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刚落,隐在角落边的黑衣人就双手捧着那宣纸过来。

我看着那宣纸,他轻笑:“这些,就是那天你扔下去的,一下就找到了,你也能够明白我的决心了吗?你当是放心,我说过的话,还会作数,画完之后,黑眼天珠会赠于你,其实我是一向很好说话的人,你不必把我当仇人一般地看待。”

“我头痛,不必说太多,我会画就是了,真的,不要再说了,我并不喜欢听你说话。”我觉得太无力了,这是威胁啊。

其实要画,不难,就是我肯不肯给他画而已。

如此这般,真是让人吃惊他的决心,非要不可,如果不是小静,我不会答应画的。

想想,也只不过是黄山云海,画了这么多天下来,又有什么心得呢?画就画吧,也不会有什么的。

第二天中午,他亲自过来取画,看着我的脸,有些不满意:“画得并不是甚好。”

我耸耸肩,“还算是不错的了,我累得不得了,如果可以,我更想不画的。”

他指着角边:“不落款的吗?”

“没有什么好落的,你可以说是你自己画的。”我一般不落款。

他笑着:“我希望你落款,倪初雪,正好人氏希望我能将那孩子平安地带到京城一样,我不妨告诉你,遇上他的时候,他还在病着。”

如此淡淡雅的一句话,让我心急如焚,“要给他请丈夫,要给他吃药,不就是一个落款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落就落。”

为什么啊,好多的为什么交织在一起,打得我头更痛。

我不想再去想了,好累,好痛,一整夜没有睡的,就为了画这个,心情不好当然画不出什么绝世好画来,而且,我画艺有限,境界不高,他可以不要。

提起笔,在那右下角,细细地写上朝代,日子,还写上了我倪初雪三个字的大名。

我哪里知道,这一幅画,意义那么的不同。

我只想要小静平平安安的,变故,唉,人生里,总是少不了变故的,他还是一个孩子啊,如何受得了呢?可怜的小静,这下必定吃定了苦头。

千里笑着:“倪初雪,你的字,倒也是好看。”

这是当然,我跟着宁妃,可看了不少她的字贴,多少还是学得来一些的。

“好,我收起来了,我说过的话,会做到的,这黑眼天珠,还是你的。”他取出天珠,放在桌上。

桌上的黑光华灿烂夺目,我已没有了欣赏的心了。

心里担心着上官雩和小静,过得真是一个度日如年啊。

好不容易,过了足足一天,林珣也画好了。

出来的时候,我想着,如果可以不用回京多好,而现在居然想着,快些吧,早些回去。

我的心境,为什么总是改变呢。

我明知道,一回宫,我不会再如此的自在和安宁。

我却想着回京,上官雩会在城外接我,我又得麻烦他帮我照顾小静了。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颗心吊得高高的,马车一辗一辗的,心也跟着降落,再旋转着。

唉,如果是要来的,我终是不能躲过。

也就只能静然接之了,上官雩,千万不要我回到京城,会是心碎一地。

我寄望如此高,我自私如此多,其实心里,已是超过了喜欢的界线。

第七十五章 洪流中我相信他

走了好几天,大概是因为上官雩的药没有什么效用了,我又扑天盖地乱吐一番,头晕得我看什么都是晃来晃去的。

浑身无力的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想什么都头痛。

林珣担心地看着我:“初雪,怎么会晕得那么厉害,小木子,你们赶慢一点。”

“不,还是快点回去好。”

“你难道想早点回到牢笼吗?”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他真是了解我啊,可是,他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呢,我急切地想要见到上官雩啊,想要知道京城的一切。

我虚弱地一笑:“没事,就想早点回去。”

他似明了,长叹一口气,“初雪,路还远。”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路,真的还真远,我和他隔着太多的东西,虽然在黄山都没有守什么礼教,他那人,从来不守的。

想牵手就想直接址起我的手,想要揽着我的肩头,也没有问过我,而且,还偷袭地亲过我一下,想起来就脸如火焚烧,上官雩。

我也很担心京城的事,这一路上,只要休息,就传得如火如荼,上官家要迎娶公主,是给这个沉闷的燕朝,带来多少的新鲜之气啊。

我好讨厌听到这些消息,我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到京城,去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林珣不说,可是,他神色中的忧虑,也让我有些高兴了。

