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璇玑忍不住就笑起来,掩着怒:“最好以后都别来,刘大人可是神医。”

不曾想她竟连这个都听见了,苍白的双颊竟是一红,低咳了一声开口:“让西凉的人救你,好歹也给西凉皇帝一点面子。不能,全丢了。”

他说的轻松,却叫璇玑觉得沉重起来,眸光略抬了抬,转而落在男子的脸上。夏玉却是别开脸,听闻她开了口:“回去休息吧。”

他应了声:“一会儿他们皇上来,定是要给我们送人来的。”

璇玑这才想起沈太医的事,怔了下,才道:“会是活的么?”在薄奚珩眼里,他们是鄢姜的人,他交出沈太医的时候,也许会为了不让他乱说话,只给一个死人。

夏玉笃定一笑:“是活的。”

见璇玑轻皱了眉心,他只道:“昨儿我说了,要他给鄢姜一个交代。你先歇着。”语毕,也不再逗留,抬步出去。

门口,遇见思昀进来,她忙侧身让他出去。入内之时,见璇玑醒了,她很开心地上前问她感觉如何。见璇玑笑了笑,她才道:“方才夏大人还要奴婢去倒茶,如今茶来了,他倒是要回去。”

璇玑招呼了她上前,附在她的耳畔轻言了一番,思昀有些吃惊:“公主,是什么药?”

“这个你不必问,去外头药铺里买,药熬好了,悄悄给夏大人送去。”

宫女点了头出去。

璇玑松了口气,床前的绡帐依旧落着,外头的一切望出去都是朦朦胧胧的。她突然想昨夜究竟和夏玉说了什么,想了甚久,却依旧茫然一片。

又迷迷糊糊地躺了不知多久,似听得有脚步声进来。才想着思昀那丫头做事居然那么快。睁眼时,恰见那修长的手指挑开了床前的绡帐,那明黄色的身影早已映入眼帘。

心下略吃了一惊,她勉强笑着:“皇上来了,也不叫人事先告诉兴平一声。”

薄奚珩在她床边坐了,床上女子的脸色依旧是骇人的白,他来,总算不是看见她昏迷不醒的样子。方才在外头,先让佟寅去叫了刘太医来,问过了,说的情况好了些。

虽然有好转,刘太医也不敢说得太好,否则一旦生出变化,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因为昨日的事,他笑不出来,只突然开口道:“沈元朕已经让人交给夏大人处置了。公主只需好好养着,朕一定会派人治好你的。”

璇玑低咳了一声,嘘声而笑:“看来西凉想要我命的人很多啊,早知如此,兴平定不敢回来。”

他的眉心一拧,沉了声:“这种事日后定不会再发生。况且他们是想破坏两国邦交,妄想引起生灵涂炭的人,有大罪!”

璇玑心底冷笑,他想的大罪,不过是动摇了他的皇位罢了。吸了口气,她才又开口:“他不过一个区区太医,又怎会做得出如此事情?莫不是背后…还有人?”眸光,细细地落在男子的眉目之中,瞧见那瞬息升起的一抹光,极快的时间又湮没了下去。

随后,才听他道:“此事,是西凉内事,朕跟你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璇玑抿唇一笑。她还想试图从他的神情里取探得些许,他却是冷静得一丝情绪都没有展露。他是否真的知道了沈太医背后的人是谁,璇玑心里不敢确定。

才想着,听他突然问:“你那宫女呢?”

关于思昀的去处,璇玑不想答,此时阖了双目,尽显了疲态。薄奚珩见此,也不好追问她。不多时,刘太医亲自送了药来,见皇帝还在,忙跪下行了礼。

皇帝见那药碗边上,倒是放了几颗蜜饯,方想起夏玉的那句话。

亲自扶了她起身,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端了太医手中的药喂被她吃。璇玑依旧闭着眼睛,待勺子送至她的唇边,才喝了一口。

太医见此,忙退至外间候着。

璇玑又喝了口,忽而倦声问:“以往皇上最宠爱惠妃娘娘,她服药时,你也这般喂她么?”

