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霖这种慢悠悠的动作以及漫不经心带着些笑意的语气,反而让陈春红感到了非常强大的压迫感。陈春红本来是背靠在洗手台边缘上的,被压迫得不由得整个人继续往后瑟缩,背部一下子撞倒了坚硬冰冷的大理石边缘上面,撞得生疼。

祁霖突然笑得眉眼弯弯:“不过这个问题我也就是当年才会奇怪啦,当年我还奇怪你为什么连一句安慰我的话都不舍得说出口呢。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啦,无非就是我把你当唯一的朋友,你却只把我当做一个可以利用的傻子而已嘛。”

“你在口头上说着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通过这个身份来从我这里获得好处,不论是小时候我的玩具零食你看上了还是长大后我用什么东西你想要了,只需要你随便几句话来哄哄我,我就会乖乖把它们都送到你手上,多划算是不是?反正我当年那么好骗。你只想从我这里获得好处,却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愿意承担,一丝一毫的付出都不愿意给我。所以在我遭遇校园霸凌的时候,你躲得比谁都快,生怕被我殃及了,马上就能离我有多远就离我有多远。”

“而且陈春红,你不是从小就很嫉妒我吗?嫉妒我长得这么漂亮,一直都是校花,受到很多人的追捧。其实我小时候也算不上特别内向腼腆的,我也会因为别人喜欢我而开心,但是因为你嫉妒我,见不得我比你好,所以一直在我旁边对我灌输各种负面思想,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的喜欢,还让我觉得那些喜欢我的人也只是看中了我的脸而已,要是我真的答应了他们,他们就会对我做坏事然后抛弃我,让我对他们本能地产生恐惧,只会躲着他们。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那些人送我的礼物全都据为己有啦。”

“后来你在我遭难的时候对我落井下石,也差不多就是出于这个心理了,你见不得我过得好。反正只要我过得没你好,你心里就舒坦了。这十年来你估计没少在心里臆想我过得多么不如意,以此来获得满足感吧?不然的话你又还能因为什么,会在今天见到我第一眼就受那么大刺激呢?毕竟我过得有多好,仅仅从外表上就能一目了然了。”

祁霖这一番话说下来,司徒岚已经不只是冷着脸了,而是脸色铁青。

祁霖说的那次校园霸凌,毫无疑问就是慕容书彦一手设计的那次。当年司徒岚对这件事的很多细节都不甚清楚,但司徒岚觉得是因为她没能及时发觉慕容书彦的真面目才对祁霖造成了那么多的伤害,毕竟那时候她和慕容书彦还是未婚夫妻关系,要不是碍于她,祁霖根本不需要吃那么多苦。

这是司徒岚心里的一根刺,哪怕后来慕容书彦终于遭到了应有的报应,哪怕祁霖一直在她旁边安慰劝导她,司徒岚也始终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更何况对于陈春红这个直接加害祁霖的人。

“不过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反正无论你怎么想,也就只能想想而已。”祁霖轻笑了一声,“你没有让我在意的任何价值,要不是今天见面你还对我反应那么大,我连你这个人都不会想起来。”

祁霖的目光冷了许多,聚焦到了陈春红的双眼上:“我在意的是,你不仅在我朋友的婚礼上撒泼,还准备继续蹦跶。”

听了祁霖的这句话,陈春红反而兴奋起来了,两眼冒出精光笑得状若疯癫:“哈!你在意这个?我就知道你在意这个!当年褚若元暗恋了你多少年我能不知道吗?看看!你当年装得多么冰清玉洁的,还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不光知道了还跟褚若元早就有一腿了吧?不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不就是心里有鬼!怎么,最后褚若元把你甩了?不然为什么他跟别人结婚了你还是一个人啊?怎么样,看着情郎跟别人结婚了是不是心里特别难受啊?哈哈哈!”

祁霖:“…”

大姐你这什么鬼的脑回路?!

合着我说了半天你就得出来这么个结论?所有明明白白的事实,只要是对你无益的你全都当做没听见,反倒是抓住我那么几个字眼拼拼凑凑,然后自己脑补一大堆,编出一个对你有益的结果当做事实?

行吧,看来这种自我臆想自我满足的流程你已经很熟练了。

祁霖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连人话都听不懂了…那好吧,听不懂你可以看。”

祁霖突然转过身,一把搂住司徒岚的腰将自己媳妇儿带到自己怀里,然后另一只手扣住了司徒岚的后脑勺,大大方方地亲吻了上去。

司徒岚:“…?!”

