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茹仍旧以狗腿的态度对待这些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嘴巴甜得好似抹了蜜,不管对方是不是比自己年长,一概睁着眼喊姐姐。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人家听了心里舒服,又见香茹姿态低,也就没人故意为难她,友好的客气几句就走了。

等到香茹终于提了开水回去,屋里的人都准备好了,茶壶茶杯撤掉,换上了五个盖碗茶盅,茶碗里已经放好了茶叶,依次冲入开水后盖上盖焖着,五人团坐,一边吃着小夏医婆带回来的点心一边聊天。

三位医婆聊的小道八卦香茹和茜草都插不上嘴,只有听的份,顺便用这些内廷八卦当配菜,来消化吃下肚的点心。这次的点心比上次谢医婆送的好吃,小夏医婆说是什么同妃给的,既然是个妃子,想必品级不低,厨师必然也是好的。

当然这些八卦不全都是轻松的趣闻,也有当下**中为争宠为争权而剑拔弩张的争斗,听得香茹目瞪口呆,顿时觉得前世看的那些所谓宫廷戏和这真枪真刀的相比有多么的弱智。

比如说今日这给小夏医婆点心和茶叶的同妃娘娘,她如今有孕在身,虽说现在一切平安,却难保别的肚皮不争气的娘娘们会不会眼红而暗中做些什么事情,毕竟这位同妃娘娘若产下女婴倒还罢了,要是个男婴,那**又要热闹了,谁不知道皇宫之中男孩的夭折率普遍偏高。

谢医婆和夏医婆都提醒小夏医婆要注意,履行自己本职就好,放聪明点,怀孕的娘娘最容易出事,她要是平平安安大家都好,她万一有个好歹后果就难以预料,别被有心人算计当了替死鬼。

小夏医婆嘴上保证她会小心,但其实谁都知道,在这位娘娘顺利分娩之前,没人敢掉以轻心。

香茹心里猛地重重一跳,她这一下拜入师门,就等于站在了宫斗的门槛外,虽暂时不必亲身参与,但光在外面看个热闹也够惊心动魄的,将来如果自己考中医婆,必也是这般的生活,不知到时候自己有没有那个智商周旋当中。

身为医婆必须坚定自己的中立立场,不能卷入任何争斗中,不然一旦站错队,得胜方算起总账来,不但自己倒霉,恐怕还会牵连无辜。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这种闲聊中过去,茶过三道已经寡淡无味,香茹起身提壶要再去烧壶开水,开了房门才发现时间已近傍晚,众人见时间已晚,这才结束聚会,各回各屋短时休息,等待晚饭。

茜草接过香茹的水壶去烧水,香茹则回屋整理行李,把东西归置好。谢医婆敲门进来,手上提了个木箱子,香茹赶紧接下来放到书桌上。

“这是给你的书箱,里面有笔墨纸砚、字帖和三字经千字文。我想你小时候过得那么辛苦,肯定没怎么学过识字,所以你没法跟着茜草一块学习,就先从练字识字开始吧。”谢医婆边说,边开了书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了一桌子。

香茹一看到这套崭新的笔墨纸砚亲切又感到生疏,她只在义务教育阶段,放寒暑假的时候,班主任布置的假期作业中认真写过毛笔字,上到高中后再没摸过,一手毛笔字早就生疏,恐怕现在笔都拿不稳了。

香茹拿起一沓卷着的毛边纸打开来,登时笑出声来,这一沓纸竟然是现成的描红本,只要拿着笔往字框里面填就行了,真真是初学写字者必备的练字利器,真不知道谢医婆是打哪弄来的这东西。

“师傅,咱们这里居然还有这个呀?我在家时只看我弟弟练过,就是我继母的大儿子。”

“这是从外面弄进来的,咱们这里可没这个,要不怎么说我们挑徒弟的要求严格呢,识字写字是基本条件。别看进来的都是医家药家的女儿们,却也并非都在家里请先生启过蒙的。”

“我保证一定好好念书。”

“别光嘴巴上说,我可严的。今天就暂且歇息一晚,明天早饭后就到我房里来,我教你识字,下午和晚上你就自己温习。什么时候把三字经千字文都背下来,我们就正式开始学习医理。”

