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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依旧是那样怜悯和愧疚的眼神,带着点愤懑。

我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擦了一把鼻血,慢吞吞地和他说道,“你别这么凶看着我……我的鼻血都被你吓退了。”

他的怜悯与愧疚顿时被我煞风景的话硬生生逼得荡然无存,“你傻吗?我说在琴房等你就真的会等吗?我故意约在寅时便是看准了时辰太早你不会来,又怎么可能等你?”

我不傻,世上没有比我更机灵的人了,我被打成了猪头模样都还晓得要趁这个时候多揩些他的油。

“你看准我不会来?”我摇头,双手搂紧他的脖颈,“你没有看准。”

“你们两个聊完了没有?!没被打够是不是?还不滚?!”领头的打手大哥一定是还没娶上媳妇,一定是。

他们挥起棍棒,我连忙转过头摆手,“还、还有两句,再说两句就滚了……”我摸出怀里的萤囊,塞到他的手心,急急道,“景弦你看,萤火虫还活着!”

趁他垂眸看着萤囊愣神之际,我凑到他耳边轻声补了一句,“我晚些还会再来的!”

说完这两句,强烈的求生欲就使我抱着脑袋窜没影儿了。

几天的时间,我因为不够机灵挨了两顿毒打,这是我短暂的人生中耻辱的一笔,因为除了与狗争食那会儿,过去的十年里我也唯挨过一顿而已。

我暂且不好意思回我那破败的花神庙里接受小春燕的嘲笑,只好去找酸秀才,同他说说我为了男人倾家荡产还被挥棍暴打这档子事,看我近期的经历能不能给他提供一些编话本子的思路,有利于以后说书。

酸秀才生得勉强算是一表人才,但更让我关注的还是他穷酸穷酸的迂腐相,印象最深的也是他一年四季变化不大的粗布麻衣。

我实在想不通敏敏姐姐看上了他什么,样貌和钱都没有,总不可能是才华罢。要知道他用来维持生计的大多数话本儿故事都来源于我闲时的鬼扯。

“你这个人,也不知看上了我什么。”酸秀才也常唉声叹气地这样对敏敏姐姐说,“我除了会说书和讲两句文绉绉的话以外,别的才华就没有了。”我作证,是真的没有了。

可敏敏姐姐还是喜欢他喜欢得死心塌地,我不明白。当然,等我明白的时候,也是个悲伤的故事。幸好,我是个乞丐,我的故事一文不值。

酸秀才一如既往地在天桥底下摆弄说书摊子,他抬眼看见我来了,笑着招呼我坐,“小花又这么早起来,快坐,我还收拾一会儿才得空。”

我十分痛恨这个名字,概因敏敏姐姐家里以前养了条大黄狗也叫小花,每每酸秀才这样叫我,我总觉得他是在招呼敏敏姐姐家里那条大黄狗。

说起小花,我常常从它嘴下抢夺食物,抢不赢没有胜利感,但说实话,和一条狗抢赢了的话我也实在没有任何胜利感。

我就径自坐在矮板凳上捧着脸把他望着,他借着烛火才看清我脸上挂了彩,“你这是哪儿弄的?来来,我这里还剩些药,自己抹着。”

接过酸秀才不知哪个年头买的药膏,我一边往脸上抹,一边跟他叙述我这几天发生的事和看上的人。

听完了我的故事,酸秀才说他一个编话本子的都不敢这么写,“屁大点儿孩子,晓得什么情情爱爱?”

“我也觉得,所以你也和我一样认为我还有机会?”我的脑回路有点跳脱,也不知他跟没跟上。

“什么有机会?”果然没有跟上。

我解释道,“他屁大点儿的孩子,不晓得情情爱爱,他家老鸨又不让我和他玩儿,所以他其实不是在拒绝我,只是还不明白我的心意。等他大一点了,他家的老鸨允许他和我玩儿了,他就会知道我是多么地喜欢他,然后接受我的心意。”

酸秀才决定将我这番话写进话本子里,提前祭奠我这段早熟且失败的感情。

朝阳升起,我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倚在天桥脚下打了个盹儿,醒来的时候,刚巧瞧见敏敏姐姐拎着一篮子鸡蛋走过来。

敏敏是个美人,就算只穿着碎花布裙,编了一个辫子,别着鹅黄色的迎春花,也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敏敏姐姐!”