冷不丁就被祁霖亲吻,司徒岚刚刚还铁青的脸色和紧皱的眉头顿时都消失了大半,她睁大了眼感受着嘴唇上再熟悉不过的温热,脑海中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祁霖的这个吻非常温柔|缠|绵,扣在司徒岚后脑勺的那只手也小幅度地轻轻抚摸着自家媳妇儿。身体这些年配合出来的默契让司徒岚无意识地慢慢开始迎合祁霖的所有动作,她实在是太熟悉祁霖这些动作所代表的含义了,思绪渐渐回笼,司徒岚知道,祁霖这是在安抚她。

司徒岚:“…”

对于她的情绪,祁霖一向都是第一个发现的。刚才她因为祁霖的话而愤怒不已,祁霖肯定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吻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安抚她才会出现的。

祁霖是想要告诉她之前的事,对她坦白,但并不是想要她为此感觉难受的。

司徒岚感觉心里酸酸涨涨的,她的睫毛抖了抖,最终缓缓闭上了双眼。

那些愤怒,那些愧疚以及那些后悔以及,终于还是在祁霖这样极尽温柔的亲吻里,渐渐沉淀了下来。

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渐渐放松,祁霖知道自家媳妇儿情绪差不多已经平复下来了。她松开司徒岚,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司徒岚的脸颊,然后扭回头,微笑着冲着陈春红说:“现在看到了吗?谁说我是一个人了,我明明是和我老婆一起来参加朋友婚礼的。”

早在看见祁霖亲吻司徒岚的时候,陈春红整个人都僵硬了,女孩子之间的亲吻她不是没见过,以前上学的时候甚至还见过不少,但那些都是朋友闺蜜之间的打闹而已。陈春红也是三个孩子的妈了,不会看不出来祁霖和司徒岚的这个吻究竟是什么含义。

花夕语和司徒大小姐…两个女人,在一起了?!

这个信息量实在是太大,陈春红的大脑几乎当机,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祁霖和司徒岚一吻完毕。

“你…你…”陈春红整个人都有点哆嗦,根本说不出来话。

“老褚少年时代确实对我有好感,这点我知道。”祁霖说,“不过青春期的时候本来就很容易把欣赏和喜欢分不清,长大了就好了。我和老褚之间并没有什么,我在高中的时候,我老婆就已经是我女朋友了,老褚和他妻子感情也很好,你却要把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当正事,并且想以此在老褚婚礼现场闹事,我不能容忍。”

祁霖自己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陈春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当年都看在我和你发小情谊上放过了你一马,没有追究你对我的加害,只是把罪魁祸首的慕容书彦送到他该去的地方了,你怎么非但不知道感恩,还得寸进尺地想要继续害我呢?在我印象里你是个颇有些小聪明的人,应该不至于蠢到这个样子啊?”

陈春红这下像是被戳中了痛点,叫喊着反驳:“你还知道我跟你有发小情谊?!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凭什么当年宁愿帮赵婷补习都不帮我?!后来你和赵婷都上大学了,就我没能上成!要不是你,我怎么至于上不了大学,我怎么至于过今天这种日子?!”

祁霖:“…”

祁霖:“噗。”

“不是,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祁霖是真的被陈春红这神一般的逻辑逗笑了,“好好好,那我回答你:就算当年我帮你了,你也不可能像赵婷那么聪明能有那么大提升的。毕竟就凭你现在对我说话的这个思维逻辑,足以证明如此不可教也了。像你这种一点努力都不知道付出,只想从别人身上无条件获得好处,有什么不如意全都把责任推给别人的人,活该一事无成呢。”

“花夕语!你说得好听!”陈春红双眼血红,“你不也就是抱上了司徒大小姐的大腿才能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吗?!要不是司徒大小姐,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祁霖和司徒岚之间的身份差距有多大,陈春红还是很清楚的。花夕语这种人怎么可能比她厉害!既然比她过得好了那一定是有别的原因,反正祁霖都说了和司徒大小姐在一起了,那肯定是司徒大小姐的功劳花夕语才能有今天!

