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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在这里待多久?”酝酿起来的悲伤是否去得太快,敏敏搅乱了我的心绪,却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她笑得太过明媚,仿佛方才消沉呢喃的人不是她,“对了,你回来做什么的?来找景弦?”

我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来找他的。”一顿,我稍侧眸觑景弦一眼,他神色应是无常,我才接着道,“我回来当陈府两个小童的教习先生。年末才能回去。”

敏敏颔首,看向景弦。她像是想问景弦些什么,却最终碍于我在,没有问出口。你看,我都看得出来,她碍于我在,才没有问出口。是否太伤人了些?他们什么时候还能有我不得听的事情了?

我正纳闷,唯见敏敏狡黠一笑,我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果然就在下一刻将我的预感坐实,“你四年前给我寄信的时候,不是说你的好友,那个叫蕊官的,给你介绍什么夫君吗?你的夫君没有陪你来云安吗?”

万幸我还没有吃上糖饼,我此时被口水噎得满脸通红的模样想必十分滑稽。

我不明白她为何将我们信上那般丢脸的内容搬到台面上来说。不,准确说是,当着景弦的面说。

“吹、吹了……不是,其实不是,蕊官她逗我玩的。”我急忙解释,“那是她的文友,和我们一起听戏吃饭,蕊官她逗我才说撮合我们的。”

敏敏笑,满眸期待地轻问,“那为什么吹了?为何没有撮合成?”

我如实答道,“那个人,好像嫌我太傻。以为是个痴呆……”

“噗。”我确信,这声笑是从我身侧传来的。

我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景弦。脸颊发起烫来。他什么意思?是否先礼貌地憋一下,等看不着我的时候再笑?

“转眼就不见你人了,原是跑来这里。”

我听见有个沉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再转回头看去时,一男子正好走到面前。他穿着黛蓝色的夹袄,抱着包袱。原先在桥头上的人群逐渐散开。

“我遇见故人,闲聊几句。夫君,这是我常和你提起的,我的妹妹花官。”敏敏笑着回头,将咕咕送到男子手中,“这一个是……”

她说的是景弦。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

男子笑问,“莫非是妹夫?”

“不是的。”我摇头,十分淡定,“是很多年的老朋友。”

在我的话音落下不久,身侧的人亦拱手道,“景弦。”

男子讶然一瞬,很快敛起神色。想必他从敏敏姐姐的口中听过这个名字。稍作一顿,他轻笑道,“敏敏,想必你还有好些话要同他们说,我先带咕咕回客栈。”

敏敏点头,叮嘱道,“晚上我兴许不回来吃夜饭,咕咕要吃鸡蛋的话,你记得像我那样,把煮好的蛋黄和蛋清挑在碗里剁稀了,掺点热水再喂给她,别让她梗着了。晚上莫给她读话本太晚,明日还要早起。”

我想,许是敏敏伴随这两个词太久,鸡蛋和话本子,她往后余生一样都脱不掉干系。是咕咕要吃鸡蛋、听话本,还是她愿意给咕咕喂、讲给咕咕听?我不太清楚。

我望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心底默定他是个善解人意的男人。我的要求也不高,以后就按照善解人意的找就好了。倘若我能忘掉景弦这个不善解人意的男人的话。

“花官,今晚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聚一聚罢。”敏敏温柔地笑,眉头竟微蹙起来,“我做排骨汤,请你们喝。有肉有酒才好,让小春燕带上他们家的好酒。最好……再请个人来给我们讲故事。你说呢?”

