?静妃娘娘又如何?”

“为什么拿她们作比?”他不解地一笑,沉吟道,“她是个好皇后,朕觉得…若朕拿她当妻子看,她也是个好妻子;至于静妃…”他眉宇间闪过一缕冷意,“近来的事,如不是顾着母后,已足够朕废了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博山香炉】博山香炉也称博山炉,又名熏炉,是西汉时期常用熏香器具,博山香炉上有四个小洞,当炉腹内焚烧香料时,烟气便从镂空的“山中”飘逸而出,仙气缭绕,给人以置身仙境的感觉。

这是第二更~~第三更会晚一点~~可能十点左右~最晚不会晚于十一点~~~

226

我将从长秋宫寻得的香饵拿给沈循看,沈循沾了水微微融开了一些即刻面色大变,惊问我:“娘娘从何处得到的这样的香?”

我颌首一笑,答说:“本宫的兄长本是个游侠,这是他们江湖上的东西。记得当时本宫想拿来看看他也不肯给,本宫好奇,只好趁他不注意拿了这烧剩下的。这么些日子了,今日偶然找了出来,便让大人看看。”说着微一蹙眉头,“可有什么不妥么?”

“娘娘,这东西…”他思量着深深一揖,道,“臣只知这东西有毒,长久使用于人无益,娘娘还是远离为好。至于其他…娘娘若想知道,臣可带个颇精此道的人来。”

沈循已经很知我心思,大体能猜到我想知道些什么。我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沈大人了。”

当日下午,他便带了个医女来,自己识趣地退了出去。那医女向我一拜:“娘娘大安。”

“免了,姑娘坐吧。”我笑了一笑,问她,“姑娘如何称呼?”

她垂首应道:“奴婢陌离。”

云溪取了那帕子出来搁在桌上,我淡看着道:“沈大人说姑娘懂香,姑娘帮本宫看看这个。”

她打开帕子,从那灰烬中挑了一颗出来,登时神色一凛,比沈循见到此香时讶异更甚。滞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怔怔问我:“娘娘您…从何处得到了这东西?”

我仍是那一番说辞,她听罢却似有不信地追问了一句:“当真?”

我皱了眉头,淡泊道:“自然。本宫骗你干什么?”

“哦…”她低下头,手指捏着那颗香饵在指尖转着,沉思片刻幽幽道,“这叫离思香。”

“离思香?”我微一怔,问她,“为何是这个名字?”

“连用数日,神思飘离,魂飞魄散。”她一缕笑意迷离,把那香饵丢回帕子中回视着我,“奇人所制。”

我只觉她这一抹笑容背后隐藏着许多东西,让我心中觉得莫名地慌张,强自定神,凝眸于她,又问:“姑娘知道什么地方有?”

她垂下眼眸,犹豫了片刻,沉缓道:“奴婢只在大燕西南边一个叫枫宁的地方见过,至于哪里能得着这东西,奴婢就不知了。”她抬了抬眼,轻道,“所以奴婢方才问娘娘,当真是您兄长的东西么?”

我微微一笑,颌首道:“是。他们游侠行踪不定,见的世面也多,寻到些什么新奇的东西不足为奇。”

她遂了然,不再多问。看了一看我,又叮嘱道:“娘娘有着身孕,可尤其别碰这东西,不然对孩子也不好。”

“本宫自会小心,多谢姑娘。”我浅笑颌首道,又问她,“用这香的人,在死之前,可会久病不愈么?”

“自然。”她答得干脆,“身子会越来越弱,如是连用,不出一年就会殒命。中途如是不用了倒是还能缓过来。”

我思索着缓缓点了点头,再度向她道了谢,让红药送她离开。

好毒的东西,看来如不是有些势力人脉的世家根本无缘得见,无怪宫中太医查不出了。

因有陌离的叮嘱,这东西我半点也不敢碰。只让林晋将其中尚可用的香饵留下来小心搁着,将香灰丢了。

这些香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又过几日,琳仪夫人忽地亲自到了晳妍宫来见我。我正倚在榻上教阿眉读着唐诗,见她来要起身见礼,她忙笑道:“躺着就是了。”

阿眉却是从榻上蹦了下去,朝她一福身:“琳仪母妃安。”

“阿眉乖。”她在我榻边的席上坐下,向随在身后同来的元汲道,“带你妹妹玩去。”

元汲要来牵阿眉的手,阿眉却因跟他并怎么熟而躲了躲,低头嗫嚅道:“不去…”

元汲耐心地蹲下来,含笑看着她问:“哥哥带你找你永定姐姐去好不好?”

阿眉立刻有了笑脸,嚷了一声“好!”便搂在了元汲的脖子上。

元汲竟就抱着她走了…

我命宫人退下,才轻问琳仪夫人:“姐姐有事?”

她一叹,道:“元汲昨晚突然跟我说,他觉得是静妃害了淑元皇后。他说他本想告诉你…你让他先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