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说的十句话里头,最多也就可能有一两句是真实存在过的。

剩下的那些,大都是她自己脑补来的。

说白了,就是这洪氏自己添油加醋了。

钟离夫人一开始听着还有几分兴趣,到了后面,也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好歹也是自己的妯娌,这没边儿没影儿的话,洪氏也能说地跟真实发生过一样,也实在是厉害了!

好在安潇潇没有动怒,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钟离夫人倒也暂时地安了心。

“夫人,午膳是摆在花园,还是到花厅呢?”

“这里倒是通风舒畅,就摆在这里吧。”

她们如今正坐在了一个六角亭内,今日风和日丽,在这里用膳的同时,还能赏赏花,倒也不错。

用完膳,洪氏突然提到了最近老夫人睡不安稳,所以想请安潇潇帮忙开些安神助眠的药。

安潇潇正欲应下,九月就走了过来,“小姐,这等小事,还是莫要劳动您了。我去开方子就好。一会儿再拿来您看。”

洪氏的嘴巴动了两下,到底也没有再挑毛病。

九月的动作很快,将那单子拿过来给安潇潇一瞧,见她微微点头,便将方子交到了洪氏的手上。

洪氏瞄了一眼,又有些讪讪道,“九月姑娘应该也是精通歧黄之术的。要不,您干脆就帮着把药也给拿了?”

洪氏难得地低了三分,对九月竟然还用了个您的称谓。

九月回头和小姐对视一眼,微微笑了,“二夫人请稍后,奴婢去去就来。”

“听闻摄政王府里头什么好药都有,这一次,倒算是沾了潇潇的光了。”

“无妨。不过就是几味寻常的药材罢了。”安潇潇没有表现出分毫的不耐烦来。

“奴婢扶您走一走,消消食?”

“也好。不知母亲以为如何?”

“自然是好的。”

几人刚刚走出亭子没几步,便看到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万一再冲撞了王妃,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奴婢该死。只是外面有一名小厮嚷着要见王妃,说是靖安侯府的下人,之前一直跟在了世子爷身边的。”

安潇潇拧眉,难道是哥哥让人回来送信的?

七月的眼皮微跳了一下,总觉得哪里是有些不太对的。

钟离夫人上前一步,一手扶着安潇潇,“你别急。许是让人给你捎了东西过来。打发下人过去取了便是。”

言外之意,也是让安潇潇莫要走太远,再去前院了。

安潇潇微微一笑,“母亲说地是。”

七月一个眼神,便有丫环跟着出去了。

其实,安潇潇的心里却是有着几分狐疑的。

若是哥哥身边的人,外面守门的,为何不让人正经地来回她?

刚刚那个小丫环,之前好像不曾在她眼前晃悠过。

“七月,让人先将那个小丫环关起来,我瞧着有些眼生。”

“是,小姐。”

不多时,便有丫环取了一个包裹回来。

七月先大概地检查了一遍,都是一些边关的小物件儿,看样子,应该是送给小娃娃玩儿的。

“小姐,这是世子夫人给您的信。”

安潇潇嗯了一声,其实,她是百毒不侵之身,便是这包裹里真有什么毒物,也是伤她不得的。

七月刚刚的做法,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罢了。

片刻之后,安潇潇面色大变,手一抖,信纸已飘落在地。

七月大惊,快速地扶住了小姐有些摇晃的身体,同时,示意丫环将信捡了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

“不会的!一定是在故意骗我。”

七月反应再慢,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妙。

“来人,快去将九月叫回来。”

“是!”

七月扶住了安潇潇,遂又让人去寻摄政王回来。

眼看着安潇潇一手已经捂上了腹部,便是钟离夫人也明白出事了。

“快,让人抬了软轿过来,送王妃去产房。”

一旁的洪氏眼神闪烁,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这状况出的有些突然,让她不知所措了。

一刻钟后,安潇潇已经躺在了产房里。

脸色煞白的她,口里头却仍然在念着哥哥。

九月一边为其施针,一边尽量地劝说小姐放松。

奈何如今安潇潇的情绪激动,压根儿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钟离夫人和洪氏等在了外面,焦急无比,却又无计可施。

正想着进去看看,就瞧着眼前一道金色闪了一下,之后,便听到有人说,好像是王爷进了产房了。

钟离夫人面色一怔,暗暗焦急。

产房那等不吉之地,如何是男子当进去的?

可人都已经进去了,她也没有再强行将人给拉出来的道理。

澈公子紧紧地攥着安潇潇的手,“别怕。没事。潇潇,没事的。那封信是假的。并非是莫映兰的手书。”

一句话,便真正地将安潇潇从她的梦魇中给拽了出来。

“你说什么?”

