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勇气听下去。

勇气也没有问他,后来梅子嫣怎么样了,慕程又怎么样了……

如果赫连越真的那样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女人,那他现在对我的好,又算是什么?

梅子嫣喜欢慕程,是因为一开始她只把赫连越当成年岁比她小的弟弟,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赫连越其实已经失去了先机。再后来,当欺骗也不能消磨掉两人之间的爱意时,第三者再也无从插足。

可是,闵四空又是从何得知元武国主这段鲜为人知的过往的?纤毫毕现的细节,真实的几乎毋庸置疑,若非亲身经历过,又何以能绵长不倦地去回忆、复述?

越想我的心越惊,这时听得兰露急急地喊了一声:“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刚才不小心踩到了碎瓷片,先生替我处理过了。兰露,先生现在应该尚未出宫门,你去找一套干爽的衣服让他换好再走,顺便,帮我做一件事……”

傍晚,兰露回来时小声对我说:“夫人,兰露偷偷地看过了,闵先生的背上很光滑,没有任何类似鞭伤刀伤的痕迹……”

我松了口气,摘下手上的翠玉戒指塞到她手里,她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夫人折杀兰露了,兰露不敢邀功,更不敢要夫人的赏赐。”

“给你你就拿着,反正再漂亮再昂贵的东西,我也看不到。可是,记性太好的人往往藏不住事。”风拂过我的脸庞,凉丝丝的,我坐在窗边,手指绞着水绡纱巾帕,兰露表情如何不得而知只知道她收下了指环,怯怯的说:“夫人放心,兰露刚才什么

都没做过,也没看到什么。”

还有两天赫连越就已经离开两个月了,有时候我问自己,息阳,你想他么?

我不知道。

闵四空讲的那个故事里,对于那个黑发素裳的女子他求而不得,他是怀着怎样愤恨妒忌与伤心在两年内依仗岳伦部与烈火教的势力将赫连森拉下国主宝座,再次演绎了一统西戎的神话?

我难道不应该妒忌?难道不应该因为妒忌而越发枯肠搜肚地去想念他?

可是没有。我摸着自己的心,一阵阵的寒意袭来,那些记不起的过去,就像隐藏在暗处的火药水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石破天惊。

三天后,明妃和瑞夫人邀我同去御花园散步。

明妃的父亲是鸿胪寺卿,好美酒。她从小沾染,酒量惊人的好,而且还会酿酒。她自酿的菊花酒酒味淡泊甘冽,入口宜人,只是我怕醉,只喝了一小杯。瑞夫人倒是连喝了三杯,笑着说:“明妃姐姐酿的酒最适合女子喝了,国主不也赞叹过吗?姐姐

若是不为宫妃,但是酿酒一门手艺也足以富甲天下。”

“妹妹嘴巴就是甜。这酒要喝得豪气,茶要品得细致,我们如今不过是把酒当成茶来喝而已。”

“说起茶,那个爱沏碧螺春的说书先生怎么这几天都没在宫里出现过了?”瑞夫人问,“我看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怕是几日前淋了雨,生病了吧?”

“那就可惜了,闵先生其貌不扬,可是他说的书,他沏的茶都是上品。”明妃笑道,“染了风寒也大有可能,那日我宫里的婢女见他一人走在滂沱雨中出宫去,也真是的,雨伞都不带一把……”

“两位姐姐喝过闵先生沏的茶?”我嘴角微扬,一副愉悦而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一丝很不舒服的感觉。不带伞也不避雨,负气而行,是在气我吗?

“喝过。闵先生沏茶的手势极其优雅,若不看他那张已见皱纹的脸,单凭他那风度态势就让人神往不已。”瑞夫人道。

我恍然,想起他所讲故事里一袭青衫的慕程,不知沏茶时是否也像瑞夫人说的那般风度优雅?然而想到那回甘无穷的碧螺春,闵四空也用以取悦过别人,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君山银针又不是什么稀罕的茶,”明妃哂笑,“寻常之茶沏得再好也是寻常味道,妹妹居然记了那么久,究竟是茶好喝还是书动听,嗯?”

