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等他身体全好了他还找得到她?她发誓赌咒三个月后她一定会离开。

他把她带进一家客栈,指着临窗的位置对她说:“点几个小菜,在这里等我回来。”

看着他毫无牵挂地离开,她拿着菜牌,决定要把他手里拿着的二十两银子吃光。红烧蹄膀,白玉三丝卷,芙蓉牛肉羹……这客栈的出品味道好不好先不说了,关键是分量足够,旁边的客人看着一个身量纤弱的女子对着三大盘菜,一张小桌显得甚是拥

挤,都不免侧目。

尤其是,这个女子长相还不是一般的美。衣裙合体大方秀气,松松散散地挽了个发髻显得有些慵懒,然而衬着半眯着的凤眸,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十分的相宜,再不必说那眉如远山黛色,眼波若春霭朝烟。她见到有人看他,也不羞涩拘谨,反而

大大方方一笑,露出雪白的弧齿,有如初月出云,让人几疑是仙落凡尘。

“姑娘一个人,不嫌太闷?”正当她专心致志的吃着蹄的时候,一位衣着华贵的翩翩公子手持纸扇俯身笑着问她。

“不闷。”她说。

那公子毫不介意她的冷淡,继续看着她笑道:“姑娘面生得很,第一次来聚德镇?本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随家父巡视此地,可以为姑娘做个向导,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不如何。”她自顾自吃她的三丝卷,那人碰了个软钉子,可还是不死心,说道:“姑娘喜好吃美食,不如随本公子到天一楼去尝尝他们的葱油白玉鸡,是此地一绝,不可错过。”

她放下筷子,擦擦嘴,对他说:“本姑娘饱了。看见你就饱了,那鸡还用吃么?”

这是美人第一次正眼看他,他的心酥了酥,连人家说什么话都不在意了,连声说道:“不用吃了,不用吃了!”

冷眼旁观的食客不禁笑出声来。

梅子嫣索性不理他,双眼望着窗外,想着那该死的慕程怎么还没回来,她没有银子付账又走不得,旁边这讨厌的登徒子又不怕看冷眼。只听得他又说:“姑娘天庭开阔从面相观之是大富大贵之人,不如本公子给姑娘看看手相如何?”

“哦,你想看我的手?”她笑了,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看吧。”

她的手指洁白纤长,指甲剪得很干净,没有上蔻丹,一如春葱白玉。

他眼角眉梢尽是猎物到手的偷笑和得意,更有着惊艳。伸手指着她手上纵横的线条胡诌一通,从父母说到家宅,又从家宅说到姻缘,梅子嫣冷眼看着他道:“我也会看面相。公子你印堂发黑面色晦暗,入冬以来西方七杀星煞气大盛,想必你五行与煞

气所冲,两日之内必有祸事,轻则有怪病缠身,重则有血光之灾祸及全家,”她收回手掌,“公子可想知道趋吉避凶之法?”

任是这人再色欲熏心此时也能听得出这美人儿语气不善有心讽刺诅咒,他面色微变,梅子嫣又说:“公子的手是不是有点麻了?其实很好办,干干脆脆地拿刀砍了手掌就好。”

登徒子脸色骤变,一看自己的手果然手指已经透出淡淡的青色,有些麻痹的感觉。他指着梅子嫣怒道:“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公子是否听过画皮的故事?有男子为了一夜深在街上行走的美女抛弃糟糠之妻,不久后才发现所谓的美女竟是剥了他人的脸皮为己用的鬼。不过公子放心,你今天遇到的不是鬼,只是一个被人摸了手吃了亏的女子而已。”

她言笑晏晏,眉目如有春风拂过,然而那男子只觉得遍体生寒。他身后的随从纷纷拿着刀剑围了上来,他指着她说道:“把这妖女给我带到衙门去,本公子就不信治不了你!”

梅子嫣笑眯眯地看着那些随从,“你们是不想要左手呢,还是不想要右手了?木末神僧教我用的毒,有些还没解药呢,一不小心用错了可就别怪我了。”

那些随从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登徒子怒喝道:“你们这群废物,给我拿根绳子把她绑起来!今天带不走她,明天我让你们全家都喝西北风去!”

