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到了福安堂,便见老夫人面色肃整,屋子里的气氛,也格外地严肃。

“潇潇,你可知错?”

一进门,便听到了老夫人的厉声责问。

安潇潇一脸无辜,“不知祖母所指何事?孙女又做错了什么?”

老夫人哼了一声,手上的拐杖也在地砖上重重地敲击了一下。

“你这逆女,你自己说,之前你不在府中,说是到别庄调养,到底都做了什么?”

安子轩的眸光微动,难道是她离京的事情,被祖母知道了?

若是如此,自己倒是可以作证,算不得什么的。

“孙女就只是在庄子上养身子呀。还能做什么?”

福嬷嬷冷笑一声,站了出来,“小姐,您还是实话实说吧,事到如今,一味地欺瞒,怕是不成了。老夫人已经全都知道了。您现在说实话,兴许老夫人还能为你做主。若是再晚些,怕是您可就有的罪受了。”

安潇潇听得更是一头雾水,“福嬷嬷这是何意?我还真是听不明白呢。”

老夫人的眉头拧地更紧了些,“将那药渣给她,她不是也精于医术吗?让她自己瞧瞧!”

安潇潇接过那药渣闻了一闻,又看了看。

“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呀?不就是健脾养胃的药么?”

福嬷嬷愣了一下,随后又是得意一笑,“小姐,您还真是会说笑。这白术可是有着安胎的功效的,您不会不知道吧?”

一句话,让安子轩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这个老刁奴,是想着污了妹妹的名声呢!

“放肆!你这个婆子,怎敢如此无礼?”

“世子爷,不是老奴无礼。这药渣,老奴已经找人验过了,的确是安胎的药。”

安潇潇微微一笑,“去,将九月叫过来。”

“是,小姐。”

安潇潇目光从容地看着福嬷嬷,“这药方是九月开的,也是九月煎的,将她叫过来仔细一问,不就清楚了?”

福嬷嬷看事到如今,她仍然在做着垂死挣扎,不免又是一阵鄙夷。

身为大家闺秀,小小年纪,未曾成婚,便失了清白,竟然还有脸如此安然地坐着?

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小姐,九月是您的丫环,自然是事事都听您的吩咐了。”

安潇潇的唇角一勾,“嬷嬷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你说的就是真的,我的人说的话,就不可信了,是吧?”

“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福嬷嬷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否认,“奴婢的意思是说,这种事情,若是九月也帮着小姐遮掩,怕是反倒会害了小姐。”

安潇潇轻笑出声,“所以说,你就是认定了,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是吧?”

福嬷嬷的脸色一怔,随即注意到了世子爷看她的眼神,顿时心头一紧,连忙否认。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也是一心为了侯府的名声着想。世子爷如今尚未议亲,若是此时府里传出什么不好的事,也会影响了世子爷的亲事的。”

她倒是聪明,知道拐着弯儿地来表明自己是为了侯府好。

老夫人看到安潇潇一直福色淡定,不由得心里也打起了鼓。

若是她果真不曾怀孕,那自己岂不是又当了一回恶人?

安潇潇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安子轩自然是相信妹妹的清白的,冷笑一声,“这医药方面,我虽不及妹妹,可也是略懂的。”

说着,将那药渣子取过来闻了闻,看了看,不由得皱起了眉,这里面安胎的药物,似乎是真的多了些。

有些狐疑地看向了安潇潇,不明白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安潇潇起身,再闻了闻,面色微微一变。

“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呢。”

“什么不对?”

“我总觉得,这药味比我先前喝的,似乎是重了一些。”

安子轩不语,挑眉看向了福嬷嬷。

福嬷嬷吓得脸色一白,转头就向老夫人求救了。

“回老夫人,这药渣可是碧园的丫头亲手带出来的,奴婢一直不曾乱动,还请老夫人明鉴。”

正说着,九月也带着药锅子过来了。

一时间,这福安堂内外,全都是浓浓的苦药味儿。

老夫人的眉头一拧,可是到了这会儿,总不能再说什么。

九月进了屋子,给老夫人请了安,接着便将两堆药渣放到了一处。

“世子爷,您也是懂些医术的,不如您看看,这两堆药渣有何不同?”

安子轩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刹时间,看向福嬷嬷的眼神便不对了。

而就在安子轩比对药渣的时候,老夫人的心里就升出了几分的不安。

总觉得这一次,自己似乎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又或者,她好像是被人给算计着,洋洋自得地走到了陷阱边儿上,还不知死活呢。

那种好似是被人当面煽了一巴掌的感觉,还真是极其不爽。

“好你个老刁奴,竟然敢故意在这里面加了保胎的药来诬蔑主子,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福嬷嬷扑通一声跪下,面色惨白,“世子爷息怒呀!老奴发誓,绝对没有在药里头动手脚呀!”

“那你说这为何两堆药渣截然不同?你这里面,分明就是另加了两味安胎补气的药,是何道理?”