朋友,真的不是讲的。

为你担心,关心你,看着你,帮着你,朋友,真好啊。

“初雪,说一句实话,相差太远了。”他轻轻地说着,如烟一般地飘入我的耳里。

我知道啊,真的相差得很远,我只是一个宫女,他是天凤公主的独子,他是名满燕朝的神医,他手腕高,他长得俊,他家财万贯,虽然,他没有什么封官为王之类的,那是他不要,他不屑,皇上看中他做驸马爷。

而我呢?我有和玉贞公主站在一起的权利吗?没有,真的没有。

我无助地眼神看着林珣,“我不知道,我得先看看。”

我不能这样就放弃,也不想要胡思乱想,我喜欢上官雩,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喜欢,所以我才会那么地难受,那么地心烦。

林珣不忍看我,别过头去。

“京城到了”过了大半天,他静静地说。

我心里一震,我听到了杂闹的声音,我知道,京城到了。

揭开帘子,他会在这里等我吗?我说好的,我们约好的。

因为街上太多人,不会走街上,而是从那僻静之路回到皇宫里去。

我手有些抖地掀开了帘子,看着人来人往的城门口。

可是,我真的好失望,我看了好几次,我生怕遗漏了,细细地看着,认真地看着,没有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心,一直跌一直跌,到了最低处,还有哀痛着。

说好的,为什么不来,难道,真的是成亲吗?

“初雪。”林珣拍着我的肩,“下车吧,到街上陪我买点墨。”

林珣,为什么不揭穿我的梦呢?我看着他,我觉得眼里有些迷糊。

他轻笑:“看什么呢?下车。”

他跳了下去,让小木子将马车赶进城,在指定的地方等着他。

我抱着画,这些画,都是我要送给他的,还有一幅很大的,可是花了好多银子买的宣纸,上好的纸质,细腻、

我画这个,足足画了一天,就连林珣看了也不作声,他知道我很用心去画。

还有松树,那般地刚劲有力,是我特地专画给他的。

也许,在忙吧,我这般地说着。

我抱着画,走得有些乱,越是靠近那药铺,越是心纷乱。

林珣倒也不说话,他直走,不是买墨,而是到上官药铺。

到了他的药铺,还是那个小二,用着不屑的眼光看着我,“你找我们少爷,少爷正在忙婚事,不会到药铺来。”

忙婚事?好一个惊天的大消息啊。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来的,我呆呆的,任林珣址着走。

四周吵杂的声音静得我听不见,是他们都在看着我吗?我看过去,却没有什么意义,连看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心连痛的感觉也没有啊,我是怎么了,太迷糊了吗?团团转成一个圆在翻滚着。

如果不是林珣拉着我的衣服,我必定,不会走路,我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一直走,然后,我觉得心好痛,觉得眼好累。

“林珣,我们回宫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小声,好小声,每一个字,都有些破喉的沙哑,从心里透出来,那样的失望和痛心。

林珣停下,看着我,眼眸里流着担心和气愤,“初雪,到上官雩去。”

我更是不愿走了,“不,我不去。”

“你怕什么呢?初雪,有点傲气。”

我摇摇头:“所以,我才不要去,林珣,我不要去,他准备他的婚事,我的出现,不会好的,留点尊严给我,我真的不想去。”我去了,我怕看到更心痛的啊。

“我只是一个宫女。”我自嘲地说着:“我有什么资格去。”

他看着我,眼神那般地坚定,“你一定得去,要是换了别人,我不会管,也不理。可你是倪初雪,你有你的尊严,你有你的傲气,无论如何,你也要直着肩头进去。”

我行吗?我无力啊,我垂下的肩头,那般地沉重。

“或者,你可以听听他怎么说,如是失望,不也是这般的吗?”

