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陌顿足,将人抱到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他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听不够。

~

五日里,宋陌带唐欢去了很多地方。

烟波浩渺的草原湖泊,两人在水里玩闹追逐。

碗状的草原大坑,他抱着她从坑边飞到下面,再牵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无论她如何耍赖他都不肯抱她,只有最后她实在走不动了,他才好心地把她扛到肩上,自己往上走,整个坑里回荡的都是她的咒骂。

他还带她去匈奴牧民家里“做客”,丢下两块儿碎银,偷走一只肥羊。当然,这是唐欢的主意,他是被她缠的没办法了才给她当帮手的。偷了羊,两人坐在河边烤羊肉吃,头顶是高远的夜空,满天星斗。吃完了,唐欢缩在宋陌怀里,听他讲前几辈子。当他说她的坏话时,她不信,作势要打他,他躲她追,最后变成她逃他抓,她当然逃不过他,被他扑在草地上一顿蹂.躏。

宋陌对她好,唐欢得了他的承诺,不再担心生死,自然也开心地哄他。毕竟,如果能开开心心地过,没人愿意闹别扭。宋陌这样出色的男人,在他肯配合的时候,跟他在一起还是挺享受的。

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天。

唐欢坐在宋陌身前,宋陌抱着她,驱马奔驰,漫无目的。

唐欢远远望见一片花海,碧绿的草原,各色小花鲜艳灿烂,她笑着指向那里,“咱们去那边?”

“好。”宋陌什么都听她的。

下了马,唐欢才发现那些花草快要跟她腰一般高了。

她转身埋到男人怀里,“宋陌,这里很美,我想在这里把自己给你,好吗?”声音带了哭腔。

宋陌抱紧她,温柔地摸她脑袋:“好。别哭,下辈子,咱们还会在一起。”他会找到她。

“我走了,你怎么办?会不会想我?”

“会,想你一辈子。”不会,他会跟她一起走,哪怕重生的他不再记得欢.好之后的事。

“不许你再娶别的女人。”唐欢想了想,又闷闷地叮嘱一句。

“别说傻话了,走吧,我想要你了。”宋陌不忍再听她说下去,抱起她往里走。

唐欢乖乖窝在他怀里,埋在他胸前闻他身上的味道。下场梦,宋陌恐怕轻易不再给她这种光明正大吃他豆腐的机会了,她还是好好珍惜吧。

闻着闻着,男人停下了脚步。唐欢仰头看他,看他慢慢将她放到草地上,压倒一片花草,看他低头亲她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任由他脱了衣裳,任由他覆了上来……

熟悉的温存熟悉的悸动,待他要进来,唐欢忽的抱住他脑袋,“宋陌,刚刚,我说的是气话,我走了,你若是一个人过得辛苦,可以再娶……疼!”却是他一下子全都送了进来。

唐欢委屈地看他,宋陌目光心疼又含怨,声音微喘:“别再说傻话了,不管几辈子,不管等多久,我宋陌都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若是真为我着想,下辈子,就早点来我身边。”说完,低头亲她眼角滑落的泪珠,亲她无声喊疼的唇,等她慢慢放松下来,他才抱紧她,全力以赴。

唐欢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摇晃,花草则在她手中摇曳不停。拔.出两株,再抓别的,直到双手能及的地方再也没有花草可拔,她只好抓住他肩膀,大声叫了出来。

草原上空旷辽阔,她肆无忌惮地叫。他在她的声音里化身成狼,快要吃了她。

这一次,又是格外的漫长。

唐欢却没有催他,一边享受他给的快乐,一边耐心等他喊梦里初见时她的那个名字。

她望着他的眼睛,他在她身上急促动作,黑眸却也始终望着她。他温柔,她也温柔回视他,当他突然皱眉,突然加快了速度,然后眼里的温柔渐渐变成茫然变成不可置信变成……她不想再看,抬手抱住他脑袋堵上他嘴,在这场梦里两人最后的亲.吻中,狠狠缩,吸他出来。

