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一双大脚。她的脚明显比一般女人大一些,穿着一双平底鞋,一个不修边幅的家庭妇女经常穿的那种鞋子。这样的脚怎么会是雪地里那双高跟鞋印的主人呢?看来我猜错了。

“您怎么想起来今天到公墓上来看他?”我暗指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噢,我家就住在离你们不远的朝阳村,上山下山也走不了几里路,有空的时候我就上来看看他。”

朝阳村,又是朝阳村,那里快成了怪事大本营了。不过她的这些话还是解开了我大部分的疑惑。我终于可以确认她不是个女鬼了。

她站起身向我告辞:“我要回去了,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起身顺着甬道走出墓区。脚步果然很轻,基本听不到什么声音。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接着做我的事。

听公墓上的人说,吃别人上坟的瓜果和食物不但不是对死者不敬,而且对自己的身体还有好处。我不太明白这种说法是因何而起,也许就是人们不肯浪费掉那些东西而为自己找的借口吧。但离开墓区时我没敢拿郑辛元碑座上的水果。

回到家里,老爸说有我的一封信,都送到好几天了却忘记了告诉我,今天才从厂里拿回来。我觉得新奇,好久没和谁通过信了。拿过来一看沉甸甸的,里面像有硬纸板一样,我才记起自己和小静合影的事来。

朋友们闲聊的时候谈起过,鬼不是阳世间的生物,即使照了相也不可能冲印出来。想到此节拆信封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如果这张合影上只有我一个人该怎么办?随着照片从信封里缓缓地抽出,我的心已经提在了嗓子眼。还好,相片上已经出现了小静那甜美的笑容。感谢老天,终于让我放下了一颗心,小静不是鬼就好。

照片整个拿出来了,照得还真不错。背景的那些枯枝带着一点残雪很有意境,小静也很上相,照得像某位电影明星。突然我整个人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了。

猛然反应过来,相片上,没有我。

我是鬼吗?可笑,原来我一直在找的鬼竟是自己?不过如果我真的是鬼我怎么还能活在人间?为什么别人还能看到我?我是什么时候死的?难道鬼会失去自己临死时的记忆吗?如果我不是鬼,那照片又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和小静的合影,可是我在哪里?我到底在哪里?一时间我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迷茫之中,有种想哭的感觉但却又欲哭无泪。我甚至不知现在自己该做些什么,怎样去证明自己是鬼或者不是鬼?

也许我应该找个高人来帮我参悟这些经历,可是这样的高人又得到哪里找得到呢?不管怎么样,清明临近,公墓上工作正忙,暂时我还走不开。先把工作放到第一位吧,万一自己不是鬼呢。

一九九六年四月四日清明节,天气乍暖还寒,第一场春雨光临了大地。清风拂面,带着春天的泥土味沁人心扉。除了山里面还有些积雪不肯离去,大部分地表的雪都融化得差不多了。冻土层融化带来地面的泥泞,山坡上更是如此,走路的人都要穿上雨靴才行。

今天可是公墓的大日子。清明和鬼节是一年当中整个公墓最热闹的两天。我们凌晨四点就来到公墓集合,主任亲自给大家分配任务。我和孟哥负责随时巡察公墓的各处,确保上坟的正常秩序和公物的安全;会计和张达看守办公室,应对各种咨询和办手续的访客;两位更夫老王头和关老师负责指挥社会车辆的停放;主任负责全体的协调和调度。安排停当后,主任为每个同事分发了对讲机并讲明了使用方法。我还没见过这种阵式,不知要应对多大的场面,如临大敌。

凌晨五点多钟,由公墓底下开上来两辆军车,停在了公墓东侧的山坡上。车上下来两车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大概有五六十人。原来,这两车人马是殡管所从武警大队借用的,为了维护公墓的正常秩序。我看着新鲜,心想不就是清明扫个墓吗,有必要弄得这么隆重?

