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新加入洛水园的姑娘,正是在仁安堂关闭后,无处可去,被付远之带来宫学的苏萤。

不知是否付远之有所交待,这里的妙花娘子都对苏萤格外友善,每个人都十分温柔,轻声细语,再不会像仁安堂一样,对苏萤任意使唤与打骂。

洛水园里的日子就像天上的浮云,悠然惬意,安宁平静,苏萤才来不久,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

而这一切,全靠了那道清俊的身影,一想到付远之,苏萤心中就一片甘甜,如饮蜜糖。

阳光下,她穿着一袭杏黄色长裙,站在花海间,脸上的红印被垂下的秀发遮掩住,影影绰绰间只露出了白皙秀美的半边脸,身段窈窕,气质清隽,一双眼眸水光潋滟,在风中说不出的昳丽动人。

她正悉心为花圃浇着水时,耳畔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妙花娘子领着两个人直往洛水园深处而去。

“二位公子,那片荒地就在前面了,你们当真想在上面种植茶花吗?”

那妙花娘子身后领着的两人,正是骆青遥与辛鹤,苏萤目光一动,立即认出了眼前的熟悉面孔,却不动声色,只屏息凝神,一边浇花,一边听着那妙花娘子继续道:

“那块焦土荒芜多年,一时之间恐怕不太适宜种植茶花,二位小公子可以先去瞧瞧,若真心想种些花草,须将泥土翻整一遍,重新松润一番,期间得多费些功夫才行。”

辛鹤跟在那妙花娘子后面,忙开口道:“多谢姐姐指点,我们先去瞧一瞧。”

她与骆青遥对视一眼,皆有些掩饰不住的欣喜,两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花圃旁,那道一直在侧耳倾听的杏黄色身影。

骆青遥与辛鹤要去的,正是当年灵晴种满鸢尾花的那片花圃。

那片花圃自从被左霜一把火烧了之后,就变成了一片焦土,渐渐荒芜。

那时人心惶惶,有传言说这块花圃里滋生了妖灵,会惑人心智,毁人命途,先后害得灵晴、左霜失踪不见,生死未卜。

自那以后,这花圃就再也无人敢接手打理,渐渐沦为洛水园里无人问津的一块荒地。

骆青遥与辛鹤来到洛水园,提出想在这块地上种些茶花,那妙花娘子提醒了他们几句,他们却毫不动摇,妙花娘子只好作罢,想着两个学生不过是心血来潮,很快就会被别的事物所吸引,而那里也只是洛水园里的一块荒地,便也由着他们去折腾了。

她将两人带到那片荒地前,又叮嘱了几句,这便离开了。

骆青遥与辛鹤各拿着一把铲子,长空下对视一眼,点点头,二话不说,撸起袖子,这就开始卖力——

挖土了!

躲在暗处的苏萤看到这一幕,暗暗一惊,却屏住呼吸,一点声响也未发出,只是目光紧紧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同她一样藏身暗处,关注着骆青遥与辛鹤挥汗如雨“挖土”的,还有一群人——

他们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藏在树上,密切注视着荒地上的两人,任何一个举动都不放过。

就这样,无数道目光注视着荒地上的那两道身影,看着他们在阳光下,提着铲子,挥汗如雨,吭哧吭哧地挖土!

这一挖,就足足挖了将近两个时辰!

树上一堆人都快被烤熟了,晕头转向间,不知道底下的两人要挖到何年何月去!

事实上,骆青遥与辛鹤也挖得眼冒金星,脚底下的大坑都能将他们埋个七八回了。

终于,骆青遥一抹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道:“小鸟,这再挖可就要见底了,你说,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东西根本就不在这地下?”

辛鹤咬紧唇,俊秀白皙的一张脸被晒得绯红,手上都冒出血印子来了,却一刻也不停歇,坚定道:“不,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茶经就埋在这地下,章怀太子当年对左霜前辈说的那些话,绝不是无缘无故的……”

她这样坚持不懈,骆青遥也不再多说什么,咬咬牙,继续埋头挖了起来。

毒辣的阳光下,暗处一堆人叫苦不迭,就连藏在花海里的苏萤,呼吸都隐隐急促起来。

终于,那铁铲下传来“哐当”一声,像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辛鹤难掩兴奋:“青瓜,我挖到了!”