“你,你……”

“宋陌,我走了……”

他要说话,她打断他,然后不等他再次开口,白光笼罩了下来。

唐欢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直到再也看不清楚,才闭上眼睛,不再……演戏。

宋陌,咱们就差最后一次了。

☆、第96章 大雨

定州总兵因勾结外敌遭人弹劾,折子递到京城,新皇年幼,端王摄政,着景宁侯沈慕元为新任总兵,即日赴任。

景宁侯府,书房。

外面夜色弥漫,房内灯光朦胧,沈慕元坐在书桌前,眉头深锁。

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屋门被推开。

侯府不经通传便可出入他书房的,只有一人。沈慕元将手头文书放在一旁,揉揉额头,在长女进来之前换上一副轻松面容。

“父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明早还要早早出发呢。”沈瑜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停在桌前,纤纤玉手揭开红木盖子,端出一只白瓷碗送到父亲面前,顺势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托着下巴看他,笑眼盈盈:“父亲,你出门要带的东西女儿都为你打点好了,定州的事女儿不懂,但女儿相信父亲能做好那个总兵。家里,女儿会照顾好自己,只要她不做太出格的事,我不会对付她的,您就放心吧。喏,这是女儿亲手为你煮的汤,父亲喝了,早些回房睡吧。”

望着长女牡丹般明媚娇艳的脸庞,沈慕元叹口气,先喝了汤,才幽幽开口:“定州那边没有大事,侯府由你持家,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你的婚事……前几年为你挑的几门亲事你都不满意,我想着你还小,再挑一两年也没什么,如今你已经十五了,我又要离京三年,你……”

原配难产早逝,续娶的容氏因为生了一双儿女小心思颇多,虽然被夺管家权后安分了些,长女的婚事,他还是不放心让她做主。唉,早知今日,他就不该太宠溺长女,总想着挑个处处合她心意的人。

“父亲!”沈瑜俏脸微微泛红,却还是快言快语道:“父亲,你就不要操心那个了,女儿不会让自己变成老姑娘的。你放心,这三年里但凡遇到能看入眼的人,女儿一定会先占下,然后写信给你让你为女儿做主,行了吧?”

“胡闹,你看你,哪里有半点女儿家该有的样子!” 沈慕元低声训斥她,见长女一点都不害怕,他心中无奈,一边起身一边道:“好了,你的婚事为父会替你打算的,你在家好好待着别出去惹事就行了……她不安分,你弟弟妹妹还是好的,你身为长姐,尽量多照拂他们。当然,若他们动了歪心思,你,你自己做主便是,为父知道你有分寸。”

“嗯嗯,女儿懂得。” 沈瑜挽着父亲的胳膊,不想在分别前说那些,笑着扯开话题,轻声细语地叮嘱父亲在外面要好好吃饭,直到分开。

目送长女回了她的小院,沈慕元去了容氏的屋子,提醒一番,再分别看过次女幺子,这才回前院歇下,次日在妻儿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发前往定州。

侯爷走了,大小姐把持家事,除了必须由夫人容氏出面的地方,容氏简直成了隐形人。

不过沈瑜并非气量狭小之人,近年来容氏安分了不少,她也就对容氏维持表面上的客气,对活泼可爱的妹妹和弟弟还是很大方的。出门做客,她亲自提点小她两岁的沈怡,回到家中,她也会如父亲一样,每日检查弟弟沈瑾的功课。沈瑾才八岁,容貌性情皆肖沈慕元,乖巧懂事,招人喜欢。

可她到底年幼,没有经历过太多人心险恶,不懂得人心易变,特别是女人。

沈慕元离家第二年,沈瑜十六,沈怡十四,正赶上卫国公府为世子卫昭选亲。卫家先祖为大宋朝开国立下汗马功劳,世代受皇族器重,自是众贵女向往的好夫家,而沈慕元身为握有实权的侯爷,他的两个嫡女自然也在卫国公老夫人寿诞宴席邀请客人之列。