就这样,梅子嫣被关进了聚德县衙的监牢。

在这个风凉水冷的天,她诅咒了那些毫不怜香惜玉的慕柿子不下千遍。

天一楼上,慕程无端地打了数个喷嚏,他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毛领棉袍,望着灰霾的天说道:“你运气不大好啊,这天,看来要下雪了。”

第三十七章黄雀在后2

暮色四合,冬天的夜总是来得早,寒风从厚厚的帐幕缝隙中吹入。天一楼二楼临街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已然熄灭的小火炉,炉上刚热好了一壶酒,慕程对坐在自己对面一身玄色衣衫的白铉说道:“你让黑风卫到湖州这件事可有让谁知道?”

白铉摇头,“属下连朱雀也瞒了,不敢有失。哑奴到湖州来,一路上有两队人马跟着,其中一批应是从西戎来的死士,另一批来历不明,似与拢月阁有关。线人传来可靠的消息说,今夜在哑奴落脚的客栈——”白铉视线落在对面的悦来客栈,“那批

死士就会动手。”

“哦?看来赫连森这回认定自己收到的情报是准确无误的。可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如何会是曾经的二十六岁的元武国主?”

白铉恭敬地递上一卷卷得极为细小的纸卷,“主上,这是自逸音堂购得的消息。”

慕程展开纸卷一看,眉目中渐见了然之色。

“想不到这赫连森为了王位低声下气逢迎讨好赫连越这么多年,最后还是仗着一部调乱了心法练习顺序的归元秘录,算准了赫连越走火入魔的时间来逼宫。赫连越不但武功全失受了重伤,而且这归元秘录他错练的一章本就是驻颜之术,鬼使神差地变

成了十八岁模样的少年也不是没有可能。”慕程手指轻叩桌面,沉吟道:“白铉,你说郝连森对落到这般境地的侄儿下追杀令,有价值么?”

“斩草除根乃是帝王上位后的一贯做法。”白铉回答道。

“那又是谁透露这个消息与赫连森知悉?杀了那个不能言语的哑巴,对谁有好处?”

白铉沉默,想了想,摇摇头,“属下不知。”

“有人想利用哑巴,讨好、或是牵制赫连森,加强他们与赫连森的关系。”慕程笑道,“东方家的产业,近些年倒是越做越大了。”

“属下有一事不明。主上怎么知道哑巴一定会在客栈落脚呢?”

慕程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那是因为,他找到他要找的人的落脚处,然而却找不到那人。他不会舍得走的。”

两天一夜了,也不知她在聚德镇县衙的监牢里,过得如何。

那么冷的天,昨夜刚刚下过雪,这时候眼看着又是一场大雪了……

他自嘲地笑笑,慕程,你果然还是心不够狠啊……今晚过了子时,把她放出来时她会大骂自己居心叵测老谋深算吧,聪明如她,可能被带回监牢时便已经知道自己是故意的。可是她都算计了自己那么多回,如今不过是稍稍还以颜色罢了,又有什么好

于心不忍的?

“主上,他们开始行动了。”

几条黑影迅速地扑入一扇朱窗,瞬间后有人影掠出,身后如影随形追至的弯刀有如彗星袭月,杀气冲天闪起。黑暗中看不清哑奴的面目,但是可以料想他的脸色极为难看,突然身化落叶,向后飘去,手中弯刀转瞬之间就闪到了左方刺客的肋下。

那刺客闷哼一声倒地。就在此时,哑奴背后倏然窜出两条黑影,刀法矫健气势彪悍,龙卷风一样的刀光,轰然前击!

哑奴心知不妙,侧身躲避,然而刀光还是划破左臂,有血箭窜出,哑奴一声痛哼,为剑气所冲远远地摔到了客栈前的石阶上。

眼看哑奴就要为黑衣人所杀,白铉脸上已有按捺不住的神色,慕程一把按住他的手,说道:“等等。”

长街夜静。

不知何时哑奴身前立了三道人影,手中握的不是弯刀,而是剑。剑柄处比较奇特纹着三簇火形,慕程沉声道:“果然是烈火教。这三人武功不弱,大概只比教中护法稍低一筹,看来,哑奴必是赫连越无疑。”