简直像是一滴甘露从天而降,所有暗处的目光皆一亮!

微风徐徐吹来,骆青遥与辛鹤蹲下身,徒手挖开那一块泥土,终于将地下深藏的一物挖了出来——

那是一只花纹古朴的木匣,不知是何材质所制,这么多年来竟还保存得尚算完整,里面放着一本书,用彩锦仔细包裹住,也丝毫无损。

辛鹤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时,心头狂跳不止,她按捺不住激动,颤抖着手将那彩锦掀开,四个字映入眼帘——

妙姝茶经。

一晃眼几十年,花开花落,云聚云散,这本茶经终于再现人世!

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一刻的心情,辛鹤与骆青遥对视之间,热血翻腾激荡,在长空下几欲泪流!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辛鹤捧着那本茶经跪在土坑中,一身污泥,泛红的双眸却明亮如星,激动万分。

骆青遥在旁边也急切不已:“小鸟,快,快打开看看!”

他们一颗心全放在这得之不易的茶经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暗处树上,一行人眼中精光迸射,风掠长空,杀意凛冽。

“多谢二位少侠,替我山庄寻得这童鹿秘宝,不如请二位去我庄中作客,一解此中玄妙,二位少侠意下如何?”

第43章 掳劫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洒下,一帮人从天而降,个个怀抱一把红伞,身上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阴寒的眼睛,瞬间将荒地上的骆青遥与辛鹤团团包围。

暗处的苏萤望见这一幕,眉心一蹙,被包围住的骆青遥与辛鹤更是难以置信,露出了“见鬼”一般的神情:“这帮人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阴魂不散?”

长空下,那为首者抱着红伞上前,阴恻恻一笑,似男似女的声音又飘进了风中:“两位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这声音简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骆青遥与辛鹤瞳孔一紧,望向那道诡异的身影,匪夷所思:“你居然没死?”

这人正是在木屋爆炸中,侥幸逃脱的那个头领,此刻对着骆青遥与辛鹤,阴冷冷一笑:“还未将童鹿秘宝带回山庄,我重任在身,怎么敢归西呢?”

他缓缓走上前,抱紧红伞的双手暗自蓄力,阴阳怪调地笑道:“两位小兄弟,快把宝物交出来,跟我们回一趟山庄吧。”

“做梦!”骆青遥与辛鹤向后退去,环视四周,呼吸急促,知晓今日逃不过一场硬战了。

辛鹤想也未想,将那茶经往怀中一揣,冲那手抱红伞的头领一声喝道:“天子脚下,浩浩宫学之中,你们敢乱来吗?”

“你看我们敢不敢?!”那头领眸中精光一闪,风中冷笑道,“凡事讲究先礼后兵,我们礼数已经到了,既然你们不要这番客气,那可别怪我们粗蛮了!”

他话音才一落下,如同一个信号般,周围一圈的红伞倏然撑开,射出的赤针直逼荒地中央的骆青遥与辛鹤。

漫天似乎又下了一场红雨,说时迟那时快,骆青遥将外袍飞速一脱,扬手甩动起来,密不透风地护住了自己与辛鹤。

四野之间无数赤针激射而出,骆青遥身形灵动,手中衣袍如一把利剑般,舞得滴水不漏,强劲的内力将那些赤针尽数打落。

漫天红雨愈急,风声猎猎,几股内力真气猛烈碰撞,激荡得叫人眼花缭乱。

那头领瞅准时机,一只手握紧红伞,不断射出赤针,另一只手立掌为钩,如鬼魅般直取辛鹤胸口,想要抢夺那本茶经!

辛鹤一惊,正欲后退之际,身后却又有几道劲风袭来,她夹在中间避无可避,正要咬咬牙,生生迎上那头领的毒招,与之硬碰硬时——

却是一道杏黄身影凌空飞出,一把短刀寒光毕现,挡在了辛鹤身前,那头领猝不及防,险些被锋利的短刀刺中!

这危急关头霍然现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暗处飞掠而出的苏萤!