“是,我知道了。”对背书香茹很有信心。

谢医婆又说了些话才走,香茹把她送出房去,就迫不及待的扑回书桌研墨铺纸,打算在晚饭前先写它一张,看看水平。

谢医婆以为香茹不识字,却不知此香茹非彼香茹,早在转世苏醒第一天于厨房看到的那些小标签,就知道自己在这一世不是文盲。

她早就怀疑是不是历史的发展过程中出了一点偏差,才没有照着她所熟知的历史轨迹走下去。不过既然文字一样,发音一样,意思一样,她也就不在乎那许多了。

香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但写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控制不住笔,区区一个简单的“和”字没一笔是完全写在描框里的。

这个烂字香茹自己都看不下去,蘸蘸墨,继续练,她就不信凭她原有的基础,重新练出一笔好字能有多困难。

茜草敲门来叫吃饭时香茹已经不知不觉写了两大张,本想挡着茜草不让看,却不防备茜草偷袭,抢了一张飞快跑走说要给谢医婆看看,等香茹追到楼上晚了一步,那张难看的大字已经摆在了谢医婆的书桌上。

谢医婆大乐,笑赞香茹可能真是个天才。

也许谢医婆只是安慰或者玩笑,却一下给了香茹一个绝妙的灵感。

既然谢医婆已经认定她有天赋,那不如她干脆就装个擅长学习吸取新知识的天才好了,尽早跳过扫盲关,直奔主题,她实在没时间浪费在识字启蒙上。

与谢医婆和茜草一道吃了晚饭,把餐具送去后院的饭厅,遇见天冬和麦冬,才刚聊几句就被茜草拽走,“还站着干嘛?你现在是谢医婆的徒弟,身份不一般了,那么想念她们干脆脱离师门回去好了。”

茜草扔下这得罪人的话大步地走了,香茹急忙跟二冬告罪,匆匆追上去,留下身后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两人各自回屋歇息,香茹在屋里练字,茜草在屋里看书,到差不多时间就去敲香茹的房门,一起去打热水,先履行徒弟的义务伺候谢医婆洗漱,给她备上一壶热茶,今天事务完成,茜草与香茹退下各自洗漱。

临睡前香茹还翻了翻那两本启蒙读物,分别背了一小段,然后合上书,脱衣吹灯睡觉。

早上起来梳洗早饭,今日谢医婆不当值,香茹和茜草拿了各自书本到谢医婆这里上课。茜草在书桌前先自己看书,谢医婆先教香茹读三字经和千字文。

香茹就犹如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一样,谢医婆念一句香茹跟着念一句,每句还会解释给香茹听,告诉她什么意思,一页的内容反复念了几遍后谢医婆让她稍事休息,她去看看茜草的情况。

昨晚的睡前用功正是为了此刻,待谢医婆重新回到香茹身边时,她把今天所教的内容流畅的背诵了一遍。

谢医婆大喜过望,她完全没想到香茹的学习能力这么强,试着又教了一页三字经,几遍下来香茹就能拿着书本自己诵读,到中午前就背下来了。

照着昨天谢医婆说的学习计划,下午和晚上是香茹自己温习的时间。午饭后香茹小歇一觉,然后起床练字,直到茜草拍门叫她去吃点心。

今天练的字与昨天相比有很大进步,基础就是基础,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写几张纸,手感就慢慢找回来了。

吃罢点心回来香茹继续练字,仍是茜草来拍门叫她吃晚饭,饭后的活动规律与昨天一样,各自洗漱后就呆在房间里准备睡觉,香茹睡前一用功,明日起床再充天才。

谢医婆当值或者被召唤的时候,香茹和茜草就自己在房中温习,茜草师姐充当小老师,教香茹写字,而香茹也打着好奇的名义去翻茜草的书本,本是想看看有多少自己眼熟的内容。结果让她很安心,这些医理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经典,跟她前世在学校念的难易相当,就是不知道这是打基础的需要,还是真的医婆课程其实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大难度?

