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让璇儿不吃苦,他宁可自己的伤再重百倍千倍啊!

思昀与苏公公对视一眼,见他叹息着去外头取了药进来,宫女小心给他上了药,待换好朝服,见他又转身在璇玑床边坐了。动了动唇,她也不好说什么。

手握住她的,此刻总算不如先前的冰凉,微微地有了暖意。少煊心里略略舒了口气,目光落在璇玑的脸上,他忍不住俯身,亲吻着她的额角,低语着:“璇儿,要快点好起来,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他的身子略靠近了些,迟疑了下,将大掌小心地贴在她的小腹,嘴角微笑,“我们的孩子还在,你听得到么?璇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这一天一夜,他担惊受怕着,可是现在,竟像是幸福得有些不像样子。他竟然要当爹了!他竟然快要当爹了!

握着她的手缓缓地收紧,是这个勇敢坚强的女子给了他现在的一切,爱情,孩子…

紧蹙的眉心微微地舒展,试问自己此生还求什么呢?

“璇儿,璇儿,璇儿…”轻伏在她的身侧,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仿佛是叫上百遍千遍都不够。

叫一辈子,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思昀站在帘子外,看着床上的二人,不免落下泪来。她回头,望着见见放亮的天空,心里祈祷着,老天爷啊,不要再让小姐受苦了,这么多年,她吃了那么多苦,还不够么?

苏公公过来的时候见她哭了,他怔了怔,却是问:“思昀姑娘不回去休息么?”

她摇头:“不了,一会儿皇上上朝,我要留下守着小姐的。”

苏公公本来想问皇上真的不休息,不过想了想,到底是缄口了。贵妃娘娘昏迷不醒,皇上又怎么能睡得着?哎…

……

翠羽轩内。

兴平公主一脸凄凉地看着夏玉,他还是不肯松手,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这动作好久好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天渐渐地亮了,阳光照在紧闭的窗户上,依旧在内室染起了层层的光晕。

里头,仍然是一室寂静。

不知又过多久,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却似乎是往西侧去了。那是夏玉的房间。

隔了会儿,那脚步声又往这里来,来人立于门口,小声道:“公主起了么?奴才来找夏大人,公主可知夏大人去了哪里?”

夏玉这才松了握着公主的手,淡淡地出声:“何事?”

外头的苏贺明显一震,这…这夏大人怎么在公主的房内?不过他也不会深究,只道:“皇上说,夏公子是娘娘的救命恩人,他的后事您想如何办,只管开口。”

夏玉不免回眸看了眼床上的人,却见兴平公主猛地起身握住他的手,皱眉问:“夏大人,清宁到底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清宁变成了璇玑的救命恩人?

夏玉一怔,其实当时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他根本未见啊!

面前的女子竟是脸色都变了,是璇玑么?她说会救清宁,要她安分地待在宫里,可是现在,清宁还是死了,却是为了救她?!

抓着夏玉的手蓦地松了,她颓然退了一步,身子抵在床沿,她真真是傻,居然会相信璇玑的话!

“你去回你们皇上,本宫要将清宁葬在西凉!”

夏玉吃了一惊,忙回眸看着她,却见女子的眼睑覆下,只落在夏清宁的脸上。她又缓缓坐下去,握住他的手:“清宁,我会回来的,很快会回来的!”

【宫闱血】38

夏玉有些吃惊地看着兴平公主,他方才没有听错吗?她居然说要将清宁葬在西凉?难道公主不跟着他回鄢姜么?

“公主…”

才来了口,却听兴平公主道:“清宁也不会愿意回鄢姜去的。”她并不曾抬眸,依旧是怔怔地看着床上之人。

夏玉怔住了,蓦地想起清宁说不要将此事告诉奶奶的话来。

兴平公主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声道:“公公请去回话吧。”

苏贺在外头怔怔地站了片刻,只能应了声出得翠羽轩去。其实皇上要他来传话,他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什么夏公子,夏公子难道就不是夏大人么?不过此刻听着,倒真的不是了。摇摇头,这些事他想不通也就罢了,他只需要好好伺候皇上就是。

回乾承宫的时候,皇帝已经下了早朝,孟长夜取了韩青的画像来给他看,他只瞧了一眼,点着头:“此事你下去办,也不必问过朕了。”

孟长夜应着,迟疑了下,才又道:“皇上,翠羽轩那边…”

少煊明白,他顾忌的,必然还是夏清宁的事。他也没有回头,淡声开口:“此事朕已经让人去问他们的意思了。”他的脚步略略一怔,回头道,“对了,此事秦先生若知道了,也转告他不必入宫来了,秦先生年纪大了,这些事也不必他再来操劳。就告诉他,朕会处理一切。”

