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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卷起唇角对他笑,“小春燕……”

惟愿我的笑中诠释了我而今唯拿得出手的书卷气。毕竟,大家都变了,我也不好意思还像当年那般,除了傻之外一无所有。

似乎小春燕不需要,他不需要我作出改变。因为他压根儿没听我说话,更没有应声于我,只在我冲他笑的那刻便将我拽入怀中,手臂环住我时压得我的背脊有些痛。

“你知不知道,我好挂念你……”

我这样贴着他,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埋在我颈间的眼眶湿热。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强而有力,砰砰撞着我的脑袋。这样的拥抱,总觉得与同坐在花神庙中依偎取暖那时有些不同。

大概是因为他长高了,长得比我高许多。我想我六年前就没怎么长了,但他好像比我离开云安那时又高了许多。我真切认识到,我抱着的不再是小伙伴,而是一个男人,所以不同。

他这样揉痛我肩背上的骨头,我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只能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他,“小春燕,你莫要太激动了。”

我听见他在我颈间闷声笑了下,“傻子。你这个人真的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我能感觉到他用鼻尖和唇顺着我的侧颈向上摩挲,最后面朝向我。

这个情景很熟悉,在花神庙时,他为了教我如何与景弦为所欲为亲自示范过。他还说过,这个叫做耳鬓厮磨。

如今再来一次,我依旧还是只觉得痒,“小春燕,好痒。”

“三爷?”有下人在旁边试探性地唤了声。

小春燕没有搭理下人,双手捧着我的侧颈,猩红的眸子像一柄染了血的匕首,但唇角还勾着无奈的笑,“他们都管我叫三爷,就你管我叫小春燕,你觉得这合适吗?”

我一怔,下意识喊他,“小春燕……”

他又是低头一笑,抬眸瞧着我,哑声道,“诶,我在。傻花,小春燕很挂念你啊。”

他好像受了很多的苦。但哽在喉咙什么都说不出。

我与容先生学了那么些年,也学到几分容先生的善解人意,我能感觉出来,小春燕这六年很苦,景弦也很苦。

不过,若是说苦,我们一起在云安为了有口饭吃低声下气的那七年难道不苦吗?那样的日子我们都挺过来了,这世间难道还有比那更苦的东西。

那我呢,我这六年过得苦不苦?望着星星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苦?好像是会的。比我流浪的日子还要苦上许多。

我回头想要望一望景弦,却没有看见他人影。

下人见我疑惑,终于找到适当时机插上话,禀告道,“三爷,景大人说他去处理些事,过会儿回来接花官姑娘。”

“去,找人告诉他,过会儿就别来接了。”小春燕扬眉,眸光凛然。我瞧着,如他幼时跟人打架那般,凶巴巴地。

随即他又低头逼视着我,“你为何会同他在一起?你何时来的云安,为何不先来找我?……六年前那晚发生的事,还不够你死心的?你去柳州前,是如何同我说的?”

这么多年,纵然我自己会去回忆那夜彻骨的寒冷,却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这般直接地谈起过。

陡然听到,我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下,默了片刻,他牵住我的手,往府中走时,我才回过神,同他解释起来。当然,避开了最后两个问题。

“玉簪?我没有收到过。”小春燕喊来淳府的管家询问,得到的答案与他一致。

可我告诉他,我明明白白地将玉簪交到了舞姬手中,求她帮我带到淳府。她当着我的面,也是答应得好好地。

“我送你那支玉簪,整个梁朝都找不出第二支,若真递到了淳府,我怎会不知?”小春燕一顿,忽然用折扇敲了我的脑袋,“更何况,那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独一无二,烙上我的名字的东西,不会有哪个下人以为是什么便宜货便随意扔在一边。想来,更有可能是那个舞姬顺走了。”

上面有他的名字?我这个玉簪主人竟该死地完全不清楚这件事。

“你将‘小春燕’刻在玉簪哪里的?”我十分诚实,也十分扎他的心,“我怎么全然没有看到过。”

