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珣什么都告诉十九公主,想必是和她深交比较长吧。

看她谈到林珣时那亮如水的眼睛,我替林珣高兴,十九公主,是一个不错的公主。

我点点头,爽快地说:“十九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画?”

她眨眨眼说:“我喜欢田园间的花花草草,你帮我画一画好不好?”

 

第166楼

她一点架子也没有,说话的时候,软软的,很是好听。

我点头笑:“好。不过可能要费一些时间。”

“太好了。”她拍手笑着:“林珣说倪初雪最有才气了。”

“别听他说太多。”我轻笑着把圆圆给她。

她有些惊讶:“初雪,林珣说这是你的,要还给你才是,圆圆好可爱的。”

我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我想,正华宫里可能不会允许一个宫女养狗。”

她吐吐舌头:“那倒也是,我皇兄总是很威严的。”

我笑笑:“林画师,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很佩服他的哦。”

她垂下头笑,脸蛋儿都红了。

做一个公主多好啊,不像皇子一样,要不就碌碌无为,要不然,就得强装起来,才能做自己的事。

十九公主大概不知道,所幸耶律重没有选上她,不然的话,小小年纪的她,就要到大辽去做一个侧妃,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单纯的她,不适合拉近肮脏的政权交结中去,可我又觉得十九公主这样才是厉害。

无法改变环境,也不回改变自己的心性,快快乐乐的,才会就得如此的可爱。

我是再难回到我寻找快乐的时光里去,可是,我心里有我的等待,心里的风景线,那么长,那么美。

在边关的一切,在草地上,纵马奔驰,可以让我想起来,都足以驱走这冬天的全部寒冷。

一连二天,皇上似乎在生我的气一样,没让我去侍候,也不许我出宫。

我乐得一个人在房里画画儿。他的心情,影响不到我,我的心里,没有他。

我最想念的人,是楼破邪,我最关心的人,是上官雩。

我想,失去上官雩,是我倪初雪没有福气。

上官雩多么好啊,他一身的才华,一身的医术,宽容,而且还有胆色和傲气。

这世上,多少的男人,及不上他的一半,是我负了上官。我一辈子我也是还不清的,既然我选择了楼破邪,我想,我就要一心一意地对待一份感情。

上官雩值得更好的,是有缘无分吧,那一次的错过,原来,竟然是一辈子的错过。

十九公主喜欢的,也就是平淡的东西,人就是这样,不要去追求太多,才会快乐。

我希望我也和九公主一样快乐,细细地绘着江南的田园风光。

春天的江南是美丽的,风很柔和,空气很清新,深深的雾气,在那水波只上,在那云底之下。

星罗棋布的村庄是不沉的舟,纵横交错的弯弯曲曲的河道,河边的柳枝吐了嫩芽,芦苇边钻出来放时透青了;河道里平静的水,从冬天的素净中苏醒过来,被大自然的色彩打扮得青青翠翠。

风轻随微微的吹拂着,如毛的细雨无因的由天上洒落着,千条万条的柔柳,奇舒了它们的黄绿的眼,红的白的黄的花,绿的草,绿的树叶,皆如赶赴市集者似的奔聚而来,形成了烂漫无比的春天时,那些小燕子,那么伶俐可爱的小燕子,便也由南方飞来,加入了这个奇妙无比的春景的图画中,为春光平添了许多的生趣。

我喜欢水,很喜欢画水,大概是我生长的秦淮里,就一直有水。

生活如水,可以使平平淡淡;生活如酒,可以使甘冽醇香。水如酒,那一湖的清水在平淡人眼中,照样可以轰轰烈烈,活他个一醉方休。

来来往往的小船里,都装满了希望。那一树一树粉的,红的,美得绚丽,一直就往烟元之间弥温上去。

深深地呼上一口,我想,一定满腔是甜润的水汽。

细细小小的,便用指尖挑起了墨来画。

我送与十九公主的,当不必去严格要求什么?一切的彩色,都是我自己调配。

由白到墨到浅的水,都相印的很好。

我现在画画,多了很多耐心,哪怕的是远处缠缠绵绵的云,我都会细细轻轻地带过。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最上面的云海之中,我画这个,便是江南早春之图。

我不知道我以后可不可以如此平凡地过,可是,我很羡慕。

皇上可以囚住我,可是,他囚不住我的心的。

用了二天才画子,我穿上大衣,正欲送过去给十九公主。

一出门,在正华宫的正门,就看到皇上进来。

我弯腰施礼,退在一侧。

他看见了,没有再进去,而是看着我。

“皇上吉祥。”我轻轻地说。

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满脸都是笑一样。

他说:“陈公公,你们都下去吧,朕出去找找。”