她眸光坦然。如她信中那般“往事随风”的模样。她或许只是执着于填补四年前的遗憾。或许罢。

我很明白她的意思。就看景弦明不明白了,他若是稍微善解人意一些,就通融通融,将小春燕借我。一个晚上又做不成什么通敌造反的事情。

“嗯。”他答应了我。我亦点头。

敏敏姐蹙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她抬眸看向我,又看向景弦,气氛谜一样地沉默了。我能感受到,敏敏有许多私房话想和我说。

“我去找小少爷他们,时辰差不多,该带他们回去了。你们聊罢。”他果真善解人意。

敏敏姐亦如是认为。

周遭流风溯雪,白茫茫一片。我好像听见她轻咳的声音。

我俩倚着枯枝的柳树,相对无言。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亦或是有冷风打过,她忽然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眼角猩红,样子很难受。我轻拍着她的背,皱起眉。以为喃声问出来,就不会被听到,“落下的病根,好不了了对吗?你们卖治疗风寒的良药,你却还在这里咳嗽。有时候我也不是太傻。敏敏姐姐……你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很好,只是回忆起来……”她揪紧心口,直起背,“还会有些许疼痛。”

“些许?”我认为自己这个小衰蛋疼痛得不止些许,“我以后也会努力和你一样,些许就好。”

她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欲言时又埋头咳嗽,咳得双目通红,还固执地对我道,“不,不一样,不要和我一样。花官,你听我说,他来找过你,就在你走之后……你能想象,他为了知道你的下落,找过我、找过陆大哥、找过小春燕,每个人都告诉他你走了,你不要他了。他就像死了一样,在大雨里躺了两个时辰,直到天黑……”

“敏敏姐,”我发现自己竟淡定得出奇,冷静打断她,又木讷地看着她,放空了自己,我大概有些惶惑,又大概是看得很明白,“我能想象。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想必他那时躺在雨中,心里想的都是从前的花官,是六年前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花官。你明白吗?”

她皱起眉,如我一般惶惑。

“我能感觉到他在弥补我,所以我明白若我当年不走,许是能和他成得明明白白。我刻在花神庙里的婚宴名单也或许就能有用武之地。可是,走了就是走了,纵然我已走了九十九步,还差一步修成正果,可我终究是走了啊。况且你知道的,当年那般境地,我不走的话,也活不下去。”

我觉得我此时同她讲道理的模样像个偷穿大人鞋子的小屁孩儿。她应当想不到,我这般傻得会被人觉得是个痴呆的人,竟能讲出这些话。

她怅惘地叹了口气,“可你们重逢了,有什么不能释怀掉,重新开始?最后一步你现在走,不也一样吗?”

“啊,你说得也对。有点可惜的是,他好像有妻子。当然,我说的是好像。他对我种种的好,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我现在脸皮这般薄,没勇气去问他。我甚至不敢让他知道,我还在乎他。我还是好喜欢他。还是会脸红心跳。看见他,还是在心底笑得很傻。”我拈着枯枝,装模作样地叹气。

她咳起来,想说什么。我料她被自己的咳嗽打断后,不知如何对我说。

稍觑她一眼,我又拍着她的背,淡然道,“我今年二十三,已不喜欢蹦蹦跳跳地走路,不喜欢吃饭吃得十一分饱,不喜欢写歪七八扭的字,不敢随时向他表明爱意,不敢在他耳边闹腾,不敢跟他奢求什么,太多啦。最重要的是,我不知自己还有无精力为他赴汤蹈火,奋不顾身。”

“他当时躺在雨中想的,和他现在念在情分上照顾的、挂念的都是已经死去的花官。从前我那样,他说不喜欢,现在我不再那样,他又喜欢那样的我了。你看他这个人,就不能喜欢一下他面前的我吗?因为他可能并不喜欢面前的我,所以,最后一步我就不走了罢。”

“我有时候还是很生气,八成是因为他没有喜欢我,而我又受了天大的委屈。反正很想有人为我出气,或者我能气一气他,让他心里也如我一般难受。”

“想必你也有过这样的感受:自己一个人单方面喜欢着喜欢着,一颗心就魔鬼了。”

我真是个人才,怕不是跟小春燕混得太久,这么哲学的话都说得出来。如小春燕所说,他们搞思想研究的要领就是:仔细想那些话不会觉得错,但说出来又实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嗯,我今日就有这个境界了。

晚间夜饭时,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姗姗来迟的小春燕。他夸我的确得了他几分真传。

