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斐说是说客,可他来了之后就没怎么发言,他深知自己不好掺和到这件事里,乐得做个闷嘴葫芦,两边都不帮。

吴婶好话说了一箩筐,香茹不为所动,始终坚持桂花为妻不为妾,没有别的条件可谈。

吴婶被驳了几回面子,她的脸色渐渐也不太好看起来。

“何姑娘,我是诚心诚意地来谈这门亲事,你又何必总是驳我面子呢。桂花都这么大年纪了,难得我儿子不嫌弃,你又何必挡着人家姻缘呢。”

“我求你儿子嫌弃我家桂花行不行?段公子模样不差,又能赚钱,何必那么委屈地要收我的桂花做妾呢?上哪买丫头买不到?比桂花漂亮性子温柔的随他挑好不好?”香茹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买来的丫头不会伺候人啊,我先前不是说过了么,书伟总是要出远门,他一人在外不会照顾自己,这趟回来人都瘦了,况且他也看中了桂花,桂花跟了他不会受委屈的,我的儿子我自己知道。”

“那这事就没法再谈下去了,我也希望桂花能尽早嫁人,那天庙祝给她算的姻缘我还记着,红鸾星动好事将近,可我却不知道这天意指的是做人小妾,老天爷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正房管起偏房的生意了?要是吴婶认为桂花就是这命,那我倒偏要跟老天爷作对一番不可了,吴婶你行行好放过我家桂花好不好?”

“何姑娘,你真是油盐不进。”吴婶词穷跳脚。

“吴婶过奖了,我就这点优点,目前不想改。”香茹大大方方含笑点头,向斐噗嗤一乐,看到对面吴婶扔过来的大白眼,又赶紧收敛表情正襟危坐。

“斐少爷,你别光坐着喝茶,好歹帮着说两句,书伟是你那么好的朋友,你也不想看到他出门在外身边没人照顾吧。”吴婶想起了她的援兵。

向斐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不敢再看戏了,赶紧陪着一张笑脸解释道:“婶子啊,这是你们女人家的事,我一个男人怎么好插话啊。

再说了,桂花是何姑娘的贴身一等丫头,左膀右臂,深得何姑娘倚重,你说要人家做姨娘,何姑娘当然不乐意了,自己辛苦调教出来的丫头凭什么跟你家做下人啊。别家不说,就我家的那几个一等丫头,哪个不是做管家娘子啊,就算做姨娘也是做自家主人的姨娘,没有一个嫁到别家做姨娘的,那不是把自己的丫头便宜外人了么。婶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斐少爷,你也这么说?”吴婶觉得受到了向斐的背叛。

“婶子,我只说理,何姑娘有她的道理,你有你的情由,我都明白,可再怎么说也不能强人所难么。要不婶子,我在人给你留意留意,找几个好点的丫头让书伟挑挑,反正他就是要个随身伺候的,要谁不行,何必非得桂花不可呢?”

“段公子要是经常出远门的话,我个人觉得,他带个小厮书童也比带姨娘小妾在身边方便,女人每月那几天不方便的日子叫她们怎么跟着长途跋涉?我底下这三个丫头每月那几天还放假休息呢,这样的热天我都不让她们沾冷水。段公子纳妾的目的是要人伺候,别弄得到头来他还要伺候别人。”香茹冷声道。

“婶子,看,何姑娘讲得在理,女人只能在家里伺候,书伟在外头还是带小厮书童的好,要是婶子信得我,我让人给你挑几个好的,怎么样?”

