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习太医们这里呆了一些时间,辞别后香茹终于径直回了女医馆。才进大门,门房上的丁香银花跳出来,笑嘻嘻地要看香茹的赏赐,不然不放她进去。

作为同是厨房杂工出身的朋友,她们不说香茹也会给她们看看的,香茹大方地打开了药箱,丁香银花就着敞开的箱盖往里面看了几眼就心满意足地放香茹进去了。

香茹继续往里走,在二进院子里看到了方姑姑与白薇等一众丫头,她们似是特意在这里等着香茹,看到她来了齐齐躬身向她行礼,神情甚是恭敬,简直见所未见。

香茹心情倍爽,仅仅点头示意一下,就迈过角门门槛,回到医婆小院。

没想到在这院里竟然等着容姑姑和一票姑姑们,双方又是一番见礼,跟先前方姑姑她们一样,容姑姑这票人的神情也相当恭敬,香茹自认她们恭敬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肩上挎的这个药箱。

不过无所谓啦,这药箱还不是自己在用,她们态度客气点,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容姑姑上前拉着香茹的手,未说话泪先流,感慨万千,这怎么叫她能想得到,两年前还在自己手下的丫头,两年后就成了医婆,若不是亲身经历这事,光是听说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香茹知道容姑姑所想,安慰了几句,又与其他几位姑姑说了些话,终于劝了她们回去工作。

送走了姑姑们后,香茹看看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应该不会再有人跳出来找她说话看赏赐了,香茹赶紧奔回自己屋里把门关上,药箱扔在书桌上,一头扑进床上被褥里长出口气,撒手撒脚地趴成大字形,好好平复一下自己激烈的心跳。

谁有她紧张?在听到皇上有赏赐之后,她就一直紧张着,既怕领赏时出丑,又怕应答失当,好不容易战战兢兢平安领了赏下来,还没等自我卸压,又是一连串谢师等善后事,让她一直处在高度亢奋中,现在屋里没人,总算可以放松下来了。

精神一松懈,疲劳感就莫名地袭了土来,香茹躺着躺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开门一看是师叔小夏医婆,赶紧请了她进屋。

“你怎地一回来又睡着了?太松懈可不好哦,赶紧收拾东西,今天就搬楼上来,你师傅走前可说了要留给你的。”看香茹那两眼迷离的样子也知道她刚才肯定是在屋里打盹来着,小夏医婆实在想笑。

“今天就搬?”香茹揉揉眼睛清醒过来。

“不今天搬你想等到什么时候?明天?明天你就该去内政监重学宫规礼仪了,天天能累死你,叫你都没有精力想别的事。赶紧的,茜草上课去了,趁我今天没事,我来帮你。”小夏医婆边说边挽袖子准备开工。

“哦,好,那师叔帮我收拾书本吧,我收拾衣服。”

宫女能有多少个人用品,两人一起动手仅仅一个多时辰两个房间就都收拾完毕,搬东西上楼时,被别的医婆们看到,纷纷过来帮忙,更加快了进度,在大家帮助下,香茹原来住的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等着新的住客,而楼上谢医婆空出的屋子则重新多了人气。

一番辛苦的劳动过后,那些医婆们都没有留下喝杯茶就走了,小夏医婆拿来娘娘赏赐的茶叶与香茹一道品尝,两人边喝边聊,小夏医婆借机跟香茹说些后宫中的事,把一些该注意的人际关系讲给香茹听。

正聊得愉快,又有人来拍门,开门后外面站着气喘吁吁的银花,告诉香茹皇后娘娘下赏赐来了,送东西的公公已经在女医馆大门外等着了。

香茹不敢怠慢,赶紧收拾仪容匆匆下楼领赏。

送东西来的三位公公站在门槛外头,香茹跪在门槛里头,双手高举过头接过一个大漆盘,上面放着簪钗耳坠手镯等全套女子头面,俱都是金光闪闪的银鎏金制品。

香茹山呼千岁叩谢皇恩,起身后宣旨太监又补上一个说明,皇后下午要召见她,叫香茹下午未正时分在屋里等着,会有人来接她进宫。

香茹差点腿软,连声应是。

送走了这三位公公,香茹在众目睽睽之下捧着皇后的赏赐回屋歇息,顺便把皇后召见的事告诉给小夏医婆,盏茶工夫后,全药房就都知道了此事,又过了不久全女医馆就都知道了,又一窝蜂的过来道喜。