敏敏闻声看过来,我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她一把抱起我,我晓得我轻得都不需要她放下鸡蛋篮子,单手就能端起来。

“瘦巴巴地。”敏敏摸着我的骨头,皱起眉,“来,给你拿两个鸡蛋,再给小春燕带两个回去。”

“谢谢姐姐。”我抱着鸡蛋低头一瞧那篮子,“剩下的就都是陆大哥的了吗?一二三……还有七个,敏敏姐姐,你们家的鸡真能生。”

我管酸秀才叫陆大哥,因为敏敏姐姐也这么叫他的,只是我没敏敏叫得那么甜那么好听。但我今天叫景弦的时候,是故意叫得很好听的,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觉得。

敏敏姐姐将蛋篮子往酸秀才的手里送,他却背过手退了一步,低头道,“你……别再给我送了,上次送的我还没有吃完。”

“你先放在那里,现在还不热,又不会坏掉。”敏敏红着脸,将篮子又往前递了些,“你就收下罢,是我自己情愿送的。”

两人推拒来推拒去,那鸡蛋终究是被敏敏执拗地推到了酸秀才的怀里,酸秀才窘迫地抱着篮子不知所措,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银子……”

敏敏拦住他,“银子太俗了,我不要银子,你若是觉得心里有愧,那就给我画一幅画像,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给我画过,我要你画,我拿回去挂着。”

我料敏敏是有备而来,将酸秀才套得死死地。

“……好罢。”我感受到了酸秀才的无奈,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彩色的颜料。他一般是下午开始说书,这会儿还早,不耽搁。

我就搬着板凳坐在酸秀才旁边,亲眼见证敏敏落在画中,虽只有黑白二色,她却依旧娇妍如花。酸秀才的才华中竟还有这么一项,简直是深藏不露。

想到这里,我忽然直觉景弦也一定多才又多艺,弹琴作画自古没有分家的道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套他,问他要一幅我的画像?

在酸秀才这里听说书磋磨到了午时,我揣着四枚鸡蛋往解语楼跑,这一回我看准时机躲过了姑娘和打手的视线,一头嗡进他的琴房。

这套动作我做得行云流水,我知道以后的每天我都将这样行云流水地过来,日子越往后,我的身手就会练得越矫捷,长大以后可以去做个劫匪,为我的小乐师抢玉劫簪。

他正在弹琴,听见有人闯门而入,下意识惊讶地抬起头,发现是我之后悠然的嘴角就耷拉了下来。

打扰他弹琴非我本意,我只是想每天都和他待在一块儿罢了。我有些抱歉地跪坐在他身旁,轻声问,“我这样每天都来,甚至一天来好几次,你烦吗?”

他晲了我一眼,坚持将这一曲弹完了才回道,“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我一噎,低下头讪讪,“我其实就是客气地问问……对了,我这次不是空手来的,我给你带了鸡蛋,我送你鸡蛋吃的话,你留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可以吗?况且,我的琴还没有学完……今早我也没有迟到。”

他看了一眼我捧起的鸡蛋,明显露出了“我不喜欢吃鸡蛋”并“我不缺鸡蛋”的表情。

这样我们的对话就卡死了,我根本没办法像敏敏一样理所当然地让他为我画我的画像。他不缺鸡蛋,这可怎么办。

我硬是将鸡蛋放到他的怀里,学着敏敏的腔调,“你就收下罢,不用和我客气,这是我自己情愿送的。我听说,食物这一块儿都是吃什么补什么的……”

他转过头,诡异地盯了我一眼。

我继续说,“鸡蛋里面有很多营养,你还是比较瘦的,得多吃点蛋补一补营养。”

“……”他想说什么却好半晌没有说出口。

我却不容错过这时机,追问道,“那,你收了我的鸡蛋,能不能为我画一幅画像呢?”

他皱眉,“我不会画画。何况,你这样的头发,这样的瘦胳膊腿儿,这样的腰……我为何要画你?”

我再一噎,但想到我是小孩子身材,也释怀了,同他道,“我的腰身确实没什么好画的。重点是脸,画得像我就可以了。”我不相信他不会画画。

“脸……”他冷漠地低头抚琴,教养很好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丝毫不按酸秀才那个套路来,我被他这一个字怼得又是一噎,想了一下才正经回他,“虽然我生得不怎么好看,但我可以拿回去挂在花神庙里为我家娘娘辟邪。”

他漠然,“我不会画画,也永远不可能画你。”

那好吧。

这一整段就垮掉了,我心里想着有点对不起小春燕,因为送景弦的四个鸡蛋里有两个是敏敏姐姐让我拿给他吃的。如今鸡蛋没有,画像也没有。

我坐在他身旁,没话找话,开始了一场尴尬的聊天,“你今早来得及时,也算救了我,我还是很感谢的。”

他没有说话。

我好奇地问,“如果以后我遇到什么难处,你会看在现在的情面上救我吗?”

他斩钉截铁,“不会。”

第8章 他被打脸的时候我在现场

那好吧。

他说不会,那我也就没有再去香字号见他一面让自己丢人现眼的必要了。

我以后须得时刻提醒自己,那是一个有妇之夫,应该敬而远之,绝不能趁他妻子出远门的时候和他胡来,生出什么瓜葛倒是其次,生出什么孩子那就完了。

我笑,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蹩脚的话本子事情。他为他的妻子画像,为他的妻子洁身自好,为他的妻子搭建傍水的木屋,又怎会愿与他曾经嫌恶至极的人有什么瓜葛?

