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心里憋得慌,看着主子这幅摇摇欲坠的样子,真恨不能把如贵嫔给推下地狱,可是最终也只能含着眼泪吩咐长顺,“咱们走。”

听出她话音里的哽咽,容真哑着嗓音笑了笑,“瞧你这点出息,这就要哭了?不过是挨点冻罢了,比起寒食散的滋味可真是要凉快许多。”

她说着冷笑话劝慰闲云,可闲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于她而言,容真是她三生有幸才遇上的主子,她这辈子都要死心塌地跟着。

容真无可奈何地瞧着她的泪珠子,只轻轻摇了摇头,“逞威风的人向来都风光得不长久,须知今日她能这样对我,他日难保我不会反过来这样对她。”

受到的挫折磨难越多,前进的步伐才会越坚定,只有在这样艰难的路上体会到人生的艰辛,奋斗起来才会更加不顾一切。

今日她受到的所有痛苦,他日必定一报还一报,对此,容真深信不疑。

毕竟有句名言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每天晚上码字到凌晨,这真的是作死的节奏!

大家:不作死就不会死!

么么:那么……干脆我不作死了,恢复日更吧!?

大家:你还是去死吧。

么么:……

以上对话是否代表你们的心声= =?

凌晨一点,终于写完,放进存稿箱。

如果都这样作死地双更了,还被霸王,你们就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天理不容无情无情无理取闹的超级渣读者!【不要打我!我穿了防弹衣的!~0~】

第49章.4叵测【一】

第四十九章

回到惜华宫后,容真的头开始昏昏沉沉的,到了傍晚时分,果不其然就发起烧来。

闲云忙里忙外地端茶送水,又是让长顺去请太医,又是亲自动手为主子冷敷额头,擦拭身子。

从容真回来之后,就没有好好地跟珠玉说上话,如今又病倒了,就更是说不出话了。

珠玉瞧见她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模样,又急又忧,可是怔怔的立在门边,却什么事也做不了——请太医的有长顺,伺候人的有闲云,底下的宫女打水端盆,都有自己的事做,唯有她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她想到了同在长春苑住的时候,她与容真一间屋子,那时候不论谁生病,另一方都会彻夜不眠地守着看着。

毕竟宫女不同于主子,并非病了就能就医的,顶多得了姑姑准许,拿着姑姑的手谕去太医院取些药回来。若是病得稍微严重了些,就会被送进专门幽禁重病宫人的地方,而一旦进去,很少有人能再出来。

那个时候她们很怕生病,一旦病了,想方设法都会瞒过去,最好一夜之间就能好起来,免得被送进那种暗不见天的地方。

于是一旦生病,两个人都会相互扶持,端盆倒水的彻夜守护,也就是在这种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姐妹感情得以日益增进。

珠玉就这样痴痴地站在那里,看着闲云焦急的神情,看着容真烧红的面颊,看着宫女们来来回回地端茶送水,看着长顺终于请来太医,隔着薄薄的床帘,太医为容真请脉。

她听不太清楚太医说了什么,又或许根本无心听进去,

她站在门边,容真躺在床上,不过十步之遥,可是她却觉得这辈子从未离容真这么远过,远到面对面也再感受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远到她再也看不懂容真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后来太医开了药,又叮嘱了闲云一些注意事项,是夜,闲云替代了昔日珠玉的位置,不眠不休地守在容真身旁。

她的眼里似乎有泪,看着主子在床上难受得呓语,原本因寒食散事件虚弱下来的体质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了又一次的风寒,而珠玉就这样静立了很久很久,终于转身离去。

她记得容真被封为嫔的时候曾经说过,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她们过去是姐妹,将来也会是。

可是原来这话只有她一个人放在心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冬日的风呼呼地刮在脸上,可是凛冽的刀子却不是朝着面上来的,而是朝着心窝子里。

终究是她太天真,原来再深厚的感情也是建立在彼此同等的身份之上,若然一方富贵,另一方却依然贫贱卑微,那么这份感情也会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是命运的捉弄。

另一边的顾渊从华严殿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歇下之前,忽闻郑安提到容真病了的消息。

他顿了顿,原本往寝宫迈去的步子又停了下来,“怎么回事?”