卫昭年方十八,自小在军中历练,如今已凭军功授一等侍卫,是天子近臣,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而他人也生的俊朗非凡英气逼人。宴席上沈瑜与卫昭巧遇,两人都动了心,而沈怡当时也在一旁。

沈怡不曾嫉妒长姐比她貌美,不嫉妒长姐更得父亲喜欢,也不曾怨恨长姐害母亲被父亲冷落。可,当她看到长姐一下子就得到了卫昭青睐,见卫昭目光始终不曾离开长姐始终不曾看她一眼,她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儿。

回到侯府,她对镜自照。

她和长姐生的有六分相像,如果没有长姐,卫昭就能看到她了吧?

以前她看不上母亲的手段,可这一次,她去找母亲了,希望母亲能帮她嫁给卫昭。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长姐那么好,她会遇到更好的男人,她,她就把卫昭让给她吧。只要母亲让长姐出点事,让卫昭看不到她,卫昭自然会注意她,发现她的好。等她成了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会照顾长姐的。

就算没有卫昭一事,容氏也早就想除掉沈瑜了。

以前侯爷在家,她不好动手,只盼着侯爷早点把沈瑜嫁出去,她好做名符其实的侯夫人,可沈瑜迟迟不嫁,依然处处压着她。如今侯爷离府三年,正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之前没有下手,是不想惹侯爷猜忌,毕竟侯爷刚走大小姐就出事,那也太容易惹人怀疑到她身上了。

现在好了,一年过去了,就算沈瑜出事后侯爷依然会怀疑她,他没有证据,还能平白无故地教训她吗?为了那两个孩子,为了侯府的体面,侯爷不会的。

她笑着叮嘱女儿几句。

沈怡大骇:“母亲,你……”

“你想哪去了?”容氏点点她鼻子,“放心,娘还没有那么狠,到时候会把她救上来的,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其他的都交给娘安排好了。怎么,不忍心了吗?如果你不忍心,那娘就不对付她了,让她嫁给卫昭,娘再为你找个好人家。”

沈怡低头不语,半晌才低声道:“母亲,我懂了,我都听你的。只是,你一定要注意分寸,别让她出事。”

容氏温柔地笑,“娘知道,你心软舍不得她出事,难道娘就心狠?傻,去找她玩吧。”

沈怡咬唇走了。

六月,京城下起了瓢泼大雨,外面阴沉沉的,雨线织成同样乌沉沉的帘幕,与房顶灰瓦与天空同色。

沈瑜坐在窗前看书。她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看书,雨声再大,心是静的。

丫鬟青杏走了进来,一边转身挑起水晶帘子,一边柔声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沈瑜愣了一下,赶紧放下书迎了过去,见沈怡衣摆都湿了,嗔怪道:“这时候不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怎么出来了?青杏,快去把我新做的那条碧色罗裙拿来给二小姐换上。”这个妹妹懂事明理,她们姐妹关系一直很好。

“不用不用!”沈怡笑着拦住青杏,兴奋地握住沈瑜的手:“姐姐,你不是最喜欢雨景吗?刚刚我在池边站了会儿,听雨打荷叶声,果然颇有意境,知你喜欢,便想约你一块儿过去看。怎么样,姐姐想去吗?”

沈瑜有些意动,只是,姑娘家沾凉,不太好吧?

正要劝阻,沈怡看出她的犹豫,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娇笑道:“算了算了,姐姐是快要出阁的大姑娘了,哪里还能这样胡闹呢?我还是自己去吧,反正在旁人眼里我还是小孩子,没有人把我当谁家未来世子夫人看待……”

心事被戳破,沈瑜登时红了脸,追上去打她。沈怡笑着抢过自己丫鬟手里的伞,回头朝长姐拌个嘴脸,提裙跑了出去。沈瑜好气又好笑,见她在雨中身姿轻盈似青莲摇曳,她也心生向往:“好啊你,都敢编排我的坏话了,青杏,给我备伞,看我不去掐她的嘴!”