“那信不是莫映兰写的。”澈公子双眸定定地看着她,“潇潇,你信我。我前日还曾与安子轩传书来着。如今边关一切安定,所谓的什么突袭,都是假的。”

安潇潇的嘴巴微张,显然是有些意外。

“别紧张,现在听我的,你的羊水已经破了,马上就要生了。所以,一定要配合着产婆的话,听到了没有?”

安潇潇点点头,脑子似乎是还没有完全地拐过弯儿来。

九月嘱咐七月下去熬了催产的药。

现在羊水破了,小姐的宫口却还没有完全地打开,这并不利用生产。

安潇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觉得腹部一阵阵的疼痛传来,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倒是抓着澈公子的手,用力着实不小。

因为摄政王亲自进了产房,两名稳婆自然也不敢懈怠,更加卖力了。

安潇潇也不知道自己疼了多久,只觉得她喝了药之后,休息了不过一小会儿,腹部的疼痛感,便加剧了。

“小姐,用力!一定要用力呀!”

“王妃娘娘,您再坚持一下,奴婢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再用力呀!”

澈公子没有看下面,一直都只是半蹲在了产床边,一手被她紧紧地攥着,一手时不时地还拿衣袖给她擦着汗。

安潇潇的头发,基本上都被汗水打湿了。

安潇潇发动的事情,也惊动了皇上。

因为七月派人去寻王爷的时候,正巧他就在宫中与皇上商议边关之事。

一听说安潇潇早产,澈公子什么也不顾不上了,直接就飞奔而回。

皇上得知这个消息,心中自然也格外的挂记,命太医院的院首带着几名御医,也去了摄政王府。

如此浩浩荡荡的阵势,自然也惊动了京中不少的名门贵族。

一时间,大家也都是翘首以待,对于摄政王府的消息,可是盯得极紧。

毕竟,先前皇后难产,却是一尸两命。

如今摄政王妃又是早产,也不知道,到底是幸,或者是不幸。

方轻阑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也没有多做考虑,急急地赶到了摄政王府。

钟离慎也亲自过来了。

皇上的嫡子没了,若是摄政王的嫡子也没了,对于他们兄弟俩来说,可绝对不是好事!

安潇潇此时可顾不得这些,只知道自己现在的肚子痛得要命。

若是孩子再生不出来,只怕她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直到听到了哇地一声啼哭,安潇潇才觉得心底一松,原本抬起来的头,一下子落回到了床上,好像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安潇潇没有说话,好像是真的没力气了。

澈公子透过她的眼神,似乎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先将孩子抱过来,让王妃看看。”

听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安潇潇会心地笑了。

稳婆将孩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包裹了起来,抱过来,俯下身,“王妃娘娘您瞧,长得胖嘟嘟的,是个极可爱的小公子呢。”

安潇潇微微一笑,看着孩子的眼睛紧紧闭着,头还在不停地扭动着,似乎是很不适应这个新环境呢。

澈公子退到了一旁,在安潇潇不注意的地方,伸手半握了拳,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腿。

蹲地太久了,麻了。

过了好一会儿,澈公子才觉得缓了过来。

“娘娘还要在这里再躺上一两个时辰,缓一缓。王爷,这小公子是不是要先抱到婴儿房去?”

早在几个月前,安潇潇就让人准备了婴儿房。

只不过,那也是准备给孩子大一些再用的。

事实上,她是准备自己亲手带这个孩子的。

眼下,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只好看向了澈公子。

“将孩子给我吧。”

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孩子递了过来。

“潇潇,你很棒,我们的孩子很健康。我现在去跟外面的人说一声,也让他们放心。让他先在这里陪着你。”

“好。”

七月和九月都守在了床边,其它的事情,自然有其它的下人去做。

不出一刻钟,摄政王妃顺利产下一名小公子的事,便传进了宫,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此时,钟离夫人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转头看向了身侧的洪氏。

第十一章 动怒!

洪氏注意到了大嫂射过来的眼神,心头募地一紧,笑得有几分不自然。

“大嫂,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弟妹。刚刚你的表现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呢。”

两人的声音都不高,可是一旁的钟离慎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将孩子交给了嬷嬷的澈公子,则是眼神犀利地扫了过来。

“来人,将她给本王拿下!”

