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论她怎么做,祁霖都觉得是最好的。

能够被人无条件地信任和肯定,这对于那时候的季槐序来说,无异于在无边无垠的海中漂浮挣扎了太久太久,终于被一艘行驶过来的船只搭救。

而现在,璇玑公主看着明显生气了的祁霖,抿着嘴,目光乱转,有点怂怂的。

“你、你别生气…本宫知道错了…”璇玑公主小小声地说,“本宫也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再犯了!本宫保证!”

说着就伸出一只手,眼睛定定地看着祁霖,认认真真地做了个对天发誓的姿势。

祁霖:“…”

祁霖心里仅剩的那一星半点的火气,算是彻底熄灭了。

她家公主殿下真是…可爱得犯规啊。

祁霖叹了一口气,刚想开口,突然就被扑进怀里的璇玑公主打断了。

祁霖愣了下,赶紧把扑得有点急的璇玑公主搂住,免得她一不小心摔了。

这段时间璇玑公主下定了决心要追祁霖,不仅各种主动去找祁霖,见到祁霖之后也经常会故意增加肢体接触。

不过因为小公主本身完全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全凭专门搜集的话本子上面获得的经验,实施起来就笨拙得可爱,而且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像这样突然扑祁霖怀里还扑不准的情况,以前就有过好多次。

按照往常的情形,祁霖接住璇玑公主后,璇玑公主就该安安分分窝她怀里撒娇了,结果这次好像不太对。

璇玑公主抓着祁霖的手臂把脑袋从祁霖怀里抬起来,然后,在祁霖有些茫然的注视下,一闭眼,直冲冲地就朝祁霖嘴上亲了过去。

话本子里说了,心上人生气的时候,亲亲很有消气的效果!

祁霖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这么被璇玑公主,用牙,结结实实地磕到了嘴唇上。

没错,公主殿下因为依然太急而且第一次亲人太紧张,仍旧没有瞄准成功。

疼得祁霖当场眼睛里就激出了水雾。

祁霖:“…”

她家公主殿下真是个实在人。

就比如,这磕上来的力气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璇玑公主也被磕得一下子让开了。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璇玑公主下意识睁开眼睛,马上就看见了,祁霖那被磕破的上嘴唇。

璇玑公主:“…”

璇玑公主:“啊!清桐!”

流、流血了!

璇玑公主这下子是彻底慌了,想去碰祁霖伤口又不敢碰,想拿帕子给祁霖擦一擦也害怕自己又没个轻重,半天才想起来叫宫里的下人:“你们都傻站着干嘛?!赶紧去叫太医啊!”

见到璇玑公主和祁霖一起进了里屋便全都默默退出来的下人们:“…”

啊?

祁霖赶紧叫住那准备出去的侍女,然后伸手把整个人都极其不知所措的璇玑公主搂进怀里:“殿下,不用了,臣无事。”

先不说就这么小个口子很容易就痊愈了,要是真的把太医叫过来了该怎么说?公主第一次亲人不熟练把人弄伤了?

肯定是不可能往外说的啊!

璇玑公主张大了眼睛盯着祁霖的伤口,还是很慌张:“可、可是你――”

祁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了璇玑公主的唇上。

祁霖极其温柔地注视着璇玑公主,低声道:“嘘。”

然后,祁霖拿开手指,换上自己的唇,轻轻压了上去。

――“殿下,想要学如何亲人的话,臣来教您。”

这是一个温柔缠绵到有些蚀|骨|销|魂|的吻,直到祁霖吻毕,叮嘱了璇玑公主别再掺和朝堂之事后告辞,璇玑公主脑子里都是一片恍惚。

只会红着脸,涣散着眼神,祁霖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点头乖乖答应。

等到在宫门口目送着祁霖的背影完全消失,一阵风吹过来,微凉,璇玑公主脑子里才终于有了点自己的意识。

璇玑公主:“…”

璇玑公主:?!

等等,刚才是…清桐,清桐她亲本宫了?!

璇玑公主连忙捂住自己惊叫出声的嘴。

还、还亲了那么长时间!连、连舌头都…!