我的话尚未落干净,他忽地拉着我站定。这是他家后院,我认识这里,前面不远便是红梅林了。

便瞧他眯着眸子捏住了我的下巴,咬牙切齿,“爷刻的是‘淳雁卿’,不是‘小春燕’。刻在哪里的,等找回来之后自己看。”我能充分看出来,他很生气。

我的本意也不是要他一与我重逢就生气,于是我拉住他的衣角,哄他道,“等找回来,我会认真看的。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算我的,我却没有钱可以赔给你。”

“气坏了身子算你的,没有钱便把你自己赔给我。”他没有松开我的下巴,郑重地与我说,“或者,你离景弦远一些,搬出他的府邸,我便不气了。”

“可我今日才搬进去。若这么快搬走,他面子上过不去的话,也会生气。”我实打实与他解释。

他很有办法堵我的话。他挑起眉,理所当然地道,“他生气与你何干?我气坏了才算你的,他气坏了算他自己的。”

这件事是这样的,我幼时和小春燕吵架斗气从来就没有说赢过他,概因他的角度每一回都甚是刁钻。

包括这一回。我同他讲人情世故的问题,他同我讲气坏了算谁的。

我竟还被莫名其妙地说服了。

听闻容先生当年舌战群儒、以一敌百,作为她教过的三位学生之一,我还是给她磕个头罢。不好意思,给您丢脸了。

这样也好。我知道,小春燕是为了我好。离景弦远一些,不要再去打扰他是其次,不要让他扰乱我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景弦他将我送来淳府后便跑得这样快,至少说明他公务繁忙,我若住在他那里,实在不太方便。

我正在慎重考虑之际,小春燕用折扇敲着我的下巴,顺便端起我的脸,让我看向他。

他道,“至于那十万两,我帮你还给他。他在云安与皇城之间来往,你难得才见到他一面,倒不如每日来见我,还给我。方便太多,不是吗?”

我觉得他的逻辑很好,一切都甚是有理。

似乎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但景弦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事了,什么时候回来接我?我又要如何与他开口说这件事,才能让彼此都不那么尴尬。

小春燕握着我的手,吩咐手下的人去为我安排房间,就在他住的那间院子里。房间临着梅花林,开窗开门都能看见。那年的朱砂梅还在,一年一度盛开。

只是轮换了新骨,被风一拂,艳砂摇曳生姿,像是在对我笑。

我能感觉到,它再次见到我是充满了喜悦的。

我转头看向小春燕,他也正望着梅花笑。

“你这么喜欢梅花吗?”我试着在回忆中寻找出他当年爱极了梅花的蛛丝马迹,“我还记得,十年前那天晚上,你从我手里要走了那一大簇红梅。我递给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笑的。”

第23章 你在我心中足够好

梅花气寒,暗香浮动。我盯着怀里那一大簇红梅,问小春燕什么叫做“起头重,落脚轻”?

小春燕故作深沉通透的模样,对我道,“等你心灰意冷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料想那将是个悲伤的故事。后来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而今我只是拼命抑制住了自己问“什么叫做‘心灰意冷’”的冲动。

他还坐在石狮子旁的台阶上,手臂撑在身后,一条修长的腿耷拉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翘得活脱脱个二世祖。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我便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正是解语楼的嫖客往来最多的时候,我抱着一大簇红梅,与他同坐街边望着过往的行人。他们的身上像揣着灯火,走来走去时一闪一闪地,背景也是明明灭灭的虚影。

我们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常这样一起放空自己望着别人。那时是因为每日除了要饭之外,实在闲来无事。如今则是因为心里有事,放空自己会让心里好受些。

“小姑娘,你这朱砂梅怎么卖?”