从腊月二十五那天起,医婆们开始放年假,香茹和茜草却没得假放,天天上课。香茹表现得很认真,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就把那两本启蒙读物给全部背了下来,让她深切体会到天才不是那么好装的,天才的成绩其实还是要用汗水来换的。

离过年越来越近,女医馆里每天都有宫人收到家里送入宫中的年礼,以京城籍的最多,毕竟本地人嘛。

二十九那天门房上的银花提了个大包袱来到这第三进院子,说是谢医婆家送来的,在别人的指点下,银花来到了谢医婆的门外。

听到银花的声音,香茹跑出来迎接,两个好姐妹自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欢喜不已,而银花这才知道香茹已经被谢医婆收入门下,为她由衷地感到高兴。

两人在门口小谈片刻,银花交接了东西回门房上向丁香报喜,香茹回到屋内把包袱放在圆桌上。

打开来,里面又是两个小包袱,再各打开这两个小包袱,才看到一个是女儿家的各种金银头面和金银三事五事,另一个则是装的桃花村的各种化妆品。谢医婆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过年时送人用的。可看这满眼金银闪光,香茹觉得谢医婆真是谦虚。

下等宫女是宫女群体中最可怜的一群人,不准化浓妆不准戴首饰,上次谢医婆送的那个月季口脂都是在规矩内的粉色,而姑娘们为了怕从小打的耳孔重新长好,都用茶叶梗塞着,等着将来能戴耳环的机会。

谢医婆瞅了瞅香茹和丁香,把她们唤到跟前,从那些头面中挑出两对银丁香,一对银杏叶样送茜草,一对葫芦样送香茹,还各送了一套包括胭脂水粉头油香脂在内的化妆品,才叫茜草去柜子里把匣子拿来分拣这些东西。

“姑娘大了,该懂得打扮了。”

香茹和茜草喜不自胜地道过谢,立刻跑镜子前试戴,左照照,右照照。

谢医婆一边盘算一边把东西放进匣子里,这个送姑姑的放这个匣子,那个送医婆的放那个匣子,分得很清楚,以免要用时拿错。

三人正忙着整理这些东西,两位夏医婆进来,手上各提着个包袱,说是她们两姐妹家里刚送来的,大家随便看看,有看中的先挑,剩下的等过年送人。

香茹和茜草连忙上前接过包袱。

谢医婆家送来的年礼摊了整张圆桌,那两位夏医婆带来的包袱只好放在床上,打开来里面也是各个小包袱,再打开都是各种小巧讨喜的小玩意儿,全是家里送进来让女儿们做人情用的。

大夏医婆那里有一包绣花绢帕,绣着不同的花鸟虫鱼,香茹和茜草蹲在床前一方方的翻看,啧啧惊艳。大夏医婆看她俩喜欢得舍不得放手,让她们各挑两块自己留着,剩下的就拿去送人。

两人立刻毫不客气的扑了上去。

冰山美人般的小夏医婆看她俩有趣,嘴角浅浅地勾起一抹微笑,从自己的东西里挑了两对纯银钗花送香茹和茜草。钗花做得极为精致,三朵花聚成一拢,每个花芯里各伸出一支细细的花蕊,簪在发髻上随走路花蕊轻轻颠动,秀气灵动。

香茹和茜草戴好钗花,手里拿着漂亮的手帕,又挤在镜子前自美得意。

一堆这么好的东西仅仅是用于做人情,这谢家和夏家的家底不一般呐,根本就是世家大户吧?是好大的大户吧?

第48章

傍晚香茹和茜草去后院拿晚饭,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离去。

次日年三十,所有人都放下手上的工作尽情享受过年的快乐,厨房烧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送上屠苏酒,宫人们一年到头也就只有逢年过节能吃几杯酒。

谢医婆这师徒三人的晚饭摆在了大夏医婆的房里,五个年轻姑娘同坐一桌欢欢乐乐庆年节,喝到兴起,大夏医婆闹着要行酒令,香茹和茜草完全不懂这个,就在旁边起哄,倒酒夹菜鼓掌烘托气氛。

又玩又闹的,这顿饭吃了好久才结束,三位医婆都吃了不少酒,个个满面通红,茜草留下照顾她们,香茹把残羹剩饭送回后院,走在游廊上听到的都是各个屋子传出来的笑闹声。只有每年的这一天宫人们才能放下尊卑长幼秩序放肆一番。