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滞,男子浅声道:“兴平是吃味么?”

他不答,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话题。

璇玑只笑着:“那皇上会为了兴平吃味么?”

他“唔”了一声:“朕觉得夏大人对你可不太一样。”尤其,是她中毒,他拦着不让宫里太医上前时的样子。不知为何,那一刻,他突然像是瞧见了晋玄王至于璇玑。心底略笑,她心里的那个人,终归不是晋玄王。

璇玑竟不回避,睁开眼睛瞧着他:“他是我师父,对我自然不一样。”

抱着她的手略收紧,他猝然笑着:“你知道朕指的是什么。”将药碗搁在一侧,他又取了蜜饯喂给她。重要的是,原本定下的回程日期,因为公主的中毒,怕是要延后了。

她张口吃了,只笑着不语。

她只是夏玉的任务,任务完成他就会回去,她不知道薄奚珩指的是什么。

……

沈太医被直接捆绑了送去了夏玉的房内,佟寅还殷勤地开口:“夏大人,我们皇上说了,这人是抓到了,就交给夏大人处置。”

夏玉瞧了地上的人一眼,挥手道:“那都退下吧。”

“夏大人…”

“怎么,不是说要交给我处置么?难道我怎么处置也必须给你们皇上汇报不成?”

佟寅一怔,慌忙摇头,随即招呼了人退出去。

沈太医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夏玉上前,半蹲在他的面前细细地瞧了一番:“就是你下毒害我们公主?”

不曾想,地上之人竟笑起来,开口道:“横竖一个死,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告诉夏大人。”

“哦?”

沈太医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你们王上一心想与西凉联盟,只可惜皇上却诚意不够。我知道事到如今我说什么都是枉然,不过我确实没有下毒毒害你们公主。这不过是皇上自导自演的把戏罢了!”

夏玉心下微惊,随即不免又敬佩起来。这种情况璇玑定是算计好的,竟可以让他这般认为!

看来,他与薄奚珩是谁也信不着信,是以,才会怀疑。

见夏玉不说话,沈太医又道:“本来也没想你信我,只是敬告你,让你们王上防着他。”说来说去,依旧是在挑拨鄢姜与西凉的关系。

夏玉却是一笑:“我倒是想相信你。”他的话,说得沈太医脸色一变,夏玉接着道,“他们说公主中的是鹤顶红,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若真是鹤顶红还能救得回来么?可怎么着,竟真的救回来了!难道你也觉得是那刘太医的医术太高明么?”

沈太医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他在心里越发地认定是薄奚珩嫁祸了他。

夏玉又道:“只可惜我现在孤身一人,有的消息也送不出去,万一我们公主真的有什么好歹,我们王上到时候还怕得不到真相。只是我倒是奇怪的很,他嫁祸给你作何?”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瞧见那眼底一抹讶异的光。

沈太医心底有些动摇,他开始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将他的事情告诉面前的这个人。他不是西凉的人,且他们公主在西凉中了毒,看似他可以信他。可是…主子的事是大事,他能赌这一把么?

卓年背上的东西是假的,这个消息他还没传出去,他在郢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咬了咬牙,他打算赌一把。

抬眸看着夏玉,开口道:“因为我效忠的人不是皇上。”

夏玉早就猜到了,此刻却还表现得十分惊讶:“那是谁?”

“这个恕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和夏大人做个交易。”

夏玉敛起了笑,严肃起来。沈太医艰难地回头看了看,外头一个人都没有,他这才开口:“只要夏大人肯放我走,我能用一样东西和你交换。这样东西,你们王上,一定会喜欢。”

“什么东西?”

“郢京的兵力部署图。”

夏玉心头一动,嘴角噙着一抹笑:“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走出去了。”

……

璇玑因为身子虚弱,才喝了药,便又想昏昏欲睡。薄奚珩将她放在床上,才回身,便瞧见外头的太监匆匆跑进来,急着叫:“皇上,不好了!沈元逃了!”