她像一粒从天而降的石子砸入湖心,搅乱了原本的局势,不仅柳明山庄那帮人措手不及,就连骆青遥与辛鹤也是惊愕不已,难以置信。

苏萤身手敏捷,出招如闪电一般,逼得那一片红伞难以上前,看得骆青遥与辛鹤目瞪口呆,不知这位妙花娘子从哪冒出,又怎么会身怀奇高的武功?

但当下却来不及细究了,他们立马加入战局,三人后背相抵,在包围圈中成一道牢不可摧的阵势,迎向那群红影的攻击。

有了苏萤的“助阵”,局面陡然扭转,骆青遥与辛鹤趁机一回头,抬脚踢起那土坑中的铲子,一把抓在了手中,对着那群逼近的红伞就狠狠袭去。

几把红伞被打落飞出半空,周遭赤针也如潮水般退却一大片,那头领目光愈发阴狠,领着手下又发起一阵猛烈急攻。

红伞疾转,万针齐发,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下,压根不给场中的三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劲风烈烈,飞沙走石,荒地之上,阳光下一众身影打得不可开交。

付远之来到时,正看到这激烈万分,杀意凛凛的一幕。

他心弦一紧,几乎脱口而出:“青遥!”

“义父?”骆青遥抬头望去,他旁边的那身杏黄身影手一抖,也不可置信地回过了头。

说来实在巧合,付远之今日办完差事,恰好途径书院,他心念一动,便想来看看小苏姑娘,是否还适应在洛水园里的生活?

哪知问了几个妙花娘子,都不见小苏姑娘的踪影,他便独自沿着花海间的小径,一路找了过来,却不曾想到,竟会在这洛水园深处,撞见这样刀光剑影,凶险万分的一幕!

而除了骆青遥之外,他还在那杀意包围的荒地中,看见了那身杏黄色的身影,震惊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小苏姑娘?”

付远之尚且一脸惊色时,荒地上的骆青遥已经急声喊道:“义父,义父快走!去找侍卫队过来!”

那头领将红伞紧紧一握,眸中迸出狠辣的精光:“哪里走?!”

他身后的两个手下心领神会,立刻飞身袭向长空下的付远之,付远之脸色一变,后退两步,却根本来不及逃了。

漫天赤针飞下,直朝他而去,他从未习武过,一招半式都不会,如何抵挡得住这漫天的“赤针毒雨”?

远处的骆青遥看到这一幕,心口骤然揪紧,目眦欲裂:“义父!”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一道杏黄色的身影如利箭一般,不顾一切地飞向了红雨中的付远之——

长发随风扬起,短刀闪电般割裂那半空中的两把红伞,大半赤针被内力震落,却还是有小半股赤针射向了地上的付远之,那道杏黄色身影瞳孔骤缩,想也未想地扑了上去,一整片后背袒露在了风中,赫然挡在了付远之身前!

刷刷刷,那些赤针尽数扎入那方纤秀的后背,苏萤痛苦咬牙,脸上登时冷汗涔涔,跌在了付远之怀中。

周遭花瓣随风飞起,付远之将那道杏黄色身影一把抱住,天地间刹那静止了一般,他只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那眸中含着无尽的深情,莹莹泛着水光,似是生死间的最后一眼,那样痴恋地望着他,像是要将他每一寸都牢牢记在心底一般。

付远之浑身一震,声嘶力竭:“小苏姑娘!”

凄厉的一声划破长空,叫荒地中央的骆青遥与辛鹤都呼吸一紧,却根本自顾不暇。

因苏萤的抽身而去,他们的“三角之阵”陡然缺失了一块,那紧握红伞的头领眸光冷厉,逮准机会,立刻上前袭取茶经。

赤针迎面射来,辛鹤神色一惊,只顾提防那飞射而来的赤针,却根本没料到,那头领竟是一扬袖,一阵粉末随风飞出,一股奇异的花香扑鼻而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意图——

骆青遥与辛鹤猝不及防吸入这迷香,瞬间头晕目眩,身子乏软间,直直往下栽去。

“得手了,快撤!”那头领抬手一挥,立刻有两个手下上前,一把扛起了昏迷的骆青遥与辛鹤。

他们一刻也不再停留,收紧红伞,踏风而去,倏然消失在了半空之间。

“青遥!”付远之抱着身中毒针的苏萤,仰头看向那群消失的背影,嘶声喊道,霍然煞白了一张脸。

琅岐岛上,斜阳西沉,浪花拍打着礁石,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海边,前往一间高高耸立的石室。