回到大夏医婆房中,伺候了两位夏医婆同床安歇,香茹和茜草把谢医婆搀回她自己房中,另打来热水给她擦洗整理,看着她沉沉睡去两人才各回各屋各自安歇。

次日起来,香茹茜草给师傅磕了头拜了年后,医婆们就忙开了。先是去年考中的新医婆来挨屋拜年,有礼品的就送上礼品,没礼品的就说几句吉祥话。

待她们全拜完年了,其他医婆才从屋子里出来,转圈拜年,并把备好的礼品送上。有的人有回礼,有的就没有,送礼的人也不计较,一样说些吉祥话,再与下一个人拜年。

这一趟转圈拜年全拜下来就去了大半天工夫,接着大家各自回屋,不多会儿时间,各位姑姑在去年新上任的总管容秋石的带领下,集体来给医婆们拜年,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敲门,进去问安说话,医婆们则照人头送上包了九个铜钱的红包。

姑姑们一圈拜下来时近中午,回去吃饭。歇了中觉起来,就轮到医婆徒弟们去给姑姑们拜年,从总管姑姑开始,照着房屋顺序一间间的走下来。姑姑们自然也要照人头给红包,一样都是九个铜钱,讨个吉利。

等徒弟们给各位姑姑都拜遍了,她们主要的拜年任务就结束了,之后就是互相拜年,个个面带喜气,不管碰到什么人都要停下来说几句好听的,即使是方姑姑的亲信丫头白薇碰见她们任何一个也得如此,而不能像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似的装视而不见。

香茹没出门凑这个热闹,她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练字,一天写十张纸,剩下的时间就和茜草泡在一块,磨着茜草给她念医书。每一篇听几遍她就能自己念,还能琢磨着说出自己的理解,唬得茜草跑去找谢医婆,却喜得谢医婆抱住香茹直唤天才天才真天才,一口答应等放完假就正式教她医理。

马上就能正式学习香茹自然高兴,可她也不忘拉住谢医婆叮嘱一番,千万别在外面替她做这宣传,不然她要是没考上医婆,全医馆的人就要笑死了。

谢医婆自然省得厉害,保证不在外面乱说。

过完了大年初五,新年假期结束,初六医婆们开始正常上班,不过根据传统,不过完上元节春节不算完,所以值房里工作的气氛为零,大家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当值的医婆们聚在休息的暖阁里吃茶抹牌好不快活。

谢医婆初六不当值,早饭后香茹和茜草到她房中,茜草在书桌前看书,谢医婆与香茹坐在圆桌前,她拿了几本基础理论的医书放在桌上,香茹扫了几眼封本,看到这几本书居然是《药性赋》、《汤头歌诀》、《濒湖脉学》和《医学三字经》。

想必又是因为历史发展轨迹不同的缘故,香茹原来认知中的《汤头歌诀》和《医学三字经》是清朝两位大医家的,《濒湖脉学》是明代李时珍的,而《药性赋》却是金元时代的。

如今这四本书居然共存一世,想必在这个世界的医学历史中,这几本医家经典启蒙读物的成书时间要更早吧。

看到曾经在学校熟读过无数遍的医学启蒙经典读物,香茹笑在眼里。

“就算你有天赋,你也得一步一步来,别再缠着茜草给你读书,你先把这几本都背熟。一般人从学医到考中,少说要经过五六年。有过基础进来的稍好一些,不必花太多时间在启蒙上,因为这些书在家里都背过,进来后从头过一遍看看温习一下就可开始学习更难的东西。你的难题就在这里,你虽是医家出身,却没有完整经过启蒙,会的东西都很零碎,你必须从头学起,但时间紧张。”

“是,弟子明白,弟子一定尽最大能力,请师傅放心。”香茹知道谢医婆是为她担心。的确,再有天赋的人,学习医术总要一个过程,而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她看过茜草的课本,那些内容也是她前世的专业课之一,虽然转世重生,基础仍在,她相信这前期入门课程能很快跳过,就是不知道后头的课程有多大难度。

“你别太担忧,尽你所能吧,我不是逼你在我走前非要考中,到时候我会把你俩个托付给小夏医婆,只是她迟早也是要收徒弟,我就怕她看顾不过来。”

“师傅,两年后的事现在想它干嘛呢,谁知道到那时候会怎样呢,还是赶紧上课吧,赶紧上课吧,也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正天资聪颖的人呢。”