原以为他来得足够晚,没成想待菜上齐整了酸秀才还没来。

“你真的有告诉陆大哥吗?”我一边盛饭,一边问小春燕。

他默然点头。看了眼同样沉默的敏敏姐姐。

我们在一家小酒楼里,被三爷他豪气地包场。稍显冷清。

他俩都闷声不响地,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饿。望向门口,昏黄烛灯的映衬下,微有影动。

不会是陆大哥罢。那人的背挺得那样直。

“吱嘎——”

木门摇曳成声,我觑见敏敏姐姐的手臂颤了下。而后低声咳嗽起来,头也埋了下去。我重复下午的动作,为她拍背。

“我来晚了。抱歉。”

简单的几个字,轻哑不可闻。我最近的耳朵是越来越好了。

竟真的是陆大哥。我最近的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

可我瞧得清楚,他今日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青丝束得齐齐整整,就连束带也是深沉的新色。

“陆大哥快坐罢,就等你了。”小春燕起身,笑着招呼他,“我今日带了上等陈酿,家中轻易不拿出来的。”

四方桌,酸秀才坐在我对面,敏敏姐姐的右手边。如“伴君幽独”那晚一模一样的方位。

“是吗?”酸秀才也笑,“我今日可以喝酒?你不是管着我,让我别喝吗?”

我不懂他为何不看一眼敏敏,但我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喑哑。也不懂敏敏为何埋着头不看一眼酸秀才,但我感受到她咳得浑身俱颤。

“今日我们四人能重聚,高兴喝就喝,管不得那么多了。”小春燕挥手批准,豪气地倒酒,“来来,一人一碗,杯子太俗。”

我拦下敏敏的那碗,“姐姐染了风寒,便不喝了罢。”脱口之后,我又忽笑。记忆中那晚的我们,与今夜的我们,尽数颠倒。

“没关系,六年了,我们能聚齐多不容易。”敏敏咳嗽稍缓,直起身来,浅笑说,“管不得那么多了。”

距她话落,竟无人应和。不知这话触动了我们哪根心弦。

我不舍得让重聚的时光浪费在沉默中,慢吞吞地举起酒碗:

“为我们……今夜再聚,”逝去的青春;

“为我们故地重逢,”埋汰的岁月;

“为我们情谊不变,”错过的一切;

“为我们有酒有肉有故人,”那年那夜那时雪,“干了。”

我想,那些脱口不得的话外之音,就让它们消融在酒里,印刻在心里罢。

岁月堆叠在一起,窗外大雪也堆叠在一起,屋内昏黄的烛火、我们四人斑驳的影、浸入身心的冷意统统堆叠在一起。入了酒中。

一碗喝罢。我们竟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纷纷挺直背脊坐着。

我默然打量着大家。大家的眼泪花儿都包在了眼眶里,我若不包一包似乎就显得不合群。当我决定包一包时,发现周遭一切都模糊起来了。眨下眼才能清明。

敏敏姐姐忽然利落地抹了泪,起身抬手盛汤,“这是我傍晚煮的排骨汤,你们尝尝看我这些年在金岭厨艺有没有退步。”

她将第一碗汤递给酸秀才,对他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尝一尝,还是当年的味道么。”

酸秀才点头,却迟迟没有接。我想,他那双干枯的手,怎么好意思伸得出去。好半晌,他终于伸手接住了汤碗,抬眼看向敏敏,“……谢谢。”

待我和小春燕接汤碗时,敏敏姐姐已没有气力亲自打汤。好罢,事实是,拢共就四个人,她就只给酸秀才打了汤。

小春燕盛汤递给我,“你多吃点肉,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瘦啊,是吃得太少才瘦吗?我摇头。是心苦才瘦。大家都挺瘦的。

后来我隐约记得,我喝得太多,趴在桌上,一声声唤,“小春燕,小春燕……你给我们念诗背词罢。要背那种,有点格调的。不要打油诗。然后我们来玩飞花令!今年、今年我可以比过你们了!我学了好多好多诗词,没在怕的。来,小春燕你先来,然后就到我!”