石室前守卫森严,里面不是别人,正是琅岐岛之主,辛启啸。

他自从上一回在海上遇袭后,不仅折损了身边三个心腹护法,自己也身受重伤,一直在这石室之中闭关休养,已经有许久未曾露过面。

岛上不知有谁传出了风声,说是辛启啸快不行了,甚至有人道,他根本就已经“重伤而亡”,只是消息一直被岛上的圣姑,辛启啸的妹妹,辛如月强行压住,一力封锁了而已。

一时间,这传言越来越激烈,岛上的风言风语几乎已到了甚嚣尘上的地步。

十长老会终是坐不住了,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门众,前往辛启啸闭关的石室,明面上打着来“拜见”岛主的幌子,实则各怀鬼胎,就是想一探风声,看看石室中的辛启啸究竟情况如何,还是否尚存人世?

当辛如月赶来时,那群人已经越过守卫的阻拦,在长老们的带领下,叫嚣着涌入了石室之中。

辛如月呼吸骤紧,长袖飞出,强劲的内力瞬间震翻了前面一排人,她掠向半空,踏过那些人的肩头,稳稳落在了石室之中,转身一声厉喝——

“我大哥还没死呢,怎么,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想要来篡权夺位不成?!”

一群门众脸色陡变,纷纷跪了下来,埋头连声道:“圣姑息怒,我等只是挂念岛主,前来请安拜见而已,绝无他意,还请圣姑明鉴!”

“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来意是什么!”辛如月扫过地上跪着的一片门众,又将目光落在了那群老谋深算,不动声色的长老们身上,美艳的一张脸咬牙切齿,意有所指道,“若是让我查出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兴风作浪,趁乱生事,我非将他剥了皮,扔到海里喂鱼不可!”

跪了一地的门众不寒而栗,旁边的长老们却并未退缩,望着辛如月似笑非笑道:“我等不过挂念岛主,前来请安罢了,圣姑不必动此大怒,还盼岛主与我等一见,宽岛中众人之心。”

“是请安,还是‘逼宫’啊?”辛如月怒声一喝,握紧手心正欲再说什么时,石室里面已传来浑厚的一声——

“请长老们与岛中弟子进来吧。”

辛如月霍然回过头,眸光一凛:“大哥!”

石室中白纱飞扬,帘幔后坐着一道身影,瞧不清面目,只是身形上看着的确是辛启啸。

长老们面面相觑,白翁站在中间,并未出头,只是听着旁边的长老清了清嗓子,对着白纱后的那道身影恭敬道:

“拜见岛主,许久未见,琅岐岛上下均对岛主挂念不已,还盼门主掀开纱帘,与我等一见。”

这话一出,身后的长老们纷纷附和,齐齐跪下:“是啊,还请门主现身一见,宽吾等之心。”

白翁也跟着跪下,埋首间,唇边却挑起了一丝冷笑。

帘后伸出了一只手,随着白纱的轻轻掀起,一记浑厚的声音在石室中响起。

“众位长老,别来无恙。”

辛如月望向那帘后露出的一张冷峻面孔,眸光骤紧:“大哥!”

地上的长老们与门众也抬起头,个个面露惊色,显然没想到传闻中“重伤而亡”的辛启啸,竟当真好好地坐在那。

那道身影一如既往的满脸威严,坐在石床上,目光在长老们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幽幽开口,一字一句在众人耳边响起——

“我不过闭关一阵,便有些人心怀鬼胎,急着想要来见我,在打些什么主意,我统统知晓,我现在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我辛启啸还在,还好,还没死!”

最后那个“死”字落了重音,正是往日辛启啸发怒前的先兆,所有人心头一惊,再不疑有他,纷纷跪在石床前,磕头连声道:“不,不敢,属下们忠心耿耿,绝无二意,还望岛主明鉴!”