“我怕见到他府上的人。”我有些胆怯,虽然流传是这样,我还是相信上官雩多一点的。他哪会那么容易就折服,失望,我从一开始就担心着,担子那么久,到头来,我也是这样没有准备。

“别怕,你只是一个宫女,你跟着我的后面,林画师是不会让跟着他的宫女为难的。”

我看着林珣,那么的真切,为朋友,这般地坚定。

或者,男女之间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他是喜欢我的,我确定,正如我确定我喜欢上官雩一般,一旦我知道,那就是喜欢,我也不会那般地笨。

他眼中的关心,他眼中的心痛,我鼻子一酸。

他带我到上官雩的府上,那三介描金大字,“上官府”高高地挂在正门上,狂草的书写,正如他的性子。

林珣敲开了门来,有礼地说:“宫迁画师林珣求见。”

“等等,我去找我们家少爷。”那守门的,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走去。

那墙上还张贴着红红的喜字,刺痛了我的眼,不会的,怎么说娶,就娶了呢?

好痛好痛啊,现在我知道什么才叫做心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我心都翻转过来了。

“林珣,我们走,好不好。”我哀求着。

我真的不想见了,我不知道再见会不会让我痛到骨子里去。

他却稳如磬石般地站在那里,“一定要见。”

一会儿,一个管家一样的人过来,打理了会说:“林画师不知来访有何意,我们家少爷过三天之后就要成亲了,无暇顾及。”

三天,真是巧啊,刚好是皇上的寿辰,为什么,他愿意了吗?他折服了吗?

他呢,为什么不愿出来见我呢?我都来了。

林珣冷笑:“三天之后成亲?”

“什么都别说了,林珣,我们回去。”不要看到这大红的喜字,心在痛得厉害。

“那就烦请你帮我把这些都交给他,这是在黄山,特意为他所画的。”他将我手里的画,都拿了过去,含着意味地说着。

上官府里,处处是雕梁画栋,好一个美景,就连树上都缠上了红丝,为迎接三天后的大婚,宽大的花园中,人人都在忙碌着,红色,总是让人兴奋,那般地刺眼。

有时是喜欢,有时也伤得人寸步难行,就像她这样这般。

出了上官府,连那日头,都眩得人走不了。

手里空空,心里空空。

上官雩真的是要成亲了,那么的突然,我不想相信的,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没有语言可说,我想见他啊。

可是我又无从见他,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他呢?我如此地痛,我知道,他不会答应的。

他是有苦衷的,他在哪里呢?在深宫里吗?还是在这上官府上。

我的画,他还能看到吗?如果看到,也不枉我画一场了。

回去的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心里好难过,快到马车的时候,林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初雪,你要坚强。”

“我无法坚强,我心里好乱,真的。”在他的面前,我无法假装。

而且,对上官雩这一件事,我笑不出来,我安慰不起来。

我是我,他是他啊,我和他,又曾经交织过。

我等 他,我希望他看到那画之后,能开心一点。

他太狂傲了,这般地下圣旨,他一定不会开心,一定郁闷得整天吼吼叫叫翻桌子摔凳子的,尤其是今天,和他约好的,他不能来,他一定比我更难过,他一定会更气愤。

世事无常,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

“你信任他吗?”林珣看着我的眼睛,“如果不信任,那你伤心难过几天,你还可以做回你的倪初雪,你如果信任,你和他的路,还会更难。”

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信任?我怎么会不信任他呢?他是如此的好。”

他值啊,如果最后我能和他在一起,受些难有什么问题。

“我信任他的,他是无可奈何,他身不由已,才出不了的。”

“唉。”林珣长长地叹道。

“没事,我真的没事,想开了,就是这样子,只要相信他就好了,没有到最后的一步,我是不会相信的。”我会在宫里,等着他来。

我知道进去之后,我要想出宫,就难了。

他要宫里的人,也更难上难了。

但是,值得啊,我第一次如此地动心,都是因为上官雩。

不是有三年吗?相思留在心中,三年,不是说一转眼就过去了。

三年之后,我是自由之身,他也不必再娶什么公主了,玉贞公主,不可能会等他四年的,而我可以,我是宫女不是公主,我身上没有什么焦点和盼望。

静静地回到马车边,旁边还有好几匹马,那为首之人,差点没有吓到我,居然是七皇子,还不靠近,就能感觉到那寒气,坐在马上,更是凌厉一般,更是傲然而尊贵,孤冷元波的脸,什么表情也没有,紧绷的脸,让人得小心地侍候着。

他看到林珣,如鹰的眼光看着他,“听说林画师去墨,倒是空手而回了。”

这冷冷的声音中有一些寻师问罪,让人听了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头眼发硬,这七皇子又来找什么碴,让他瞧见了,还真是不知又要挑什么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