刚过了六点,不断有社会车辆上来,公墓开始人声鼎沸。除了墓地东北角的高墙没有人看守之外,武警们整齐地围着整个公墓站立成一道人墙。我和孟哥胸前佩带着工作人员的胸卡在大门边检查进入墓区的访客,防止他们携带火种和纸张进入,为了防止火灾,公墓上是禁止烧纸的。

随着人流的不断增多,两个老头儿也冒汗了。公墓前面的空地根本就容不下这些车,后面的车辆还在一辆接着一辆地涌入。人们拎着各种各样的水果点心,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表达对亲人的哀思。公墓的大门快被挤破了。主任用对讲机通知我们,他派两个官兵来守大门,让我们立刻去墓区里面巡查。我和孟哥临时分配了一下任务,一东一西钻进入了人山人海的墓群。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色,漫山遍野的人群,漫山遍野的哭嚎之声。每个墓前都摆满了瓜果食品花束。死者的家属们带着一家老小,在各自家人的墓前述说各自的故事。我仿佛一个局外之人,穿梭在这些故事之间。没人理我,也没人感觉到我的存在。这个时刻我倒是找到了做鬼的感觉。也许我就是个鬼呢。间或看到那些没人光顾的墓碑,夹在这热闹场景当中,无比的凄凉。

二区四排第三个,郑辛元的碑前,没有人来。而旁边的几个碑上,都盖满了鲜花放满了瓜果。我顿生凉意,想起了张淑清那哀怨的眼神。今天她怎么没来?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竟然不来了。趁着没人注意,我从边上的墓碑上捧过来一束鲜花放到他的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东边墓区乱了起来,人声鼎沸。孟哥的声音有些发抖,通过对讲机冲我喊道:“桃子快来,群鬼来袭。”

大家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都在交头接耳。我分开众人跑了过去。墓区的东侧都是人们的惊呼声,原来几十个大人和孩子像无头苍蝇一样从东侧围墙向里爬过来。我从来没见过这场面,也惊呆了。那些爬上围墙的人都是村民打扮,还有些十几岁的男孩女孩,甚至还有几位老人。为了怕山体滑坡,东侧一段的围墙修成斜面的,像水坝子一样。虽然比较容易攀爬,但还是有一定的危险。难道这么多人都被鬼神附身了不成。

孟哥大声喊着:“别上来别上来。”但底下没有人理会,还像疯了一样地向上爬。这时几个武警也过来增援了,和我一起把已经爬上来的人阻挡在外面。隋主任用喊话器开始喊话:“大家不用惊慌,不用惊慌,我们会处理好的。请相信我们。”

这些人看有官兵阻拦进入不了墓区,就坐在原地不肯离去,每个人手口都拿着几个大大的口袋。我这时才搞清楚状况,原来他们都是附近村子的农民,来这里是为了抢夺墓地里那些瓜果点心的。去年的鬼节,上坟的人还没有离开,供品就被这些村民哄抢一空,给公墓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但当时公墓只有几个人维持秩序,根本就挡不住这些疯狂的农民。

今年这些村民不但又来哄抢食品,而且人数比去年又增加了。亏得主任有先见之明,用了两车武警来维持秩序。他们一看墓地周围站满了官兵,没有可乘之机,就从围墙这边冲上来,想混进人群混水摸鱼。还好他们的冲锋过程被孟哥撞个正着。

外面乱成一锅粥,屋里也没闲着。满屋子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别说没地方坐,根本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会计和张达面对面坐好,应付着来客提出的各种问题。张达在销售这方面是个好手,瞪着他那双贼眼直侃得口水飞溅。徐会计则开户收款忙得不亦乐乎。

孙所长下午也亲自到墓区里转了一圈。看到上坟的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墓区里也没有明火,几十名武警战士整齐地站满公墓的各处,我们几个工作人员个个精神抖擞,他非常满意。主任陪着他聊了几句,他就提前告辞了。当他走下墓区的时候,看见了正在大门口坐着休息的我。

我连忙从椅子上弹射起来,站得笔直:“孙所长好!”

