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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浮在西离皇宫上空的这块阴云,什么时候,才会散呢?”

“娘娘。”小蝉将一碗酸梅汤端到她的面前,轻劝道:“奴婢放了糖的,很甜,娘娘趁热喝了吧!”

灵舞无奈接过,试了试温度,然后再抬到嘴边,一仰而进。

小蝉拿出帕子递她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巧笑道:

“娘娘再忍忍吧,虽然已经入夏,但您是有身子的人,喝不得凉的。”

“我知道。”灵舞轻道,“再忍八个月,我儿子就出生了。”

小蝉“噗哧”一声乐了——

“娘娘,您现在的语气,跟皇上一个样儿呢!看来呀,您肚子里头的,一定是位小皇子!”

“那当然!”灵舞答得理所当然,“一定是皇子!”

吕家为什么搅进来

小蝉自将手中的汤碗递过一个小丫头,再扶了灵舞坐到院里的软椅上,一边给她揉着腿,一边道:

“要说最让人心敞亮的,就是您的寒症去了。您不知道,从前看着孟先生成天的往您脚上扎针,奴婢的心都跟着疼。唉……说起来,孟先生他……”

“他会回来的!”灵舞歪着头,神色坚定,就像说她肚子里头怀的一定是儿子一样,容不得人质疑。

那个云淡风清的翩翩公子,是她心头的痛。只盼着父亲能够最大限度地把他医好,就算说不得话行不得路,至少……也要还他一份儒雅,还他一身骄傲。

到那时,他们会一起站在宫门口,等着他,迎接他。然后,再不分离……

“娘娘!”见她失神,小蝉又叫了一声:“娘娘!”

“怎么了?”灵舞将心思收回转看小蝉。

小丫头道:

“德太妃那边儿怎么办呢?她把该说的都说了,可是……”

“可是还没说朝阳的亲生父母是谁。”灵舞笑道:“傻丫头,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呢?”

小蝉侧头看她,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灵舞摇摇头,抬手点了点她的前额,提醒道:

“你想想那日在吕曼那儿听到的,再想想那天陪在德太妃身边一块儿走出来的是谁?”

丫头皱眉想着,只一会儿的工夫,突然杏眼圆睁,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去灵舞——

“娘娘的意思……是说吕将军是……”

“想明白了?”灵舞好笑地看着她。

“可是……”小蝉仍是皱着眉,“可是这怎么可能?吕将军怎么能搅合到宫里这档子事儿来?”

贵妃有请

“这我可不知道了。”灵舞摇摇头,“也许也是被太后逼急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生命就这样在权势下夭折。说起来……咱们的皇帝还真是命大。”

“说起来,是先帝爷的命好!”小蝉夸张地道:“这么多儿子,以前还当他只生了两个儿子呢!”

“好么?”灵舞白了她一眼,“儿子多,纷争就多。如果这两个儿子也是自小儿养在宫中,咱们皇帝想要继位,可就更不容易了。”

她这一说,小蝉也跟着想起了先帝还在位时的那段日子。她是后来才去居客宫侍候灵舞跟孟子陌的,还记得当初第一眼见着他们时,对灵舞到是没有太深的印象。因为对方扮了男装不说,还刻意弄得样貌普通,是那看了几样也记不大住的样子。

但是孟子陌不同,那个人好像就是天上下来的神仙,那么的飘逸潇洒,几乎就快要让她以为那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怎知世事难料,一转眼,人是物非。一件接一件的事端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人几乎没有喘息的空档。

“娘娘!”有小丫头的声音传来,两人都抬眼看去,见是凤舞轩的丫头领了人进来。“娘娘,半蓉姑娘来了。”

灵舞招手让跟在后头的半蓉走到身边,然后问道:

“怎么样,你家娘娘可好些了?”

“好多了!”半蓉笑道:“谢谢娘娘惦记,贵妃娘娘差奴婢来看看,您要是得空儿的话,能不能过去一趟。”

灵舞心念一转,便已知道这个时候吕曼找她,八成儿就是德太妃和吕家的事。

她有心不管,可若是吕曼开口,却也推不得。

无奈,轻叹了一声,由着小蝉将其扶起,随后对着半蓉道:

“走吧!”

求助

再见吕曼时,她已经能在软椅上靠着了。

见灵舞过来,作势就要起身。却不想,一动,又牵扯到伤口,疼得坐了回去。

灵舞摇摇头,上前帮她看了看伤势,见无碍,这才道:

“你瞅瞅你,咱又不是外人,用得着这些虚礼么?再说,就算要行礼,也该是我给你行才对。”

“不是!”吕曼委屈地道:“灵舞,这回的事儿,可真是我们家的错了!对不起。”

“别瞎往身上揽!”灵舞佯装怒意,“二十年的事儿了,就算要道歉,也轮不着你来。再说,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折腾人的是贵太妃跟阿莫,关吕曼什么事儿。”

“可阿莫是朝阳的男人,朝阳是我的……”

“是你姐姐!”