孟长夜忙跟着他站住了步子,见他又转身上前,他才应下。手中的画像微微握紧,他又回眸朝翠羽轩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话都不再说,回身出宫去。

思昀坐在璇玑床边,闻得外头传来了声响,心知必定是皇上回来了。她也没有出去,外头自会有宫人伺候皇上的。

只片刻,便见少煊入得内来,他身上的朝服早已经换下,内室因着璇玑还昏睡着,满满地置了暖炉,少煊此刻穿得不厚,大步入内。思昀起身行礼,却被他拦下了,压低了声音道:“醒过了么?”

思昀叹息一声,随即摇头。

少煊的眸中似有黯淡,却又回身,吩咐了外头的宫人去太医院宣了张太医来。外头的人匆匆下去了,他再入内室,里头静谧得着剩下他方才入内时珠帘轻俏碰撞的声响了。

思昀起身让了座,外头见是苏公公进来了,小声道:“回皇上,奴才将话带到了,说是要将夏公子葬在西凉。”他说话的时候皱着眉,心里是不明白的。

少煊握着璇玑的手略一震,此刻也没有多想,只道:“此事让灵犀去找谒者令办,要办的好。”

苏贺应下了,才又言:“皇上,外头早膳准备好了,您是去外头用,还是奴才们给您送进来?”他想着去外头皇上怕是不放心娘娘,可是来里头又怕吵着贵妃娘娘,苏贺心里倒是也矛盾起来。

却不想,少煊径直开口:“撤下吧,朕吃不下。”

苏贺“啊”了一声,一旁思昀也忙劝着:“皇上不吃东西怎么行,万一小姐醒来,您又倒下了可怎么办?”

宫女一脸的焦急,皇上这身上可还有伤呢!

他连头也没抬,低声道:“朕没那么较弱,都下去吧,该吃的吃,该休息的休息。”

宫女和太监面面相觑,却也只能退了出去。

张太医很快就来了,上前替璇玑把了脉,才开口:“皇上放心,娘娘只是脉象虚弱,好好休息便无碍。娘娘的药已经在熬了,一会儿就端过来。”他看皇帝气色不佳,只能劝着,“皇上也注意龙体才是。”

少煊“唔”了声,见张太医还未走,他皱眉看了他一眼,才听他道:“臣有一事未奏皇上,您让臣过御福寺去的,臣昨日耽搁了,还不曾去。”他也是昨天苏公公回宫的时候才得到的命令,本想着将手头的事做完再去,因为苏公公也没有说得很急的样子,倒是不想后来皇上来了,宫里头出了大事,他更没时间出去了。做完,所有的太医们都守着贵妃娘娘的药呢,他与夏玉接触过,知道他的药方火候都是很重要的,自然更加不敢怠慢了。此刻来替贵妃娘娘把了脉,他便是要出宫去的。

少煊经他提及才想起薛太妃的事来,不过眼下,也没有比璇玑重要的事。他自是不在意,略点着头:“速去速回吧,朕的意思…”

“臣明白。”他也不必让少煊将话挑明,又行了礼,才匆匆下去。

进进出出的声音终是安宁了下去,室内袅袅都漂浮着淡淡的熏香,他握着璇玑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女子依旧苍白不堪的脸上。抬了手,缓缓拂过她消瘦的脸庞,俯身,印上她的唇。

璇儿,要快点好起来。

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思昀端了药进去的时候,见皇帝靠在床柱上,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女子。她随即放轻了脚步声,上前轻声道:“皇上,让奴婢伺候小姐喝药吧。”皇上挡在床前呢,叫她怎么喂药啊?

少煊似是才回神,见是思昀,才伸手道:“给朕便是。”

“这…皇上…”

他却坚持:“你下去吧,让人再添几个暖炉,别让屋里冷了。”

听他如此说,思昀也只能应声下去了。掀起珠帘的时候,不免又回眸看了一眼,心里低叹着,小姐,您可要快点醒过来,您不醒,皇上也不休息,可怎么办?

少煊将璇玑小心扶起来,任由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将药含入口中,低下头去,一口一口地喂她。此刻的璇玑乖戾地一如婴孩,暖药入胃,让她苍白的脸颊缓缓地染上熏红。少煊取了帕子替她擦拭着嘴角,又将她整个身子圈在怀中,下颚轻轻抵在她的额角。只要她没事就好,想睡就睡得久点吧,不管多久,他都会等她。

今日的风很大,窗户被“哗”地吹开,外头的宫人耳尖,忙匆匆入内,小心地拉上。回身,瞧见皇上就抱着贵妃娘娘愣愣地坐在床上,他也不敢打扰,只能又悄声出去。

思昀见苏公公出来,忙上前问:“怎么样?”