孙所长乐呵呵地看着我,他总是显得那样和蔼可亲,“桃子是吧。年轻有为,字写得不错,为咱们公墓增色不少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所长过奖。”

他拍着我的肩头,凑近我小声地说了几句话:“桃子啊,听说你最近和关老师接触得挺多?”

我知道关老师曾经是他的化学老师,也许关老师把我们这对忘年交的事和他聊过了,于是笑着回答:“是呀,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孙所长大的反应大出我的意料,竟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唉,桃子呀,我虚长你一些年纪,论起来你得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劝你一句……”

我听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看着他,听他的下文。

“以后还是少和关老师交往吧。”

“为什么?”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全然忘了什么礼数。

孙所长又笑了笑说:“人鬼殊途。”然后很悠闲地从我眼前离去,留下我愣在原地。

这句话什么意思?

分明说我和关老师当中有一个是鬼。

关老师当然不会是鬼了,那么慈祥的长者,而且又是铁杆的唯物分子。那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我是鬼!孙所长觉得我是鬼?不想让我接近他的老师?这,原来他竟然是我要找的那个世外高人,他怎么能一眼看穿我的身份呢?我全身顿时布满寒意,从里到外凉了个透,脑中不断闪现着年前到现在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我周围发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为什么我在腊八夜到了墓地?为什么关老师竟然在晚上看不到我?为什么我照过的相片根本就冲不出来?为什么孙所长说“人鬼殊途”?这些难道都是偶然吗?不是,一定不是。

答案只有一个——我真的是鬼。

如果那个时候我要是看了那部叫做《灵异第六感》的美国电影,一定会觉得这电影是为自己而拍的。那部由奈特.希亚马兰执导的电影里,麦尔康医生是一名杰出的儿童家庭心理学者,帮助过不少问题儿童走回正路。他面临一个病例,这名叫做柯尔的十一岁小男生拥有阴阳眼,长久以来饱受冤死鬼魂的困扰。尽管科尔在医生的开导陪伴下逐渐接受了事实,但是就在整件事似乎即将功德圆满之际,麦尔康医生却有一个更惊人的发现,那就是——原来他自己是鬼。

可是,我是从什么时候变成鬼的呢?从我第一次碰见灵异事件开始吗?

第一次遇见怪事,是腊八的那个晚上。我送小静回家,然后,一辆鬼车把我送上了公墓。如果按照我的推测,从那时候起我就是鬼了。那个晚上我不知道有人对我做过什么,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是一片空白。常听老人说,腊八是一年当中最冷的一天,阴气盛阳气衰,我竟然在阴气最盛的时间到了公墓这个阴气最盛的地点。对,一定是这样。原来关老师当时看不见我不是因为他在梦游,而是因为我是一个鬼魂。这样说的话,那对脚印的主人也许就是把我由人变为鬼的凶手。也许就是她,当晚就已把我杀死在公墓里,可是我却保持着人的意识,一直认为自己还活着。

想到此,我万念俱灰,手脚冰凉。我刚刚年满十九岁,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日子等着我,怎么就这样离开人世了呢。佛家讲六道轮回,有天道、修罗道、人道、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我这是算哪一道呢?为什么我还可以暴露在阳光下?难道我只能在人世间再盘桓数日?

我竟然真的是鬼。而你们,竟然在看鬼写的文字!

我的心像是秋风中的一片叶,边飘浮边下落,一直掉落到无底的深渊。我甚至怀疑,我到底还有没有心。

我如果是鬼,那就说明原来的那个我已经死了,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的肉身又在哪里呢?难道就埋在这个公墓,或是公墓当中的某一处?对,或者就在墓地最上面的那块荒草中间。也许徐会计那天就在给我烧纸。对,否则她正月十五一个人在荒地里干什么?