福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久了,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

绿豆眼再转了转,突然就高声道,“许是九月姑娘将这里面的两味药材都给挑出来了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皇上也看上她了

福嬷嬷说完,还颇以为自己聪明机智,“世子爷,一定是这样的。不然,这两味药渣为何会不同?”

九月一听便笑了,直接将那药锅放在了地上,“这样吧,不如,你现在将这里面的白术这一味药给我挑出来,如何?我倒要看看,药都煎成了这样,你是如何能挑出来的。”

安潇潇也轻嗤了一声,神补刀一句,“不仅如此,挑完之后,还得确认这里面没有白术的味道才成。”

老夫人手上不停在转动着的佛珠,立马就定在了手掌上。

这分明就是在讽刺福嬷嬷是脑子进水了。

这怎么可能还挑得出来?

又不是刻意用了布包着,哪能挑得干净?

再说了,就算是挑干净了,这味道也不可能会去除掉。

所以说,今天福嬷嬷手上的药渣是被人做了手脚?

老夫人的心思急转,不可能!

福嬷嬷是跟在了自己身边多年的老人儿了,绝对不可能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十有八九,这是遭了人算计了。

如此想着,老夫人看安潇潇的眼神,便愈发地不对了。

一定是这个丫头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故意设计让福嬷嬷自己钻进去了。

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这个主子,还不能为福嬷嬷说话。

一旦她开口,那这诬蔑安潇潇的罪名,只怕就会摊到了她的头上。

身为长辈,竟然暗算孙女,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打脸呀。

老夫人的嘴唇动了动,心有不甘道,“福嬷嬷,说,这药渣是何人给你的?将那个小丫头找来。许是她做了手脚也是说不定的。”

“对,对。一定是她。是她将药渣给奴婢的。”

福嬷嬷经老夫人这么一提醒,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安潇潇摆手,九月退下。

不多时,先前给福嬷嬷送药的小丫头就被人带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二丫。”

“嗯,你在碧园当差?”

“回小姐,奴婢在膳房当差,专门负责烧火的。”

“那你看看,这药渣可是你带给福嬷嬷的?”

二丫看了一眼那药渣,头微微晃了一下,“回小姐,奴婢不懂药理,奴婢只是知道之前包着药渣子的,绝对不是这方帕子。”

没有直接否认,可是却又明白地告诉了大家,这包药渣的东西,应该是给人换了。

无端端地,这等东西,谁还会去故意倒腾一下?

又不是什么金贵之物,还需要再换换包装?

福嬷嬷的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你当时明明就是用的这个!”

二丫似乎是被福嬷嬷的突然指责吓到了,脸色白了白,身子还跟着缩了缩。

“我没有。小姐,奴婢真的没有。”

安潇潇看着二丫一脸委屈的样子,拼命瞥着笑,这丫头的演技是不是也太好了?

“行了,好好说。”

“回小姐,奴婢当时用的是一方粗布,用了双层折过之后,包起来的。至于这个,不是奴婢自贬,这等好东西,奴婢哪里舍得用来包药渣?”

七月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小姐,这是上好的丝帕,也是用了两层包的。这等东西,寻常的丫头,自然是见不着的。您的库房里也有几匹,之前赏了奴婢几个每个五尺呢。”

安潇潇点点头,然后似是无意道,“祖母这里我记得也是留了几匹的吧?”

老夫人的眼皮一跳,就知道这个坏丫头一定会绕到了自己的身上。

心里头火气极盛,可是面上却又强作镇定从容。

“之前我也赏了下人不少。福嬷嬷,好似也是得了五尺吧?”

福嬷嬷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掉进了一个深坑里,怎么也爬不上来了。

“老夫人,您要为奴婢作主呀,奴婢真的不曾换药呀。”

“是不是换药,福嬷嬷自己心里清楚。你一味地想要请祖母为你做主,到底是何居心?”

安潇潇一句,就将福嬷嬷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而老夫人只觉得胸腔内气血翻涌,眸光如同是带了针刺一般,狠狠地射向了安潇潇。

这个孙女,不给自己安上一个不贤不慈的罪名,就誓不罢休是吧?

“来人,将这老奴拉下去,先杖责二十!”

“是,老夫人。”

福嬷嬷一听,顿时倒心安了。

只是二十板子,自然是死不了人的。

当然,老夫人发了话,也就表示,自己只是挨二十板子也就罢了。

最多就是将养几日。

“慢着!”

不曾想,关键时刻,安子轩却突然发声了。

老夫人的心中忐忑,总觉得有些不妙。

这个孙子向来敬重自己,可是对安潇潇这个妹妹,却是疼爱到了骨子里的。

哪怕他以前在京中的时间不多,可是事事也不会忘了她。

如今福嬷嬷的言行,怕是让他疑心到了自己的身上。

果然,安子轩接下来的话,让老夫人顿时只觉得被人给抽了一巴掌,无比地丢脸。

“老夫人,此事既然是与妹妹有关,还是当由妹妹来做主为好。这老刁奴,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敢想着坏了妹妹的名声,这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便是直接将其打杀了,也不为过。”

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卡在了喉咙处,上下翻涌,却发不出声来。

“哥哥,话虽如此,不过这老奴是祖母的人。只怕…”

安潇潇说着,还表现得极为为难的样子。

老夫人一看,就更为气恼了。

这是恨不能坐实了自己不慈!