“姐姐不知道?闵先生在安城的戒德茶馆三日开一场书,里三重外三重都是人,听说挤得水泄不通。”瑞夫人嘴快。

“那闵先生就住在戒德茶馆?”

“不是,听说是住在清心寺,那里种的都是幽幽翠竹。我曾去过一回,听说那里的签文很灵验。”明妃说。

“那姐姐有没有求得一枝好签让国主宠爱于你?”瑞夫人打趣道,明妃用力地盯了她一眼,她顿时意识到此话不妥,我笑笑说:“宫中姐妹雨露均沾,这也没什么,瑞姐姐不必拘泥。”

又过了几天,再没有听到过闵四空的消息。

我又开始做梦了,梦见茂密的黄杨树林,天已经很黑,有人拖着我的手一直往前跑,后面是密密的脚步声还有明亮眩目的火把,而树林似乎深远得没有尽头……不知道跑了多久,场景便换了,我见到在半山腰处的岩洞里,背上中了箭伤的男子倒在女

子肩头,那女子一脸的震惊心痛,咬咬牙用匕首削断箭杆,抓住末梢用力一拔。鲜血喷涌而出,那男子痛极张口便咬在女子肩上……

那样深的痛楚似乎铭刻在我的心上,只觉得好像胸口被什么重重压着喘不过起来一般,想要大叫,却叫不出声来。

那女子皱着眉忍耐着,取出一小瓶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止血,随后,他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他的身子很热,额头滚烫,两颊通红,她喂他喝水,水到了唇边又淌了出来;她连忙给他擦,手都是抖得,再到后来,他喃喃呓语意识混乱,她再也忍不住跑到洞口外抚着心房极力忍住喉间发出的细碎哭声,然而眼泪却无法遏制地一颗颗掉了下来

……

我蓦然惊醒,心窝处的痛楚似乎还未止息,我坐起身来喘着气,汗湿了中衣,脸上凉凉的一片。

我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第几次在梦中流泪了。

“夫人,夫人——”兰露急急忙忙走进来,我心下诧异,怎么这丫头这么机灵,知道我想喊她进来?

她迅速地把紫罗纱帐拢好,“夫人醒了?那就好了,国主回来了!锦屏和两名内侍在前殿门跪迎恭候,夫人快起来……”

我兀自出神,犹在梦中,冷不防听到赫连越回来了,也只是呆呆地应了一声,抱着被子的手紧了紧。随着脚步声响起,兰露跪下,赫连越衣袍上挟着秋霜重露的气息卷袭进来,在床榻前停住。静默了两秒,我终于反应过来,迟疑地喊了他一句:

“越?”

忽然被他用力地揽入怀中,冰冷的甲胄冷得我瑟缩了一下,淡淡的铁锈味夹杂着血腥味让我的胃猛然一阵翻涌,只听得他哑着声音问:“息阳,这几天你过得可好?”

“妾身过得尚好,国主放心……”我心里暗暗诧异,他这是连夜从边境上赶回来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就好。”他放开我,站起来,吩咐兰露准备好热水让他沐浴,近侍洛城提醒道:“国主,皇后那边应该已经知道国主回宫的消息了……”

“那又如何?”赫连越冷冷地说:“如果有人来了一概不见,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这一夜,赫连越抱着我,在我耳边呢喃道:“息阳,我回来了,你惊喜么?”

话语里的柔情蜜意分明就是情人间的呓语,我避不开他热热的气息侵袭,只得笑笑,问:“国主星夜赶回来是何原由?”话音刚落,便被他不甚温柔地覆上双唇,用力咬了我一下,然后说:“该叫我什么,嗯?”

“越。”我的脸烧烧的,他又吻了我的嘴角一下,几不可闻地笑出声,说:“刚刚那是惩罚,而这个是安抚。”

第七十八章惑2

我不自然地别过头,落在他眼里成了羞涩,他轻笑一声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手贴过我汗湿的中衣,不由得皱眉,“秋夜更寒,你怎么出汗出成这个样子?”

