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嫔御都乐得看这个笑话,觉得琳妃实在是替她们出了一口恶气。

回到月薇宫的楚晗却是坐卧不安,一边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冲动,只怕皇帝要问罪下来;一边又觉得自己办了瑶昭仪,必定连皇帝也要心情不好…

她明明想看他开心的…

当日傍晚,宦官匆匆来禀说:“陛下来月薇宫了。”想了一想又低低补了一句,“听说…瑶昭仪哭诉来着。”

楚晗心下一惧。

迎到殿门口,楚晗压制着心惊如常俯身下拜:“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如常命免礼。

楚晗侧过身,面朝着皇帝,恭敬低头不言。过了一会儿,听到皇帝说:“一整天,宫正司都忙得很。”

忙着按她的旨动刑。楚晗明白皇帝话里的意思,垂首道:“臣妾知道…”

“映瑶宫阖宫的宫人。”皇帝一声轻笑。

“陛下…”楚晗想解释几句,又不知能解释什么。她罚瑶昭仪的原因皇帝毕竟已经清楚,她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皇帝提步往内殿走去,她也跟过去,看着皇帝一言不发,她终是慌了,随在后面巴巴地解释说:“陛下…臣妾不想为难昭仪,但她对皇后娘娘不敬,说臣妾的那话…也太难听了。又是当着六宫的面,臣妾就…”

皇帝停下脚来端详着她:“就什么?”

“就没忍住…”她喃喃说。

“嗤”地一声,皇帝笑了出来,凝睇着她说:“你忍什么?给你协理六宫的权,你禀公办事就是了。瑶昭仪说了什么朕知道,你办得没错。”

楚晗一愕。

愣了一愣,她说:“可是陛下那么宠昭仪…”

皇帝静默。楚晗方觉自己说错了话,竟就这么议论起皇帝宠谁来。

一时又没了话。

“嗯…”皇帝思了一思,拉起她的手进了寝殿去。入了殿才道,“朕知道近来宠昭仪宠得有些过。朕也是今日才听说了她那些话…你…”

听着是给瑶昭仪说情的意思。楚晗思索片刻,一五一十道:“臣妾只觉得,陛下宠谁是一回事,宫里的规矩是另一回事。陛下把权交给臣妾,就是让臣妾管着规矩的。”抬眼觑了一觑又说,“陛下宠她也绝不是想让她目无礼法。”

253楚晗小传(下)

皇帝严肃地看了她半天,什么也没说。她心里的不安都写在脸上,半分也掩饰不住。这神情终于弄得皇帝笑了出来,对她说:“怕什么,都说了这事你没错。”

她猛松一口气。

自此以后,她逐渐知道,皇帝宠谁都不要紧,都是有分寸的。但凡是逾越了的事,她都可以按着宫规放心大胆地去管,没有什么例外。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三年,她掌着协理六宫之权,做着普普通通的嫔妃。从没有格外得宠过,也没有彻底失宠过。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在这样的一天又一天里,她变得愈来愈有分寸、为人处世越来越得体大方,在后宫的威信也越来越高。

昔日那一份灼热而执拗的感情,淡了。

惊觉这一切的那一天,她在殿里愣了好久,然后她问自己:后悔么?

好像也不,至少在这三年里从来没觉得。原来即便是那份执拗淡了,她也仍觉得不枉此生。她觉得,此生…能时时见到他就好。

永昭三年迎来了第一次采选,封了不少新宫嫔。本就是百花争艳的时候,皇帝却突然临幸了御前尚仪。

就是晏然,那年清明时的“晏姑娘”。

相较于其他宫嫔的或惊愕或嫉妒或如临大敌,楚晗心里有一种不一样的滋味。只觉得时过境迁,那年清明,她分明觉得这位晏姑娘还是个小妹妹,如今倒也到了嫁龄,然后…也成了天子宫嫔。

晏然受封之后,皇帝却很有一段时日没再去看她。六宫上下都觉得奇怪,皆知皇帝从前就对这位御前尚仪不薄,再怎么说,也不该这样冷落。

楚晗亦有疑惑,她知道,她的夫君坐拥六宫佳丽三千,纵使心从来不在她身上,也不是个那么薄情寡义的人。

怡然央她在皇帝面前提一提晏然,她便应了。皇帝来时,她似是无意的一句:“今日晨省时,晏琼章…”刚一出口,就见皇帝神色微微变了。她不自觉地声音小了下去,皇帝侧过头来:“她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她哑了一哑,说:“也没什么…只是同她聊了两句。她消瘦了不少,瞧着闷闷不乐的。”她抬起头,柔言问他,“陛下从前待她也不错的,她犯了什么错,陛下要冷落她这么久?”