太监叹息着:“皇上就在里头坐着呢,我也担心着。一会儿,你进去给皇上换药,就借口让皇上歇歇。”

思昀点着头,就怕皇上不肯啊。

二人正说着,闻得外头穆妃来了。都忙迎出去,见穆妃吓得整张脸惨白,扶着嫣儿的手匆匆过来,见了他们,忙问:“姐姐如何?”她也是今早才听闻说贵妃娘娘出了事,可居然是什么事又问不出来,像是所有的人都闭口不谈这件事。她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来看看。

苏贺忙道:“娘娘请留步吧,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准入内打扰。”

穆妃朝里头看了看,自然是什么都瞧不见的,手中的帕子紧握,她只皱眉道:“本宫也是担心姐姐啊。”

思昀劝着:“娘娘,我们小姐此刻还未醒呢。”

“思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思昀怔了怔,小姐被人掳走的事她也还是不要说的好,毕竟,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也不是很清楚,是以只道:“小姐身子弱,病了。”

穆妃“啊”了一声,璇玑的身子不好,她也知道,是以听思昀如此说,她也无法多想。

劝说了她回去,思昀才取了药入内。

“皇上,奴婢来给您换药。”她缓步上前,悄声说着。

面前的男子没有应声,她不免抬眸瞧了一眼,竟见少煊抱着璇玑靠在床柱上睡了。她吃了一惊,忙捂住了嘴退出去。苏公公见她这么快就出来,还怕是皇上连药也不肯上,闻得是皇上睡了,他忙吩咐着下面的人都不许发出声音。药可以晚点上,此刻最重要的是不要去吵着皇上休息。

整个乾承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璇玑的眼睛微动,随即缓缓睁开眼来,这一觉,像是睡了好久好久,久到仿佛是过去几辈子的时光。身子,落在一个宽大柔软的怀抱里,***。

视野开始渐渐地变得清晰,眼前,是明黄的顶账,明黄的绡帐…还有铺天盖地的龙涎香的味道。

“少煊…”她低呓一声。

身后的男子像是着了魔似的,猛地惊醒过来,低头看着怀中女子,他的眼底一片欣喜:“璇儿,你醒了!”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生怕他没有抓紧,她一眨眼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一般。

璇玑略抬了眸子,面前的男子满脸的憔悴,璇玑一阵心疼:“少煊…”

“嘘——”他打断她的话,“不要多说,我让人去宣太医来。”

他的话,似是提醒了璇玑,那发生的许多事,一时间全从脑海里跃出来。见他欲回头,璇玑忙急急地拉住了他的衣袖,身子不住地颤抖着,连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孩…孩子呢?”

他怔了怔,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心里一阵难过,俯身,轻柔地吻住她的唇,低语着:“孩子很好,你不要担心。”

他的唇,软软地触及她略带着冰凉的樱唇,这一个吻,不过蜻蜓点水般,却给了她无限的安心与希望。有眼泪自眼角滑出来,她哽咽地哭着:“真的么?”

他狠狠地点头:“真的,真的!”她以为是他在骗她么?大掌圈住她的手,轻落在她的小腹上,“璇儿,你可以感觉得到么?我们的孩子还在,他好好的呢,所以你也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她终是喜极而泣:“少煊,抱紧我,抱紧我,让我知道这不是做梦!”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和孩子的,他到底是来了,他到底是来了!

紧紧地抱着她,声音亦是带着哽咽:“不是梦,我就在你身边,不是梦璇儿。”

他的声音依旧恬淡温柔,他的怀抱依然舒适温软,璇玑的整颗心仿佛是放了下来了。抬眸,含泪凝视着面前的男子,这一刻,竟是无比的心安。

“饿么?”他低声问她。

璇玑轻摇了摇头,不饿,只是浑身很倦,就这样依偎在他的怀里,就让她觉得很满足。额角贴着他的脸,她闭了闭眼睛,欢声问:“夏清宁呢?”夏玉不在这里,就一定守着夏清宁去了。

她的话,问得少煊身子一颤,见她又阖了双眸,他的薄唇动了几次,到底是说不出话来。

璇玑听他迟迟不答,这才又睁开双眸,见他竟是怔怔地瞧着自己,她也不知怎的,只觉得心头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少煊?”眉心拧了起来,她试探性地唤他。

他的眼睑终是垂下去,话语里透不尽的叹息:“夏玉没能救得了。”只此一句,也不再多言。

璇玑只觉得浑身一颤,一抹凉意自脚底板升起来,她猛地坐起了身子,小腹传来一阵不适,令她慌然俯身弯下腰去。

“璇儿!”少煊忙扶住她的身子,“夏玉说你不能起身,不能乱动!”