“小姐,雨这么大,还是算了吧?”青杏看看外面,尽职尽责地提醒道。

“不用担心,你只管去拿伞好了!”沈瑜口上吩咐道,随后喊已经走出几十步远的沈怡等她。

不消片刻,姐妹俩便走到了荷花池边上,身后跟着各自的随行丫鬟。

沈瑜想去桥上看景,沈怡率先走到池边柳树下,弯腰往水里看。

“看什么呢?快到桥上来,那边地滑,小心掉下去!品兰,还不快扶住二小姐!”沈瑜站在桥上,轻声嘱咐道。

沈怡打发走上来要扶她的丫鬟,一手持伞,一边神秘兮兮地朝沈瑜招手,再指指河边的碧绿莲叶,好像下面有什么好东西般。沈瑜看了好奇,撑伞下桥,走到沈怡身边跟她并肩而站,低头看了会儿,悄声问她:“你在看什么……啊!”

却是腰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跌进了莲花池。

池子本来就深,又是暴雨涨水时,她掉进去后瞬间没了顶,勉强挣扎上来,想要呼救,池水瞬间灌入口中。心慌害怕中,沈瑜听到沈怡焦急地催促青杏去寻人……

青杏握伞的手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看向远处屋顶,随即瞳孔一缩,转身离去。

她走后不久,沈怡捂着嘴,由丫鬟品兰扶着走了,脸色惨白。

茫茫大雨中,女人勉强发出的呼救,在水中挣扎发出的响,均被雨声吞噬。

茫茫大雨中,有一灰衣人影立在灰蒙蒙的屋顶上,仿佛与雨雾融为一体。

宋陌定定地望着那女子被池水淹没,望着池水恢复之前的样子,被雨线砸出一圈圈涟漪。

这一次,她还会醒过来吗?

这一次,她还会编出什么鬼话骗他?

雨水无情地冲刷下来,他早已浑身湿透,可他岿然不动,看着有人将她打捞上来,听整个侯府忽的乱成一团。看一个郎中匆匆跑进她的闺房,听屋中传来震天的不知真假的哭声。

然后,哭声戛然而止,他听到青杏狂喜的声音,“小姐醒了,小姐没死!”

宋陌轻笑,转身。

正往回赶的老郎中若有所感,抬头朝屋顶望去,却只望见茫茫雨雾,除了雨,再无旁物。

☆、第97章 见面

这次唐欢醒来,没有感受到杀气,她悄悄睁开眼睛,确定宋陌没守在身边,便把那些闹哄哄的闲人赶走,自己静静躺着,闭眼装睡,慢慢整理原身记忆。

侯府当家作主的大小姐,亲娘死了亲爹不在家,很好,这样就没人能管着她了,出入自由,办事才方便。这些都是最先出现的记忆,搞清楚了,唐欢马上回想原身有没有见过宋陌。

没见过,却从父亲口中听说过宋陌的名字……

先皇五子,受封端王。

先皇迟迟不立太子,众皇子各自结党,只有端王常年离京,在战场上立下赫赫军功,被人称为“鬼王爷”,足见其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五年前,先皇病危,皇二子预谋篡位,端王回京护驾。宫变中先皇驾崩,其他皇子死于纷乱刀剑之下,只有端王和年仅四岁还养在宫中的八皇子活了下来。众朝臣欲拥端王登基,端王辞,立八皇子为新皇,他则辅政至新皇成年。

唐欢瞠目结舌。

端王,摄政王,来头好大!

似乎今年二十七了?

二十七岁的王爷竟然还未娶妻……该不会是在等她吧?先解了惑报了仇再找个姑娘谈情说爱?