她大概是头一个在皇帝面前如此直白地说起此事的。

皇帝沉默了很久,几是颓然地道了一句:“朕不知怎么见她。”

那么无力。

楚晗一时愕然,堂堂一国之君,不知怎么见一个位居七品的琼章?

“你知道的,她本是要嫁人了。”皇帝苦笑说。楚晗滞住,晏然临嫁侍君的事阖宫皆知,虽多数都是怪她狐媚惑主,但亦不乏有人觉得皇帝此事做得忒不厚道…不管怎么说,这事是没人敢在明面上议论的,今日皇帝却自己提了起来,弄得楚晗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口。

“琳妃。”皇帝思索着唤了一声,“你是不是也觉得…朕毁了她的一辈子。”

她知道她该说什么,却也知道那阿谀奉承的话并不皇帝此时想听的话。斟酌了须臾,她一边给皇帝奉了茶一边缓缓道:“陛下,说不上是毁了她的一辈子。不过臣妾知道,晏琼章她…从来都是想嫁人为妻的,陛下您终归是毁了她的心愿。”

皇帝有一声叹息。默了一默,说了一件让她瞠目的事情。他强要了晏然…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别有它因。为了和皇太后抗衡,也为了不让晏然和亲远嫁…

可到底还是违背了晏然的本意。

楚晗想了一想,讷讷地问他说:“那陛下…您喜欢她么?”

皇帝未答。

她兀自又说:“您如是喜欢她,便好好待她。毕竟她这辈子只能在宫里了,您如是就这么不管不顾下去,才是毁了她的一辈子。您如是不喜欢她呢…就寻机会多给她抬一抬位份,把她搁到一宫主位上去,吃穿用度上好歹不会受委屈。”她说着神色有了几分黯淡,顿了一顿才续道,“女子最在意的…还是夫君的心思。”

她很希望皇帝问她一句:“那你的心思呢?”

到底没有等到。她也没法奢求什么,她不是晏然,不是皇帝强要了她,是她强要嫁进来。

从那天她就知道,晏然日后…必定与别的嫔妃不同了。因为她从没见过皇帝会在面对哪个嫔妃时有如此的忐忑。

即便是瑶昭仪,也没有过。

晏然很快晋了才人。那天是皇次子百日,她的位份是在宫宴上晋的。照理来说,晋个小小的才人实在不值得议论,但晏然的宿敌多了去了,姜家与晏家的仇延续到了她身上。左相当即反对,甚至痛斥晏然是妖妃。

所幸有征西将军解了围,若不然…就晏然那个性子,搞不好就要闹出大事来。

宫宴的气氛有些冷,楚晗看了一看,想起母亲今日进宫看望她,正好寻了这个由头,带着晏然一同告退了。

在殿外,她告诉晏然::“本宫知道你是晏家嫡长女,为家族争上一争也在情理之中。本宫只想告诉你,不论你为何而争,想要再后宫安身立命,就不一要依附于赵家,亦不可依附于萧家。如今鼎立大燕的三大世家,你哪个也碰不得。”

晏然似乎有些懵。也是,她们并不算相熟,她突然说出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难免对方起疑。

而她的心思,就如同她告诉晏然的一样:“因为你是陛下的心头之好,陛下不会想看到你在世家斗争中挣扎。陛下不想,我就不愿。”

他不想,她就不愿。她不会忘记她是舍下了翁主的身份进宫做嫔妃了,而从她嫁给他的那天起,她就不想和其他女人一样去争宠。

她只是为了时时见到他,只是想见他过得好。

所以,一如从前的心思,他在意的这个人,她要护着。

那天晚上,她难免神色有些黯然。回到月薇宫见到母亲,她居然哭了。说不清是在哭什么,就是心里不舒服。她对母亲说:“我觉得我这几年过得挺好的…和我当初想到的也差不多,可是晏才人…”

晏才人不一样。她的出现,意味着楚晗不仅要面对皇帝心里没有自己,还要眼睁睁看着皇帝心里有了别人。

肃悦大长公主搂着女儿一声长叹,语中有责备亦有心疼:“怪母亲当时劝不住你…这晏才人,你若实在看着不顺眼…”

母亲想做什么?楚晗身子一栗,泪眼婆娑地忙道:“母亲误会了…我没有后悔,更没怪母亲当年不拦着我,也绝没有…容不下晏才人的意思。”

大长公主一愕:“还不后悔?”