郑安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哪些话该直说,哪些话该点到即止,便委婉道,“听说是昨日从宣明殿回去时,如贵嫔有些不舒服,行至半路车辇停了一会儿。这冬日里风挺大的,多待片刻是容易着凉。”

顾渊一下子明白了。

一个坐的是车辇,一个坐的步辇,地位高的停下来,地位低的哪里敢走?

他就这么神情莫测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郑安试探性地问了句,“皇上可要摆驾惜华宫?”

一句话换来顾渊白眼一个,然后是听不出语气的一句,“你倒是了解朕啊。”

心里猛地一哆嗦,郑安苦笑道,“万岁爷可别折煞奴才了,奴才该死,竟然妄自揣测圣意,真是该打。”

说着,他朝自己面上打了两下。

堂堂皇帝,眼看着都要歇下了,哪里会因为一个妃嫔染了风寒而冒着凛冽寒风前去探视?

顾渊继续朝屋里走,暖婆子捂好的被窝温暖宜人,赶走了冬夜的寒气。

他躺在床上,侧过头去吩咐宫女吹熄了灯烛,于是一切归于岑寂。

舟车劳顿本应带来无限困意,可是他就这样闭着眼睛,却久久没有入睡。脑子里又浮现出白日来宣明殿见他时,那个女子瘦弱苍白的模样。

好端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却被折磨得可怜巴巴的,在宫外尚且如此,回了宫呢?不过半日功夫,又被折腾得病倒了。

眉心紧蹙,那道深刻的纹路在漆黑的夜里无人察觉,他又想起她偎在他怀里甜甜蜜蜜的模样,说话的声音松软如糕,笑起来的模样狡黠美好,若是情难自已时,还会露出娇怯媚人的神情……

画面转换,他又好似看到她病弱之时那副苍白无力的样子,素来嫣红的唇瓣都少了点色彩,当真是可怜至极。

可他不能去见她。

他是皇帝,哪里能因为这点小事情就乱了心绪?

躺了好久,顾渊忽地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守在一边的司寝察觉了,忙来到床边问他,“皇上,怎么了?”

“把郑安叫来。”

“是。”

没过多久,郑安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顾渊紧闭双眸倚在床头,见他来了也不睁眼,只淡淡地说了句,“传朕旨意,容嫔祈福有功,温顺贤德,晋为正五品婉仪。祈福之行舟车劳顿,她身子不好,今后出行可乘车辇。”

郑安恭恭敬敬地领旨,“皇上,可要奴才这会儿就去通报?”

顾渊点头,“把前些日子进贡来的雪莲和灵芝送去容婉仪那儿,顺便……看看她怎样了,她既有病在身,无须亲自接旨,让她好好休息。”

这大半夜的,就算去了,容婉仪也肯定歇下了,哪里有功夫领旨呢?郑安一边往惜华宫去了,一边摇摇头,皇上对她是真上心,叫他这会儿去传旨,不过也是担忧容主子的身体,想要知道她现下的状况罢了。

次日清晨,因为皇后那边并不知道容真病了的消息,是大清早的起来才听身边的人说的,这会儿让人去通知容真无须来请安也晚了。

于是顶着虚弱的身子,容真仍是咬牙爬起来,端端正正地梳妆打扮好,准点儿往景尚宫去了。

门口候着的不再是无法御寒的步辇,而是一辆崭新的华美车辇,容真扶着闲云的手坐了上去,苍白的面庞上却露出一抹笑容来。

“也不枉我受点苦了,至少如贵嫔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明明是想借着步辇来令我吃点苦头,却反而弄巧成拙,叫我也坐上了车辇。”