静默半晌,我睁开一只快要睡蒙过去的眼,看向他。他醉醺醺地笑,舔着嘴角同样趴在桌上,慢悠悠地念,“待、待浮花、浪蕊都尽,伴、伴君幽独……”

太狠了。

我默了片刻,十分无辜地嚎啕大哭。

许是我学艺不精,“独”这个字起不了头。这首词也起不了头。孤独更起不了余生的头。总归都是一句话,“坚强一点。”

大家都醉了。睡眼迷蒙之中,我隐约看到有人敲响了酒楼的门。是下午那个鳏夫,不对,现在是敏敏的夫君了。

他来接敏敏,半哄半抱。接走时,小春燕推醒了醉得好似糜烂了的酸秀才,因为敏敏姐有话和他说。

只有这一句,她最想说的。能支撑她将意识残留到而今的。也是她在信中与我打了整篇幌子,却藏在末尾的那句,“我只是路过这里罢了。明早就乘船离开,你若是有空的话,便来送一送我罢。”

我听不见酸秀才的回答,亦不知他有没有回答。恍惚看见敏敏姐姐将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怀中。

我睡了过去。沉入梦中,或是沉入回忆。

第44章 魔鬼心

回忆里,酸秀才一去好几月,一封书信也无。夏秋交界,河畔芦苇疯长。

我和敏敏姐姐每日闲来无事时便喜爱坐在码头望着河面上来往的船只,唯恐错看陆大哥回程那艘。

芦苇飘荡,我机灵一抖,想到花神庙里的稻草铺已然陈旧,便和小春燕商量借两把镰刀去割芦苇,制个新铺。

分明约好的白露这日一同出行,却不见他人影。其实我已许久不曾在花神庙的夜晚见过他。这个新铺制好了也当是我一人睡。

我不晓得他在忙什么,更不晓得他每日去了什么地方。难得见上一面,他也不是那般吊儿郎当了。我觉得他不太开心。

前日与我说的话莫名其妙。他说,“惟愿你永世自在,无拘无束。我的自在日子就要结束了,往后若不常见到我,也别忘了我。我俩一条命,你活得自在,就当是我活得自在了。”

我觉得这就是他不愿意来帮我割芦苇制新铺的托词。他的话外之音八成大概差不多就是说,“我俩一条命,你在割芦苇,就当是我在割芦苇了。”你看,明明白白的。我如今也是个听得出深意的机灵鬼儿。

镰刀嚯嚯,我挽着裤脚,赤脚踩在河畔浅塘,被漫天飞絮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敏敏姐姐坐在岸边笑话我。

我抱着大束芦苇要爬上岸,却被一口喷嚏呛得没有站稳,脚下一滑就向后倒去,跌入夕阳,溅起金红的水花和泥浆。

“哎哟!哎哟哟!”这痞贱的声音不是我发出来的,“哈哈哈……你笑死我了!”

忽听见小春燕猖狂的笑声,我一惊,立马从水中爬起来,趴在岸边望过去。

果然就瞧见他不知从何处款步而来,嘴角挂着被夕阳余晖牵住的笑,一手甩着裤腰带,一手抱着一个黄油纸袋子。

走了没两步他就随意蹬飞了自己的鞋子,赤足来到岸边,在我趴住的岸边蹲下,将黄油纸递到我手里,笑道,“拿着。”

我接过纸袋,低头一看,里面是热腾腾的糕点,立即掏了一块出来啃着,囫囵道,“你怎么又要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的。”

顿了顿,我稍侧眸绕过他,他身后约莫十步远的地方,站着四五个身着统一府卫服饰的男人,在往这边瞧。模样竟有些凶神恶煞。

小春燕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我从侧面瞧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正待我要问那些人是谁的时候,他忽悠悠捡起被自己蹬飞的鞋子,递了一只给我,笑道,“我不过是偷了几块他们家的糕点,他们就一路跟着我过来,烦都烦死了。喏,拿着鞋子,帮我扔他们。”

“你偷他们的糕点还要打他们?”我十分惊奇。敏敏姐姐也察觉到那些人,从一边跑过来询问。

小春燕不仅蛮不讲理,且蛮不讲理得理直气壮,“啊,对啊。好歹我是带给你吃的,你吃都吃了,若不将他们赶走,是想被他们打?”