他伸手就去解我的衣结,我下意识地一手按住他,说:“这个,我自己来换衣裳就好。”

我让兰露拿来干爽的白色中衣,他抱过我,让兰露退下,见我死死地攥着衣结,不由失笑,柔声说:“好啦,我答应你,你自己换,我不看你就是了。”

“你用被子盖着头。”

“好。”被子下传来闷闷的声音,我这才背过身去拉下衣结脱下中衣,摸索着把一旁的衣服换上,衣服刚刚穿上,便被他从背后抱住,我大惊,他却把我的身子扳过来带入怀内,我又气又怒又尴尬,说:“你……不是说了等我三个月?又没有人要你非来息阳宫不可……”

没有想象中的冒犯,他只是轻轻替我拉好衣服,绑上衣结,沙哑着压低声音说:“生气了?息阳,我等了那么漫长的日子,岂会等不及这三个月?你太小看我了。我是个正常的男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然会想……”他苦笑了一下,放开我,我也

渐渐地平静下来,他又接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跑死了两匹马都要赶回安城吗?因为我做了个梦,梦见你跟别人走了,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头……所以我要回来,把你看得牢牢的,懂吗?”

我的心一酸,他心里爱的人真的是我吗?

“在这宫里,我能有什么事?”我低眉,无措地绞着手指,“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夫么?这世间还会有谁把一个瞎子放在心上?你想太多了……”

他把我拥进怀内,“我不在乎你的眼睛是否看得到。以前你明眸善睐,可是心中无我;如今你眼中空无一物,可是心里只有我。息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息阳夫人不是一直在冷宫之中渴望国主恩宠的么?何来眼中无他?

“夫妻是几生修来的缘分,何来自私之说?”我摇摇头,捋起袖子指着手臂内侧尾指般长度的一道粉色疤痕问他:“与你我当日坠崖是否伤得很严重?两日前沐浴才发现这道疤痕,也不知是否那时留下的。”

“应该是的。那时你身上多处被山石刮伤,上了药后疤痕一时也消除不了。”他以为我怕他介意,笑笑说:“没关系的,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好。”

我也甜甜的笑了,侧身躺下,他从背后贴过来,伸手环着我入睡。没过片刻,他就睡着了。

我的心却很冷,冷得冰天雪地一般。

那道疤痕,是我偷偷地用簪子划伤不敷药留下的。

除此之外,我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疤。兰露说的,夫人身上的皮肤像初生婴儿一样细滑。不要说伤痕,连多余的痕迹胎记或是颜色深浅不一都没有。

世间上没有任何的药膏能把坠崖刮伤的皮肉医治得如此彻底。

原来,我所谓的夫君,从没有看过我的身体。

甚至连那遇刺坠崖一说,恐怕都只是假的。

为此,我迷迷糊糊地睡得不甚踏实。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得珠帘外洛城着急地来回踱着步,最后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掀起竹帘进来跪下悄声启禀道:“国主,玉坤宫宫人来报,皇后她身体不适突然昏倒,还请国主移驾前往探视。”

赫连越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帐内压低声音不耐烦地说:“让太医过去一趟,天明后朕再去玉坤宫!”

“国主,”洛城话语里隐隐激动,“皇后她……国主还是……”

赫连越披衣起身,走到他面前,轻声问:“到底何事?”

“恭喜国主,皇后怀有龙胎了,可是太医诊治过,说是有小产迹象……”

赫连越沉默了数秒,说:“好,摆驾。”

语气淡淡的,丝毫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激动。

他回头替我掖好了被子,走出去的脚步很轻,生怕惊动了我。

我的心一片木然,眼中干涩。

我该落泪的不是?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夫君曾发狂地爱过另一个女子,不过已经是过去了,原不该去计较;然而如今三宫六院,他与我这个瞎子厮守,却让别的女人伺候枕席生儿育女。自古帝王皆如此,既然这样何苦字字句句都满写柔情?