老夫人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静下心来,“潇潇,她虽是我的人,可也是死契。如今在侯府里做出了这等事,也是她咎由自取。你看着处置便罢。”

“是。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老夫人看着安潇潇那一脸乖顺的模样,恨不能上去挠两下,将这张乖巧的面具给掀下来了。

“既然将人交给我处置了,哥哥,那咱们先走吧。老夫人年纪大了,还是莫要再打扰到她。”

收到了安潇潇投过来的眼神,安子轩知道这丫头定然是又有了什么鬼主意,点点头,行了礼,退下了。

由始至终,这二人对老夫人的态度都是十分恭敬。

无论是言词上,还是其它的行礼上,都是十分的规矩。

可是偏偏,却又让老夫人窝了一肚子火,觉得他们兄妹俩这是在联手对付自己这个老太婆了!

若是真的敬重她,又怎会这般坦然地将自己的奴婢给带走了?

这是想要干什么?

老夫人气得狠了,挥手便将桌上的一只描金花纹的茶盏给摔了下去。

“老夫人息怒,您的身子要紧,奴婢扶您进去躺一躺?”

老夫人没吭声,也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许是觉得气儿顺了些,才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好,好一个安潇潇,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儿来。”

话落,老夫人负气转身往里走,只是刚动了两步,脸色倏地大变,惊叫不妙。

“老夫人,您没事吧?”

她的突然色变,可是将伺侯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

好在,老夫人很快又定下了心神,呢喃了一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应该没事了。”

摆手让人们都下去了,她自己慢悠悠地进入里间儿,坐在了炕上。

“那个贱人早就死了,偏偏云鹤还觉得她有救!一个没了声息的死人,能有什么用?”

话落,又快速地紧紧地闭上了嘴,左右看了一眼,生怕自己刚刚的言行,会被人注意到。

老夫人的脸色极为阴郁,半晌后,才躺在了炕上,却是半天合不上眼。

却说安潇潇将福嬷嬷带走之后,便和安子轩二人慢下了脚步。

“妹妹,可是这个福嬷嬷的身上,还有什么不对?”

“哥哥,师兄说母亲中的是诅咒。这种东西,除了巫族之外,就只有苗疆的人才会。而且,也不是人人都会,也要看天赋的。”

安子轩眸光微寒,面色肃容,“你怀疑福嬷嬷?”

安潇潇摇摇头,“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去害母亲的。我现在只是怀疑,她应该知道当年母亲出事的内情的。”

安子轩的心头也升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怀疑是祖母?”

安潇潇沉默了一下,也不太确定,“祖母应该没有这样的本事。不过,不排除她是幕后的主使。”

没有这种能力,不代表了她就不会害母亲。

毕竟,当年她可是看母亲极不顺眼的。

不仅如此,安潇潇派人盯了福安堂这么久,自然也查到了一些痕迹。

老夫人一介弱女子,可是却常有武功较好的高手出入,这是不是很令人生疑?

老夫人不会使用诅咒,可是不代表了,她不会驾驭这样的人。

安子轩听到了妹妹这样直白的说辞,心底里自然是五味陈杂。

一个是自己的生身之母,一个是对自己向来疼爱的祖母。

这两个人…

“哥哥,现在这一切都还没有证据,总要再仔细地查一查的。”

安子轩点头,“所以,你是想着私下里,好好地审一审福嬷嬷了?”

“没错。我总觉得,她肯定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不审审,怎么会知道呢?”

安潇潇话落,狡黠一笑。

安子轩想到了妹妹的天赋,不由得又是长叹一声,但愿,这一切与祖母无关才好。

不然,自己都这般为难了。

若是父亲知道了…

安潇潇似乎是知道他心中的纠结,淡然一笑,挽住了他的手臂,“走吧,我们先去试试看。”

福嬷嬷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安潇潇看着这样有些固执,还有些自以为是的老刁奴,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

“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事了?还是说,你以为进了碧园,还能再平安地回到福安堂去伺侯?”

一句话,倒是戳中了福嬷嬷的心思。

她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她是老夫人的人,就算是处置,也是老夫人来处置,哪里就轮得到这几个小辈了?

可是现在一对上了安潇潇那分明就含着几分讽刺的眼神,心里瞬间也便慌了。

“小姐,奴婢说了,那药渣不是奴婢换的。”

安潇潇点点头,“我知道。”

这下子,福嬷嬷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

“小姐知道?”

“当然。因为那是我让二丫包过去的。”

福嬷嬷顿时有些目瞪口呆,绿豆般的小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之后,似乎是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