澄娘显然没有在意我的神色,只摩挲着指甲冲我道,“你自己取个花名,我着人去刻牌子。”

我默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明日应该如何逃脱我还尚未想到办法,暂且没有给自己取个好听艺名的雅兴,只好拿出本名垫上:“花官就挺好的。”

于是,刻有“花官”二字的玉牌于次日清晨被放在了我的梳妆镜前。

今日为我梳妆的依旧是昨晚的舞姬姐姐,她一边帮我编着好看的辫子,一边教导我说,“过了今晚这一遭,你就和我们没什么不同了,以后绾发上妆这样的事也须得自己动手。我一会儿要和另外两位姐姐出门采买胭脂水粉,你有什么要我们帮忙带的吗?”

我如今身无分文,吃穿用度都是澄娘管着,唯有头上一根玉簪是六年前去柳州时小春燕送我的,还值些银钱。

我拔下来,拿在手里摩挲着,想到我走时小春燕对我说过的话,顿觉手中这一根玉簪将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枉我被他一手欺负到大,如今他是时候该还我了。

我将玉簪推到舞姬手里,抬眸问她,“你们会路过花神庙吗?”

舞姬迟疑着点头,随即又问,“你说的是哪一个花神庙?云安可是有两处花神庙的。”

我讶然睁大了双眼: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小春燕以前住的那座旧庙竟还没拆?花神娘娘与我比起来,坚强得不止一丁点。

“七年前盖好的那座新庙。”我急切追问道,“淳府还在那里吗?”

“妹妹说笑了,那样大一座府宅,怎么可能说不在就不在?”舞姬笑道,“前几日淳府还大开粮仓救济过难民。那头繁华,脂粉铺子也多,我们肯定会路过。”

总算在物是人非中找到些不那么非的,我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姐姐,那你可否帮我将这根玉簪交给淳府的管家?”

听我说完,她迟疑了一瞬,讶异地看着我,最后仍是答应了。大概她是觉得我傻乎乎的,没有什么心眼子。我为我的傻乎乎感到十分庆幸。

她为我上妆时,我忍不住和她搭话询问那座旧庙的情况。

她正要同我解释,忽然有另一位姐姐走进门,目露诡异,“我正想和你们说,昨晚那座旧庙像是闹鬼了。”

我胆子不算大,但鬼我是不怕的,幼时听多了酸秀才讲的奇闻异志,晚间就躺在破庙里,这么多年也没遇见个什么鬼不鬼的,小春燕那个人鬼话连篇都没能唬得住我。

于是我好奇地问她究竟是怎么个闹鬼法。

她细致说来,神秘叨叨地,“有打更的亲眼瞧见庙里忽然生出许多星星点点的光,跟起了鬼火似的。”

舞姬姐姐悬着的心落下来,松了口气,接过话道,“这有什么,许是又有乞丐住进去了,点了几根蜡烛罢了。”

“起先打更的也以为是有难民住在里面,毕竟那种破庙经常会钻些乞丐。”讲故事的姐姐大摇其头,压低声音道,“可当他凑到门缝里看,却见一道虚晃而过的白影——是个穿白衣服的鬼!”

我撑着下巴望她,“就像你背后站着的那只一样吗?”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她吓得惊呼一声,往我怀中跳来,吓倒在我身上,转头却什么也没瞧见,只听我吭哧地笑。

她有些恼怒,站起身来拍了下我的脑袋,“你这傻姑娘,还开这种玩笑,鬼神之事怎可胡说?我与你们说的都是我亲耳听来的真事。”

“你接着说,看到穿白衣服的,之后呢?”舞姬问。

她回道,“打更的还说他听到破庙里传出了琴声,那种很凄惨很凄惨的琴声,听得人抓心挠肝,若多待片刻便能活生生听断肠。”

他曾对我说过的,能将琴弹到闻者断肠不是件容易事,要做到声声裂心,抚琴者自己必先饱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之苦。

料想这只鬼是个有故事的鬼,我倒是很想见一见这只琴艺了得的鬼,结实并交流一番,毕竟我觉得学术研讨之类的大事,理应不分域界。

想到这里,我又好奇地问,“那只‘白鬼’弹得是什么曲子?”