薄奚珩的眸子一撑,厉声问:“你说什么?”他甩了衣袖出去。

璇玑被一句“沈元逃了”一下子惊醒了,睁开了眼睛,房内之人早已经出去,便又见思昀急急跑进来:“公主不好了,奴婢方才去夏大人房内,才要敲门,也不知道谁突然推倒开门从里头冲出来,奴婢瞧见夏大人倒在房里!”

璇玑方才还想着沈太医应该在夏玉的房间内,此刻听思昀如此说,更是大骇不已,忙撑起了身子要起来。思昀扶她躺下,听她厉声道:“扶本宫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见她的脸色骇人,思昀此刻也不敢多说,只能点头扶她起来。穿了衣服起身,她站不住,大半个身子几乎都靠在思昀的身上。

薄奚珩已经传令去追,且格杀勿论。

刘太医闻讯匆匆赶去夏玉的房内,把过脉之后,才回身朝皇帝道:“皇上,夏大人不过受了内伤,不会危及性命。”

薄奚珩的眉头依旧皱着:“夏大人给他松了绑?”

夏玉却是冷了声:“臣还想问皇上这是怎么回事?怎的他好端端的就松绑了!”

后面,佟寅瞧了眼地上的绳子,眸子一紧,竟一句话都不敢说。抬眸之时,瞧见立于门口的璇玑,他似是吃了一惊,这才大叫着:“公主…公主您怎么来了?”

璇玑早已一眼瞧见佟寅手中的绳子,她只冷笑着:“绳子有切口,看来韩将军的人也该彻查了。”

夏玉惊得朝门口瞧了一眼,忙又垂下了眼睑。

皇帝被她一句话说得脸面全无,人倒是还冷静,又转向夏玉:“这么久,夏大人与沈元在房内说什么?”

夏玉略坐正了身子,低低开口:“他为何下毒害公主,皇上也不曾给我什么话,难道我不能开口问问么?”

皇帝的脸色越发地不好了,他是鄢姜人,本就不必在他面前自称“臣”,称臣也不过是一句客套话,此刻看来是真的动了怒了。佟寅站在门口一句话都不敢说。半晌,才听薄奚珩问:“你问到了什么?”

他淡声道:“他说他是冤枉的,他根本没下手毒害公主。”

“冤枉?谁冤枉他?”

夏玉缓缓站起来:“他让我靠近些才告诉我,谁知道我一上前,他突然偷袭了我!咳——”捂着胸口,他低头猛地咳嗽了几声。

刘太医忙劝着:“夏大人不好激动…”

薄奚珩震怒不已,强压着那口怒气,只开口道:“此事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那个人,也逃不了的。佟寅,下令封锁城门!让韩青上御书房见朕!”

走过璇玑身侧时,他的步子略停,也只一瞬进,又快速地离去。

佟寅小跑着跟上去,叫着:“皇上,皇上您慢点儿。”

外头,御驾被抬过来,一个太监见皇帝一脸怒意,心下惊慌,脚下慢了一步。皇帝一掌甩过去,怒骂着:“饭桶!一群饭桶!”

刘太医下去配药,夏玉见璇玑还站在门口,几次动了唇,都没有开口说什么。思昀想劝她回去,却见她抬了步子进门:“思昀,把门关了。”

“公主…”

“关门。”

迟疑着,到底松开了扶着她的手,璇玑站不住,身子未倒下,那双手已经将她接住。她没有挣扎,就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却是有些躲闪,俯身将她抱起来,回身安放在自己床上。

思昀瞧着这一切,心中讶异,却不敢多说什么,识趣地只贴着门站着。

璇玑的声音很低,低得只他二人听得见:“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他的伤不是沈太医弄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夏玉脸一撇,却是道:“你在说什么?”

“想让我问得再大声点么?”

“璇玑!”他的眼底隐隐地有了怒意。

不过一个瞬间,璇玑像是明白了一切。蓦地,她自嘲一笑,到底是不能忘记他是鄢姜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微微用了力:“这个时候,师父别想趁火打劫。”

他的眸光一沉,低低地问:“因为这皇位是为襄桓王准备的?”