嗯,没错,陈春红的逻辑一如既往地神奇又理直气壮。

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司徒岚,这时候突然就冷冷地开了口:“要不是我的话,夕语根本用不着非要承担起管理整个司徒家产业的重担。”

“我也实在想不明白,陈春红,按理说,你和夕语是发小,你和夕语认识相处的时间比我都还要长,”司徒岚看着陈春红,眼神里也是冷冷的,“可是怎么你对夕语仿佛一无所知呢?要不是为了我,夕语本来可以随心所欲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根本不需要面对那么多公司上上下下无数大事小事劳心伤神。”

祁霖:“…”

噗。

她家岚岚这样平时不怎么吐槽的,一旦吐槽起来杀伤力就格外得大啊。

这种类似于“不好好搬砖就要回家继承百亿家产”的话,虽然对她来说实际上确实没啥毛病,但是对陈春红怕是要造成暴击了。

陈春红:“…”

陈春红已经完全傻眼了。

什么…司徒大小姐刚才在说什么?!

司徒大小姐这样的人总不至于说假话吧?!陈春红对于这种大世家的人总有一种迷信,可要是这样的话,那花夕语难道…难道已经是司徒家的当家人了?!

司徒岚越说,眼里的匪夷所思就越浓厚:“夕语那么优秀的人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第二个,陈春红,你到底是对自己多有自信,觉得能够跟夕语相提并论?”

陈春红:“…”

司徒岚的疑问太过正经和严肃,陈春红觉得一口血梗在了喉咙口,憋得吐都吐不出来。

祁霖笑得非常软萌:“好啦,既然跟你也说不通什么人话,那就还是简单粗暴一点直接动用武力吧。”

话音刚落,几位相当精悍的黑衣保镖就这么从转角处整整齐齐地走了过来,站到了祁霖和司徒岚的身后。

这些都是司徒家专门培养的保镖,祁霖这个司徒家实际上的现任家主刚才在转角处等陈春红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叫过来候着了。

一群精英保镖看起来是何等的气势,陈春红就算是个没眼色的也看出来不简单了。刚才就祁霖和司徒岚两个人的时候陈春红还只是隐隐觉得,现在有了这一群保镖的陪衬,陈春红才终于清晰地意识到,祁霖身上那种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还相当软萌无害的气质,究竟隐藏着多么可怕的威严。

这样的威严,只可能是长年累月居于上位者才会拥有的。

陈春红终于明白了过来,自己究竟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大人物。

祁霖连头都没回,只是挥了下手给了保镖们一个指令,那些黑衣保镖马上就围到了陈春红身边,准备动手。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陈春红这会儿是真的知道害怕了,哭着大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花夕语!花花!救救我!你救救我!”陈春红拼命挣扎着想要往祁霖所在的方向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祁霖:“…”

大姐你这声音也太瘆人太难听了我的天。

看到了祁霖一脸无语的脸色,马上就有保镖掏出了胶带,直接利落地把陈春红嘴给封上了。

陈春红被彻底制住,根本无法动弹分毫,刚才的挣扎让她整个人自己跪到了地上,现在嘴也被贴上了,她只能无意义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哭着用眼神苦苦哀求祁霖,眼泪鼻涕糊了自己满脸。

这个时候,陈春红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了,十年前花夕语哭着求她帮忙她却只能心灰意冷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绝望和恐慌了。

可惜,已经迟了。

“别嚎了…我又不是要杀人灭口。”祁霖看了一眼陈春红,真的很无语,“我只是确保你在婚礼结束之前不会再搞事了而已,一会儿你会被带到酒店的一个房间里,等婚礼结束了自然会有人放你出来。”

“至于你大概会担心的,我会趁机报复你什么的…”祁霖笑了一声,“你想多了。像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费这个心思,你连入我眼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碍我眼了。”

况且陈春红自己把自己活成这幅德行,就已经是她自己的因果报应了。

祁霖说完就准备带着自家媳妇儿走人,这时候却突然看见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褚若元。

祁霖和司徒岚可是这场婚礼上的重量级嘉宾,刚才发现她们俩齐齐不见了,褚若元吓了一跳,毕竟这对妻妻可不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会玩失踪的人,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再加上同时不见的还有刚刚闹过事的陈春红,陈春红和祁霖之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过节,褚若元稍微想了一下就能想到,心里就更急了,赶紧亲自过来找。

“老褚。”祁霖看见褚若元那样子就差不多知道了他的来意,对他指了下跪在卫生间洗手台旁边的陈春红,“你来得正好,这位女士想要用我俩那点无中生有的情史来破坏你婚礼给我难堪。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先不说其他人会怎么想,我老婆好歹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你老婆万一误会就不好了。所以我暂时把她请到一边去,婚礼结束之后再请走。”