香茹已经烦了一有什么事所有人就来跟她道喜,她现在只想清清静静地一人呆一会儿,把先前小夏医婆跟她说的后宫人际关系的事好好重新梳理一下,下午就要去见皇后了,少不得会碰到其他的妃嫔,她可不想因为言语不当而冲撞到她们。

小夏医婆猜到一点香茹的心思,于是在外面挡驾,把客人们全部劝了回去,让香茹好好养足精神应对下午的大事。

午饭后小夏医婆陪香茹睡了个午觉,但其实是香茹在睡,小夏医婆在旁边看着,到时间叫香茹起来,打水梳洗重新妆扮换装,还特地戴上皇后赏赐下来的全套头面,打扮得焕然一新,只除了身上那身衣服还是普通的紫褐色,医婆专用的雨过天青色还没这么快下来。

昨晚吃饭时还说一定要找机会去抱皇后大腿,今日机会就来了,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肯不肯伸条腿让自己抱一抱咧?

第89章

未正一刻,银花跑来报信,来接香茹的公公在门口等着了,香茹连做几个深呼吸,拍拍胸口告诉自己镇定,这才迈出门去随银花下楼,小夏医婆身后相送。

来接香茹的二位公公是两个很年轻的小太监,看他们的衣服就知是底下干杂务的,双方在女医馆门口见了面行了礼,他们就领着香茹出了太医院的门,走一段宫道来到宫门前,一位小公公出示腰牌后,门卫放行,三人出去一转弯,香茹就看到眼前停着一辆马车。

小太监请香茹上了马车,他俩到前面驾车,一会儿之后车厢轻微晃动起来,马车在徐徐前进。

医婆进宫看病以车代步香茹是知道的,皇宫很大,让住在皇宫外围的医婆每次都步行进出那太浪费时间了,所以也可知宫里的人生活范围很小,就是在自己身份职权范围内转圈,走不到太远的地方。

真是无聊透顶的生活方式,幸好自己不必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车窗上蒙着纱窗,透光透气,只可惜车外没有好风景,始终都是一个颜色的宫墙,盯着看久了还有催眠的效果。

香茹晃晃脑袋,闭目养神。

马车晃晃悠悠不知道走了多久,香茹都打了个小盹醒来马车还没停,不知道是她没睡多久还是这皇宫大得超乎想象。

看看窗外自己还走在宫道上,四下无人,于是香茹大胆地撩开车帘找驾车的小太监说话。

“二位公公辛苦了,不知我们现在走到哪了?离皇后娘娘的寝官还有多远?我有点紧张,怕不会说话冲撞了娘娘,二位公公要是没事的话,可不可以指点一二?”香茹边说,边往那二位太监的手心里各塞了一块碎银。

两位太监神色自若地把银子收入怀中,一人继续驾车,另一人则笑眯眯地跟香茹娓娓道来。

“呐,你问这话是问对时候了,你要是不问待会儿铁定要出丑。今日要见你的不止是皇后娘娘,还有皇贵妃、贵妃及下面的各位妃子,都要见你。”

“呀!有这么多人?!那我到时候该怎么做才对?”香茹猜到不是单独召见,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一时心里也着了慌。

“镇定,首先就要镇安,别认错了人,别把皇贵妃认做了皇后,当场杀你的头。”

“不会不会不会,皇后娘娘召见我呢,坐上座的肯定是皇后啊,皇贵妃得坐下首,我进门朝坐上座的叩头请安就是了,哪里会认错人呢。”香茹可不敢提着自己的脑袋大摇大摆地认错人。

“嗯,知道就好,就是朝上座的叩头。另外,你再认得一人,她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叫霁月,鹅蛋脸长条身,一笑起来有两酒窝,娘娘屋里的就她一人有酒窝,好认得紧。你今日风光,诸位娘娘都要见你,将来肯定是要经常召你服侍,皇后娘娘有御医照顾,尽管不用你,但你若是找机会跟霁月打好关系,日后就不怕被人欺负了去。懂了么?”