口腔里祁霖留下来的味道,此时仿佛变得强烈了几百上千倍。

璇玑公主脸上红得能滴血,捂住嘴,匆匆忙忙就跑回了自己闺房,往床榻上一倒,抓起被子将整个脸都盖住,哼哼唧唧地乱滚了两圈。

好甜,好软…

然后璇玑公主突然顿住了。

等一下。

祁霖能亲她的话,是不是就证明,祁霖也喜欢她?!

就是她喜欢祁霖的那种喜欢!

可是、可是祁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明说?!

璇玑公主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放空了一会儿,璇玑公主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白清桐你个混蛋!占了本宫便宜就跑还不说清楚?!

下次见面,本宫要和你好好算算账!

.

璇玑公主期待的下次见面,还需要过一段时间。

因为刚刚被任命为户部尚书,祁霖的各种公务极其繁忙。

好不容易忙完一阵子能回家稍微歇一会儿,祁霖在马车快到达宅邸的时候,看到了门外三个不太陌生的身影。

白焕,桃枝,还有白老爷。

祁霖:“…”

就知道她这个嫡兄不是个省油的灯。

祁霖叫车夫停下,不紧不慢地走下了马车。

一见到祁霖,白老爷一双浑浊的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就跑了过来:“三娘子!三娘子,是爹啊!”

几年不见,白老爷身上是真的再没了当初那个春风得意白员外的影子,大腹便便头发花白,油腻又邋遢。要不是有护卫拦着,恐怕他都想直接抓祁霖的手了。

毕竟祁霖现在已经官居三品,白尚书的白府里也采买了不少下人,只不过不能近内宅而已。

祁霖半垂着眼睑,毫无波动地看了看白老爷:“白员外。”

语气冷淡。

“白员外,”祁霖道,“贵府的三小姐,早在数年前便已坠崖身亡。如有疑问,可找官府查证。”

白老爷满身的兴奋劲,一下子就被冻住了。

白焕这时候马上凑了过来:“清桐,别胡闹,爹年纪大了,经不起吓的。”

一副理所当然义正言辞的模样。

“对啊三小姐!”桃枝也赶紧帮腔,“您现在虽然是尚书老爷了,可到底也是从我们白府出来的人,老爷可是您亲生的父亲,老爷――”

祁霖直接打断了她:“我白清桐,是京城外某小镇出身的寒门学子,自幼无父无母,这些身世都是当今圣上确认无误后才给了我入仕资格的。诸位如有疑问,不妨去找当陛下质疑?”

桃枝顿时就哑了声。

白焕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祁霖赶在他之前便继续道:“让本官想想,白老爷应该是已经将贵府的家底挥霍一空了?然后白公子想到了本官,自认为和本官有些牵扯,便动员了白老爷和桃枝姑娘一起来找本官,希望本官随手帮帮忙,就足够贵府渡过难关了?”

桃枝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三小姐居然这么快就全猜出来了…

“白公子。”祁霖看向白焕,“你也是有手有脚不缺头脑的人,怎么就不知道自力更生换一碗饭吃,非要走些歪门邪道,来本官面前自取其辱?”

“本官之前一直以为,若说白府还有谁能有救,也就是白公子了。可如今看来,是本官眼瞎了。”

“在本官记忆中,白公子不是如此蝇营狗苟之徒。究其原因,除了白夫人孟氏和白家二小姐白清槿的愚蠢,以及白员外的窝囊外,大概是白公子跟随程珂瑞的那段时间里,享受到了太多达官显贵随手施舍的好处,心性变了?”

“可是白公子,他人的施舍,永远都是有限的。”

太过于一针见血的话,让白焕的脸色瞬间就一片苍白。

没错,就是他跟随程珂瑞的那段时间里,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豪门望族,那真是拔一根毛下来都够普通人嚼用了!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从这样的人手里得到点好处,比起自己累死累活奋斗出来的收获都多上百倍千倍!

既然被彻底揭穿,白焕索性也不再装了,直接就对着祁霖露出了一个堪称阴森的笑容:“这么说,白尚书是不准备帮这个小忙了?”