褚若元:“…”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褚若元无语地看向陈春红,乍一看也是被陈春红那个样子和旁边的一群黑衣保镖吓了一跳,不过祁霖做事多有分寸他很清楚,于是很快也就放下了心来。

不过褚若元看向陈春红的那一眼实在是无语得太明显了,居然让现在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的陈春红都看出了点无辜谴责的意味。

其实对于祁霖说的自己和褚若元没什么这一点,陈春红还是嗤之以鼻的,毕竟当年褚若元怎么对花夕语她可都实打实地看在眼里了。但是现在看褚若元这个丝毫不似作伪的眼神…

所以,现在,褚若元和花夕语之间真的是早就没什么了?

陈春红更加恍惚了。

这十年里,没了她,她当年的玩伴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好像只知道,她不在的这十年里,她的这两位玩伴,一个都比一个过得好。

“好。”褚若元对祁霖点了点头,同意了祁霖的做法。

“她丈夫孩子一会儿我也安排人请出来。”祁霖说,“然后我会解决下他们一家子吃饭的问题,再让司机把他们送回老家,免得还有麻烦。你应该不在意他们一家子回老家后说你闲话吧?”

褚若元:“…”

“都已经在这儿定居,把爸妈都接上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回去的机会了啊…”褚若元苦笑,“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和我也没关系。”

祁霖点了点头:“那就好。”

褚若元叹了口气:“我本来想着,我都结婚了,怎么也得和以前有交情的都说上一声,至于他们到底接受不接受邀请过来就随他们便,谁知道搞出来这种事…”

祁霖:“你知道就行。”

以后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好心去请过来。

褚若元:“…”

明明他才是更加年长的那个,为什么好像总是要被年纪更小的妹妹教训?

说话间,那群司徒家的黑衣保镖已经将陈春红带走了。不论是祁霖和司徒岚还是褚若元都没有注意到陈春红早就已经被带走的事情,直到祁霖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提醒褚若元早点回去,三人这才发现一旁的卫生间里面已经空空荡荡了。

褚若元眼看着这边也没什么事了,赶紧就听了祁霖的话赶回了婚礼现场——他可是新郎官,新娘子还在等着呢。

看着褚若元又匆匆忙忙消失的背影,祁霖和司徒岚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然后,祁霖牵起司徒岚的手,身上那种对着外人的威严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由内而外的软萌:“岚岚,走吧。”

这种小事没必要在意,开开心心参加好友的婚礼才是正事。

司徒岚的脸上这时候才终于露出了点笑容,漂亮得如同暖调的油彩画:“嗯。”

第207章桐璇番外

五年后。

京城下雪了。

祁霖穿着狐裘,怀里抱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如同鹅毛。

今日祁霖休沐的第一天,当今皇帝陛下作为一个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人士,也早就把这个架空朝代的官吏休沐制度制定成为了现代世界一样的七日制,即上朝五日便休沐两日,不同的部门时间错开以免影响朝廷正常运行。

趁着这两日的休沐假期,祁霖本来想着要带自家公主殿下出去游玩一番,这是她和璇玑公主五年前成亲之后一直坚持的习惯,一到假期就结伴出去享受二人独处的时光,璇玑公主本来就是个喜欢到处跑的性子,祁霖也乐意暂时从官场里脱离出来陪着自家公主殿下没什么目的性地散心。可惜这次不凑巧,皇后娘娘想念自己嫡亲的小女儿了,璇玑公主和自己的母后也是颇有感情,于是便回到皇宫在母亲那里住了几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祁霖轻轻地叹了口气,半低着眼睛看着自己呼出来的白|色|烟|雾很快在空中散开。祁霖拢了拢自己怀里的手炉,感受到了娘子不在身边的寂寞。

就连质量这么好的暖手炉,都没有办法温暖她此刻有点冰凉凉的心。

这种下着大雪的日子,就该和自家娘子一起窝在榻上,再让下人在塌旁烧一壶热汤,温一些点心,边吃喝边聊,还能一起赏看窗外的雪景,多好。就像之前冬日里她和她家公主殿下会做的那样。

可惜现在璇玑公主不在旁边,多好的想法都没有办法实现。

想到这里,祁霖再一次叹了一口气,这次呼出来的白|色|烟|雾比上一次还要多。

不过算算时间,璇玑公主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几日前璇玑公主收拾行李要去皇宫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就对祁霖说过会返回的日期,就是今日午时正中之前。