“懂懂懂,医婆身份低下,有人照顾着将来日子也好过些。”要抱皇后大腿得先搞定霁月,香茹懂了。

“嗯,你果然聪明,不愧是考了优等,听说很多年没有医婆考中优等了,怪不得皇后娘娘今日召见你呢。”

“这就要感谢天恩了,若没有皇上开恩,准太医接手医徒的教育,我也没有今天。”

“嘴真甜,会说话,行了,你就保持这样子,脸上笑着点,喜气些,拿出点精气神来,别太谄媚,恭敬就行,说话再好听些,今日就没事了。娘娘只是要见见你,说几句话,不会留你太久,你就是紧张得全身出汗也得咬牙做无事状。”

“明白了,多谢二位指点。”

“快进去坐好,我们要进官门了,没给你打帘子你别出来。”驾车的小太监突然发声,并稍稍勒了一下马,放慢了车速。

香茹不再起新话题,赶紧缩回车厢老实坐着。

从车窗往外看,这个宫门比较大,应该是地位比较重的一道宫门,但过了这道门后,外面的景色仍然毫无任何变化,车子怎么转弯都是一色让人视觉疲劳的宫墙,在又转了一个弯来到一条笔直的角道上时,香茹直觉这条路应该就是通往皇后寝宫的主干道了。

上了这条甬道之后,车速明显快了起来,跑了一阵后又缓缓减速,最后徐徐停稳。

车厢内突然一亮,先前驾车的小太监从外面打起帘子招呼香茹下车,车下已经摆好了垫脚的木凳,香茹在旁人的搀扶下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

下了车香茹赶紧着整理一番仪容,顺便四下打量一下,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小门前,门房上已经有另两位陌生的小太监等着她。

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宗旨,香茹向门房上的那两位小太监行礼请安,然后在他们的接引下跨过门槛,正式进入皇后寝宫的院落里。

门房上的小太监只接香茹进门,接着就将她交接给两名小丫头,她们负责接引香茹去皇后殿前。

于是香茹又盈盈行礼,口中姐姐长姐姐短的。

那两小丫头回了礼,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转身走在前头,领着香茹上了游廊一路往寝宫正殿走去。

香茹目不斜视地跟在后头,眼角余光却在打量一路行来看到的景色,总算看到些不同于宫墙颜色的颜色,任谁都会本能的让眼睛歇一歇的。

现在冬季过半,即将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时期,本该花木凋萎,但这寝宫中却生机勃勃地生长着大量冬季盆栽花卉,减弱了不少冬季的萧瑟之感。

绕着游廊兜兜转转,跨过月门后进入了正殿院落,到了这里香茹又被移交给在这里当差的丫头子,由她们领她到正殿台阶下,这时在正殿门口值守的丫头才打帘子进门通报。

趁着这短暂的工夫,香茹再次整理仪容,摸摸头发整整衣领,拍拍衣襟裙摆。

刚把自己从头到脚弄了一遍,里面通报的人出来传香茹觐见。

香茹就像在体操赛场上准备比赛的运动员,在场边等待的时候面容严肃,一听到裁判的号令,立刻笑容满面,精气神全部调动到位,轻提裙摆走上台阶,就着打起的毡帘子跨过门槛进入室内。

厅堂里温暖如春,香茹乍一进来,在室外染上的周身寒气被屋内暖气一逼,感觉身上真要出汗一般。

温暖能让人精神放松,可香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因为这屋里人满为患,偌大的厅堂被各种服色的女子们充斥得满满当当。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香茹只求此番觐见一切顺利,哪敢奢求其他。

厅堂正面雕花镶金宝座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华服美人,头上戴满珠钗,衣服上绣着极致精美的花纹,形容端庄眉眼隽美,嘴角含着一抹浅浅的温柔笑意。

再看侍立在宝座旁的侍女,鹅蛋脸长条身脸上有酒窝,必是那皇后贴身婢女的霁月,霁月在这,不用想,宝座上坐着的定是皇后,不会认错人。

一个小丫头从个角落里出来,在厅堂中间放下一个黄色蒲团后复又退下,香茹定定身稳步上前,来到蒲团前双膝跪下行五体投地叩首礼。

“婢子何香茹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平身。”和缓的嗓音柔柔地很舒服。

“谢娘娘。”香茹从地上爬起来,低头侍立。

“抬起头来给大家看看,我们宫里总算又有了一位考优等的医婆,还是个学食医的,将来大家更方便了。”皇后接着道。

香茹依言抬头,左右缓缓转了转身,让身边的诸位妃子能把自己看个清楚,而她同时也顺便把妃子们认个大概。

皇后右手下首处坐着个华服美人,从头上珠钗和服饰上判断,必是那位苗皇贵妃,光看那张脸比皇后漂亮得多,周身的贵气挡都挡不住,但皇上为什么没选她做皇后就不得而知了。

香茹边转身边行万福礼,“婢子何香茹请各位娘娘安,娘娘万福。”

“这丫头精气神挺好,我就喜欢这样的,看着喜气可人。”

“气质也好,干干净净的,人也稳重不轻浮,女医馆那地方养出这样的人来怪难得的。”