徐会计,徐会计就是杀死我的那个鬼。

可她,她又为什么要害我呢?我们无冤无仇呀。常言说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我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就算我做过错事,可我还算是个孩子啊。

我突然记起腊八那天晚上我在出租车里看见她和张达神态亲昵,她也看见了我。她当时看我的那种眼神……噢,难道她是怕我把他们的奸情公之于众动了杀机?好狠毒的女人。

虽然有这么多无法面对的事实摆在眼前,甚至不知道自己可否继续生存于人世,可是我还是不愿意放弃。我一直认为做人就一定要做得有意义,否则就等于行尸走肉。今天我已变成了行尸走肉了,我还怕什么呢。起码我可以证明几件以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第一,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鬼。第二,原来还有不知道自己怎么样变成鬼的鬼。第三,鬼还可以因为某种原因混迹在人类中生存。

最起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我。从小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死亡,小时候我不止一次地问父亲:“人死了以后是什么感觉呀?”父亲会说:“死了以后就没有感觉了,就像是睡觉一样。只不过这个觉时间也太长了,永远也不会醒。”我会接着说:“没有感觉了,不就没有我了吗?我怕。”父亲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安慰我说:“怕什么呀,爸爸会比你先死的,爸爸都不怕,你怕什么。”我虽然不吭气了,但还是越想越怕。现在我不用害怕了。最起码我知道了人死以后不用睡那个永远也不会醒的觉。

想到此,我不是那么难过了。现在我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弄明白我被谁杀死了,怎样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怎样才能不伤害自己身边的人。

公墓上上坟的人基本都走光了,留下满山遍野的鲜花、瓜果、点心。

工作人员们每个人都从山上带下来好几麻袋的战利品,有苹果、香蕉、香瓜、西瓜、葡萄……反正都是这个季节里价格昂贵的水果。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脸笑容,肚子里早已经塞满了各式各样好吃的。可是墓地里的食品还是有三分之二并没运出来,如果这时村民们再来哄抢,大家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武警同志们纪律真是严明,除了中午的盒饭外,没拿这儿的一针一线,也没吃墓上的一口水果。等把那些老乡们劝离以后他们也随车归队了。主任千恩万谢,不住地夸奖人民子弟兵。整个公墓上面只有我一个人愁眉苦脸。啊,对不起,习惯了,我还是习惯把自己称为人。我努力地不表现出自己有什么异常。

公墓大门口的车辆逐渐一辆辆地减少,两个老头儿也松了口气,今天可把他们累坏了。我把关老师叫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关老师,我有了些新发现。”

“噢,是吗?”关老师非常惊讶,“说吧,孩子,你又知道了些什么?”

我自然不能把自己是鬼的事告诉他,那不但会吓坏老爷子,也会立刻失去这个唯一的盟友。

“我越来越怀疑徐会计是个鬼了。”我一开口就石破天惊,“您看,阴历腊月初八,阴气旺盛达到极致,就在那天晚上发生了那些怪事。那双脚印,是一双高跟女鞋留下的。我记忆里她那些天也穿了双高跟鞋。还有,听主任他们说,腊八那天他们几个去了张达开的歌厅玩儿,散伙的时候也是晚上九点多钟,据说她是自己打出租车回的家,这样说来时间上也比较吻合。”

关老师被我的推理给镇住了,估计是他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桃子,那你说她来公墓想做些什么呢?”

我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杀人。”

“杀人?杀谁呀?”关老师额前渗出了冷汗。

我顿了顿,当然不能说她要杀的人就是我,我就编了个谎言:“我也不知道她要杀谁,但看意思那天她是得手了,而且可能就把人埋在墓地上面的那块荒地中。”

“噢,所以那天她才会在荒地里鬼鬼祟祟地烧纸。”关老师恍然大悟。

“不过,她那天把你也弄上公墓做什么呢?”关老师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我当然也不能说把我弄上山是为了杀我,只好说:“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但我知道的这些应该不会错。千万小心徐会计,她真的是个鬼。”