“不后悔。”楚晗摇头摇得坚定,“只是今晚心里不太舒服罢了。那晏才人母亲也熟悉…不是什么坏人,陛下喜欢她,是她福气好…”

她说着,带起几许笑意。肃悦大长公主怔怔地看了女儿半晌,哭笑不得地叹息说:“枉我还是个皇女,生个女儿是个傻丫头。”

只有那么一次,这么多年她只哭了那一次。谁也不恨、谁也不怨。

她要护着他爱的人,这是她心里愈发笃定的信念。

六宫的斗争从来没断过,越是得宠是非越多。很快,晏然就是众矢之的。一件又一件的事不断冲着她去,楚晗时时暗中帮衬着,也知道皇帝也在护她。

那些年,晏然过得惊心,皇帝没闲着,楚晗亦是为她悬着一口气。

这么多事,没准就有哪件会让她顶不住。宫里头,向来如此。

六宫的嫔御一个个数下来——皇次子的生母愉妃死了、当年圣宠的瑶妃死了、风光一时的岳凌夏死了、新晋得宠的沐雨薇死了、甚至连姜家也倒了,一个接一个,每个人都引起一阵唏嘘,却又如过眼云烟般很快被忘得干净。

她偶尔会想,如若晏然有朝一日碰上了逃不过的劫难…会如何?

真的碰到了,居然是婉然,那是晏然最信任的人之一。婉然说,方氏难产而死,是晏然害死了她…

楚晗不信,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觉得,他一心想护的那个人,不会做出这样去母留子的狠事。

可若有假,那又是谁要害晏然?

她一时不知,却在婉然去了荷莳宫后心里有了数。不仅如此,方氏那孩子也是归了静妃,整件事里,静妃是最大的得益者。

皇帝到底狠不下心杀晏然,却是废了她,贬入煜都旧宫为奴。

晏然离宫那日,楚晗大着胆子去成舒殿见他。他如常的神色,却是异常的沉默。

楚晗对他说:“臣妾…不觉得她会做那样的事。”

皇帝眸色一沉:“朕知道,不是她。”

楚晗一愕:“那陛下为什么废了她?”

皇帝无可遏制地一声冷笑,像是在自嘲。他说:“朕以为朕能护她一辈子,却没想到…”他摇了摇头,“她说她不想去冷宫,如是到了扛不住的地步,就赐她一死,可朕不能杀她。”

楚晗默了一默:“陛下,您把她贬入旧宫为奴,在她看来…未必就比冷宫来得舒服。”

谁都知道,奴籍那几年,是晏然最避讳的事。

皇帝却只是一声轻笑,没再说话。

楚晗仍协理着六宫,没过多久,静妃也掌了协理六宫之权。过了两年,皇后忽地病了,正好到了采选的时候。

因为晏然、因为他心中不快,楚晗是恨静妃的,可她又必须和静妃一起做事。采选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没出半点疏漏。殿选那天,皇帝好像对谁也不上心,几乎都是她和静妃在做主留人。

整整一天,她心里都很不舒服。她做主留下来的这些人,毕竟日后也和她一样同是宫嫔。

皇帝没有注意,那天的楚晗一反常态。楚晗是长公主教出来的贵女,若留嫔妃,自该挑才德为上。可那天,楚晗几乎是以姿色为重了。她想,两年了,宫里都没什么说得上得宠的嫔妃出现。把这些年轻貌美的嫔妃留下,皇帝会不会心情好些?

可是她错了,那些嫔妃生得再美,也没有什么特别得宠的。

换句话说,皇帝的一碗水端得愈发平了。

晏然真是好福气。她无数次感叹过这句话,哪怕她明知晏然遭了废黜。

永昭九年中秋,阖宫都被惊了一跳。

皇帝继位这么多年了,头一回传出有人意欲下毒弑君的事。凶手被带上来的时候,她几乎窒了息。

惊惶不定地望向皇帝,却见皇帝沉沉的眸色中隐有喜悦。深深藏在眼底,却还是被她尽数看见。

皇帝说:“真的是你。”

那天晏然很是平静,没有什么解释就认了罪。静妃带着点讥讽道出“宁婕妤”这三个字的时候,在座的新宫嫔才都愕住了。

楚晗始终看着皇帝,心中忍不住的忐忑,哪怕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她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做,但照理说,晏然死定了,弑君是多大的罪…

若是皇帝最终要亲手杀了她…楚晗觉得,那是件很可怕的事。她搜肠刮肚地想着该如何为晏然说情,却又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弑君,怎么说也是死罪。

“都退下,朕有话问她。”皇帝的口气沉沉的,教人听不出希望。楚晗和一众嫔妃一起退了下去,离殿时吩咐了门口的宫人一句:“若是出了什么事,来知会本宫一声。”

即便她并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只听说皇帝没有杀她,但她在哪里,没有人知道。那些日子,后宫议论纷纷,后来隐约听说,陛下把那个被废黜的嫔妃,藏在了成舒殿的后院里。