“是,皇上。”陈公公朝我挤了一个颜色,意思是叫我不要得罪皇上。

从来我就没有听过他的话,我依然是我,断不想为了讨好皇上而改变。

“是什么?”他低声地问着。

我恭敬地说:“回皇上的话,是奴婢画与十九公主的画。”

“十九?”他轻喃,想了想,没有说什么?却伸出了手,想要看我的画。

我双手奉上,他展开一看,眼神中,满满是惊叹。

可是,又慢慢地变成了一种冷意,他合上:“这乡野间的色,也自是上不了台面。”

我没有答话,他将画丢在雪地上,我弯腰去捡,慢慢地卷好。

他不喜欢,并不代表着,别人不喜欢。

什么是朝江山,不就是一山一水,千山万水,凝聚起来的,叫做锦绣江山吗?

“这画,是你不屑于皇宫的一切,是吧!”他走在前面。

我想,楼破日不会因为做了皇上,而折了他的聪明的,我是喜欢外面的平实生活。

可却只能淡淡地说:“奴婢不敢。”

“你跟朕说话,总是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倪初雪,其实,你的胆子大的很。”他有些生气一样。

然后又叹气:“朕宁愿希望你胆子大一点,朕还是喜欢以前爱笑,爱说话,鼓励人的倪初雪。”

我却是轻轻地摇头:“皇上,小心,前面没有扫开雪。”

一句皇上,我们之间的身份,不是早就站得远远的了吗?终不能再回头的。

他负手而走,我只能跟着,不再是并肩而行。

身份上,思想上,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回到从前。

“明儿个是过年,你早点到玉珑宫里准备着,朕准备给七皇子选个妃子,他也老大不小了,朕是长兄,是该给他纳个妃子了,是不?”

他这是问我吗?我有权利替楼破邪说不吗?他不是一直就在打算着这样的事。

“奴婢明天会早点到玉珑宫。”

他回头,锐利的眼神看着我,欲把我的心思,把我的脆弱什么都看穿,可是,我早就学会了云淡风轻,他是看得穿我,而我,不再惶恐,这不能改变什么的。

“上官雩,也一并回来。”他又说,还是瞪着我不放。

“奴婢知道了。”他何必跟我说呢?

他不让我出去,我也不知道,谁来谁不来,皇家的舞台上,一直,都是在主导着。

没有人有说不的权利。

“你不关心?”他多疑地问上一句。

我觉得有些好笑,轻淡地说:“奴婢只是一个宫女。”

他点头:“好一个宫女,倪初雪,我怎么就看不清你了呢?”

他哪里是看不清,他只不过是,想要我的驯服,我现在驯服了,而他有觉得我这样是不对的,我要无心机地跟他说说笑笑。

可是对不起,我做不到。

不管皇上的目的如何,在他开始算计我,伤害我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消失了。

我曾想,他救过我几次,我用一条命也报答不了他。

可是,慢慢地,人心是会变的,真的会变的。谈不上恨,说不上喜欢,就是隔着膜熟悉的陌生人。

抬头看着没完没了的学,纷纷扬扬,为什么总是洁白的一片,偏就这深宫中的雪,越是下得厚。

我觉得宫里不应该有雪,雪太洁净,而皇宫,太黑暗。

我是一个宫女,我做不了什么决定,我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只能相信。

我只能相信我相信的那一个人,那就够了。

一场年宴,一场与政权,与算计,都相关着的宴会。

只有多少人,会尽意。

我还是属意于我的江南之美,随意的生活,淡淡的,摸得到,闻得着花香的日子。

不是这样,总是挂着台阶,横划在人与人之间。每一个人的面孔,总是用笑来遮掩住。

华丽与平淡,端看各自的喜欢。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不远处的林子,只能听到风吹树的声音,带着雪气,冷到骨子里去。

往正华宫的宫女,都是偏在后侧的,所以能看到那林子。

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讲究一些五行吧,金木水火土。

而皇上,必然是在前面住的,有公公侍候着,还有重重的御林军守卫着。

夜晚的树林中更是一片黑暗,树缝间偶尔透进一丝浅浅的星光,凤拂过时,树叶发出“沙沙”声响,除此外一片阴暗寂静。连雪,也是看得迷迷糊糊黑乎乎的。

长发披散在肩上,淡淡的香气吹拂在鼻尖,我轻轻地梳着,我等着发干之后,才睡觉,也没有电灯,就趴在那里看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我似乎在等着,有一种冲动在心里一般。