闲云照顾她一夜,眼下有些淤青,却也欣慰地笑了,“主子洪福齐天,又有皇上关心爱护,坏心眼的人自然无法小人得志。”

容真侧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昨晚累了你了,一夜没睡,今儿就不用陪我去给皇后请安了,回去歇着吧。”

“奴婢生来就是丫鬟命,哪里那么金贵?”闲云笑着摇摇头,“主子放心,一夜不睡不打紧,一会儿回来之后,只要主子不计较奴婢偷懒打个盹儿就好。”

说来也巧,容真的车辇停在景尚宫时,恰好另一辆车辇也停了下来,两个人各自下了车,却又在台阶之下碰了个正着。

如贵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那视线又在容真的车辇上打了个转,随即带着点嘲弄地收了回去,“听闻容嫔……不,是容婉仪昨日病了,本宫还有些愧疚,想着定是因为本宫昨日半路胃不舒服停了下来,才叫你受了凉。不过也好在这么一出,不然你今日又怎会有车辇坐呢?容婉仪,你说是不是?”

今儿一大早的,皇上连夜将容嫔晋为容婉仪的事情就已经传遍宫内。如贵嫔脸色一直难看到来给皇后请安,才终于收敛了些。

她万万没有料到皇上会借着这个事端给容真晋位,这说明了什么呢?皇上也知晓她昨日刻意为难容真的事了?这是在打她的脸么?

“姐姐说的是,若非姐姐停下车来,恐怕妹妹也不会着凉,自然也做不了婉仪,乘不了车辇。”容真温婉一笑,如沐春风地说,“如此说来,妹妹可真是要多谢贵嫔姐姐了,这一切都是托了姐姐的福。”

她面色苍白,带着病态,却一点气势也不落下,不卑不亢,温柔的神色里又有种神圣不可侵的意味。

如贵嫔脸色一沉,冷笑了声就往台阶上走,却听后面传来刚下车的沐贵妃的声音,“有的人就是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她牙关一紧,默不作声地朝殿里走去。

还在台阶之下的容真没有走,等着沐贵妃先上去,也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嫔妾参见沐贵妃。”

沐贵妃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容婉仪虽是病了,但自有病弱西施之美啊,难怪皇上会连夜晋封你为婉仪。”

容真只是淡淡的笑着,也不说话,也不反驳,只等她也进了大殿之后,才扶着闲云动身,跟着。

第50章.叵测【二】

第五十章

皇后见容真果然来请安了,笑着摇了摇头,“容婉仪昨儿受了寒,本该免了请安的,在宫里好生休息就好,岂料本宫今儿早上才得知这消息,也来不及差人知会你一声,是本宫疏忽了,你可莫要怨本宫啊。”

容真忙福了福身,“皇后娘娘哪里的话,一点小小的风寒并不打紧,来给娘娘请安也是嫔妾分内之事,娘娘体恤咱们是咱们的福气,嫔妾岂会有怨?”

“是个懂事的人。”皇后笑着朝若芳招了招手,于是若芳捧着木托上前来,“听说你在净云寺的时候就大病了一场,眼□子骨也虚着,这燕窝是前些日子皇上赐的珍品,你拿回惜华宫去,每日都熬些来喝,别落下了什么病根才是。”

所有人都没说话,看着眼前这么一出,如贵嫔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给容真难堪的是她,如今人人都反过来对容真好,皇上是,皇后也是,不用说,她面上已经被无形地打了好几个耳光了。

“昨儿臣妾在皇上那儿听说这次祈福之行是他陪着容婉仪一同去的,想来一路上容婉仪也是费心费力地照顾着皇上,这才累了自己,身子骨都不好了。”牙一咬,她还是继续给容真拉仇恨值。

言下之意无外乎容真可是辛辛苦苦陪伴了皇上半个多月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皇上这段日子勤奋耕耘,指不定容真肚子里还会多出点什么来。