楼下的黑影已经缠斗在一起,但显然烈火教的人更占优势,剑光化作万千龙蛇飞舞,疾风啸电,招招克制住西戎死士的天狼弯刀。很快,最后一个西戎死士被当胸一剑刺过,倒地而亡。

哑奴支撑着站起来,那数位烈火教教徒单膝下跪,其中一人道:“我们主子嘱咐在下务必向国主转达一句话:我不犯人不等于人不犯我,只有强者才有资格选择自己的路,国主明白的那一日,便是我西戎和平强盛之始。”

哑奴脸色极是难看,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把手中的弯刀扔下便走。这是变故顿生,二十多条黑影手持利刃迅速把他们包围起来,客栈屋顶也出现十多个黑衣人弯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白铉,点灯,替本世子把人请上来。”

哑奴走上天一楼二楼,面容一贯的桀骜冷漠,身上蓝色的袍子已有数处为刀锋所破,左臂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鲜红斑驳甚是吓人。他在慕程面前站定,眸色幽深,用唇语道:“她呢?”

慕程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笑道:“你一上来见本世子就急着问一个女人的行踪,难道你就不关心下面你那些救命恩人的命运?再让本世子教你一个为人处世的道理吧,”他抬起双眼,目光如炬,“真要在乎一个人,就不要把她暴露给你的敌人看,尤

其是那些对你志在必得的人。”

哑奴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定,迎上他的视线,问:“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该本世子问你才对。你说,我该仍然叫你一声哑奴,还是尊称你一句元武国主?”

“元武国主两年前就已经死去。”肩上的伤口很痛,哑奴皱皱眉头,又说道:“如你所见,我如今不过是一丧家之犬。”

“那就是说,下面那些人本世子要下手根本无须客气?”慕程望了望窗外,冷冷的说道。

“想不到有人比当初的元武国主更要嗜杀成性。”哑奴讽刺道。

“嗜杀成性?”慕程回头迎上他的视线,“他们在叶氏扇庄前的必经之路潜伏了一天一夜,你觉得他们是想对谁下手?对本世子么,拢月阁还在天都,岂敢太岁头上动土,他们还没有这样的胆量。”

哑奴的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烈火教教旨中有这么一条:必须完成追杀任务哪怕要牺牲掉最后一人。

素问派人跟踪他到湖州,不仅是为了保护他,还要杀了她。

“怎么,想亲自动手?不必了,这嗜杀之名本世子还担得起。白铉,”慕程语气淡淡的,对一旁的白铉说:“一个不留。”

白铉点点头,走到慕程身边,把临街的朱窗关上。片刻后,数声惨呼响起,然后归于寂静。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哑奴淡然道:“若想利用我做些什么的话,恐怕要失望了。我不是什么西戎之王,也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国家。”

慕程将手里的一个小盒子推到他面前,“本世子只需要尊驾做一个保证。屹罗既不想赶尽杀绝,可是又不想见到元武国主死而复生重掌西戎,盒子里装的是雪山金蝉蛊,此蛊性情温和,潜藏在体内也不会损伤血肉筋骨。但是如果它的母蛊身死,它必

定大发狂性咬断人身上筋脉而死。”

“那世子又何以保证母蛊平安?”

“你别无选择,只能信我。”慕程目光凛然,“你死了,有人会伤心。我欠她人情,只能退让到这一步,世上除了她,还会有谁单纯地希望你活着吗?”

哑奴怔了怔,眼中尽是浓浓的悲凉,他嘴角扬起自嘲的笑意,伸手打开那盒子,任凭那金蝉蛊嗅着血腥气爬到他的左臂伤口处没入不见。

“我要见她。”他说。

“白铉会带你到鹭江城馆驿换身衣服处理伤口,你现在的模样就不怕吓到她?本世子半个时辰后带她来见你,明日起行回天都。今夜不过是赫连森的杀手与烈火教火拼,恰好被本世子的发现,全数歼灭而已。”

聚德监牢的大门被打开,鹭江城守王双恭恭谨谨地在前面带路,火光下慕程的表情有点莫测,王双只听得他问道:“两日前吩咐你的,可有办妥?”