关老师笑着说:“桃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的分析也有些道理。只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个世界上是根本没有鬼的。你说徐会计杀人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事儿根本就不合逻辑嘛,我看你是动画片看多了。还有从你刚才的分析看,她那不像是鬼的行为,更像是人的。你想,只有她是人办了错事心里发慌才去给死人烧纸钱,鬼怎么会这样做呢?我们多留意她也就是了。”

这个关老师,还是用他那套唯物论教育我。我差点想开口告诉他她一定是鬼,因为她用超出常规的方法杀死了我。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而只是说:“关老师,相信我,她一定是鬼。离她远一些,不要再靠近她了。”

“嗯!”关老师点了点头算作回答,但态度明显没那么认真,在这事上他有自己的想法。

别看徐会计那里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她心情却一直相当低落。最近这段时间对她来说要多倒霉就有多倒霉。从初八那天主任开始和她冷战。别看隋主任这个人窝囊,但戴绿帽子他却实在接受不了,二手绿帽子的滋味更是难受。张达倒是从那次以后对自己还算不错,可是他怪点子特别多,经常不合时宜地打电话约她出来做那个事情,害得徐会计提心吊胆,生怕丈夫发现自己的事情。张达的原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的名声反正已经不怎么样了,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徐会计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和这个不知死活的色狼搞上了关系,他好像怎样都得不到满足,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比三角关系更让她恼火的是,不知道怎么自己最近经常出现一些幻觉。腊八那天在出租车上就出现了特别严重的一次,吓得她年都没过好。为什么自己会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这些是否预示着什么呢?年关过后,她偷着找了一位算卦先生给看了一下,那位高人说她招到鬼了,必须要在正月十五那天阳气最足的时候到墓地里烧纸敬神。不管有没有鬼,不管是哪一个鬼,“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徐会计果然在正月十五那天带了一袋黄纸拿到公墓上面去烧,没想到她的举动却被关老师抓个正着。于是就发生了前文的那一幕,弄得“麻秆打狼两头害怕”。徐会计这人别看勾引男人有一套,但胆子却不是一般的小,非常惜命。烧完纸以后幻觉果然再也没发生,治好了病她千恩万谢地去找算卦先生,把他奉为神人。那个算卦的也是个二把刀。他哪知道徐会计是什么病,让她上坟烧香无非是骗两个钱儿花罢了,谁知歪打正着把徐会计给治好了,自然也沾沾自喜。

话说徐会计和张达总算打发完了咨询交款的那些人,日头已经偏西了。中午大家也就对付着吃了点盒饭,此时还真是感到有些疲倦,外面又恢复了安静。张达凑到徐会计旁边,手从后面直接按在她的胸部,吓了徐会计一跳。

“美人儿,今晚咱俩去山里打个野炮如何?我从哥们那儿借一辆切诺基来。”张达淫笑着说。

公墓这块地儿其实还是不错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空气也不错,再加上人烟稀少,周围的一些树林就成了很多野鸳鸯苟合之地。老王头有时到周围的林子里转转,回来经常要骂世风日下。因为那些林子里遍地都是卫生纸、避孕套、塑料床单。晴天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人都藏在哪里,有时赶上下雨可有热闹看了,常常能浇出来好几对儿。

天气冷的时候有人就在车里解决。常常可以看到一辆车子开到林子边上停住,过上个把钟头再开走。这就是张达说的打野炮。

徐会计哪有这个心情。她对张达嗔道:“达哥,你饶了我吧,今天太累了,身体不舒服。放开我别这样,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她试图移开张达的手,但他那只咸猪手像是狗皮膏药,粘上了就拿不下来。

张达皮笑肉不笑地小声说:“我可是特意为这事儿借来的车,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再说,今天是清明节,单位这么忙,你回家晚点你家那位也不会怀疑的。”

徐会计还想推辞,可张达脸上已泛起了寒意,“别婆婆妈妈的,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要是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把你和主任那点事儿抖出去。”

徐会计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和主任?我和主任哪有什么事呀。”

“别卖关子了,我早就看出你们之间有事儿了。看最近老隋对我那态度,一看就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