谢医婆被逗笑,拍拍桌子,示意香茹坐下,正式授课开始。

谢医婆从《脉学》开始,先给香茹讲解定义,然后教香茹怎样把脉,把手指放在脉搏正确的位置上感受脉动,最后才带香茹全文一句句的诵读《脉学》,并要求她全部背下来。

这些启蒙经典香茹前世在学校都熟读过,她念得很熟,但从未刻意背过,一听谢医婆要她背这个,香茹顿觉头皮一阵发麻,就算再天才的人,这几本书流利的全背下来怎样也要几个月的时间吧。

谢医婆教香茹读完全文,再翻回脉学七言诀开头部分,反复诵读浮脉、沉脉、迟脉、数脉和滑脉五段,并要求香茹今天回去背出来,明天检查。

香茹反反复复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谢医婆觉得她已经读熟了才下课,等吃了午饭,才放香茹回屋休息。

睡了个午觉起来,香茹备好一壶热茶开始用功。

这些内容虽说前世都学过,但当时并不需要全部背诵,只需熟读了解。而香茹就占了这熟读过的便宜,加之这个身体年轻记性不错,背得还算顺利,反复多读几遍就能断断续续背下来,在点心时间之前她就顺利完成了谢医婆布置的功课。

次日谢医婆要当值,为了节省时间,就直接边吃早饭边检查两个徒弟昨天学的功课,香茹先背书。见她背得还算流畅,谢医婆面露满意之色,叫香茹吃饭,转头又拷问茜草的功课。

饭后谢医婆准备出门,临走前交待好两个徒弟上午要读的书,有什么问题记下来等她中午回来解答。

香茹花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背了十段脉像诗,功课结束闲闲没事做,看茜草还在用功肯定没空理自己,她偷偷溜到谢医婆的书架前翻些书看,想看看自己前世学的东西与现世的医理相比,能有几分共通之处。

茜草看完了自己的书,打算休息一下,刚想伸个懒腰却突然发觉桌旁多了个人形阴影,唬得她缩起肩膀,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香茹倚靠在书架上手上匆匆翻着一本书。

“我被你吓死了,还以为是老鼠呢,鬼鬼祟祟的干嘛呢?你手上拿着什么?对师傅的书架图谋不轨?”茜草蹦过来调笑。

“你见过人形大老鼠?我只是想着将来的考试有些心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完全部课程。”

“你有得学了,我记得师傅曾经说过,如果我能把她这满书架的书都看懂,我就够资格去考试了。”

香茹立马数书架上书籍数量,“看上去好像也不算太多,我会加油的。”

“加油?”

“呃,家乡土话,家乡土话,就是加劲的意思。”

“哦,明白。你先把这书放一放吧,你才识得几个字啊,我都不敢去翻,随便拿一本就够我晕的,今天的功课读完了?”

“不光读完了,我都背完了,腾出下午的时间去洗衣服,你有衣服要洗么,我一并去洗了。”

茜草仰起下巴摇头晃脑,“虽然我喜欢你拍我马屁,但是身为师姐我也不能放纵你偷懒,你说背完了我要检查,考考你,要是没背出来,哼哼…”

“要是没背出来,师姐帮我洗衣服,我在屋里用功念书。”香茹束手缩肩做老实状,眼睛笑得弯如弦月。

“啊…”茜草发现上当,气嘟嘟地噘起小嘴。

香茹好笑地把书递到茜草面前,“请师姐赐教。”

第49章

中午谢医婆回来吃饭,顺便检查两个徒弟一早上的功课情况,香茹顺利过关,没有任何问题,谢医婆还夸香茹记性好,下次可以多背一些课文,早日结束启蒙教育这关。而茜草卡出一堆问题,不管怎样说她都太年幼了,又缺乏基础文史教育,书上好些内容识得字却不懂其意,谢医婆觉得有必要去前面大书房借几本辅助书籍给茜草。

饭后歇过中觉,谢医婆去上班,香茹抱了三人的脏衣服去后面浆洗房,把谢医婆的衣服交给那些老宫人后,她去水井边打水洗她和茜草的衣服,在那里巧遇天冬和麦冬,另外还有一群下等宫人。

二冬看到香茹很高兴,腾了个地方给她,三人挤在一起边洗衣服边聊天。

尽管香茹的服饰未变,天冬和麦冬还是觉得香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们也很想知道香茹最近过得怎样,目光始终在香茹耳朵上和发髻上打转,能戴首饰这就是特权了,是和下等宫人的区别。