有些突然。不,实在太突然。

我深切明白,上天这是断了我的情路之后还给我了一条财路,不似往常将两条路都断得整整齐齐,今日它公平得令我惊喜。

我慢吞吞地抬起头,还挂着一行鼻涕。有一只手从侧旁伸过来,将我的鼻涕抹了去。

我顺着那只退回的手移动视线,堪堪看见小春燕正勾着唇朝我笑,他眼角一剪燕尾上挑着,是眉眼弯弯的模样。

我瞧他将我的鼻涕随意揩在他的衣角,然后对我道,“傻愣着做什么,人家问你梅花怎么卖。”

眼前是一位妇人,举手投足都是清贵从容的气度。此时她正淡笑着瞧我,模样与花神娘娘瞧我时像极了。

她手里牵着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反正我只在画中见过这样的。

我盯着小姑娘发间精致的玉簪,随即又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布条,心生艳羡。

信誓旦旦地说“红梅要送给心上人”的是我,我本想硬气一些说不卖,可没钱这个事实使我压根儿硬气不起来。更何况,心上人他不要我的红梅。

这是我偷来的,我也不好意思卖她太贵。

一文钱一枝应当差不多,可一文钱只够买一个小烧饼,只够一个人吃,小春燕陪我忙了这大晚上,我总不好意思用半个烧饼就打发了他。

磨蹭了好半晌,我伸出两根手指,缩着脑袋等妇人回答。

“只要二两银子吗?”妇人淡笑着反问。

我微睁大双眼,开合双唇望着她们。口中什么都没有,却委实噎了一噎。上天,以后有什么事您只需要吱一声,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您是说,全都要吗?”我不太确定地问道。

“我是说,一枝。”那妇人浅笑道,“我只要一枝便足矣。”

这年头是不是除了我和小春燕之外,大家都很有钱?

我咽了下口水,老实回道,“要不,我把手里的红梅都给您罢……二两银子您让我搬棵梅树来都没问题了。”

那位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噗嗤”轻笑了一声,笑得我有些尴尬。

妇人也被我傻乎乎的模样逗笑,对我解释道,“幽香过盛,便不稀罕了。这世间之事,恰如其分最好。”

她这句话文绉绉的,我不太懂。但她给了我足足二两银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罢。我就是这么肤浅一个人。

“那,您挑一枝。”我将大簇红梅捧到妇人的面前,要她亲自挑选。

妇人示意身边的小姑娘替她挑选,她自己却与我闲聊起来,“这么冷的天,你们坐在门前做什么?”

我很耿直,“发呆。”

小春燕悠悠看我一眼,回答道,“陪她发呆。”

“倒是有趣。”妇人轻笑,“你们可方便将姓名告知于我?作为交换,我也将姓名告诉你们。”

“我叫花官。就是小花的花,大官的官。”我解释得生动形象。

小春燕在我身侧笑了声,敛起笑,对妇人道,“她的名字是我取的。”却没说他的名字。

“你与我的小侍女倒是有缘。她名蕊官。”妇人的眉眼清亮,瞧了一眼仍在挑选梅花的姑娘,又对我道,“我姓容,表字青野。旁人唤我容先生,你若觉得顺口,便也这般唤我罢。”

我瞧小春燕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陡然拉住我的胳膊,望着面前的妇人怔愣住。

我撇开小春燕的手,好奇地凑近脑袋,“表字是什么?我有没有这玩意儿?嗯……我的表字是‘官’吗?”

小春燕很无语。后来他对我说,彼时我做到了将自己的丢人现眼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很少人能做到这点,我很了不起。

容青野先生笑道,“小姑娘当真好生有趣。你我有缘,往后兴许还会再见。”

那位蕊官小姑娘攀下一枝红梅,递给容先生,又回头看我一眼,抿唇浅浅一笑。

她们转身上了马车,很快驶离此处。我的视线却黏着在蕊官的玉簪上,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久久不能挪开。

“想要?”小春燕随口问我。我回头看他时,他才挑起了眉,一副看破我心思的模样。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摇头,“算了,你不用想方设法为我破费了。”

他嗤笑一声,“谁要给你破费了。我就问问,你别太当真。”