两位姐姐都像瞧傻子一样瞧着我,以为我在说笑。自然也就没有搭理我。

好的吧。

其实我私心里猜测,那只鬼应是在弹琴等什么别的鬼。

景弦曾经教过我的,“便将心事付瑶琴”,弹琴长啸,是在思人。

我还记得我问他日后会不会弹琴思我,他说永远不会,就像我挨打那日一样,他想都不想一下就那样激动地对我说他怎么可能真的在琴房等我。

我猜,彼时我若说我不相信,他肯定要跟我急,没准儿还要同我发誓证明他真的不会等我。为了不把他急着,我赶忙说我相信。

这只“白鬼”就灵性许多了,还晓得等别的鬼。想到这里我不免叹了口气,我竟活得连个鬼都不如。

虽然我很好奇那只“白鬼”为何缩在破庙中弹琴,好奇“白鬼”在等什么人,也好奇那好似鬼火的星子究竟为何物,但我还清醒地知道自己目前身陷囹圄,并不应该有这个闲情雅致想这档子事。

上好妆、绾好发,我依旧被指派去香字号为几位客人弹琴,好打发了这青天白日。

这回没有别人为我带路提裙了,我须得自己抱着琴赶往香字号,也就是说,我这样一副青楼妓子的媚俗模样就要明明白白地落在他的眼中,让他晓得我这么多年确实没什么出息可言。

我一时踌躇,只好停下脚步,倚着栏杆眺望。

忽然,一袭白衣撞入我的余光,我第一反应便是姐姐说的“白鬼”,稍掀起眼皮瞧过去——却是他!

我微睁大眼睛。

他一身白裳,流月纹中渲了几笔墨竹,越发衬得他芝兰玉树。他那长眉如墨,因垂眸的缘故,凤眸的眸尾向上勾着,只是不知为何他面色白皙如纸,抿紧的薄唇也缺些血色。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他成熟稳重了些,眉色与眸光都深了。

我想到容先生说“人的感情越重,五官就越发鲜活”这话,此时形容他恰到好处。他这些年与他妻子伉俪情深,年幼时的眉清目秀都不复存在。

此时他正抱着一把琴,不晓得是从哪儿回来的,头上玉簪微歪了些,勾在腰畔的青丝也有点凌乱。

不过上苍保佑,我终于瞧清了他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因着昨晚朦胧的纱幔阻隔,我辗转反侧了一整宿,没有一窥究竟,便没有喜悦感。

他依旧被簇拥入堂,周围笑闹的声音都能传到我的耳中来。当然,是如今清晨,正堂里只有零星几人的缘故。

“大人昨晚一声不吭就离开了解语楼,我们可吓坏了!”一位仁兄笑说,“大人昨晚去哪儿了?还以为大人不回来了呢!”

他道,“春风阁。”

我如今对春风阁的印象只留下了它后面那个致使我摔了一跤的小树林,以及小树林里嚣张的萤火虫。

“怎么可能不回来?今晚解语楼热闹着呢,我和大人说好了要观赏新来的姑娘们弹琴作画。”苏兄笑道,“若有姑娘称了大人的心,便带回家去,大人作画时磨个墨递个茶也好。”

他淡笑了下,只象征性地挪了挪唇角。

我瞧不出他是在笑,原来入了官场的人都是这样不快乐。我记得他以前虽也不爱笑,但笑的时候却是真心实意。可如今,昨晚到现在,他就没有像以前我看到的那样笑过。

“说起作画,大人在这上头也是一绝。”苏兄又笑,“但你们肯定猜不到大人是何时开始学的。”

“既是一绝,必然得要从小练起了?”

苏兄摇头,看向他。

他像是在讲一件吃饭喝茶般寻常的事,“六年前学的。”

“六年前?!竟这样晚!那时大人已入官场,想必每日忙得焦头烂额,何必要去学这劳什子?”

他默了片刻,回道,“你们嫂子要我画她,我便学了。”

我暗戳戳地为嫂子她写好了获奖感言,她可真是个人生赢家,若我十三年前遇到了她,一定要同她请教一下如何将景弦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骗到手。

好罢,都是胡话。我的故事全作笑谈说。不得不承认,我朝思暮想的白月光,心里还住着一个白月光。

我当年用四枚鸡蛋诓骗他为我画像,彼时他说的话我昨夜才回忆过,心还皱巴巴地,已不想再复述。

既然他们在外,我便可以先一步入房中坐好,机会正当,我不再停留下去,转头往香字号走。

那门也不知被谁落了锁,非要在这个当口刁难于我,我抱紧琴转身欲回,心想这不是我避而不见他,是这门它有自己的想法。

直到我转身撞到人的那一瞬,我才晓得,这门它想的竟与我不一样。

撞上去时我的下巴磕在了一把琴上,我确信那不是我的琴,我的琴已被来人撞落在地。

我被撞退一步,踉跄中踩在自己的长裙上,就快要跌倒在地时,机智的我一手抓住了来人的手臂,另一手抓在了来人抱着的琴上,险些就要一举崩断两根弦。

“放手!”

这声音太熟悉,我还没有想好重逢说辞已作迎接的准备,就已经下意识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