不过是随手救济一下父亲和嫡兄而已,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的事,居然都不肯做!

第75章温良庶女与刁蛮公主(26)

懒得再和白焕纠缠,祁霖神色淡漠:“来人,送客。”

马上有护卫过来,将三人强行送走。

“白清桐!”白焕挣扎着大喊,“你不管柳铁匠夫妇死活了吗?!”

祁霖猛地一转头,目光直直刺向白焕。

柳铁匠,是白清桐生母柳姨娘的亲生父亲。

柳姨娘当初执意要进白家门,柳铁匠夫妇就寒了心,与女儿断绝了联系。白老爷中举后社交圈子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不再瞧得起曾经的准岳父岳母家,更是不可能主动同柳铁匠家有什么来往。

是以在女主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柳铁匠夫妇这两位亲外公亲外婆的影子。

但是事实上,祁霖从原著中得知,柳铁匠夫妇到底还是舍不得真的就对柳姨娘不管不顾了,这些年一直在偷偷往白府寄东西,银子、衣物、吃食,不定期就会送一些过来,只不过都在孟氏的授意下,被白府的下人私吞了。

后来柳姨娘去世,老两口专门上京来想要女儿的尸首,却被孟氏一番羞辱赶了回去。沉寂了快一年后,柳铁匠夫妇又开始往白府寄东西,东西的内容一看就知道是给女主的。可惜仍旧没有半点能真的送到女主手里。

老两口毕竟是对原主有恩的亲人,祁霖既然穿越成了原主,虽然因为原主信息量的问题不可能去和他们见面,但自从诈死获得了新身份,也一直私底下会定期给柳铁匠夫妇寄一些银子。

祁霖做这件事没有刻意隐蔽也没有怎么声张,属于只要有心去查就能查到的,不过祁霖没有想到,白焕会去查。

不得不说她这位嫡兄头脑是真的可以,只是,偏偏不用到正道上。

看到祁霖这个眼神,白焕一下子就笑了:“你果然对他们很上心。”

祁霖转过身来:“白公子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很是生动。”

“既然仅仅是警告仍旧起不到作用的话。”祁霖对着白焕,露出了一个极其温和的笑容,“那白公子,本官只有动手了。”

祁霖一挥手让护卫继续把这三位送走,径直回了自己的白府。

三日后,白老爷在寻花问柳之时因酗酒过多失手打伤了某高门大户家的公子,获罪入狱。挥霍亏空了多年的身子经受不住牢狱的磋磨,不到一个月便一命呜呼。

那位高门大户的公子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找上了白府。除了白焕,白府其余人等都不知所踪。

三个月后,白焕巴结上了一位祁霖的政敌,成为其门客。然而好景不长,仅仅过了两个月,这位政敌就因涉嫌某皇子谋逆一案被满门抄斩,白焕也难逃一劫。

至此,京城某角落的白员外府,彻底覆灭。

.

皇宫。

璇玑公主走进御书房,对着正在读游记的皇帝陛下行了礼:“父皇。”

声音极其嘶哑。

皇帝陛下听这声音听得愣了下,抬眼一看,璇玑公主的整个眼睛都红肿起来了,眼睛里面湿漉漉的一片,脸上再没了平日里的明艳张扬,全都是委屈和倔强。

皇帝吓了一跳。

他的小女儿从小到大连哭都极其少见,更何况哭成这样!

“璇玑?”皇帝陛下马上起身,“你怎么哭成这样了?”