王双抹一抹额头的细汗,“回世子,下官已经尽力办妥。只是巡抚沈大人的公子的手疾似乎不大好治,世子您看——”

“她不是说了么?把手砍掉就好了。”他的声音冷得一如外间纷飞的大雪。

王双一时语塞,不知该说设么才不得罪这贵主又能帮自己的顶头上司救回爱子的一只手。聚德监牢除了七月酷暑之外石牢里从未试过这般温暖如春,王双额上的汗有增无减。那日沈公子把人带到聚德县衙时,已经有人先行一步递上绥德世子的信物,

交待他道:“那女子不能提堂审问,关押一如其他犯人,但是不能冷着饿着,更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受到的对待与别人有异,你可明白了?”

王双还未反应过来时,沈巡抚要求严办妖女即刻搜出解药的口信便已传到。

第三十八章乱1

他开始觉得自己人生的一大危机已经来到。当下即刻让人在关着她的石牢两边的牢室里燃起数个火红炭盆,打扫过的石牢里放上干净的几层干草,饭食是用肉末汤煮成的白饭配小葱炒蛋,汤看上去没什么油水,稀疏的漂着几片菜叶子,可是谁知道那

是用大坪山龙焙泉煮的清汤……

晚饭时,他看着那既美且妖的女子一口气吃完他精心准备的“牢饭”时才松了口气,她褐色的酒眸带着些疑惑看向他,问:“大人,你是不是饿了?可是,那饭我吃完了,没有留一半给你哦……”

王双脑中飞过无数黑线,又听得她说:“你们聚德镇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难得的是连牢饭都比客栈的饭菜好吃,还有,你们这石牢是什么构造,冬暖夏凉,难不成地下有温泉地热?”

他只得干笑,“好说好说,温泉地热么,据说是有的……对了,姑娘,那沈公子的手中的毒,有解药没有?”

“解药啊,是有的。”

王双又松了口气。她眨眨眼睛调皮地说:“可是,我拿出解药后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王双愣住,怎么能放她走,绥德世子交待了他会亲自来接人。可是拿了解药能不许她走吗?她伸个懒腰,对他了然一笑,说:“不过你现在想让我走我还舍不得走呢。解药方子是有的,你让那登徒子喂家里的老母鸡吃灯芯和麦芽,第二天一清早那母鸡拉出来的第一坨粪便晒干后用黄酒送服便可。只是,大人,这个方子你敢献上吗?”

王双这时更深刻地体会到他母亲平日教导他的那句话:越美丽的女人越是有毒。沈巡抚的公子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他兢兢业业地伺候了这尊女大神两天一夜后,救星绥德世子终于来了。

“世子,就是这里。”他打开牢门后对狱卒使个眼色一齐回避到走廊拐角处等候。

“大人,你说这女人会不会是绥德世子的逃妻?沈公子这回撞铁板了。”一个狱卒小声说,王双眼睛偷偷往那边瞄去,一边说:“大胆,不得妄议。可是看来不像啊,要是我要么把人带回府里好好疼,要么留在监牢里狠狠罚……呸呸,跟你们说这个干嘛!”

慕程踏进牢房里,她坐在干草堆上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膝,头枕在膝上像是睡着了。黑发有些凌乱,上面还沾着些草屑,火光之下她紧锁着的身子在地上投下单薄的暗影。

她,昨夜也是这样睡的么?

慕程在她身前蹲下,伸手夹去发上的草屑,听到她浅淡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微疼痛。

自己的心疾,果然还是没完全痊愈啊。

“梅子嫣?子嫣?”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睛,睡意还未消褪,却仍记得恨恨地说他一句:“你舍得来带我走了?”语带嗔怒,那娇憨的神色却让他心神无端一荡。

“怎么敢扔下你?木末神僧的高徒,我们要回天都了。”

“嗯,别吵我,让我睡醒再说。”她头一歪又想睡过去,他去拉她的手想要把她拉起来,不料她一声痛呼用力缩回手,整个人像是完全醒过来,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慕程皱眉,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推高袖子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雪白的手腕上不

知被什么勒出几圈深得发黑的青紫来。

“那只手也有吗?”他问。

“托你的福,还没有断掉。那些人可能以为我是妖怪,麻绳能绑多紧就绑多紧。”她揉着手重新坐在干草堆上,“柿子,你告诉我,这两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回去再说。”他难得一见的好耐心。