“是,王爷。”

洪氏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就被绑了。

“这是做什么?澈儿,我是你二婶娘呀。”

钟离慎微微蹙眉,似乎是想要求情,不过,还是忍住了。

如果摄政王妃早产一事,果然是与洪氏有关,那他们二房的好日子,也就算是到头了。

洪氏还在喊叫着,澈公子的眸光一寒,“将她的嘴巴塞上。”

“是。”

将人先绑了,然后就让她跪在了院子里,澈公子转身再次进了产房。

“潇潇,别担心。子轩真的无碍。之前的那封信是假的。你先前怀着身子,又事发突然,所以才一时着了人家的道。”

安潇潇此时也算是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若是哥哥出事,那边关必然不可能如此安静。

“清流,那信?”

“放心,我自会查明真相。敢谋害你和孩子,我一定不会放过的。”

澈公子这一次进来后,就一直陪到了安潇潇可以挪动身体的时候。

他亲手将安潇潇抱进了寝室,再让人将一个小小的婴儿摇篮,也放到了大床的一侧。

做完了这一切,钟离夫人也进来了。

“这里有我照顾着,你去外面先处理正事吧。”

澈公子嗯了一声,然后示意安潇潇就在这里静养,什么也不要多想。

洪氏已经被带到了前院儿,目的就是不想让她再惊扰到了王妃的休养。

澈公子阴着一张脸过来,就看到了钟离慎正坐在了一把太师椅上,脸色也不太妙。

“父亲。”

钟离慎扭头看他,“不必顾忌着我,也不必顾忌钟离家。胆敢谋害皇嗣,这是重罪!”

底下跪着的洪氏一听,脸色瞬时煞白。

澈公子一抬手,便有人将洪氏嘴里的破布给扯了下来。

“说,到底是什么人让你做的?”

“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澈儿,我是你的二婶娘呀,你不能这么对我。”

死到临头了,竟然还不知悔改。

澈公子也懒得与她多费唇舌。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若是不肯说实话,那二房除却你之外,其它人,全部就地格杀!”

洪氏吓得打了一个激灵,看看澈公子,再看看一侧的钟离慎。

“大哥,大哥你快拦着他呀。不能呀!我们都是钟离家族的人呀。大哥,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儿子呀。”

“闭嘴!在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时,可有想过我们钟离家?”

钟离慎也是被气懵了。

怎么就会有这么不开眼,不知廉耻的东西?

现在知道是钟离家的人了,早干嘛去了?

洪氏眼见大哥不愿意帮她说话,真的急了。

“澈儿,你不能这么对我们,你不能呀。”

“来人,即刻去钟离家二房拿人,一个不留!”

“是,王爷。”

“不要!”洪氏几乎就是要疯魔了。

“我说,我说。”

洪氏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些府卫停在了原地,身子一软,眼睛看向了地面。

“我说,是,是靖安侯府的老夫人和我一起合谋的。那些个从边关来的物件儿,也都是安老夫人准备的。还有报信的人,也都是安老夫人准备的。我只是负责借机将九月姑娘调开。如此,只要王妃一有发动的迹象,身边没人,平安生产的可能性,便会大大降低。”

钟离慎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到,这竟然还是两人合谋而为。

澈公子仍然是冷着一张脸,看向洪氏的眼神里,就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我说地都是实话。真的。我没骗你们。我,我手上原本还有一些药,可以在关键时刻让王妃大出血,从而引发血崩而亡的。可是因为王爷回来地太快,我也实在是找不到机会近身,这才没有动手。”

说着,颤颤微微地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个药包。

澈公子不由得生疑,她又何故拿出这包药来?

自己并不曾查到这一点,不是吗?

如今自己主动坦白,岂非是又多了一条罪状?

“此药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一个蒙面人给我的。只说是让我找准机会给王妃用了。无论是让她吃了,还是将那药粉撒在了宫口处,效果都是一样的。”

澈公子的眸光倏地收紧。

何人,竟然是如此地心狠手辣?

澈公子到底不愧是在暗处待了多年之人,让人将那药包起来之后,便带着小童离开了。

走之前,特意让府卫调了一千人,守在了二门外。

这架势,分明就是怕有人再对安潇潇不利呀。

凤齐骏自新帝登基之后,便极少再参与一些应酬的场合。

无论是宴会还是诗会之类的,他都是能推则推。

如今,他在朝中也算是有一个官职,纵然是不高,可也算是能为凤家做些事了。

摄政王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此事,自然是惊动了他。

“不知王爷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凤齐骏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是礼仪周全。

凤家的家教,可见所传不虚。

“我找凤齐兴。”

“找我五弟?”

“一句话,他在不在?”

“在的,请稍候。”

凤齐骏立马差人去找,同时,又差人上了好茶。

凤齐兴被叫到了前厅,还一脸的懵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