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已经伸过来,一把将思昀从地上拉起,这人本就是一个泼皮,不巧见了睡在路边的两个女子就起了色心,拉起思昀就要吻下去。思昀是拼命地挣扎起来,惊恐得叫着:“小姐快走!”

璇玑见此,也明白这男人欲作何,叫她逃,也逃不了的。她干脆轻声开了口:“这位大哥可是来帮我们的?”

那男人听她如此说,不免一震,低眸瞧去,只见那女子掩面低咳一阵,那病弱的样子我见犹怜。这小姐果然比丫鬟可姿色,他一手揽着思昀的腰,便伸手过去,抚摸着璇玑的脸,淫笑着:“那小娘子说,要大爷我怎么帮?”

璇玑低笑道:“我与这丫鬟本就无家可归了,大爷若是愿意带我们去前面的城里,我们从此,便跟了你。”

闻言,他大喜:“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的。”璇玑低头羞涩一笑,“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怕是走不动路。”

他忙松开了思昀的手,上前将面前的女子拉起来:“好说好说,大爷我背你!”

思昀一阵惊愕地看着她,却见她冲自己微微摇头,这才不说话,跟上了他们的步子。在这里遇见来人,璇玑想前面的城池必不会远了,她是真的走不动,此刻又个现成的傻子,自然要好好地利用一番。

那男人突然问她:“进城作何?”

璇玑又是咳嗽几声:“染了风寒,想去看大夫。”

男人这才没了戒心。

果然不出所料,不过六七里路,便瞧见了面前的城墙。三人入内,在医馆前停下了,那人将璇玑放下,突然沉了脸:“小娘子可别耍我,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两个!”

璇玑轻笑着,指腹略搭上他的唇,柔媚一笑:“大爷说的什么话,我这是想逃,也逃不了呀。”

他笑得越发地得意了,舔了舔被她拂过的嘴唇。

璇玑抿唇笑道:“那你在外头等会儿,我们很快出来。”言罢,与思昀转了身。二人才行至那医馆门口,忽听得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有行人的惊叫声传来。

思昀欲回头,却听得璇玑低声道:“不要回头。”

思昀的心“砰砰”地跳,紧张地问:“小姐做了什么?”

璇玑只从容地拐进了医馆旁边的药铺,小声道:“上次的**没有用完,方才路上来的时候,稍稍用指尖沾了些罢了。”

思昀“嗬”了一声,听璇玑已上前买了几种药,却是听得那掌柜的撑大了眼睛。都是一些毒药,却不至于死人,他原本想问一句,瞧见她给的钱多,想想也就算了。

二人又买了马车,雇了个老实的车夫,径直就出了城。

车夫问着她们去哪里,璇玑怔住了,思忖了片刻,才道:“往北走,越远越好。”

车夫吃了一惊:“姑娘,这怎么行,那么远,我可怎么回来?”

里头的声音倦淡:“不会亏待你,届时这辆马车也是你的了。”

车夫的心神一荡,这马车可值好多钱啊!若是用不着,日后卖了,也能与媳妇多买块地来耕种!这样想着,忙应了声。

……

赶了半个月的路,连璇玑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离开了郢京有多远了。

她却仍然没有要车夫停下来,思昀倒是放了心,璇玑的身子倒是恢复了。只是药还不敢断,自买了马车后,她们再不进城,只在沿途的小镇子留脚过。每去一个镇子,思昀便会备足了药。

这一日,他们才从那小镇离开,远远地便听得有马蹄声传来。一会儿,那声音近了,马车竟是停下了,接着,听外头那声音传来:“这是往史桥镇的路么?”

外头的车夫一怔,随即摇头:“大爷,我们也不是本地人,不清楚呢。”

璇玑不免掀起了窗帘瞧了眼,见外头四五个骑着马的男子,她又将头伸出去一些,见那问路的男子身着了褐色斗篷,他的脸遮去了大半边,像是只剩下了大半个轮廓。

而璇玑却是狠狠地一惊,那不就是韩青么?