听及此,我觉得他的强词夺理都变得很有道理,接住他给我的鞋子,咬牙使劲扔过去。可惜没砸到。

那几人低声絮语一阵,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怂得将脑袋埋下去了些,又抬眼去看小春燕。他还在吭哧地笑。

紧接着,小春燕慢悠悠敛起笑意,站起身,猝不及防间,他长臂狠狠一掷,另一只鞋被砸了过去,只听他扯着嗓子凶巴巴地喊,“喂,老子叫你们别站那么近,还不滚远些!”

“小春燕,”我踩在水里矮他一大截,只好拉他裤脚,待他转过身来我才悄声问他,“你这样嚣张不会被他们揍吗?”

他挑眉道,“你看他们像揍得过我?”

他们不仅像是揍不过小春燕,还像是根本不敢和小春燕犟嘴。让滚远些就真的滚远些了。

他们那么四五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没有一个敢和小春燕杠上两句。一点都不似常和小春燕斗嘴吵架的我,我瞧不起他们。

我咬着糕点正琢磨这件事,忽见小春燕挽起裤脚,没等我反应过来,“扑通”一声,伴随着声音来的是泥浆和水花,沾我满身。包括我拿在手边啃的糕点。

“哈哈哈……”他弯腰从水里捞起一把泥往我身上砸。

我牢牢站定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坚持要啃完手里沾了泥星子的糕点再跟他闹。可待我啃完,他却不跟我闹了,拿起镰刀跑到深处去割芦苇。

我将油纸袋子递给敏敏,团了一大把泥浆在手里,追过去跳到他背上,把泥团糊进他的衣服,风水轮流转,我用泥巴挤着他的两腮,继而放声嘲笑。他用咯吱窝夹住我的腿不放我下来,也笑,“行啊你,快给我抠出来,信不信我把你丢水里去?”

他背着我在水里转了好几圈,作势要丢。头晕眼花之际,我好像看见夕阳那头有一艘大船缓缓驶来,船头站着一个青衣人。像几月不归的酸秀才。

“诶诶……”我拍小春燕的肩,“停下停下!你看那里!我看见陆大哥了!陆大哥回来了!敏敏姐姐,陆大哥回来了!”

我料他们太矮,被高高的芦苇挡住视线,唯有我一人是骑在小春燕背上的,在芦苇丛中冒出小半个身子。我兴奋地朝酸秀才招手,“陆大哥——”

待他的船靠岸时,我们三人已整齐划一地在码头站好。与他一道下来的,却还有十多人,簇拥着一个油光满面的富绅和他的管事。是与我相撞的马车主人。

对,我险些忘了,酸秀才就是被他们邀请去邻城说书的。

我心惶惶,莫名不安。缩在小春燕身后,拿手心的泥巴将自己的脸抹得教人辨识不清才勉强放下心些。

小春燕侧过身觑了我一眼,狐疑地挑眉,我缩了缩脖子。富绅就从我身侧走过,没有看到我,当我直起背时,堪堪对上管事的双眼。天可怜见。我听到自己的呼吸窒了一瞬,赶忙埋下头揪住了小春燕的衣角。他将我一挡,神色从容地截断我的视线。

待我再抬起头时,富绅和管事已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不知是往何处。

面前惟剩下酸秀才和敏敏姐姐。

“为什么去了这么久?你说你很快就回来的。”敏敏蹙起眉,望向富绅那方,轻声问,“那些人怎么又来了?”

酸秀才轻叹,“说来话长。找个僻静的地方解释。”

大概是为了帮我用芦苇制新铺,他们一致将这个僻静的地方选在我和小春燕住的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