璇玑“嗤”的一笑:“这个你不必管,这是奉劝师父的话。”她想要薄奚珩丢掉江山,可这西凉的江山却不能落入鄢姜手中。再大的事,也是西凉内事,和鄢姜无关。

夏玉不说话,璇玑又言:“你们王上还答应了我,若是西凉半年内发生内乱,他不能插手,他难道要食言么?”

他却摇头:“王上没说要插手。”

她点点头:“很好,那东西必不能让师父带出去。”他不会告诉她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她都不会让他带走。声音略高了些,她叫,“思昀。”

宫女忙上前,听她又道:“给本宫搜搜夏大人的房间,每个角落都要搜,连…”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连他身上也要搜。”

思昀一阵迷茫:“公主要找什么?”

“纸,也许是信件,也许是另外的东西。”什么东西,她想他可以猜得到。皇贵妃陵寝里的是假的,也许沈太医的身上会有真的。

夏玉一动不动地坐着,淡淡地看着她。

思昀开始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夏玉只看了一眼,忽而开口:“他逃不掉的。”

璇玑不说话,她亦知道他不是真的要放他。

思昀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又过来,夏玉以为她真要搜他的身,脸色略沉,却见她跪下身去,一把掀起了几乎落地的床单。接着,是“嗬”的一声。

璇玑皱了眉,见宫女从底下抽出一个火盆,里头,是新鲜的灰烬。

璇玑猛地吃了一惊,抬眸看着眼前面容恬淡的男子。他已从容起了身,温声笑着:“公主,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怔怔地盯着他看,东西,他记在了脑子里,要不想让他送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他!

心头狠狠一颤,她…她怎么可以?

思昀尚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依旧还半跪在床前,望着火盆里的灰烬怔怔出神。

“送公主回去,在我这里,传出去对公主名声不好。”思昀忽听得夏玉如此说,忙点了头,过来扶璇玑。

璇玑也知道此刻在这里不是办法,他们的身份到底是要回避的。起了身,回眸睨视了他一眼,轻声开口:“师父还说这一次我算计了你多次,原来师父的手段,也不差。”他说帮她,原来还是想着可以顺道帮帮他家王上。

由着思昀扶她回去,一路上,她才忽地觉出她与夏玉之间的巨大差别来。无可奈何的一笑,且不说如何,夏玉几次出手救她,哪怕目的再不纯,那也是救了她,叫她怎么能下手杀他?

夏玉啊夏玉,他也想给自己出一道难题!

……

晋玄王府邸。

孟长夜才与秦沛说着京中的消息,秦沛的脸色有些沉重。楚灵犀小声问:“秦先生,此事要不要告诉王爷?”

孟长夜忙道:“自然不能说!”

楚灵犀噤了声,心下纠结着,万一不说,日后王爷知道了,还不得找他们算账啊。

秦沛沉默了片刻,却是起身行至门边,想了想,到底是推门出去。却在开门的一瞬间,里头三人都怔住了。

门外,一身长袍的晋玄王正直直地站着,谁也不知道他在外头站了多久,或者是听到了多少话。

楚灵犀上前了一步,本想说些什么,竟发现此刻说什么都不对。孟长夜张了张口,到底也是缄默了。只秦沛依旧上前了一步,从容开口:“臣正想告诉王爷京中来的消息,王爷倒是正好来了。”这件事他本就不打算隐瞒,迟早是要知道的。

晋玄王跨步入内,转了身,却只问:“死了么?”不知为何,这般问出来,心口无端地一紧。也许死了,与他来说倒是一种解脱,可是,真若死了,他又会觉得痛——

秦沛跟着转了身,忙道:“应该是没有,否则,郢京不会那么平静。”毕竟对方是鄢姜的公主。

衣袍下的手似是一松,他退身坐下,忽而沉默了下去。

鹤顶红…谁可以救?

宫里太医很多,他却不知他们会不会尽心。

蓦地,他像是想起一个人。

另三人见他突然不说话了,都只直直地站着,谁也不敢乱说话。良久良久,竟听得他痴痴地道了句:“先生可还记得那个人?”