【宫闱血】23

握着窗帘的手猛地一颤,璇玑瞧见韩青的目光朝这里看来,她忙落下了窗帘,身子贴在壁沿上,甚至都干脆屏住了呼吸。思昀见她的样子奇怪,轻声唤了声“小姐”,璇玑忙捂住了她的嘴,朝她略摇头。

外头,马背上的男子皱了眉,只见眼前车夫一脸老实的样子,便也没有多问,只朝边上的人道:“继续赶路。”

语毕,手上的马鞭抽打下去,马儿嘶鸣一声,迈腿朝前面奔驰而去。

随着一阵响彻的马蹄声远去,璇玑才又悄然掀起了窗帘,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她并不曾瞧见薄奚珩。看来是没和他们在一起,她不免松了口气,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若是真的在这个地方遇见了薄奚珩,究竟会怎么样。不管他知不知道新帝回宫之后还带了她一起,她都不好脱身。

车夫又驾了马车前进。

思昀这才小声问:“小姐,方才是谁?”

璇玑略一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出门在外,你我不过弱女子,还是小心点为好。”

思昀听着有理,也便没有再说什么。

缓缓地靠向背后的软垫,璇玑怔怔地想,也不知他要韩青去史桥镇做什么。那么她呢?该给郢京传个信么?

思忖了下,她终究还是决定作罢。

就算传了,等郢京来人,兴许韩青也早不在史桥镇了。再说,她也不知道薄奚珩此刻身在何处,她也该相信新帝的,相信他可以守住得之不易的江山。

三年了,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七王爷了,不是么?

这样想着,璇玑不免放心地笑了笑,从踏出郢京开始,她便再与那里的事情无关了。现在,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女子,什么都不想管。

……

鄢姜苍都。

夏玉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鄢姜王在寝宫召见,他匆匆去了。见他的脸色很是难看,也不等夏玉行礼,他便径直开口:“说是等她身子好了就送她回来,如何过了那么久了还不将她送来?”他的眉头一拧,将手中的信笺狠狠地摔在地上,“此刻倒是好,给朕送这样一封信来,说她在回来的路上,自己走了?说她自己不愿回鄢姜来?”他的语气里弥漫着怒意。

夏玉吃了一惊,忙捡起了地上的信笺看了一遍。

听得鄢姜王又愤愤地开口:“真是可笑,他以为朕会相信他的话?”他始终觉得是西凉皇帝扣下了璇玑,不想让璇玑回来鄢姜。

夏玉略皱着眉,他却独独想起那时候在青州城,璇玑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她其实也不愿意跟他回鄢姜。

握着信笺的手缓缓收紧,他其实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的了。

面前的男子愤然转了身,在桌边坐了,愤怒地开口:“你带朕的手谕去西凉,就说朕开口的,接兴平回来!”

夏玉这才回了神,怔了怔,才上前开口:“王上,若是公主真的不在郢京了呢?”

“不可能!”他回眸直直地瞧着他,“不是你说她不愿待在他身边的么?那她要离开了郢京,怎会不来鄢姜?”

夏玉低下头去,声音亦是低低的:“也许是因为…她不是您的妹妹。”

一句话,似一下子点醒了鄢姜王,他的眸中尽显讶然,随之脱口问:“莫不是她在西凉还有亲人?”

夏玉却摇头:“没了,臣不曾听闻过她还有什么亲人。”

鄢姜王沉默了下去,她说不愿留在郢京,那他派夏玉去接她回来,还会给她最好的荣华富贵,他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会拒绝。

璇玑啊璇玑,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夏玉说,西凉皇帝也要她留下在他身边的,可是她却也不要。他越发地觉得这样的女子难能可贵起来。

“若她真的还在郢京…”那后头的话,他却忽而梗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夏玉怔忡间,却是低语道:“西凉内乱刚平定,元气大伤,可我们鄢姜亦是,先王驾崩时,与二王子的那一战,我们也伤了元气,此时,不是动武的好时机。”

面前的男子抿着唇没有说话,夏玉说的,正是他做担心而没有说出来的话。况且,要说为了一个女子发动战争,又如何跟天下苍生交代?

可是,他心里就是不甘心啊!

他冷哼一声,转了身:“那你说,朕怎么办?”

夏玉跟着略转了步子,思忖片刻,才开口:“等。”目光,从面前男子玄服上移下,怔怔地瞧着地上的华贵地毯,夏玉的心里竟然微微掀起一波涟漪。

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很想奉了王命再去西凉一趟,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走了,还是…真的被他扣在郢京的皇宫里。

可是,恍惚片刻,他依旧还是理智了。王上这王位得来不易,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

马车停停走走的,又隔半月,二月中,天气到底的缓缓地转暖了。车夫停下在小河边歇脚,思昀扶了璇玑下来透气,抬眸瞧去,河边一棵歪斜的杨柳已经稍稍露出了嫩绿的芽。

车夫喝了口水,才问:“小姐,这到底要去哪里啊?”