“母后方才叫儿臣过去,拿了一份名册要儿臣选一位公子成婚。”璇玑公主神色冷淡,“母后说儿臣早已及笄,不可再放纵贪玩,须将此人生大事尽快解决。”

“可是儿臣不肯。那些公子,儿臣一个都看不上。”

她还没来得及等到去好好问一问祁霖的想法呢,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

虽然就算真的被明确拒绝,她也不可能再看得上其他任何人就对了。

但这些她没法对皇后说,哪怕对方是她的亲生母亲。或者说就是因为对方是她的亲生母亲,所以她更没法去说。

璇玑公主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对于自己和祁霖的事,皇后是不可能同意的。

毕竟是女子同女子的相好啊…

璇玑公主都没想到自己会哭,还哭得这么惨。可是皇后摆明了态度她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强硬得根本不容辩驳,她怎么说怎么求都没用。

璇玑公主又想到了这么久没见过祁霖也不知道祁霖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个吻,或者就算记得了说不定也会轻轻揭过去,反正祁霖那么聪明,想要用什么一本正经的解释圆过去这一段太容易了…

可能,很有可能,祁霖根本就没想过要和她在一起…

重重悲伤绝望的念头加在一起,璇玑公主到底没能忍住,哭得皇后都被吓到了。

但是皇后看她哭成那样肯先放过不提,不代表皇后就放弃逼她出嫁了。

璇玑公主看向皇帝:“父皇此次叫儿臣前来,也就是因为儿臣不肯,母后让父皇来劝儿臣吧?”

比起时不时对她严厉要求的皇后,璇玑公主更听对她从小就十分纵容的皇帝的话一些。

被小女儿一下子说中,皇帝也有点讪讪的。再看一看小女儿这肿成核桃的眼睛,皇帝陛下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皇帝叹了一口气:“你母后确实对你的婚事十分看重,也十分忧心。”

他的皇后人很不错,但到底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贵族女子,对于小女儿,把婚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偏偏他的小女儿又不是多么传统的古代女子,母女俩的观念差得实在太多了。

那些名册上的公子都是皇后千挑万选的,还拿给他过目了好几遍。有了程珂瑞的先例,皇帝专门去查了查这些人的老底,真的都很不错。可谁知道璇玑公主竟然一个都瞧不上眼呢?

皇帝这个时候心里都生出了一点后悔的情绪,是不是他对璇玑公主从小太过溺爱纵容了,才把她养成了这个性子?

人啊,到底还是活得随大流一些比较轻松。哪怕他有了祁霖给的长生丸,也不过只能增加十年寿命,他总会老去死去,而璇玑公主的日子还长,若是以后没了他护着,璇玑公主这样过于有个性的人,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头。

本来那个程珂瑞,璇玑公主喜欢,他看着也不错,谁知道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女儿自从那次失恋后便受了情伤,没有半点和哪位年轻男子走得近的痕迹。

他的女儿他清楚,脾气倔得跟什么似的,要是她自己不走出来,他就算是个当亲爹的也没办法。

“不过咱们丫头要是真的不想嫁,”皇帝坐回椅子上,又叹了一口气,“那就先不嫁。反正你年纪还小,多留两年你母后也不是不乐意。慢慢挑着,总能遇上你喜欢的。”

小女儿现在才十几岁啊?现代医学研究得明明白白,女性过早结婚生子对身体也不好。

璇玑公主一怔。

她一下子张大了眼,有点呆呆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璇玑公主知道皇帝一向宠她,可万万没有想到,在面对婚姻大事的时候,皇帝也能对她如此宽容。

璇玑公主突然就是鼻子一酸。

大概是在皇后那里被压抑得太久了,猛然到了皇帝这里对她这么纵容,璇玑公主一时情绪起来了,直接开口道:“父皇,儿臣不是不想嫁,只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除了她,儿臣心里再也不会有其他人。”

皇帝:“…啊?”

你有喜欢的人了你不早说?害朕还头疼该怎么劝你母后!赶紧说出来朕直接赐婚啊!

突然有人进了御书房:“陛下,您让臣――”

声音戛然而止。

璇玑公主和皇帝齐齐望过去,祁霖,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父女俩,有那么一点懵。

祁霖:“…”

…皇帝陛下不是叫她来商讨东南流寇的事吗,怎么公主殿下也在?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和公主之间这个气氛怎么这么不对劲?

她是不是,来得,不太是时候?

璇玑公主在看到祁霖的那一瞬间,又惊又喜,直接跑了过去,本来就鼻子酸酸的,这下直接眼睛里起水雾了:“清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