“要不怎么就这丫头考了优等呢,多少年没出过优等了,今年总算出了一个,挺幸运的。”

“女医馆太封闭了,医婆们的水准一代不如一代,幸好今年皇上开恩,准太医接手,真叫人想不到,第一年就看到效果,开了个好头,出了这么个丫头。”

妃子们热烈讨论,讲的都是好话,香茹听见也当没听见,脸上不敢有丝毫得意之色,只一味地保持着谦虚恭顺。

“哎,丫头,我且问你,怎么就你想着要学食医,而不是疾医呢?”坐在皇后左下手第二位的华服妃子突然问道。

这位妃子一问,大家的现场讨论也就停了下来,满室安静,都在等香茹的回答。

这时这位妃子身后的婢子轻声向香茹介绍道:“这是柳贵妃。”

“回贵妃娘娘的话,是婢子的师傅决定的,她将婢子从厨房带出来,不忍荒废婢子的厨活,正好今年有了这个机会,于是决定让婢子学习食医功课。”香茹照着昨天跟院使大人他们套好的对应之辞恭顺答道。

“哦?原来你是厨房出身?倒是更难得了。”

“你师傅是谁?她怎么会在厨房发现你的?”柳贵妃继续问道。

“婢子的师傅是谢灵芝,她今年冬至已经回家去了。当初女医馆前任总管姑姑积劳成疾卧病在床不思饮食,谢医婆拿来几个食疗方子让厨房来做,婢子做得最好,于是厨房就安排婢子专司负责姑姑饮食。事后谢医婆觉得婢子是个可造之材,就向姑姑讨了婢子去药房。”

“哎呀,这真是天意啊,要不是先有人生病,你也没有表现的机会,就不会被医婆看中,更加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喜事,呵呵,真是天意。”一个好听的笑声从香茹身后飘来。

“是啊是啊,真是天意,老天算得好好地,该着你出人头地,换谁都不行。”很多人赞同刚才那位妃子的话。

“姑娘家学食医挺好的,日后回家嫁人也能好好照顾家人,甚至还能帮补家用,不像学疾医的姑娘,嫁人生子后只顾忙着家务,天长日久地就把本业给荒废了,怪可惜的。”也有妃子发出这样的感慨。

“可不是呢,疾医要是误诊坏大事了,食医就没这忧虑,外面的有钱人家谁不是经常找食医开些方子调理身体,这经常在手上走的活儿想荒废都难呐。”

“看你们这高兴劲儿,这丫头是得了你们眼缘了,都夸出花来了。行了,丫头过来,今日你有出息,让大家高兴,有赏。”身后左侧飘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香茹循身赶紧转身望去,却见正是皇后右下首的那位皇贵妃。

像是印证她的猜测似的,这位娘娘身旁的丫头很及时的介绍了一下,“这是苗皇贵妃。”

香茹又是行礼,“婢子请皇贵妃娘娘安,娘娘万福。”

行礼完毕站直身子时,香茹正好看到皇贵妃身后的丫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的赏封,同时四周又响起一片笑声,从妃子们纷纷附和,“对对对,该赏,该赏。”

两个小丫头子从墙边走过来,手中各托着一个漆盘来到分列左右的娘娘跟前,她们身后的丫头们都在漆盘上放下一个赏封。

接完了赏封,那两小丫头子又到一旁把两个漆盘的赏封集中起来全装到一个锦袋里,再拿去给香茹,香茹赶紧转圈行礼谢赏,谢娘娘们赏赐,最后才双手接过装满赏封袋的锦袋。

“香茹。”皇后又唤。

“婢子在,娘娘有何吩咐?”

“你如今考到医婆,内政监那里对你有无安排?”

“回娘娘话,内政监今天一早已经派人传过话了,明日起去重习宫规半个月。”

“嗯,这是内政监的老规矩了。行了,这没你事了,跪安吧,回去早些歇息,养足精神。”

“是,娘娘,婢子告退。皇后娘娘、各位娘娘万福金安。”香茹再次跪下叩首,双手捧着她的锦袋慢慢退至门边才转身出去。

第90章

站在月台上香茹望着台阶下宽敞的庭院,定定神,跟门口值守的俩丫头颔首行礼,然后步下台阶。

台阶下已有人等着,见香茹下来,不发一言,直接领了她原路出去,到月门前把她再交给别的丫头径直送到小门口。

小门外等待香茹的仍是来时乘坐的车子,驾车的也仍是那两个小太监,香茹刚收了大量赏封,又是打定主意要抱皇后大腿,因此不敢怠慢这里任何一个下人,赶紧从怀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碎银分给了引路的丫头和门房上的小太监,嘴里直道谢。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了香茹的礼,人家立马就笑得客气了很多,不然之前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嘴脸,看着叫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将来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开了药方后只管来找我,我别的本事没有,开几个膳方调理调理是本职,别跟我客气。”