祁霖又看了一眼窗外纷飞的雪花,扭过头冲门外喊了一声:“惊蛰。”

出于个人的生活习惯,祁霖并不喜欢见到卧室里有除了自己和自家媳妇儿之外的第三个人出现,哪怕已经在这个古代世界生活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改变。祁霖可以接受作为璇玑公主身边时不时有一些下人来照料起居,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面自家媳妇儿更适应这种生活方式,但是当只有祁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些府里的下人也都知道,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不能进卧室里,在外面的房间守着就好。

惊蛰的话祁霖倒是不在意,这是403在这个世界里面附身的,原主白清桐情同姐妹的贴身侍女,祁霖对于她也相当亲近。不过惊蛰对此摇了摇头,她说宿主大大,既然我现在扮演的人身份是您关系最亲密的下人,那就更应该以身作则,除非有要紧事也不去打扰您。这样的话府里其他下人看到连我都这样了,也就更加不敢违规了!

当时祁霖被惊蛰这个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样子给逗笑了,她摸了摸惊蛰的脑袋,笑着说好,谢谢啦。

祁霖是真没想到她家系统居然都这么聪明这么贴心了。之前祁霖一直觉得403像是个小孩子,而她实在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于是对403也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是这个世界可能是403变成了和她同龄的人类的外形,大概是因为人类还是对于外表类似自己的物种比较有天然好感,所以祁霖感觉自己和惊蛰的关系很明显比之前两个世界都要亲近得多。

惊蛰当时笑了笑没说话,其实心里想的是,她说的只是原因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没事并不想要吃宿主大大和公主殿下的狗粮,而且公主殿下一直莫名其妙会吃她的醋,她当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QAQ!

所以祁霖府上这么个不成文的规定就这样定下来了,反正祁霖本身也没有要多少下人,也就是一些必要的家丁门卫和丫鬟仆妇。哪怕五年前祁霖已经官居一品成了当朝的丞相,皇帝陛下亲自为她和璇玑公主赐婚并且赏赐了一处奢华精致的大宅院,祁霖的生活习惯还是一如既往。

好在习惯了诸多下人事无巨细伺候的璇玑公主对此并没有什么不适应,在跟祁霖一起生活久了之后反而更喜欢祁霖的这种生活方式了,觉得更加自在舒适。

反正只要是和清桐在一起就好,别的都是其次的!

这会儿就守在门外的惊蛰听到了祁霖叫自己,马上便推开帘子走了进来:“宿主大大,怎么啦?”

因着祁霖的喜好,其他下人也是不太会靠近主卧的,只要不是大吼大叫,惊蛰对祁霖的称呼没必要太在意。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祁霖问。

“现在是上午十点一十三分!”惊蛰回答。

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午时了。祁霖点了点头,吩咐道:“去叫厨房先准备着吧,一会儿公主就回来了。”

璇玑公主说的最晚回来时间是中午十二点,祁霖熟练地报了几个璇玑公主爱吃的菜,惊蛰马上记了下来转身出去去厨房。自家宿主大大想让公主殿下能够一回来就吃上刚做好的合口饭菜,这点惊蛰早就习惯了,她已经可以相当娴熟地向厨房传达各种祁霖没有明说但是有表达过意思的注意事项了。

眼看自家公主殿下很快回来了,祁霖也不再继续在内室里坐着。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慢悠悠地就往院子里面走。

皇帝陛下当初赏的这间宅子是真的精致又气派,府里的那些下人在祁霖和璇玑公主的管教之下也相当勤勤恳恳,把院子里面收拾得很不错。现在这大雪铺下来,给整个院子里面的枯树、假石、池塘、砖瓦、亭台上都盖了一层雪白,如诗如梦,看起来格外地赏心悦目。

祁霖走上院子里面的一间小亭,四下里望了望,心里盘算着这个地方周围的景致是真的不错,等她的公主殿下回来了可以在这里煮茶赏雪,嘴角不由自主地就勾起了一些弧度,注视着亭外飘雪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就在祁霖盘算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有下人前来禀告,尚书令楚聆拜访。

乍一听见楚聆的名字祁霖还愣了下,尚书令和她这个丞相的官职休沐日子可是错开的,这会儿楚聆不是应该还在上朝吗?不过祁霖很快就想到了,皇帝陛下也不是没有提早退朝的时候,楚聆大概是一下朝就赶到她府上来了,毕竟皇帝陛下为了从惊蛰那里看电视电影方便些,赏赐的这间宅子离皇宫是相当近的。