“你不说我就不走,反正这里的牢饭味道还不错。”她冷笑着耍赖。

他俯身,“不走?那我让它陪你可好?”他抓起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袖子里,她的手指触到一团冰凉滑腻的物体,她愣了愣,望着慕程问道:“这是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好像它还跟你有过肌肤之亲。”他满意地见她猛地缩回手,脸色大变,“这儿比较暖,相信它会睡得很舒服。”

在某人恶作的笑容无牙的威胁下,她只得悻悻地跟着他出了牢房,他把手中的狐毛披风把她包了个严严实实的,侧过身去吩咐王双道:“告诉沈密,把他的家奴绑紧双手吊上五天五夜,他儿子的命看在沈尚书的份上暂时留着,如果再不懂教儿子的

话,本世子替他教!”

“那登徒子不是你找来的?”梅子嫣讶然,“我还以为你腹黑到这种品阶呢!”

“要怪就怪你长着张惹是生非的脸,”他没好气的说,“找人调戏你不等于是在间接夸你美若天仙颠倒众生么?本世子不至于这般无聊,只是变故突生来不及到县衙接你而已。”

他没骗她,只是她忘了,没银子付饭钱,也是可以报官抓人的。

“那我长得美不美?”她拉住他的手,仰起脸天真带笑地问他,褐色眸子中暗光流转,像最醇厚的酒酿般醉人,“不如你直接夸我一下下?”

他伸出冰冷的手指捏她的脸,冷笑:“不如我直接调戏你一下下?”

“痛——”她皱眉拍开他的手,“可恶的柿子半点不怜香惜玉,活该你失恋!”

此话一出,梅子嫣便知失言,慕程脚步一顿,然后步履如常。

晨曦初现,天上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整个世界粉妆玉砌,寒风吹彻,梅子嫣不由连打了两个喷嚏,说:“有人想我了。”

慕程把披风上的帽子给她戴上,再把带子绑紧,“打喷嚏就是有人想么?”

“被人咒骂也有可能猛打喷嚏。”她笑嘻嘻地说,慕程表情一僵,敢情他前天夜里猛打喷嚏是被人骂了?

“你怎么知道有人想你?自作多情。”他下结论。

她伸手接住一片洁白的雪花,微笑道:“我就知道。”

她脸上浮起的梦幻般的笑容忽然叫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在想谁,想赫连越吗?

“早春二月的一场雪后,我娘便生了我;我的亲人和朋友,在有雪的日子,都会想起我。”

馆驿中,哑奴看着窗外纷飞的雪,默默道:“嫣儿,下雪了,你知不知道从今以后多了一个人想你?”

馆驿前,梅子嫣扬起笑脸问慕程:“柿子,三个月后我离开之后,看见下雪你会想起我吗?”

三个月后?离开?

慕程忽然闪了神,他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离开的可能。

梅子嫣见他沉默的脸色,不由得轻松地笑笑,“干嘛这么严肃啊?知道你老实得不肯说一句来哄哄我,那也好,到时候走得没什么牵挂。”

她转身走进了馆驿。

慕程回过神来正想喊住她说句什么时,却听到她兴奋激动的声音响起:“哑奴?你怎么来了?想姑姑了是不是,你一个人上路不会辛苦、不会被坏人欺负?”

透过馆驿的朱窗,他看见她站在庭院中的芭蕉树下拉着西戎少年的手,脸颊因激动而微微透红,她又在喋喋不休地摆着姑姑的架子啰嗦他吧?西戎少年却只是一脸宠溺的笑意很耐心地听着她的话,一言不发,眸色温柔,伸手掠起她额边稍显凌乱的发……

雪还在下,他为她戴上的披风的帽子,不知何时已被她拉落,露出一头青丝。

雪细细地下,要打湿她的发,她的肩了……西戎少年俯身向前,眼看着他低头,他的唇,就要碰上她光洁的额……

慕程再也看不下去,转身走向早就等候在一旁的马车,上车后放下车帘,隔绝了漫天风雪。

他听不到她懊恼而带笑的一句:“这个柿子,给人绑个带子都打成死结,叫人家怎么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