“姑娘客气了,我们哪有资格请姑娘开膳方。时间不早了,姑娘赶紧上车吧,再过不久就该关宫门了。”门房上的小太监一边笑道一边做手势请香茹出去。

“那我就告辞了,今日有劳各位了。”在宫里生存,见人多行礼是绝对没有错的。

香茹款款跨过门槛,在车夫的搀扶下,踩着木凳爬进马车,刚坐稳马车就徐徐启动,原路返回女医馆。

坐在马车里无人看到自己,香茹这才如释重负地重重松口气,缓解一下一直紧绷的紧张情绪。

皇后召见谁能不紧张,她前世也不过是个平民,连市长都没亲眼见过活体,转世穿越之后竟然有幸蒙皇后召见,从她下马车起其实就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了。

好在皇后真的只是看看自己,没有别的事,而且她知道内政监的老规矩,所以就算自己当时礼仪上有什么疏漏想必皇后也不会斤斤计较。

呼,皇后都看过了,那后面就不会再有人心血来潮地召见自己了,等半个月的宫规学完后,她就该正式上岗执业了。

不知道自己服务的第一位妃嫔会是哪位呢?

不知道妃嫔们对自己的本事有几分信任呢?

不知道宫规修习完毕后,要等多久才会有人点名找自己呢?毕竟妃嫔是可以直接找太医并不强制要求一定得先由医婆诊断的。

香茹坐在马车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当马车停下驾车的小太监撩起车帘时,香茹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就着人家搀扶的手爬下马车。

道过谢行过礼,香茹径直回到太医院女医馆,门房上的丁香银花看到香茹回来很兴奋地跑出来打听皇后召见的情况,香茹停下脚步跟她们简单地聊了聊,才在她们艳羡的赞叹声中返回医婆小院。

医婆们站在走廊上跟香茹打招呼,香茹友好地一一回应。上了楼来正要转回自己房门口,住对门的苗医婆走过来跟香茹搭讪。

因为师傅师叔的关系,香茹跟苗医婆本身就接触不多,小夏医婆又告诉她苗医婆是皇贵妃那派的,香茹更加不会与苗医婆走多近了,但是看在她背后依靠的皇贵妃的份上,香茹仍是面带微笑地与苗医婆巴拉巴拉半天,直到小夏医婆走过来打岔,香茹抓住机会与苗医婆道别,与师叔一块进屋休息。

“做的对,跟她保持一定距离就好,别一下凑太近。她可能猜到我跟你讲了她的事,也可能没有,你只要态度暧昧她就拿不定你的主意,我们的目的是太太平平出宫去,不想掺和她们之间的斗争。”两人刚进屋还没坐下来,小夏医婆如此道。

“嗯,我明白的,不会让她以为我要投靠皇贵妃,同时也不会让她以为我要投靠皇后,我就是跟太医院保持一致,只在中立,不参与其他。”

“这样就最好,难得出个考优等的医婆,娘娘们心里有想法这很正常,你的人脉对她们又有些用处。邵太医就不说了,向御医身后有向家、你师傅代表谢家、还有我们夏家,京城医药行当里现在有七大家族,控制着全京城及周边直隶地面七成以上的生药买卖和医馆大夫,就连宫中用的生药都由这三家分担。当中药家有三、医家有四,向家和夏家是药家的,谢家是医家的,你师傅的未婚夫是医家中的于家下一代继承人。”

“光我一人身后就有四大家族?”头一回听说京城医药行当的事,香茹把资讯在脑子一过一梳理,顿时挠头。

“还不止,七大家族互为姻亲,这之间的亲戚关系错综复杂,向、夏、谢、于这四家对你算是直系关系,还有那三大家族呢,我们这四人稍微伸个手打个招呼,就能把那三家给联系起来,换句话说,你身后其实站着京城医药行当现有的七大家族。”

“七大家族是平民是商人是大夫,但树大抬风,又和太医院有着或明或暗的关系,朝廷对这七家的看法很重要,而我就成了皇家控制掌握七大家族的一枚好用的棋子,就看谁能把我拿在手上。师叔,您是这意思吧?”这点政治敏感性香茹是完全具备的,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自己又是一身冷汗。

“没错,就是这意思,你现在面对的局势蛮危险的,一定要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