璇玑朝远方眺望一眼,片刻,才道:“不远了,再往前一天的路程吧,我听说,那边有个青石镇。”

那是在晋国与显国交界的一个小镇,如果晋国没有王爷坐镇,显国的王爷是个不管事的主儿,她们在那里,会很安全。思昀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主子说了话,她也没有多问。

他们抵达青石镇的时候已近傍晚,车夫带她们找了一家客栈,璇玑只给自己留下一小部分的钱,其余的,连同那辆马车一起给了送他们来的车夫。

那车夫自是眉笑颜开,思昀有些紧张地拉着她:“小姐,您把那么都钱都给了他了,那么我们日后可怎么办?”她们又不是来这里游山玩水的,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现在只剩下这么点钱可怎么办?

谁知璇玑却一点都不担忧,提着裙摆上楼。思昀忙追着上去,璇玑只叫她将房门关上,才笑着道:“钱就这么点,不给那车夫,也总有一天会用完的,况且,我答应了他,送我们到了目的地,不会亏待他。”

“可是…”

思昀还是觉得不妥,听璇玑又道:“没关系,我们有手有脚的,又饿不死。”

思昀略张大了嘴巴,她从小就进宫的,虽是做奴婢的,可也不必愁吃愁穿的,如今一下子出了宫,她倒是慌了。想了想,才道:“奴婢会些刺绣。”别的,她也只会伺候主子了。

璇玑略笑一声,只道:“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思昀是心里着急,可是看她一点都不急的样子,她倒是疑惑了。为了省钱,她们只要了一间房,璇玑让她也上床去,思昀惶恐得不敢上去,她笑着将她拉上去:“还怕什么,你既愿意跟我出来,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死你。”

思昀听得心头一阵温暖,咬着唇道:“小姐放心,奴婢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不会叫小姐吃苦。”

璇玑不说话了,用被子裹住两个人的身躯,其实她也不是什么主子,这公主的身份还是假的呢。她也不过是和思昀一样伺候人的宫女罢了。偏夏玉给她弄个什么公主身份!

此刻想起来,她忍不住想要笑,夏玉应该早就到鄢姜了,身上的伤,也都好了吧?

侧了身,希望他能够平步青云吧。

翌日大早,思昀便起了身,陌生的地方,她其实没怎么睡着。璇玑这几日是真的累了,起来之时,阳光已经斜斜地从窗口照进来,温暖了一室。

客栈下面对着的就是大街,早上人会比较多,熙熙攘攘的声音听起来却并不让人觉得烦躁。跟小二打听了医馆的位子,璇玑与思昀出去的时候,下面的小贩还在努力地叫卖。

思昀不解地问:“小姐是要买药么?”她还记得离京的时候,璇玑买了很多**之类的药,可她们现在钱也不多了,再说那些药,包袱里不还有么?

璇玑略笑一声,摇摇头。

她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了,可她还有夏玉传授给她的一身医术不是么?

她想,总归是有用的。

其实做个济世救人的医者也不错,就当是为她这一生犯下的罪孽赎罪了吧。

到了医馆的门口,听得里头有人说着:“你就饶了我吧,郁夫人的病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要是能救,我肯定会救的,实在是…”

“陈大夫,我们老爷说无论如何您也得去我们府上走一趟啊!”

“这位小哥,你回去告诉卫老爷,做实在是救不了啊!”

“陈大夫,你也知道,卫家可是大户,您要是救了我家夫人,还怕我们老爷不好好赏你么?”

璇玑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卫…

她几乎快要忘了,她原来就是姓卫的,如今算起来,都过了七八个年头了。此刻再听见这个姓氏,于她而言,倒是恍然了。兀自一笑,携了思昀的手进去。

里头的人说得起劲,也没有人发现多了两个人进来。

陈大夫不免抬眸瞧了她一眼,这才又道:“不好意思啊,你请回去吧,我这里有病人来了。”他说着,欲过来招呼璇玑。

璇玑却不动,反而转向那一脸无奈的年轻家丁,开口道:“是有人病了么?如果不嫌弃,我愿意试试。”

家丁的眼睛一亮,喜道:“姑娘说的是真的?”

方才那陈大夫却是不屑地哼了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你懂什么?”