贴着小腹的掌心已是涔涔的冷汗,璇玑哭着道:“他是为了救我…”是她没用,如果可以跑得动,如果可以跑得快一些,夏清宁也不至于用身体替她挡下那一剑啊!

心疼地圈住她的身子:“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来的晚了,璇儿,是我来得晚了!”他一直在自责,要是他能赶再快一些,也许夏清宁不会死,她就不会自责!

璇玑略一怔,随即摇头:“少煊,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知道他很努力地找她,她怎么是在怪他来得晚了?

他知道她不怪,可是他怪他自己!

“璇儿,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他的话里,底气不足,他只是担心她的身子。

怔怔地伏在他的怀里,小腹的不适缓缓地散去,夏玉说要她不要动,就是不能动。可是夏清宁怎么就死了呢?

眼泪流出来,在他的衣襟上:“你说兴平公主日后该怎么办?”夏清宁是她的全部她的一切,失去了夏清宁,就等于失去了她人生的希望。

她很明白,就像如今的少煊于她。

她在千方百计做着一切名为为了西凉江山,为了天下百姓不能失去皇帝的同时,她心里也早就明了了,不过是她无法再失去这个男人!

在莫宅的地下室里,她忍着痛最无助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少煊。在出逃的马车里,她听见外头有人闯入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少煊。

她坚强地独自做着一切的时候,少煊早就成了她心里唯一可以放心依靠的人。若是没有他,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再有意义了。

试问,若有一天她失去了少煊,她该怎么办?

浑身颤抖不止,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想…

“璇儿…”他的音色嘶哑,紧紧地拥着她。

转过脸去,深深地埋入他的怀中,她此刻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伤心害怕的时候,还有个怀抱可以给自己依靠。还有,她的孩子也保住了,此生再无他求。

想起兴平公主,她心里却是越发地难过起来。想着在莫宅的时候,夏清宁与她说的他与兴平公主之间的点滴,更让她明白他们两个之间那种深深的感情。

抱紧了面前的男子,璇玑忍不住哽咽起来。

少煊只静静地待在她的身边,不再多说一句话,她伤心,他陪着她。她需要他,他就一直在她的身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儿才累得又昏睡过去。少煊心疼不已,抱着她的手也舍不得松开。

璇玑再醒来时,已至午膳时间。她隐隐约约地听得外头的苏公公要传膳的声音,却听少煊说不必。她的眼眸微撑,声音低倦:“苏公公传膳吧。”

少煊吃了一惊,低头见她真的是醒了。苏贺心里一阵惊喜,忙应声下去。

她看着他,皱眉道:“怎么能不传膳?”

他只低声道:“是真的吃不下,你饿么?”

璇玑也不答,略别开脸,轻声道:“你如此,岂不要我更恨自己么?因为我病了,你就不吃东西么?”

“璇儿,不是…”他急急辩解。

璇玑咬着牙:“既然不是,你怎么能不吃东西?用了膳,就过御书房去!”他不能为了她耽误政事啊!

她的声音依旧低倦,可少煊却听出其中的怒意了,他何尝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圈着她的手略微收紧了些,他的声音低低的:“今日,不过御书房去。”

“少煊!”她心里是真的生气了。

却见他倦淡一笑,低声道:“知道今儿什么日子么?”

璇玑愣愣地看了他许久,才蓦地回过神来。竟又到了一年的岁末了!不知为何,这个场景让她觉得很是熟悉,她还记得三年前在青州城外,他亦是这样问过她:知道今儿什么日子么?

那日,大寒的夜,他在她的帐外站了好久。

她从未想过三年后,她还能与他在一起,迎接除夕的到来。

少煊终是舒心一笑,将被衾拉上来,裹住她瘦弱的身躯:“今儿早朝后,政事都放一放了,大家都要过年呢。一年,也难得有几日清闲的时候。”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可以忘掉那些不愉快,新年将至,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啊。

他即将为人父,她即将为人母。

每次想到这个,他便是什么不开心的事都不记得了。

璇玑为自己方才的态度感到自责了,凝视着他,低语问:“少煊,你累么?”