那些长老们也暗自心惊,赶紧道:“岛主息怒,吾等绝无二心,只是挂念岛主身体,想来探望门主罢了。”

辛启啸冷笑了一声,许久,才抬起袖子道:“最好如此,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满头冷汗地抬首,个个心惊胆战地站起,只听辛启啸冷声道:“过去的就过去了,无论池中鱼是否曾有过异动,都没什么好探究的了,只要接下来安安心心,不要再妄想去搅乱那一池栖身之水就好,琅岐岛是大家的,没有人能凌驾于它之上,只有岛中上上下下都同舟一心,它才能好,听清楚了吗?”

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如惊雷般砸在众位长老心间,他们忙不迭点头称是。

白翁站在其间,也跟着众人一道,目光里却带着满满的不屑与嘲讽。

一场“探视”就这样结束,待到众人如潮水般退下去,偌大的石室就只剩下辛启啸兄妹俩时,石床上那道强撑已久的身子才顿时软了下去,捂住胸前吐出了一口热血。

“大哥!”

辛如月大惊失色,立刻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辛启啸,“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辛启啸呼吸紊乱,抬手止住了辛如月的慌乱,喘息道:“无碍,只是方才说话时多用了些气力,毕竟那群老狐狸个个都精明得很,不能让他们听出我身子还虚弱着。”

提起十长老会,辛如月不由恨恨咬牙:“那帮老匹夫,若被我查出究竟是谁在暗中搞鬼,我绝对饶不了他!”

辛启啸摇了摇头,叹道:“恐怕难啊。”

他睫毛微微一颤,忽然问道:“阿月,你找到那丫头的下落了吗?”

第44章 意想不到的山庄之主

石室之中,一提起“辛鹤”的下落,辛如月就一脸忧心:“那丫头不知跑哪儿去了,我前后派了十几波人出去,却都没有任何线索,实在是……”

辛启啸按住胸口,眼见着急火攻心,又要吐出一口热血来,辛如月忙扶住他,一只手抵住他后背,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绵长内力,一边道:

“大哥你别急,那丫头向来机灵,武功又是我们一手教出来的,寻常人欺负不到她的!没准儿,她就是小女儿心性,贪玩跑了出去,玩累了自然会回来的,对不对?你放心,我还会再加派人手出去找她的,她不会有事的!”

辛启啸搭住了辛如月的手,脸色苍白,望向虚空,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这丫头从小就没有娘,你是最疼她的,她也最听你的话,可是这一回,她连你都没告诉一声,就消失不见了,我真担心她不是自己跑了出去,而是,而是……”

“不会的,大哥,一定不会的!”辛如月一激灵,猛地打断了辛启啸,双目也微微泛红起来,“我家姑娘有老天爷庇佑,这辈子一定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绝不会出任何事的,大哥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希望如此吧,就盼那丫头快些回来,这琅岐岛上的形势风云莫测,也不知……”辛启啸长长一声叹息,眼眶愈发湿润。

辛如月扶住他,忽然道:“大哥,你说,这暗中搞鬼的人,会不会,会不会是……那个人?”

她没有明说,辛启啸却一听就明白过来,看向妹妹,下意识压低了声道:“你是说,是他在背后操控?”

他才说完,自己就先摇了摇头:“应当不会是那人,他被囚在地下,哪来的能耐兴风作浪?”

“这可未必。”辛如月凑向辛启啸,低声道,“毕竟他可是钟离氏,个个都天资聪颖,他更是青出于蓝,心思比他先辈还要玲珑,当初几个长老不都说他是‘神童’吗?说不定一切都是他在背后……”

“你多虑了,就算再怎么天纵奇才,那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还被囚禁了这么多年,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辛启啸摆摆手,辛如月也只好道:“希望是我多想了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回鹤儿来,我一想到她不知所踪,就彻夜难眠……”辛启啸满面愁容,艰涩道,“这岛上的局势风云变幻,你也看到了,今天这帮人差点就要闹起来,往后他们只会越来越难压制,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鹤儿已经没了娘,如果回来了,连爹也不在了,该有多可怜啊?”

辛启啸说得痛心不已,此刻哪还有一岛之主的威风霸气,只像一个世间最普通的老父亲,辛如月听了不禁也泪光一闪:“大哥!”

“我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她这孩子,她心地太单纯了,空有一身武功,却不识人心险恶,从小就没有娘,孤伶伶的一个人长大,我平日里又忙,除了教她习武,哪有太多时间管她?”