唐欢欲哭无泪。

照上场梦结束时的情形看,宋陌肯定记起小尼姑了。那场梦因为一时大意,她先装可怜骗他,成功了,半途杀人又被他撞见,露出狠辣的一面。这样也没什么,她趁他短时间内不可能彻底忘情,纵火烧腿,一出苦肉计就把人骗回来了,整个过程让她十分得意,得意到在结束时讽刺了他一顿。

当时她真的很痛快,现在也是真的后悔到死。

入梦前师父信誓旦旦的,谁能料到宋陌能想起来?

现在好了,别的不说,宋陌至少知道她是采.花贼了,知道她会使苦肉计了,知道她多么会装深情了。单凭这三点,就足以推翻当初他用来自欺欺人认定她曾真心待他的所有事实:既然能放火烧自己,那跳瀑布跳崖什么的,当然也都有可能是她装出来的。

没了真情,他当然不会再心软,那她身上唯一还让他不解的,是她如何做到说采他九次就真采他九次的吧?或许,他也会好奇她迫不及待采他的原因?那时就算她说真话,他会信吗?有了前面那么多鬼话连篇,再听她说鬼师父说不同房两人都得死的话,他会信?搞不好还会当成她为了再次采他而折腾出来的借口。

当他认定她是彻头彻尾的骗子时,即便某天她说了真话,他也不会信了。

所以,她必须继续装傻。

这次宋陌没有看到她的“起死回生”,那么即便再见面时他会怀疑,只要她装傻坚决不承认认识他,他没有证据,就没法对她怎么样。当然,若他不想追究真相,若他恨她到只想她死,唐欢也没办法。他都恢复武功了,想要她命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已经装过寻找真爱做那事的女鬼了,这次如何骗他要她呢?似乎怎么想都行不通啊……

算了,先看看他的态度吧,若见面后他一剑刺过来,现在就白头疼了。

再说,他一个王爷,她如何见到他啊?她倒是知道他住在哪儿,可她能主动找上去吗?装成已经恢复记忆的女鬼?他追问前事怎么办?那就又绕到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上了。

唉……

唐欢深深地叹气,这还只是第九场梦呢,闯过了,还有梦醒那一关,万一他醒着,她还骑在他身上……

前途未卜,唐欢真心想死了。

“小姐,你醒了?”青杏一直留意着里面的动静,听到好几声叹息,她探头问了声,不等小姐示意就轻轻走了进来。小姐人好,对她这个贴身丫鬟更好,青杏是真心怕小姐出事。

是,她是端王府的人,可殿下说过,除了传递消息,她要把小姐当成真正的主子,护她周全。整个景宁侯府,除了她,侯爷夫人包括二小姐世子身边都有端王的人,他们彼此并不认识,也不知道殿下安插这么多人的目的是什么,只管一心一意做殿下吩咐的事。这次容氏与二小姐合谋陷害小姐,殿下派人通知她了,还嘱咐她旁观即可,不许插手。

“小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青杏俯身,用手背碰了碰唐欢额头。

唐欢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丫鬟。青杏,比她大一岁,六年前入的府,对原身再忠心不过。

“我没事,就是饿了,你去催催,看晚饭准备好了没,今天早点端上来吧。”唐欢柔柔地笑,跟原身一模一样。

“嗯,我这就喊人去看。”

青杏点点头,想起身,到底没有忍住,忐忑地看看唐欢,小声道:“小姐,在池边的时候,我,我好像看见二小姐推你来着,可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当时急着去找人,没心思多想……”

殿下让她做一个忠心的丫头,既然这次殿下没有别的叮嘱,她就该提醒小姐防范以后的事。容氏害人,殿下亲临,小姐有惊无险,显然殿下是不希望小姐出事的。这次,大概是想让小姐吃次亏,提醒小姐提防小人?至于殿下为何要这样做,想到那双平静却极冷的眸子,青杏不敢再揣测下去。

唐欢愣了愣,故作生气地瞪她:“胡说什么,二小姐怎么可能会推我?放心吧,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二小姐大概是想拉住我才被你误会了。青杏,我知道你对我忠心,不过我们姐妹情深,以后不许你再恶意揣测二小姐。”