“我当然知道小厮书童更方便好用,可他们不也不会伺候人么,斐少爷啊,你不是没看到,书伟这趟回来人瘦得成什么样子了,我看着真心疼啊。”

“书伟那是为了尽早回京,日夜赶活没休息好才变成那样的,在家里养一养就好了,婶子不用太担心。”

“我就怕他还没养好就又接活要出远门,这么一次次地累积下来,他身子迟早不要垮了么。买来的丫头小厮哪里知道这正儿八经伺候人的道理呢。”吴婶非要纳桂花为妾自然是出于母亲的一片爱子之心,香茹也就是看在这上面才没有跟她翻脸。

“婶子,要不这事先晾晾再说如何?我先让人去找人牙子,带几个男孩子去你家给书伟挑,纳妾的事缓缓再说,也许日后哪天他有了更好的人选呢。”向斐做起和事佬。

“再好的人选也没桂花好。”吴婶就是认死了桂花。

“书伟有个愿望,他一直想游遍全国几大画院磨练画艺,画院里都是男人,人家都带小厮书童,他带女人的确是不太方便,别的都不说,单说女人怀孕了怎么办?在当地生还是送回来?不管哪样处置都叫人不放心。所以婶子,要不你回家跟书伟再商量商量?”

吴婶终于被向说服了,叹口气,“斐少爷说的也在理,女人怀孕的确是个大麻烦,出门在外女人是不如男人方便。”

“这就对了,婶子,你们的生活才刚刚步入正轨,不着急增加人口,书伟还年轻,慢慢来,要是家里缺人干活,买两个丫头小厮也就是了,反正你们那院子住得下。”

“唉,好吧好吧,我回去再跟书伟商量商量,其实他对桂花印象也蛮好的,那天吃饭的时候桂花不是一直在我们身边伺候么,回去一直跟我提起桂花。”

“呵呵,可桂花是何姑娘的丫头,我想啊桂花对书伟可没多大印象。”向斐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转向桂花,“是吧,丫头?”

头一次向斐正眼看自己,桂花一张脸腾地红得冒烟,慌慌张张地拼命点头。

“呵呵,行了,婶子,你别太操心了,让书伟自己拿主意吧。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坐坐,我跟何姑娘谈些公事,回头等中午我跟婶子到前头吃饭,如何?”主题已结束,向斐顺势改变话题。

“嗯,吴婶在这厅里坐会儿,我让二妮她们来陪你聊天,中午我请吴婶吃饭,有新菜式,饭后我再写几个养生的食疗方子带回去,做给段公子调理调理。”香茹眼神示意桂花,桂花到门口叫进来二妮姐妹。

吴婶见香茹向斐一副要忙的样子,无奈地点点头,二妮三妮嘴里甜甜唤着婶子倚到身边,香茹招呼向斐到书房关门谈话,桂花随在里面伺候。

第188章

书房门在身后关上,香茹脸上的表情就垮了,嘴唇紧抿一副冷漠的表情,看着怪吓人的。

“好了,别生气了,吴婶也是为她儿子着想,看在一片慈母情的份上,你不别跟她计较了。”向斐摇着扇子大喇喇地拖了把椅子坐下,“你要我查的东西我给你查到了,听完别跳脚。”

香茹立刻走到向斐跟前,双手抱胸背靠书桌而站,“有什么样的问题?”

“姜焱的确是姜家唯一的儿子,姜家的家世也算还可以,唯一的问题是这个姜焱在此之前成过两次亲,你要是点头就是第三个。”向斐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他有过婚史?他那两任妻子呢?”

“都死了。”

“嗯?”香茹微微一惊,这个她真没想到,“怎么回事?你打听到详情了么?那两任妻子都是过门多久死的?”

“据说都是过门一年多的时间里病死的,元配是姜焱及冠那年迎娶的,一年多后病故,无生育。再大半年后,姜焱继弦,新妻子过门不久就病倒,也是拖了一年多后病故,同样没有生育一儿半女,这几年里只有姜焱的姨娘给他生了两个庶子。而且从他继室病故后,坊间就流传姜家风水不好,姜焱克妻命再无人上门保媒。”

“怎么这么可怕,那个王婆来替姜家保媒又是什么意思?是认为我家姑娘不是京城本地人,不知道姜家这事么?两任正妻都无生育病故,姨娘倒生了两个庶子,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文章。”桂花气得柳眉倒竖。

“有没有文章外人不好瞎猜,姜焱没有正妻又是事实,无妻不成家,姜家为什么看中你我不知道,但我和你合伙开买卖的事行当里的人都知道,姜家既是药家的,他们就该猜到你一定会找人打听,可还是使了媒婆上门,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真不好说。反正不管那姓姜的是不是真的克妻,他都不是你的良人,派人去找那王婆回绝掉吧。”