此言一出,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变了。

容真没说话,这种时候要推脱,只会让人觉得是在欲盖弥彰。

如贵嫔冷眼看着她,眼里有点得意,有点报复的快意。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闻殿外传来通报声——

“皇上驾到——”

伴随着那个黄袍男子踏进大殿的还有他清浅如常的声音,“容婉仪既要祈福,又要伺候朕,自然劳累得身子骨都不好了。相比起如贵嫔在宫里的舒坦日子,容婉仪确实过得苦了些。”

所有人都俯身行礼,而如贵嫔怔怔地站在那里,动作比其他人都满了一拍,面上的神情也僵住了。

顾渊自大殿之外从容不迫地走进来,经过容真身旁时,扶了一把,看着她面上苍白的颜色,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握着她的手腕,却觉得触及的地方纤细得惊人,于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清瘦的身子,眉心微皱,片刻之后又若无其事地抚平了那道纹路来。

“皇上怎的亲自来了?”皇后含笑走下来扶他上座,眼神里安安静静的,正是一个皇后看见皇帝时应有的模样,恭敬,顺从,却又不失气度。

“朕早朝过后经过这儿,就顺道进来看看。”顾渊于是松开容真的手,携着皇后如神仙眷侣般走到了椅子边上。

下一刻,他的眼神毫无温度地落在了如贵嫔面上,“方才早朝时,朕听闻如贵嫔的兄长在小县城里捐了个官,办下的第一件案子便抓错了人,累及无辜,害死了良民。不知如贵嫔听说了这件事没。”

如贵嫔的脸色一下子白了,霍地抬头看着皇上,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她自然知道她的哥哥做了些什么事,可双平县离这里有多远?山高皇帝远,办错案子的事情屡见不鲜,自有下面的当官的处理,也没见皇上关心过这些事儿。如今容真病了一场,第二日这件事情就从皇上口中说了出来,还是当着所有妃嫔的面,叫她下不来台。

再说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何以皇上今日才提起?说什么早朝上听说的,恐怕他早就心中有数,只是留着今日才提罢了。

她脸色发白地站在那儿半天,顾渊瞧她不吭声,于是喝了口若芳刚斟的茶,又不急不缓地说,“捐官之举本就不光彩,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结果烧错了柴,拖累了无辜的人,这又是个什么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仗着几分权势便为非作歹,这种人——”话音至此,茶杯砰地一声被搁在桌上,他的声音转而严厉起来,“这种人,朕深恶痛绝,必当严惩。你贵为贵嫔,非但没有好好约束家人,反而纵容他们知法犯法,干出这等蠢事,撤掉牌子两个月!”

说完,他蓦地站起身,像是火大得一刻都不想再停留,朝着外面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他又猛地停下来,侧过头去看着唇角略带笑意的修仪,“修仪心情似乎很好,看来是觉得朕的话很有意思啊。”

所有人看着素来飞扬跋扈的如贵嫔当面受辱,都心情愉悦,可偏生修仪被点了名,当下神色一变,忙道,“回皇上,臣妾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他面色愠怒,森然道,“御前失仪,幸灾乐祸,这就是朕的修仪?”

大殿里鸦雀无声,只剩下他冷冷的话语在回响。片刻之后,他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大步走了出去,再也没回头。

皇帝匆匆而来,发了通脾气又匆匆离去,皇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喝了口茶,才淡淡地说了句,“散了吧,都好自为之。”

众人于是安安静静地离开了,受了责罚的两个人走在最后。

刚下台阶,修仪便回过头去冷冷地看着如贵嫔,“自己犯了错就算了,还连累别人,真是晦气。”

如贵嫔反唇相讥,“妹妹犯了错,受到责罚再所难免,可修仪姐姐惹怒皇上又是为了哪般?皇上不是说了么,落井下石,幸灾乐祸,这可不是妹妹逼着姐姐这样做的。”

容真已经上了车辇,从晃动的车帘里看着台阶下的两个女人争得面色难看,忍不住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