“……青杏懂了。小姐好好休息,我出去做事了。”小姐如此肯定,青杏也不好再说什么,免得露馅儿。

唐欢目送青杏离开,脑海里晃出容氏母女的脸,她轻轻一笑。

她当然知道是沈怡推的她,若她真是沈瑜,定会给她们好看。只可惜,她是唐欢,在没有想到如何对付宋陌时,她要保持侯府一如从前。那么,如果日后她要装傻,有一对儿欺负她的母女,就更容易让宋陌对她心软吧?与此同时,一个被人陷害欺负的可怜嫡女,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奸诈狠辣的采.花贼?

至于那个跟沈瑜看对眼的卫昭,沈怡想要,她去抢好了,只要她有本事。反正只有一个月,哪怕她成功了,也不过是黄粱一梦。

~

窗外大雨噼里啪啦砸下,直到夜半才渐渐变小,第二日,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起身时,唐欢只觉得神清气爽。

容氏早早领着沈怡沈瑾来看她,唐欢从容应对,让她们相信她的确没有察觉异样。

沈怡有些担心,回去后依然惴惴不安。容氏倒是完全信了,因为以沈瑜不肯吃亏的脾气,若她真看出端倪,现在已经出手了,哪容得她们到她面前虚与委蛇?那丫头,虽然有些手段,到底经历的事少,心思浅,也不是能忍下委屈的人。

短暂的忙乱后,侯府迅速恢复了往常的安宁。

就在唐欢头疼如何接近身为端王的宋陌时,兵部尚书梁敬梁大人家送来了一张帖子。

三日后,梁尚书要做五十整寿。

京城里勋贵多,高官多,这种凑热闹的事情也就多了。唐欢拿着帖子沉思,回忆这些权贵之间的关系,忽的精神一震。沈慕元把长女当半个儿子养,曾经跟原身提过,这个兵部尚书是端王一手提拔上来的,那手下人做寿,宋陌会不会去凑个热闹?

反正闷在家里也想不出任何头绪,不如出去碰碰运气吧。

三日后,两辆马车驶出景宁侯府,稳稳朝梁府驶去。

唐欢跟沈怡坐在一辆马车里,路上沈怡有些拘谨,唐欢就跟原身一样笑着跟她说话。沈怡见长姐温柔如初,终于放了心,也专拣有趣的事跟唐欢说。姐妹俩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就到了梁府门前。

下车时,唐欢随意抬头,不想却看到了宋陌。

他也是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头带金冠,身穿玄底绣金蟒袍,身姿挺拔地立在那里,鹤立鸡群,仿佛周围一切人物都不复存在,只有他一人。

似是早得到端王殿下到来的消息,尚书大人领着一众宾客出来迎接。唐欢看着那些人朝他跪了下去,他抬手虚扶,嘴里应该说了什么,可他脸上依旧冷漠,连夏日明媚的光都不能缓和。

忽的,他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唐欢迅速低下头,暗暗告诉自己,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她都要装成不认识他。

她扭头跟沈怡说话,准备等宋陌进去后再上前。今日尚书府面车水马龙,她们前面还停着两辆马车,不急的。

可她听见了一片吸气声,看见沈怡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迅速腾起两团红霞,跟着低头往她身后躲,露出一段白皙脖颈和姣好侧脸。她还看见身边两个丫鬟都将脑袋垂地低低的,唐欢明白了什么,就在她准备好奇地看看前方到底出了何等新奇事时,她听见宋陌清冷的声音,“转过头来。”

唐欢惊讶地转过去,视线落在宋陌脸上,微怔后,连忙曲腿行礼:“民女见过殿下。”

宋陌没有让她起身,他慢慢走到她身前,抬起手。

“殿下,你……”唐欢本能地要躲,下巴却被男人握住了,就在她心跳如鼓以为宋陌会一把掐死她时,已被迫仰起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如墨眸子。她失了声,因他眼中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