“说的是,等下次王婆来我就回掉她,她上次临走都还说要想办法帮我做法转运,让我的姻缘运变得好起来。”

向斐嗤笑,“笑话,天意岂是人力说改就能改的,这话一听就是蒙人的,等她下次来找你,别听她废话,直接拒了她,别的不说,光是她隐瞒姜焱克妻这事,这老婆子就不值得信任。”

“嗯,等她下次来要是说找到了法师能给我转运,我再拒她。王婆是官媒,她要耍花招倒霉的是她自己,但倘若她拼了名声也要玩花样的话,又正好说明姜家看中我的确是有目的,斐少爷正好查一查,说不定还能顺便净化一下行内风气。王婆说姜家已过三代,跟你们三家相比他们又没有很好的根基,我有理由怀疑姜家现在是落日之象。”

向斐啪地收起扇子,“你想的没错,的确有这种可能。也罢,我回去就让人留意起来,再看王婆的表现,要是她真耍花招,那我向夏徐这三大京城药家少不得要联手一次了。啧,话说回头,你身后站着京城医药行当七大家族,很多人都在打你的主意,你今日拒了姜家,难保明日又会有别家上门。”

“不怕的,因为时间来不及了,今年只剩半年,要是诚心娶媳妇的人家,半年时间都不够女方家准备嫁妆,而明年无春不宜嫁娶,等到后年我都廿四了,医药家再怎么不介意二十出头的媳妇,可也没有廿四这个年龄的初婚新妇吧?”香茹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她知道只要拖过这几年,往后就再无人给她说媒,她就能悠哉地过着她的小日子,在这个世界了此余生。

向斐表情怪异,“你这是存心不想嫁人啊。为什么啊?哪有姑娘家不想嫁人的?”

“嫁人有啥好的,万一我死于难产,那我的孩子怎么办?等我男人另娶了,我的孩子岂不要重复我小时候的日子?”

“喂喂,你想太多了吧,你又怎知你一定会死于难产?你的孩子一定受到虐待?你先知啊?”

香茹很鄙视地撇嘴,掰着指头给向斐做科普,“女人分娩时有很多种死法,胎位不正就不甩说了,大人小孩一块死的常有。还有什么胎盘前置引发大出血啦这是一种死法,产妇本身身体不好赌命分娩的万一运气不好这又是一种死法,还有那产后血崩这也是常见的一种死法。另外孕妇还有各种死法,胎儿没在子宫内而是在子宫外的宫外孕导致内出血死亡,还有妊娠几个月了结果心脏有隐疾心力衰竭死亡的,还有那妊娠急性黄疽的死法。还有哦,别以为顺利分娩母子平安就万事大吉哦,胎盘*****下不来也是要命的哦,另外产妇产后的产褥感染也是有可能哦。孕产妇的死亡原因五花八门数都数不过来,虽然有个概率问题,不是人人中招,但一旦发生在我身上就是百分百,我冒不起这个险,我还没活够呢,我不想死。”

香茹的恶趣味发作,侃侃而谈讲得浑身起劲,向斐桂花柏安三人听得脸色发白。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数了,我听着瘆得慌。”向斐拼命摇扇子,这一连串的种种死法叫他脊背上有些发凉,第一次认识到女人怀孕分娩的风险竟然有这么大。

“好吧,看你可怜,我不说了,等你将来成了亲,有机会我跟你妻子说去,一切平安顾然是大幸,万一要死起码也能做得明白鬼,我觉得这是每个新婚夫妻都要学习的一门功课。”香茹笑得很和蔼。

“好好好,等我日后娶了妻,我一定让她多跟你接触接触,学点有用的,那我们现在能不能换个话题了?”

“哦,那我们谈什么呢?反正我不想这么快出去看到吴婶,她是你朋友的娘,跟我没关系,别怪我对她态度冷淡。”

“行行,都随你,只要你保持基本礼数就行。”向斐并不在意这些琐碎事,自顾自地往香茹的书桌上扫了几眼,“你的图表呢,给我看看这个月这些日子的营收情况。”

“你看得懂么你?”