家丁可不管什么,只要能请到一个大夫回去,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忙请了璇玑出去道:“姑娘快请,我这就带您去卫府。”

璇玑点了头跟着他出去,思昀吃惊地看着她,小声道:“小姐,您真的要去给那卫夫人看病?”

她笑着:“没听说酬劳丰厚么?”

“可是…哎,小姐!”思昀也来不及问了,只能紧跟上她的步子。

一路上,家丁细细地说着,卫家的小姐前阵子染病去世了,卫夫人思女心切,一病不起,眼看着情况是一日比一日糟糕,可全镇的大夫却都说无能为力。现在,是请都请不回去了。

卫老爷见家丁带回一个瘦弱的姑娘来,很是怀疑地看着璇玑。不过听闻镇上的大夫都说卫夫人没的救,不愿来,卫老爷也只能放璇玑一试了。

思昀跟着进去,却很紧张。

床上的夫人脸色很憔悴,连呼吸也很微弱。璇玑坐下替她把了脉,脉象虚浮,身病心病其实都有。她倒是从容地回身开了方子递给丫鬟让她去抓药。

卫老爷忙开口问:“如何?”

璇玑松了口气:“可以治,药材都会贵一些,不过想来卫老爷也不会在乎这点钱。”进门之时,她才想起家丁说的卫家是大户人家,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卫老爷听她如此说,忙点头:“这个是自然,姑娘若是方便,请在府上住下,也好为我夫人诊治。”见璇玑点头应下,郁老爷才又道,“不知姑娘是…”

璇玑一笑:“我也不是本地人,前几日才来的,父母都不在了,我一个弱女子,也不知要去哪里。”

卫老爷“哦”了一声,瞧见有丫鬟过来,忙吩咐了去收拾两间厢房出来。

回了房,思昀急着问她:“小姐那药方…不是乱写的吧?”

璇玑好笑地看着她:“自然不是,怎的你以为我是来行骗的么?”

思昀一怔,慌忙摇头,她只是不知道自家主子何时还会医术了?

璇玑回房休息,其实卫夫人是抑郁之症,不过是拖了太久,越发严重罢了。璇玑曾在夏玉的医术上看过医治这种病症的方法,那时候的两年,她被夏玉救起养伤,无事之时,读的最多的,便是医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的可以派上用场。

这在卫府一住便是五日。

这日,璇玑亲自瞧着卫府的丫鬟给卫夫人喂药,卫夫人竟突然醒了。她的眸光一转,瞧见坐在床边的璇玑,她猛地拉住璇玑的手,失声叫:“瑜儿!瑜儿!”

“夫人!”丫鬟吓了一跳,忙拉住她,“夫人,她不是小姐,是给您看病的大夫。”

卫老爷闻讯赶来时,见卫夫人又睡下了。

他对璇玑是千谢万谢,自卫夫人昏迷之后,今日还是头一次醒来过。

后来,卫夫人终于清醒过来,也知坐在床前的女子并不是自己的女儿,她却总说璇玑给她的感觉很像是卫家那香消玉殒的小姐。

一个月之后,卫夫人的病痊愈,全府上下都很高兴。卫老爷问璇玑想要什么,只要他能给得起的,他都可以给。

璇玑未及开口,便瞧见丫鬟扶了卫夫人匆匆出来,拉着她的手道:“既然璇玑姑娘已经失去了双亲,我与老爷又没了女儿,如果璇玑姑娘不嫌弃,就做了我们的女儿,可好?”

璇玑吃了一惊,思昀亦是撑圆了眼睛,自家小姐可是鄢姜的公主,怎么能在这里随便认父母呢?不过此刻,她一个下人是不该乱说话的。

卫老爷闻言,也忙上前道:“原来夫人也早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怕…说了你不应。”他看卫夫人早把璇玑当做自己的女儿,他其实也早想说这个。

那握着璇玑的手很温暖很温暖,卫夫人又说着:“听你这丫鬟说,你身子骨也不好,留在这里,也好照顾啊。”

她的眸光闪着淡淡的光,片刻,才低声道:“好。”

璇玑也不曾想到,她最后会以这样的结果留在青石镇。多少年了,她从不曾去想起过那个原本破碎的家。那时候,爹经常赌钱,家里更是负债累累,十岁之前,她在那个家里,几乎也不会有温暖可言。娘经常遭打,以至于神志不清,所以,也不会管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呵,低头一笑,是以后来遇见薄奚珩,他救了她,让她心甘情愿为他在掖庭待了六年。只可惜,那个她曾经以为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子,到头来,也还是骗了她。不过是对她利用了一遭罢了。