他思女心切,每一晚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女儿自小长到大的身影,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孩子的陪伴与关心实在太少了。

“鹤儿有一年过生辰,忽然跑来跟我说,她想养一只小豹子,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没人跟她玩,爹爹跟姑姑都忙,她一个人太寂寞了,有了一只小豹子,就能跟它说说话了……”

“你说我多糊涂啊,都这样了,还不知道多陪陪她,那一次还非要出海,留下她一个人过生辰,她从小也懂事,从来不跟我瞎闹脾气,这么多年就养了只小豹子,到哪都带着,除了这小玩意儿,岛上也没个和她说话的人,我实在后悔啊,真怕我有一天不在了,这岛上遍布荆棘,她会……”

“不会的,绝不会的!”辛如月猛然打断了辛启啸,她双眼通红,眸中亦是泪光闪烁,“大哥你别说这种话了,不还有我在吗?”

那张美艳的脸上带着坚定的神色,咬紧牙关,在石室中一字一句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我姑娘被人欺负了,哪怕拼尽我的性命,我也会护她周全的!”

山风掠过四野,斜阳笼罩着柳明山庄,树影摇曳,庄中楼阁亭台,花苑水榭,尽然染着一层金色的柔光,粲然如画,美不胜收。

却有一处地方,昏暗阴冷,有一道身影,陡然从噩梦中惊醒:“爹,爹……不要!”

辛鹤满头冷汗,在昏暗的密室中霍然坐起,浑身颤抖不止,身旁的骆青遥也被惊醒,吓了一跳,赶紧凑近握住了辛鹤的手,“小鸟,小鸟你怎么了?”

“我,我做了个噩梦……”辛鹤脸色苍白,惊魂未定,颤声道,“我,我梦到我爹被人杀死了,还有我姑姑,他们都死得很惨,那个凶手当着我的面,将他们一刀一刀活活剐死了,可是我看不清凶手的脸,我看不清啊……”

她语无伦次着,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慌乱,骆青遥忙将她一把搂进怀中,不住安抚道:“小鸟,别急,别急,不过是个梦而已,梦境都是反过来的,你放心,你爹和你姑姑没事的,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好好的呢……”

他不停轻拍着她后背,过了许久,辛鹤情绪终于才渐渐平复下来。

骆青遥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戏谑道:“你居然还会因为一个噩梦吓成这样,我说,现在最要担心的,不是我们自己吗?”

当日那帮人将他们迷晕后,就掳劫至了这柳明山庄中,一定要他们说出那《妙姝茶经》上的玄机。

说来古怪,那本《茶经》打开后,上面居然什么都没有!

不过记载了章怀太子的一些茶道心得、饮茶技艺、制茶妙法等,开篇就是一段对“茶”的介绍——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根如胡桃。

后面记载皆如此类,总之,这就是一本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茶经”!

上面根本没有任何能跟“童鹿秘宝”扯上边的东西,不说那帮人傻了眼,就连骆青遥与辛鹤也都大感意外,难以置信。

但那头领却非认定了他们俩在装傻,没有说出真正的“玄机”,左霜一定把开启童鹿宝物的秘密透露给了他们,他们如果不老实交代的话,就等着在山庄里关一辈子吧!

就这样,两人被扔到了这间暗室之中,稀里糊涂地被囚禁了起来,身上还被下了迷香,始终乏软无力,根本没有逃脱的能力。

那头领每天都会过来一趟,阴阳怪调地问他们想通没有,如果愿意说出来了,不仅能立刻从这里离开,还会成为柳明山庄的座上贵宾,锦衣玉食享之不尽,富贵荣华唾手可得,就连山庄的第一美人也是他们的了。

“我们要你们的第一美人做什么?”骆青遥与辛鹤简直要被这头领搞得哭笑不得了,“不是,大哥,你到底要我们交代什么?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慢慢关着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

那头领冷冷一哼,也不气不恼,每天照旧过来问一遍。

按他的说法就是,他们庄主是个“斯文人”,做什么都讲求“先礼后兵”这一套,现在他们才刚被关起来,还会对他们客气一番,给他们点时间想清楚,若还是咬牙不招,冥顽不灵,那可别怪他们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