向斐咂嘴,“小瞧了我是吧,你的那些密码数字我早都弄明白了。”

“都明白了你不会自己画?”

“你当我不会画啊?别废话,拿来我看看,有看你画得跟我画得一样不。”

香茹失笑,但还是起身去拿图表,顺便再吐槽一下,“稀奇了,你这话说颠倒了吧?”

“哪里颠倒了?你要是算错了点画错了线呢?对吧,我给你检查检查,看我多仔细。”

向斐脸皮厚得跟城墙有得一比,跟着香茹绕到书桌后头,接过她递来的图表展开来摊在桌上仔细研究,时不时的问些画坐标图方面的问题,香茹也不再逗他,认真教授。

自从上次向斐偷记了香茹的密码数字后回家有照猫画虎,把那十个数字都学会,但因对坐标图没看入门,始终画不出正确的图表,总算在今日逮着机会好好讨教一番,回去后打算让四名助手都学上。

从立春开张到现在,香茹手上慢慢积累出了好多份不同内容的图表,除了每日流水统计表外,还有每日每月每季度的利润表,向斐一边学习坐标图的基本画法,一边翻阅那些图表,掌柜报给两位东家的数字都是一样的,但向斐那边只能捧账本,要查哪天的营业额得一页页的翻,香茹这一张表拿出来简单明了,向斐打心眼里觉得跟香茹合伙开买卖真没错。

香茹教得认真,向斐学得认真,柏安旁听得也仔细,他虽不学画图,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会看图,他很清楚自家少爷对下属亲信的要求是什么。

等向斐把所有问题都搞清楚了,这场即兴的授课随之结束,众人从学习状态回归现实中,桂花出去看了一下现在的时辰,回来笑道,“这一场好课,正好快到午时,外面那两妮子都说肚子饿瘪了呢。”

向斐帮着香茹把满桌的图表重新整理好放回原处,然后他快步先到外面,请吴婶去前面雅间,香茹随后从书房出来,礼数周到的一同作陪,与吴婶共进午饭。饭桌上吴婶没再提纳桂花为妾的事,香茹也不提这扫兴的话题,只与向斐一搭一唱的讲些趣事笑话逗人一笑。

饭后向斐与吴婶一道走了,香茹回屋午休,午休起来就是忙活下午茶点时间的点心,姜家的事提都不提,任由桂花把这事当八卦一样的讲给二妮他们听,她只管耐心地等着王婆再次的大驾光临。

第189章

香茹等了几日,王婆没再出现,倒是师傅师叔们的信件一封接一封的送来,都是告诉香茹姜家非理想良姻的事,他们已经作主回绝,那个王婆因为收了姜家的好处,在保媒时隐瞒真相,已经被官府除名,不再是官媒了。

香茹咋舌于师傅师叔们动作迅速,不愧是一个圈里的消息灵通,她本就是想瞒着师傅师叔自己悄悄地查,没想到还是叫她们都知道了。不过这样也好,还省得她浪费口舌跟王婆较劲,只可惜没能看到王婆会找什么样的师傅来给她转姻缘运。

师傅谢紫嫣的来信中还提醒香茹,她今年的姻缘运是老天预示的,是天意,人力不可能对抗天意,叫她别信这种所谓转运的说法,寺庙里的师傅们从来不做这种法事,外面的人再怎么吹嘘能做都是假的。

谢紫嫣还告诉香茹,让她稍安勿躁,姻缘自有天定,虽然香茹年纪渐长,虽然明年无春不宜嫁娶,可说不定老天对她另有安排。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为另一个人准备的,有的人运气好通过媒婆轻易地找到了命定的那个人,而有的人就要多花些时间,总得给那个远在天涯海角的人长途跋涉过来寻她的时间,只要是那个正确的人,一定不会介意年纪这种小问题。

香茹看到这些字句让她心底有些感动,她真的怕死了被身边的人不停地问她为什么还不结婚还不嫁人,前世她就受够了这种八婆,这世她只求现世安稳,好好地过她的小日子,其它的她都不在意。