谁也不知道皇帝到底什么意思,皇帝也没有跟任何人解释,包括太后。后宫的风声捂得严实,反倒是前朝的动向明显了些。她听说屡屡有人提起中秋下毒之事,明里暗里要皇帝严惩凶手。那差不多是皇帝最油盐不进的时候,任凭一干朝臣说出天大的理由来,皇帝的处理方式也就是两个字:不理。

楚晗看得出,他这般的无所谓之下,是多大的压力。

她忍不住去和怡然打听了,怡然告诉她说:“听说姐姐在宫里,可连我也没见过她。陛下时时差人往后头送东西,我也不便去问去找…”怡然咬了咬唇又说,“方才…陛下自己往后头去了,不知是不是去见她。”

那晚,她去求见皇帝的时候,几乎有些“冒死觐见”的感觉。她直言对皇帝说:“陛下这么把晏然藏在宫里不是个办法,名不正言不顺,陛下也不能藏她一辈子。”

皇帝淡泊地回了她一句:“朕知道。”

她又说:“陛下不如先封她个位份,哪怕是个末等的采女,也好过这么拖着。”

皇帝瞟了她一眼:“朝臣闹得厉害,后宫也不乏有人等着看这笑话。这会儿给她册封,不是把她往死路上推么?”静了一静,他对她说,“而且她恨朕。”

楚晗沉默。替他思索着法子、替晏然考虑着出路。朝臣闹得厉害?朝臣怎能闹得不厉害!若连弑君的大罪都能容忍、能赦免,天下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莫说朝臣,如今帝太后也恼着呢。

静坐了良久,皇帝问她:“还有事?”

她说:“晏然的事…若是母亲肯帮忙呢?”

皇帝执着笔的手一顿,侧过头来看她:“你说什么?”

“臣妾的意思是…母亲是大长公主,如果她肯说话,起码能说服帝太后。太后点头了…各位大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吧?”她说得很是犹豫,这事胜算有多大她心里根本没底。只是觉得,再不是法子的法子也比现在这样拖着好,好歹是化被动为主动。

皇帝思索着不言,少顷后,她又道:“陛下让臣妾出宫一趟,可好?臣妾去求见母亲。”

入宫很多年了,因为母亲是大长公主,入宫很是方便,她从来没有回家省过亲。这是唯一一次,她主动提出回家,是为了帮他的晏然。

皇帝点了头,她说不必安排夫人仪仗,她准备好了次日一早便走。

那天,她留在了成舒殿。寅时,皇帝准备上朝的时候她准备出宫。

离殿时,皇帝屏退了众人,朝她深深一揖,道了一声:“多谢。”

她不禁恍然失神。

原来从当年到现在,他对她能说的,都始终只有一声“多谢”。他从来不懂,相较于他这一句“多谢”,她从来都更愿意听他夸她两句。

不过,当年她是个尚未及笄的小翁主,她可以带着两分撒娇为难他、逼她夸自己还不能落俗套;如今他已是天子,她是他的从一品夫人,她再也不可能那样说了。

在去大长公主府的路上,楚晗一声长叹,揭开了马车的帘子,吩咐外面的侍女说:“给本宫拿个铜镜、拿个湿帕子来。”

东西递进来,她静静地执着铜镜,细细看着镜中的自己。比起那年,到底是老了许多吧。

还画着一枚兰花的眉心钿,这么多年都画着,可他再也没多看过一眼。其实她也知道,那天若不是她逼着他夸自己,他大概也是不会留意的。

到底还是她傻透了。

今日,他对她说了当年的那句话,那么无情地提醒了她,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变过。时至今日,他们也并没有比那一天更亲近哪怕半分。

不知道为什么,她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一颗心,在这一天,突然动摇了。

她颤抖着执起那块浸湿的帕子,一点一点,将那枚眉心钿擦得干干净净。

再也不要画了。

见她蓦地到来,府中上下都吓了一跳。管家忙不迭地施了大礼便要去叫人,她拦住他,一如既往的从一品夫人的威严:“不必搅扰别人了,本宫要见母亲。”

大长公主才刚起床,她径直进了卧房去见,不作声地屏退下人。坐在妆台前的大长公主回过头来:“好端端的,你怎么出宫了?”

楚晗静默地听着房门在她身后关上,滞了一滞,俯身拜了下去,一丝不紊地稽首大礼:“母亲,女儿求您件事。”

肃悦大长公主一惊,连忙过来扶她,嗔怪道:“行这么大的礼干什么?自己都是做了夫人的人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拉着她落了座,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她的额上。被擦去眉心钿的那一块,脂粉同样擦掉了,细细看去,肤色略有不同。

大长公主隐约猜到点什么,凝睇着她问:“这是跟陛下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