天亮时,锦屏伺候我起身洗漱,兰露捧着早膳进来时精神恍惚碰落了花架上的梅瓶,锦屏马上让人进来清理,不满地低声说兰露:“你今早神不守舍的,究竟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兰露嗫嚅道。

我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淡淡的,说:“是我们的国主,要当父亲了吧?”

“夫人你怎么知道的?!”兰露惊讶道:“我也是听送早膳的小太监说,明妃娘娘有了身孕,想不到夫人你这么早就知道了!”

我的手一颤,杯中滚烫的茶水倾出把我的手烫红了,锦屏连忙拿过杯子示意兰露取出烫伤膏给我抹上,责怪地说她:“谁让你碎嘴的呢!夫人别管她的话,国主这么宠爱夫人,怀有龙胎那是迟早的事!”

我深深吸了口气,开始吃我的早膳。

我该为此而愤怒的,不是吗?

但是转念一想:息阳,你凭什么?

背叛一次与背叛两次,有区别么?

心脏处微微有些疼痛,更多的是茫然无依的感觉。息阳,你是不是开始有些在意了,在意他对你的欺骗和背叛?

“锦屏,把五斗柜里的那枚绿玉如意送去明妃的宝明宫里,就说是本宫给她道喜了。”我说,“皇后那里,就送一尊羊脂玉送子观音好了。”

“夫人原来都知道……”锦屏出门时低声对兰露说。

我坐着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头靠着绳索,微微出神。

多日没听到那个声音了,心里竟是遏制不住的想念。

梅子嫣跟慕程,如今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闵四空口中的梅子嫣素衣白裳,黑发明眸,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只是自己无缘与之相见。慕程之于她,不一定是最好的,然而却比谁都合适——越是孤寂的人,便越离不开自己的影子。梅子嫣看着慕程的身影想到了自己的时候,怕是已经喜欢上这个心思诡谲善于筹谋的男子情深错许却依然无悔的那一面了吧?

赫连越对我,又是怎样一份心思?

还有,为什么我总是做那样的噩梦?

锦屏走近我,“夫人,天色阴霾,眼看就要下雨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皇后她没事吧?”

“听说已无大碍,太医说不要动怒安心养胎便可。”

“我想去见国主。锦屏,你带我去苍冥殿。”

“夫人?”锦屏有些讶异,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主动要求去他的寝宫见他。

我微微一笑,“我想,我该去向他道一声喜。”

锦屏把我领向苍冥殿,然而殿内的内监却说国主人在议政书房。到了议政书房,里面却空无一人,锦屏将我带入书房内室坐下,我对她说:“国主或许在玉坤宫或是宝明宫,可是太远了,你去看看,如果他真在那里你就回来把我带回息阳宫吧。”

锦屏离开后,我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不止一人,刚想站起来走出去时,忽然听得赫连越带着怒气的声音说:“什么?你说边境西南房五十座箭楼暗哨被人一夜烧毁攻陷?不可能,明明烈火教的暗人说慕程偷偷潜入西戎,消息确切无

误的!两军对战主帅离开,而且慕程手下能人不多,单凭慕渝留守,是不可能有这样手段的!”

“国主息怒,如今在安城遍布暗哨,城守班布塔已经日夜守着城门搜查,却仍然无果。属下以为,慕程不过是放假消息引国主回安城,调虎离山罢了。”

赫连越冷哼一声,不置可否,那人又说:“慕程就这样找了两年一无所获,难道还不相信他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人世?属下窃以为他的复仇之心大于一切,断不会抛下军务只身来安城涉险。国主关心息夫人安危,这样过于严密的保护反而会让慕程意识到些什么……属下出言无状,还请国主恕罪。”

“无妨,你说的,也有道理。”他沉吟道,“你立即吩咐备马,午时过后我便立刻赶回大营。”

我在内室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脑中顿时涌出大片空白。慕程找一个人找了两年?赫连越过分保护我慕程会有所意识?我跟慕程有什么关系?

乱,乱哄哄的一片,我的头又痛了起来,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是。国主,皇后那里还要让暗人日夜盯着吗?”