将师傅师叔们的信件收好,香茹在书桌前埋头于秋季食方的设计,在那个远在天涯诲角的某人千辛万苦站在自己面前之前,她得好好地活着。

几日后的下午,郭进来店里查看生意情况,正好碰到香茹也在这里招呼生意,与熟客交谈联络感情,两人在柜台后头谈完正事顺便闲聊一会儿,随口提起吴婶还没放弃桂花的事,但也不像是乐意让桂花做儿媳妇的样子。

“郭进,回去转告你家少爷,我这里不欢迎吴婶这位贵客,她自己在段家时不过是个没名分的下作女人,男人一死就被段夫人遗弃在大道旁,要不是她儿子有点本事,加上段夫人手下留情,她还想有现在这舒坦日子?就她儿子那出身,只配娶奴仆的女儿,我家桂花再差也是正妻所生。少他娘的跟我唧唧歪歪,我攀不起这门姻亲,有多远滚多远。”香茹一听这话就一头的火,如此揭人伤疤的难听话脱口而出。

旁边低头、算账的掌柜听到东家骂粗口,惊了一跳,随即装没事人一样继续做事,但两耳高竖,随时准备接收新的八卦。

郭进有些尴尬,心知这事深深地惹恼了何香茹,想着还是回去劝少爷跟段公子好好谈谈,别再打桂花的主意,不然真要闹起来的话,少爷夹在中间难做人。

“二东家别气,段公子是有分寸的人,他知道姑娘不肯之后就没再坚持,一切都是吴婶自己想不开,人上了年纪都这样,容她些时日慢慢就好了。”

香茹白了郭进一眼,“最好像你说的这样,别没过几天又出什么幺蛾子,影响我的心情。”

“二东家放心,我回去也会再劝劝少爷,请他让段公子多注意些家里情况,好好宽慰他母亲。”

“这样最好。郭进,说实在话,桂花跟了我一年多,是我当初把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如果她真要嫁人我必要寻个好人家,像我这里的这些工人,大部分都没成亲,我宁可从他们中间挑呢,或者你们几个也行啊。我跟你们才是亲近,把桂花许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放心,哪有便宜外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郭进连连点头,不敢唱反调,“二东家讲得是,结亲家当然要挑知根知底的最好,不然姑娘所嫁非人娘家脸上也没光。”

香茹宛如碰到知音一般地重重的巴掌拍在郭进肩头,“说得对啊,就是这个道理。郭兄弟,你将来要是有女儿,一定是个好父亲,真的,我的眼光没错的。”

郭进揉着肩膀不着痕迹地离香茹远点,好在自己不是二东家的下人,哪有主子拍下人肩头的。

掌柜这时转过头来,“东家,桂花这么好一丫头,真要把她嫁出去了,东家你身边岂不没人伺候了?”

“那有什么要紧,我再调教新的丫头就是了,我这都已经是听天由命了,能嫁一个是一个吧,助人结门好亲也是善事,也许老天看我做了这么多善事,能早点赐我个好男人呢。”香茹半开玩笑地道。

“东家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有个好良姻的,莫急莫急。”掌柜笑道。

香茹淡淡一笑,另起话题又闲聊了片刻,三人才各自散了,又是平淡的一天落下帷幕。

夏至过后就将迎来一年中最热的两个节气,香茹自己还开了单子让小厮去药铺买药回来熬解暑的凉茶,前面店堂来吃饭的客人中多了一些“冬病夏治”的病人,也就是有呼吸系统疾病以及阳气不足虚寒性体质的病人。

现在已过夏至,一年中阳气达到鼎盛,后面随之而来的就是三伏天,这一段日子里就是冬病夏治的最好时节,如果不趁此时把体内积寒排出体外,等秋风一起,体内积寒与外寒共同内外夹击,那病人整个冬天就有得苦头吃了。