“不累。”他摇头,有她在身边,他做什么都不累。

苏公公让人将膳食都送进去,桌子椅子全都要搬进去,少煊皱眉道:“都撤出去。”宫人们都搬得起劲,此刻听皇帝如此一声,个个都低下头去。

“皇上…”苏公公面露难色,方才不是贵妃娘娘开了口要传膳的么?难得皇上连贵妃娘娘的话都不听了么?

他没有抬眸,只道:“将贵妃的燕窝粥留下。”

苏公公只能照办了。

所有人都出去,他端了粥喂给她,璇玑蹙眉看着他:“少煊!”

他笑了笑:“知道你胃口小,吃不下这么多,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下的,我帮你吃。”他的胃口也不好,也是什么都吃不下。不过有她陪着他吃,他心里很开心。

勺子送至她的嘴边,璇玑怔怔地看着,听他道:“快吃。”

张嘴吃了一口,听他又问:“烫么?”

她摇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哽咽道:“你是皇上,哪有吃别人剩下的。”

他瞧着她,定定地开口:“在天下人面前我才是皇上,在你面前不是,是你的夫君。”

她终是落下泪来,略别过脸,可他早看到了,低语着:“有了孩子不能老哭,日后孩子生出来一张苦瓜脸可怎么办?”

她知道他在逗她,可她笑不出来。他又道:“快些吃,一会儿粥凉了。”

璇玑吃的不多,他竟真的将她剩下的都吃了。其实他也真的不饿,吃不下,见她看着他,笑着就全吃了。后来闻得外头张太医来了,顺道让他进来替璇玑把了脉,他欲开口,少煊却起了身要出去说。

薛太妃的事,他不想让璇玑知道,她如今身子不好,那些琐碎的事,都不想去打扰她了。

出到外头,他扶着桌沿,竟是将吃的粥又全吐了。吃的时候一点不饿,吃下去了,倒是觉得难受。这可吓坏了外头的宫人,忙扶了他坐下,张太医急急把了脉,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略摇了头:“小点声。朕也没觉得不舒服,都挺好的。”

一侧的苏公公忍不住开了口:“皇上前日晚上不曾睡,昨夜晚膳没用,今早也不曾吃东西,午膳…”他看了看皇帝,声音越发地低了,“午膳也就吃了一点燕窝粥。”

张太医皱了眉,听少煊开口:“朕也没觉得饿。”

张太医撤了手,才道:“皇上是饿过了头,苏公公让御膳房准备点清粥,让皇上少少地吃点,多吃几次。”

苏公公忙应了声下去了,少煊却是转口便问:“御福寺的事如何?”

张太医的脸色一变,竟是本能地看了看屋子里的宫女太监们。少煊一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去,才言:“说。”

面前的太医竟跪下了,低下头去:“皇上,薛太妃有了身孕了!”

少煊的眸子猛地一紧,不觉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叫薛太妃有了身孕了?

太医的额上渗出了汗,他也不敢相信,把脉的时候是把了好几次的,出来的时候还吩咐了外头的侍卫好好守着,这件事必须先回了皇上再说。

他说得坚定:“臣不会弄错的,薛太妃确实怀了身孕了!”

少煊又缓缓坐下了,沉思了片刻,他心中像是明了了。难怪她会冒死做出那种事来,太妃偷情,那本就是死罪,她现在还和别的男人暗结珠胎,自知活不了,便想嫁祸与他!她不知廉耻的事,原来还另有原因!她就算真的诱惑了他,日后胎儿遇上太医把脉,那时间她又打算怎么办?呵,薛太妃真是急疯了!

张太医忽听得皇帝冷冷一笑,他不自觉地擦了把汗,却听皇帝开口:“你起来,此事不能宣扬出去,叫孟长夜来见朕。”

张太医点头,毕竟太妃偷情犹如皇家颜面,他自是不敢乱说的。行至门口,他似又想起什么,回身道:“皇上,此事,薛太妃自个儿像是知道。”他给她把脉的时候,她原先是拒绝的,只是他奉命行事,她到底拒绝不得。而那眼底的慌张,早就出卖了她。

少煊其实早就猜到了,只点着头道:“朕心里有数。”

张太医应了,才又嘱咐着:“皇上要好好注意龙体,西凉天下可都要依靠着皇上。”

他“唔”了一声,只在外头等了等,孟长夜便急急地赶来了。是张太医去通知的他,他还以为是贵妃娘娘这边出了什么事,此刻见皇帝坐在外头,他忙行了礼,便问:“皇上召属下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