我暗暗一笑,我实在等楼破邪吧,明知道不可以的,因为这四周,这暗处,多少皇上的眼线在看着。

不要因为一时的思念,而毁坏了众多的假象。一旦揭破了,对谁也不好,连着基本上的假和平,都会变得僵硬起来。

我现在也学会了去维持假面孔,我现在,也学会了圆滑。

楼破邪不会什么乐器,断不会吹什么来引我出去。

而我,也出不去,在这二楼的高阁之上,下面是御林军,我根本就出不得。

一盏宫灯,蓦然地出现,挂在那高高的树尖之上,映上了轻淡的洁净雪光。

我心里一暖,就是他了。就是那么强烈的感觉,楼破邪,我知道,你回来了。

我也点上了宫灯,就放在窗前。

不管他看得到,看不到,我都在笑着。

我想,他会看得到的,在这半夜,多是安睡了,这一宫灯,会将黑衣里的眼光,都吸了过来。

我听到有御林军的声音响起:“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竟然有灯在树上,马上派人去那边。”

皇上,时不时让这些御林军,通宵不睡。

皇上真是用心良苦啊,对他好一点,又如何呢?什么是大局,什么是权势,楼破邪要与他争,早就争了,何必等到现在,名不正,则是叛。

我想楼破邪如果要来,这御林军根本就守不住他。

他是何止厉害的一个人啊,他们没有看过他在战场上,单枪匹马英勇无敌,那种劲头,就连耶律重那霸气之人,看了也得避其锋头。

而他一上战场,就是用尽每一分力气,有今天没有明天,也就一直让大辽心惊胆跳,不敢随意的冒犯,没有付出什么?怎么会有收获呢?如果没有他的全力以赴,皇上安能稳坐这龙座。

民是水,帝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想,皇上也会明白的,他只是,想找一个制约点,想让马儿跑吧,必须,有什么情操放在马儿面前。

皇上虽然立了皇后,也有了众位妃子,却甚少宣她们侍寝,大家都说,新皇爱国爱民,不会为了后宫而荒废了政事。

这些自然不会当着皇上说,也只是宫女们流传而已。是这样吗?我看,皇上是不喜欢她们,皇上也真是可怜,不喜欢的,却要娶一堆回来。

这既是权势,他要的,他总也得付出一些。

可是楼破邪呢?他不是他手中的棋子。

轻轻地梳理着发,对着宫灯,淡淡的光华,轻柔的笑,回来便好了。

至少,心可以隔得近一些,明天就能见上一面吧。

不管什么?他来接我下山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必会有很多的坎坷。我会走过去,不管到最后,是不是我一个人。

有时候,我很执着,奶娘说这样不好。

也许我血液中,就有着大辽的一些习惯吧,总是如此,说不定,最后受伤的是我,我也无怨无悔了,我断不会受伤了就去找上官雩,那算什么?他是一个人,不是备用的,要他过他的生活,要他走他的路,就不能再牵扯他进来。

如果那时在宁妃的小院里,我没有说上官雩的名字,只怕也不是今天的景象吧。

人生从来没有后悔可言的,我早就得知了,所以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清淡地面对一步步的过程。

说我对楼破邪信心不足也有吧,皇上的手段,断然不是我能深猜的。

箫声清越地想着,在这清冷的夜里,格外的清亮。

我却合上了窗,吹熄了灯。

箫声一转,竟然叹息背上起来,我拉起棉被,盖得结结实实的。

手指触及那天珠,又是千回百转,上官雩啊,我已不值得他那么用心,他为什么要放弃我不知道,可是,这天珠,这快乐,我觉得我要把他的快乐还给他。

上官,上官,梦里一声声叫,全是惭愧不已。

我想,我是一个自私鬼,我害怕孤单,上官深如海的爱意,抵不过楼破邪的那幽幽深深的眼眸。爱情是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折磨人,又让人坚持着。

慢慢竟到了蒙蒙亮的天明,皇上今天不早朝,宫女和公公却是得早起,去玉珑宫准备着,今天过年,也是皇上宴请文武大臣的日子。

边关战争的结束,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编者发,就有小公公敲门了:“倪宫女,陈公公让你到皇上的寝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