深吸了口气,那些事,她不该再去想的,因为以后,再不会与她有任何瓜葛。

留下来,她唯一的要求,便是卫家二老不得为她张罗婚事,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嫁人。

青石镇上的人只道是卫夫人没有死,还得了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儿,没有人知道那新来的卫小姐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

春去秋来年岁疾,岁岁过,日子如流水般从指缝间流走。

此时已是光启三年十一月初,璇玑与思昀在青石镇的第三个年头。

乘坐了轿子自镇东的寺庙祈福了回来,今日大街上的人似乎一下子多了许多,有马蹄声自一侧飞奔过去,璇玑不免掀起了窗帘瞧了一眼,见是几个官差打扮的人。她也没有往心里去,青石镇虽小,张贴告示的事总也是有的。

因着新帝登基,免了赋税三年,如今的百姓家里都有了盈余,各地也都安宁。

璇玑的轿子缓缓过去,听得外头百姓津津有道地议论着当今皇上登基三年了却也不见立后,竟是连子嗣也没有。璇玑的心下略微惊讶,关于他的事情,自从她与思昀来了青石镇后,便不曾听人提及过。

一来,是隔得远。二来,百姓们对皇家的事也不太敢议论。今日怎的就反常了起来?

扶着壁沿的手微微收紧,当初他答应过她的那些事,难道都忘了么?

轿子才到卫府前停下,思昀扶了她出来,便瞧见家丁急急跑着出来,满头大汗地道:“小姐可回来了?老爷夫人正等着小姐进去说事呢!”

“何事?”璇玑皱眉问。

家丁叹息着,也不开口:“您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与思昀对视一眼,**得此事的严重性,璇玑忙抬步入内。

卫家二老正坐在厅内,两个人同样是很焦急的样子。璇玑唤了他们一声,卫夫人一见她,忙起了身拉她过去,红着眼睛道:“这可怎么好?璇玑啊,皇上要选秀了!”

手中的帕子蓦地一松便径直从指缝间话落了,璇玑的脸色一变,怪不得在大街上瞧见了官差,也怪不得今日街上的人那么反常地议论起了皇室的事情。

思昀皱眉问:“皇上选秀,不是会要官家的小姐么?”

卫老爷叹息道:“原是这样说的,不过皇上登基那年没有选秀,王爷说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大选,可要选了好看的女子送入宫去的,就算没有选上了做娘娘,剩下的,也是要入宫做宫女的。方才官差已经来过家里了,整个显国所有未出阁的女子都在待选之列内,我和你娘担心得很,可你偏生又没回来!”

思昀“啊”了一声,紧张地看着璇玑。

卫夫人忍不住哭起来:“你说我好不容易得个女儿,怎的又要从我身边夺走!”

“夫人啊!”卫老爷忙扶住了她,小声劝着,“可不要乱说话,我们的罪不起当官的啊,再说这次,是皇上要充实后宫,谁敢多言啊?”

璇玑在边上听得有些漠然,当初来这样偏远的地方,原也是觉得选秀这种事,不会来这样的地方。她只是没想到,那会是显宇王的主意。

呵,不觉又暗笑一声,显宇王素来怯懦,想也应不是他想出来的,怕是他身边的大臣们想出要讨好皇帝的法子。如今皇帝不曾立后,谁都想在这个当口去巴结巴结。

卫夫人见璇玑只定定地站着,急着推她道:“璇玑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一瞬间才反应过来,卫夫人依旧红着眼睛道:“当初你来的时候,便与我们说,不愿许配给人家,娘不问你,却也知道你定是心里有人。只要你不想说,娘也不问你是谁,如今却是要你入宫去伺候皇上,娘知道你心里不愿意。你告诉娘,你心里的人是谁,我让你爹派人去,让那位公子来提亲,你嫁了人,也便不必去了!”

璇玑心里听得暖暖的,却是摇头。

她心里的人…

不知为何,她忽而又想起那个如今身处皇宫的男子。

指尖一颤,她只道:“没有,我心里没有人。”

“璇玑!”

“娘,你也别担心,不是说王爷要先选过么?也许,选不上我。”她面上说得轻松,心里到底也是有些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