五味药膳馆的二东家既是食医,一些不差钱的病人就乐得往这跑,吃饭兼看病,一举两得。

针对这两类的病人,香茹早有准备,设计了专门的套餐,店伙计在给食客点菜前都要多问一句有没有冬病,以免点错菜吃得客人身体不适。而只要客人提出要求,香茹就会到前面来给客人切脉开方,该食疗食疗,该药膳药膳。

香茹这一忙起来私人可支配时间就更少了,本来她每隔四五天还会到街上走走,随着店里冬病的食客越来越多,香茹就没那闲情逸致逛街消遣了,就连每天最清闲的上午时光她都要用来看医书充实专业技能,而从中午一直到晚上打烊,她基本上就没个歇息的时候,就连像采买私人用品这种私人活动都只能交由桂花去代办。

一日桂花独自一人上街给香茹买胭脂水粉,那胭脂店离五味馆不远,走过一条街口就是,一来一往再算上买东西的时间,最多三刻钟足矣,可这天桂花去了快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二妮他们玩笑猜测是不是桂花被街上什么新鲜玩意儿绊住了脚。

一个多时辰后桂花仍未回来,就连埋头看书的香茹都发那不对劲,从屋里出来询问下人。大家这才有些着慌,怕是桂花遇到意外。

大虎小虎急忙出门寻人,打算先去趟胭脂店问问老板有没有看到桂花,要是桂花在那买了东西,那多半就是回程时出了什么事。

两虎脚步匆匆连跑带走地行了半路,在人流中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二人寻声望去,却见一辆平板大车在车夫的牵引下缓缓靠近,车上坐着郭进与桂花,叫住大虎小虎的正是郭进。

“郭大哥,桂花姐,出什么事了?”大虎小虎来到车边,见桂花身上的衣衫又脏又破,脸上也脏脏的,表情痛苦,似乎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

“你俩是出来寻桂花的吧?先上车,回去再说。”郭进往边上挪了挪地方,空出位子来让大虎小虎坐上来,车夫赶着大车在郭进的指引下往五味馆后街门行去。

不多会儿工夫,大车在街门外停住,小虎下车拍门,郭进与大虎在后头小心地扶着桂花下车,并结清车钱。

香茹本也在院里焦急地等着大虎小虎带消息回来,结果听到小虎在外面拍门说桂花受伤,众人立刻奔到门口,正只桂花提着右脚,在郭进与大虎的搀扶下,艰难地蹦上街门外的台阶。

桂花受了伤又受了惊吓,体力早就流失,在身边两位男子的扶持下好不容易蹦进院门,再没体力前进一步,单脚站在原地喘气。

“二妮,你这几日跟桂花交换,你到楼上伺候我。郭进,麻烦你抱桂花到那间屋子。”香茹果断下令。

郭进没有犹豫,直接听令,将桂花打横抱起,在香茹的指点下迈进了二妮姐妹住的厢房,轻轻地将桂花放在二妮睡的床上,然后退出房间,与香茹在外面谈话,三妮则进屋照顾桂花,二妮则跑回上房楼上桂花睡房给她拿干净衣物。

在院子里,郭进把桂花发生的意外讲给香茹听,其实就县很简单的一起车祸,桂花买了东西往回走,被辆急驰而过的高档马车撞倒,马车未停径直驶离,桂花扭伤脚无法起身,幸好郭进办差路过,发现桂花将她送到医馆医治,又在街上雇了大车送桂花回来,半途遇到出来寻人的大虎小虎。

郭进讲完前因后果,又从怀里掏出大夫开的跌打药交给香茹,香茹连声道谢,问清郭进一共花了多少钱,将钱还给了郭进,随后郭进就以要回去向少爷交差为由告辞离去。

送走郭进,香茹进屋去看望桂花,顺便把药给桂花放在桌上。

在二妮三妮的照顾下,桂花已经洗净手脸换过干净衣服,心情也平静了些,倚着被子坐在床上跟香茹讲述受伤前后的经过,当她捂着伤脚坐在地上无助哭泣地时候,要不是郭进路过发现她,背她到几条街外的一家医馆治疗,恐怕现在她还在街上等着大虎小虎去找她呢。