至于楚聆为什么会这么匆匆忙忙就赶过来找她,祁霖心中也有数。她笑了笑,吩咐那个前来禀告的下人:“请尚书令进府,好生招待。”

那下人即刻领命退下。

祁霖笑着摇了摇头,也出了亭子,往会客的花厅走去。

这五年来,和祁霖一直关系相当好的楚聆在朝廷上的表现一直都很突出,现在也官拜正二品,成为了尚书令。祁霖和楚聆共同的好友刘穆之也同样政绩斐然,只不过比起祁霖和楚聆来说稍微逊色一点,如今是从三品的国子祭酒。

当年还在一同应考的三人即便现在全都已经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位高权重,彼此之间的情分却仍旧如初。虽然因为都是大忙人而常常多日都不联系一下,可是有空闲的时候都会想办法聚一聚。祁霖府上的下人也是知道尚书令楚大人和祁霖的关系好,这才会在楚聆一来白府门口就马上前来禀告给祁霖——当朝丞相白清桐的府门不好进,这是整个朝廷都知道的,若有来客,祁霖要么称病要么称忙,基本都是见不到人的。

有些资历老的官员以此来批评祁霖不懂官场规矩,只知道由着自己性子瞎胡闹;也有些有事想要求见祁霖却最终碰了一鼻子灰的人酸溜溜地在暗地里骂祁霖假清高,一个丞相当得像是隐居不仕的山间野客;还有一些和祁霖在官场上对立的官员为此抚掌大笑幸灾乐祸,就等着看祁霖哪一天把自己搞成孤立无援了他们好看一出舒心愉悦的大戏。

这些事情祁霖都知道,只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反正这些人最多也就是在背地里嚼嚼舌根罢了,有本事当着她的面来说呗。

那些人可不敢。对于祁霖这个当朝丞相,民间声望厚重的活菩萨,璇玑公主的女驸马,皇帝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他们没有胆量造次。

祁霖走到花厅的时候,楚聆已经在里面坐着等她了。祁霖笑着问了声好,就看见楚聆扭过了头来,双眉紧锁,目光如炬。

祁霖:“…”

祁霖叹了口气,在楚聆对面的位置坐下,语气有些无奈:“怎么了?”

惊蛰这时候也已经候在旁边了,刚才楚聆的茶就是她倒的,现在立即过来也给祁霖倒上了茶再退下。

“你还问我怎么了…”楚聆也重重地叹了口气,“白清桐,你别跟我装傻,咱俩谁还不知道谁啊,我是为什么来找你你能不清楚吗?你这只老狐狸干什么不是心里门儿清,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祁霖笑了一声:“我这不是向你确认一下嘛。好啦,要真的就是我想的那件事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不用——”

第208章桐璇番外

“不用?”楚聆直接打断了祁霖的话,“不用什么不用?不用担心?你都要被逼着辞官了还不用担心?!”

楚聆虽然在祁霖和刘穆之这种多年好友面前一向比较活泼直率,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可是他本人在骨子里还是相当冷静稳重的。这会儿楚聆的情绪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暴躁,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脸色非常差。

楚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祁霖:“…”

祁霖的面色仍旧温和,她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平静地开口询问:“今□□廷上有谁说什么了吗?”

关于楚聆提到的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以说就在五年前祁霖上任丞相之后,朝廷上类似的声音就一直没有停歇过——太多人都在质疑祁霖的能力,觉得祁霖不配当丞相,应当尽早退位让贤。

这种事情祁霖这个不怎么在乎朝廷舆论的人都一清二楚,更别说楚聆这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精了。再早几年楚聆还会对这些针对祁霖的质疑和贬低心里非常不约,但是见得多了听得多了也就慢慢懒得理会了。反正不管外界如何说道,祁霖这个当朝丞相的位子照样坐得稳稳当当。

所以,今天楚聆能为了这件事如此激动愤懑地来找祁霖,除了朝廷上发生了什么实质性会影响到祁霖仕途的大事,不可能再有别的原因了。

至于这个实质性会影响到祁霖仕途的大事究竟是什么,祁霖心中差不多也有了猜测。

果然,楚聆听了祁霖的话就是一声冷笑,然后回答了祁霖的问题:“以你的身份地位,除了皇帝陛下,还能有谁在明面上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