“……”他将我怼得明明白白,我无力反驳,也懒得反驳。

“诶,剩下的红梅,你打算怎么办?”他问得漫不经心,我却看出他很想要。因为小春燕这个人,不想理会的东西,根本不会过问。他若过问了,必定是“纡尊降贵”。

前头我进解语楼之前他已与我直白地“纡尊降贵”过一番,我也不好让燕爷他再直白开口。

我时常想不通他小地痞一个,如何有这满身傲骨,活出富家少爷的做派。

我见他很想要的样子,便递给了他,“还是要谢谢你带我去淳府折梅花。虽然梅花不是我家的,但好歹也是我辛苦折的,就当是谢礼了。”

他捧过大簇红梅,果然喜欢得不行,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你若是想让那梅花变成你家的,燕爷我也是有办法的。”他朝我挑眉一笑,说不清楚是不是眼角抽搐,反正我瞧着很膈应。

他却还要继续膈应我,“还有,别跟我说什么‘谢谢’了,省得见外。那二两银子同我四六分就可以了。”

我一怔,作为一个老实人,我不愿意占他半分便宜,“梅花是你找的,好歹也是一人一半才对你公平。”

他正低头闻着梅花,听及此抬起头,理所当然地道,“对啊,所以是我六你四啊。你还想一人一半?”

“……”我再次对他欲言个脏话又止,好半晌憋出一句,“我没有想过。”

他从来都是这样,欺负我欺负得不露任何痕迹。

可每回经他一欺负,我被景弦割过的心就好受了些。大概是因为我的心也懂得两害取其轻的道理。

“小春燕,你说他为什么不要我的红梅?”我撑着下巴,问了个苦了吧唧的问题,“我送的东西,他就没有一样是收下了的。”

“因为你不够好。你送的东西也不够得他欢心。”小春燕折下半截梅,簪在我的头发上。

我皱起眉,“那你又为什么会收下我送的东西?梅花很得你欢心?”

“还可以。”小春燕笑说,“我重新说,他不收,是因为你在他心目中不够好。我收是因为你在我心目中还过得去。”

他是真的瞧得起我,概因我长这么大,就没在谁的心目中过得去过。我分析过他瞧得起我的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每回我跟人跟狗抢包子的时候,颇有他的几分风采。

“那我要怎么才能得他的欢心?我送什么他才会收下?”我将脑袋上的红梅拿下来在手中把玩,怅然问道。

不知他为何不理会我了。

我俩静默了许久,他才说,“投他所好。他想要什么,你就送他什么。”

这让我想到方才进他房间时,在他桌案上看到的书。

八成就是我猜的那样,他看了这么多年的书,是有要考功名的意思。如果我送他书,他大概就会收下。

“三爷,景大人来了。”

我恍惚间听见这么一句,瞬间从回忆中剥离,抬头望向小春燕。

小春燕低头看我,却对那下人道,“当年我府中的红梅他看不上,如今我连府门都不想让他进了。他想要什么,我偏不给他。去告诉他,花官不会回去了。”

第24章 我来接你

说来可能有些自我作践。我还是很想再见他一面,亲自和他说清楚不回去叨扰他的原因。解释得明明白白,免得他心里不舒坦。

但小春燕的眼神将我劝退。我晓得,我若是跑去和景弦解释,小春燕就会心里不舒坦。

如今他比当年威风太多。淳雁卿这个名字是个好名字,人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好人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那下人皱起眉,话锋一转,追说了句,“景大人是带着官兵来的。”

我见小春燕的嘴角耷拉下来,神色不虞。

趁此时机,我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看一看,无事再言其他……”我想见他和他解释清楚的心思已快要溢出双目,再明显不过。我希望小春燕能成全我。

许是因为我的眼神过于渴盼,小春燕拗我不过。

当我站在淳府门前时,我清楚地看见,景弦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他望着我的眼神,就与我当年望着他那般,眼巴巴地。

好罢,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相信。换作是前几日,我想都不敢想。应当是我看错了。

“景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春燕的视线扫过景弦身后一片官兵,折扇一敲手心,挑眉笑问。那笑冷,眸深。

他都琢磨不明白,我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老姑娘更加琢磨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