“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幸好郭进经常在这附近走动办差,碰到他真是运气。好了,桂花你也别多想了,这几天好好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伤要痊愈起码一个月,这些日子你别逞强乱来知道么?别以为扭伤是小伤无所谓,没养好一样会落下病根的。”香茹叮嘱道。

“是,我记下了,谢谢姑娘提醒。只是姑娘让我买的胭脂水粉,都掉在外面了。”

“那个无所谓,下次让别人去买就是了,对了,吸取这次教训,以后要买什么东西尽量结伴出门,无论男女,不然再遇到意外连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巧的被熟人搭救。”香茹下达新的安全指令。

“既然姑娘这样说,那不如买什么东西都让大虎和二妮去吧,反正他们有姑娘的首肯,可比咱们方便多了。”三妮掩着嘴,调皮地逗趣道。

香茹和桂花闻言失笑,二妮红着脸不干了,满屋子追着三妮要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妹妹。

香茹又交待桂花几句好好养伤,任由那两姐妹在旁边玩闹,她自顾退出去忙活中午的生意。

二妮抓住妹妹捏了捏她的脸蛋以示教训之后,姐妹俩朴回桂花床边与她聊天解闷,也不知怎的话题绕到郭进身上后就绕不开了。两姐妹联合起来打趣桂花,直说她们刚才看到郭进抱桂花讲屋时就觉得很有男人味,联想到先前还背着桂花走了一路去医馆,不知桂花对此有什么看法,会不会觉得这个郭进很值得托付。

这本来只是她们三个怀春姑娘经常说的闺房笑话,以往都是笑闹一阵就算了,但这次桂花却红了脸,没有接话茬,立刻就被姐妹俩发现端倪,压住桂花呵她痒痒百般逼供,桂花笑出眼泪实在受不住,总算小声承认她趴在郭进背上去医馆的时候觉得很安稳不再害怕,像是有了依靠的样子。

二妮三妮姐妹总算逮着桂花的小把柄,起哄连连。惹得桂花又羞又恼,不依不饶地拿大虎反击二妮,三妮自然是跟姐姐同一战线,合力逼桂花继续讲述她这难得的怀春少女的小心思,三人最后在床上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第190章

有了香茹的命令,桂花一直卧床休息了七八天才重新下地,在二妮姐妹的搀扶下,单脚跳着到室外透气。

这几天里郭进来过两次,都是办差,只在前头与香茹谈完公事就走了,没到后面来过,桂花几番想当面道谢都没有机会,二妮三妮两丫头一边逗趣桂花肯定动了春心,一边又安慰桂花耐心养伤,等她能下地走路了,有的是机会当面道谢。

桂花心知大家说得在理,沉下心来耐心养伤,每天除了做针线活打发时间外,也会跟二妮说些伺候香茹的要领,香茹有些生活习惯除了桂花无别人知道。

向斐在小暑那天来找香茹,给她介绍了一门生意,他认识的一位长辈即将嫁孙女,最近为了出嫁请疾医切脉检查身体时,发现有女儿家的毛病,但详细情况他也不知道,那位长辈希望能在孙女出嫁前好好调理调理,但又不想面对男大夫,因此指名非何香茹不可。

有生意上门当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香茹爽快点头,“指名找我是看得起我,但是店里每天也有很多食客要我开各种食方,我走不开身,没法上门给那姑娘看看,不知那姑娘能不能到我这来?”

“这种调理需要你天天近身照顾么?”

“那不用,我大概能猜到这姑娘的身体是什么情况,配合大夫开的药方,开几个食方吃一个月再看情况调整,但是个人体质不同,我想她的大夫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在出嫁前完全调理好。这个你要跟你的那位长辈讲清楚。”

“这个他们都明白,他们只希望姑娘嫁过去后,不会因为长时间的没有好消息而惹婆家不喜。”

“那行,看那姑娘什么时间方便就过来一趟吧,当然最好是上午,我只有上午才比较有充足的时间。”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说了,我先走了。”向斐起身告辞。

香茹送客,但向斐才刚走出门口,就见郭进从前面店堂绕过来,说是来送五味糕饼铺上个月经营情况的统计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