香茹稍稍满足了她俩一点好奇心,讲了讲自己学习的辛苦,绝口不提有关谢医婆之间的私事,倒是天冬和麦冬主动问她跟茜草的关系怎样,现在丫头们之间都已遍传茜草讨厌她的流言。

香茹赶紧辟谣,连称没这事,她和茜草关系很好。

可看她那满脸紧张的表情,别说别人了,连二冬都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要真是关系好,怎么在外头老是看到茜草对她摆臭脸?

而且,今天的这堆衣服里有几件不是她的吧?啧啧啧,真可怜呐,不光要伺候师傅,还要伺候师姐。

周围众人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香茹身上扫视来扫视去,香茹越是说她和茜草感情好,那些人的目光神色越是古怪,辟谣了几句香茹就懒得再多说了,她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二冬也都注意到周围人的态度,压低了声音提醒香茹,为了自己的将来,还是想办法和茜草搞好关系的好。

半个多时辰后,香茹洗好衣服回到院子,先把茜草的衣服送到她房里,顺便把自己那份下午点心带回自己屋去,晾好了衣服后才坐下来吃。

这个院子麻烦的地方在于没有可在室外晾晒衣物的地方,只能在屋子里牵根晾衣绳,衣服下面放几个盆接滴落的水。香茹对此很有些不爽,毕竟现代人的卫生观念,内衣也要晾在太阳底下,这不能见太阳的晒衣法多讨厌。

吃完点心又是一番收拾,香茹再去茶水房倒了壶热开水,这才回到屋里关起门来安心练字,直到傍晚谢医婆回来她才出来活动一下,顺便提壶开水上去给谢医婆泡茶。

谢医婆先解答了茜草下午学习时产生的疑问,香茹安静地坐在边上听,与自己学过的知识做对比,把新的知识点记在脑子里,化为自己的东西。

解决完茜草的功课,离晚饭时间还差一点,香茹趁机把自己下午在浆洗房听来的消息告诉给谢医婆。

“这流言传得很厉害?”

“不知道,可看周围那些人的表情,似乎已经是人人皆知。”

“那就好,我还怕她们不感兴趣呢。”

“师傅您也真是的,一开始都不告诉我,第一次看到茜草那张冷脸,还以为我哪里得罪她了呢。后面又一事接一事,我完全被蒙在鼓里,又不知道您的计划,那些人说什么我只能应什么,每回跟她们说话我都紧张死了。”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表现挺好,反应也聪明,那种怯弱的样子比你说一百句话都要强。她们想看戏,我就给她们看场戏,还故意不告诉你,就是要你真实的反应来增加戏码的可信度。年幼的师姐不喜欢年长的师妹,师妹为入师门低声下气讨好师姐,入了师门后百般忍受师姐欺压。怎么样?这出戏你觉得那些观众们看得还满意么?”

“我觉得观众们都看得入迷了,师傅,这戏我们要一直演下去么?”

“在你考中医婆前,你们俩在外面都得保持那个样子。像今天就很好嘛,你一人去洗两人的衣服,现在那些喜欢乱嚼舌头的肯定都传师妹被师姐欺负啦、师妹不受师门重视啦等等稀奇古怪的流言蜚语。你被欺负得越厉害,才越能消除那些人对你的敌意,你才能安心读书,哪怕将来你真的提前考中医婆,对外也可以说是你不甘心被欺负而努力发奋的结果。”

谢医婆微笑中带着一丝得意,“没有比这更好的戏码了。方姑姑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她又能与太医院的人接触,一旦她起了疑心难保不会去想查查档案,暗地里使点银子好办的很,李公公她找不上,还能找他手下的小太监。要是让她发现你其实是医家出身,难保她不会弄点什么风浪,咱们何必跟她浪费这个时间。”

香茹目瞪口呆,果然她对身处的环境还是不熟,只想到了最浅层的一面,完全没把方姑姑和太医院的关系联想到一块,要真被她发现了就是桩麻烦事。

“您这样一说,我对方姑姑一下好不放心,要不要找个机会去容姑姑那里偷换档案?有玉桂做内应,这事应该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