他突然开口,说得秦沛一愣。他随即便想起来了,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他的音色淡了下去:“王爷,生死有命啊。有些事,不是您能管的。”

他却是嗤笑一声,反口问:“先生想说的,不是本王能管的,而是不该本王去管吧?”其实这也是个事实,他心里清楚。

秦沛惶恐地跪下了:“臣不敢。”

“王爷!”孟长夜也跟着一跪,“秦先生是为了您好!”

面前男子竟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冷一笑:“本王知道!你们一个个的以为本王会坏了大事,以为本王是个废物么?”

“属下不敢!”孟长夜白了脸,忙低下头去。

他抬步冲了出去,其实心里是恨的,恨自己会有不忍心。亦是有那日,对着他,她什么都没有说。收住了步子,一手扶着廊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又转身去了书房。

一侧的架子后,隐蔽地放着一个盒子,打开了,里头两件东西。他都取了出来,怔怔地看了许久,指腹缓缓拂过的,正是那块鄢姜的令牌…

……

这一夜,夏玉果然没有再来,璇玑却是迟迟睡不着。听闻沈太医没有逃脱追捕,被弓箭手射杀在城东的林子里。还听闻韩青的手下都受到了严厉的查处,不过相信薄奚珩依旧什么都查不到。

翌日,刘太医再来替璇玑把脉之时,发现她的脉象非但没有缓和下去,似还比昨日的更加虚弱了。这一发现把刘太医吓得不轻,慌乱中,擦了好几把汗,是他的药出了问题?应该不会啊,昨天喝的也是这个药方啊!

他才想着,忽听得床上女子轻轻一咳,鲜血喷洒在被衾之上。思昀惊叫一声,刘太医这才不敢再怠慢了,慌忙差了人去宫里禀报皇上。

“公主!”思昀吓得哭了,昨儿不是才好些了么?今天怎的又严重了?

皇帝很快来了,他这几天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方才听得兴平公主又不好了,他只觉得心头一沉,莫非真是熬不过去?

“兴平。”他坐在她床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璇玑睁开眼睛,瞧见是他,勉强笑了笑:“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父王…”

“别胡说。”他低叹。

她又道:“在我们鄢姜,有个传说,说站在很高的地方,可以够得到天上。”

“兴平…”

她反握住了他的手:“皇上愿意带我去看看么?”

薄奚珩略迟疑了下,终是点头。她笑了笑,男子已经俯身将她抱起来,听她低言着:“就去郢京最高的那个地方…”

最高的地方,在郢京之北的楚成峰,璇玑都知道。

皇帝抱了她出门,恰见夏玉过来,他猛地吃了一惊:“皇上带我们公主去哪里?”

不带薄奚珩开口,璇玑便开口:“只是出去走走,师父就不必去了,留在行馆养伤吧。”

夏玉的脸色都变了,欲跟上去,听她又道:“我和皇上在一起,师父跟着,像什么样子…”

微微咬着牙,璇玑她究竟想干什么?他昨日在房内休息未曾替她逼毒,这个时候出去,她就不担心自己的身子么?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夏玉也再无理由跟着上前。

薄奚珩略瞧了他一眼,只见一脸的担忧,他低声道:“夏大人放心,朕一定将公主安然带回。”

外头,马车与侍卫们都已经准备好出发。

他抱了她上马车,由着她靠在自己身上,佟寅叫了启程,车行的速度不快,窗帘也只微微掀起一半,又很自然地落下去。

璇玑抬手,抚上他的胸口,忽而开了口:“我在宫中时,曾听闻一件事。”

“嗯?”他淡淡地哼了声,算是应了。

手指,绕着他胸前落下的缀玉红缨,她的声音很轻:“我听闻皇上宠爱惠妃娘娘,是因为她长得像一个人。”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略震,璇玑继续道,“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宫闱血】11

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这句话,从喉间甫出,其实璇玑要的,已经不是一个答案。

纤长的十指依旧轻轻缠着那缀玉红缨,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九月初的天气依旧带着薄薄的热,两人的衣衫都很单薄,她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