“她如今身子不便,谅她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对付息阳,留下一名暗人便可。还有,告诉班布塔,不必再大肆搜索,安城的城禁也撤了,朕就不信慕程有这样通天的胆识,敢来安城撒野!”赫连越的声音中透着恨意和冷酷,“要是真的来了,朕叫他有去无回!”

这才像别人口中的元武国主,冷酷、残忍、决绝,我想象不出他的模样,但是他的眼睛必然是明亮得可见冷厉的光芒,像草原上的雪狼一样有着嗜血的眼神。

第七十九章囚1

“是,属下知道。”

“国主让谁有去无回?”清脆而带着凉薄语气的声音响起,赫连越不满地问:“你身子不适为何不在玉坤宫休息?议政书房是你说来就来的么?”他挥退了那名属下,只听得白芷说:

“你天一亮就走了,我醒来后见不到你,以为昨夜是南柯一梦,于是就来找你了。越,以后你就看着人家醒来再离开,不可以么?”

“放开你的手。”赫连越声音冷得似铁,“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没人的时候不要奢望我会陪你演戏!”

“越,你难道没有心的吗?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女人演戏演了这么多年还无怨无悔?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女人得不到她钟情的男子的爱,还可以守着他为他生儿育女?”

“你肚里的孩子是我的,但同时也是一件交易品和筹码,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尚!”他冷笑,“是很多年了,素问,你不累么?!”

素问?我的脑中轰然作响,白芷,竟然原来就是素问!

“谁继承西戎的江山你也不在意是吗?”白芷语气变得怨愤,“你是给了我一个孩子,我也承诺过你永远不提两年前的事,而且保她平安无虞;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宠幸明妃?她如今也怀了你的孩子,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让我防备她,和她争斗,好让我无暇对付你的心肝宝贝?”

白芷死死地咬着唇,忍住低泣声。

“你想太多了。”赫连越冷静下来,说:“我要保护她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我只不过想告诉你,我能给你的东西,也能给其他人,如此而已。但是我曾说过,你尊贵的后位我绝不会动摇,而继承人方面,你知道的,非嫡子被立为储君之日,便是其母妃被杖刑死去之时。明妃想要和你争,也要看她是否有这个胆量。”

白芷的啜泣声更加明显。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软化,“太医说的话你忘了吗?要是你这个孩子留不住,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不会的,他是我的,谁也抢不走。”白芷带着泪沙哑着声音倔强地说。

“好了,朕送你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摸索着走出内室,又走到议政书房的门口的,匆匆赶来的锦屏见我脸色清白额上冒汗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把我送回息阳宫。我让锦屏将我今日到议政书房的事保密,但是还没进宫门,头就痛得像裂开一般。兰露连忙去请太医院的大夫来,随之而来的赫连越。

“息阳,”他坐在床沿让我斜靠着他,见我眉头深锁唇色发白双手捂着头痛苦不已的样子,不由得又惊又怒道:“锦屏,你的主子今天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国主息怒,夫人上午只是在秋千上坐了一会,然后到处去走走,散散步,并没有什么异常呀!”

一旁的老太医颤巍巍地启禀道:“夫人可能吹了风引发头风恶疾,待臣开些宁神静气的方子便可。”

药很苦,赫连越喂了我两口我便忍不住吐了出来,头痛得像要裂开了,眼前忽然闪过一些细碎的片段,快得抓也抓不住。

“苦么?”那人说,声音很熟悉,带着戏谑和宠溺,低下头狡猾地伸出舌头舔过她嘴角残余的药渍,笑着说:“不是很苦啊,难道,我没有尝清楚?”说着又要吻住她的唇,女子涨红了脸,推开他捧起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便喝完了整碗药……

依稀中,我一手抓住那青衫男子的衣袖,喃喃道:“不要走,不要离开……”

“好,我不走,息阳,我不走便是了……”赫连越低声说,心疼而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过来,赫连越竟然还是那个姿势抱着我没有离开。原来我一睡又是一天一夜,殿外跪了许多大臣,因为每隔三刻钟便有声音齐整地响起:“望国主以国事为重,以苍生黎民为念啊!”

我居然变成忠臣良将口中的倾国祸水妖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