“你……都想到了。”

“嗯。”她淡淡地点头,“当年跟德太妃交换的那人孩子,就是吕景吧?”

听她把话已经挑明,吕曼一把握住灵舞的手,急急地道:

“灵舞你相信这,我这些事儿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一定会告诉你的,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我相信!”见她激动,灵舞赶紧探前了身子把她扶好,再小心地留意伤口以免被撕开。“你快靠着别动,伤口总要好好的养着才能好得快。”

“灵舞啊!”吕曼还是不放心,“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可能再护短了,灵舞我求求你,别人我不管,只要保了我爹,保了我爹就行!”

灵舞听这话倒是一愣,随即问去:

“什么意思?吕将军……他能怎么样?”

“这……”吕曼也顿住了,想了想,道:“皇上万一开罪下来,这……这可是掉头的罪啊!当时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皇上若是不办,怕是……怕是难以对外交待。而且朝中大臣着的口水也……也能淹死人了。”

灵舞有办法

“嗯。”灵舞也觉这话有理,之前她倒还真是没想过这些。可是……“皇上应该怎么办呢?你已经把事情想得这样清楚,也知道如若不办难以服众,那我该怎么帮忙?”

“我……”吕曼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是啊!她明知道这事情里外都不好办,能让灵舞怎么着呢?

正愁着,却听灵舞道:

“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嗯……吕曼你说,对于吕将军来讲,除了生命,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兵权!”吕曼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兵权是我们家生存的保障,是……”话语突然顿住,然后望向灵舞:“你该不是要打兵……兵权的主意吧?”

灵舞但笑不语,再想了想,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你放心,对应的法子,我已经想到了。”

……

一路回了凤舞轩,推开房门的时候,但见孔轩正坐在桌案前摆弄着她闲时看的医书。

见她回来,孔轩起身上前自小蝉手里把她接过,再道:

“看书伤神,你就别总是看了。”

“我也是闲得发慌才随便翻翻。”见他龙袍还在身,便过来动手便他更衣。“今儿挺早,朝中不忙么?”

“忙!”孔轩也不客气,如实道:“主要还是那两位太妃的事。”

“哦?”灵舞想了想,再道:“我本不该问朝中的事,但还是好奇大臣们都怎么说。再有,吕曼刚刚找过我,希望能保下他的父亲。”

换下龙袍,孔轩自拥了灵舞一起坐到软榻上,一边摸了摸她那还没鼓起来的肚子,一边道:

“女人不议政,那是说给别人听的。在咱们这里,你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问。没那些规矩!再说,很多事情,我也想要听听你的看法。这次的事件表现上看去是后宫的家事,但是阿莫数次行刺于我,再有就是搅进了吕家,所以朝中众臣咬得很紧。”

吕景的事

灵舞没有马上答话,到是将事情从头至尾重新在脑子里头转了一遍。再一偏头,却问道:

“先不说朝事,你倒说说看,这家事,你该怎么个处理法?”

一提家事,孔轩的脑袋还是嗡嗡作响。

说起来,也就是朝阳和那孩子的事。两位太贵一疯一病,没什么可处置的了,就剩下个朝阳……

“按说应该送回吕家!”孔轩扔出了这么个答案。

灵舞却是一愣,呆看了他半晌,无奈地撇嘴:

“我说的不是朝阳!”

“那是谁?”

“吕景!”

一语提醒孔轩,是啊!吕景,到还真是一个比朝阳还要棘手的事。

“说起来,他是你弟弟,封王、分府、上朝议政,这些都应该的。”

“吕景那性子……”孔轩也为难了。

“也许他那性子是好事。”灵舞轻吐道:“难道你真的能够习惯突然之间冒出来一个弟弟与你同朝论政?”

“嗯?”孔轩一愣,随即反驳道:“我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我知道。”灵舞点点头,往他身上靠去。“不是说你小心眼,只是觉得吕景一站在朝中,就相当于无时无刻不在跟满朝文武提醒着这一桩事件。又不是什么好事,谁愿意他们没事儿老是记着?”

知她说的是实情,孔轩也无奈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想要收场,到也不是易事。

“所以我说吕景的性子也许是好的。”灵舞继续道:“我听吕曼说他心中只有诗书,喜欢游历,如果是这样,到还真是不错。给个王爷的头衔,月月发俸禄,再分座府邸。他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就由他到各地游历去,反正随他开心,这样挺好。”

朝阳来见

“如果他想要当朝议政呢?”孔轩反问。

灵舞想了想,摇摇头:

“不会!”

“这么有自信?”

“嗯!别忘了还有吕曼。虽然现在知道不是亲的,但至少也做了这么些年的兄妹,更是叫了吕将军二十余年的爹。除非他心眼儿坏不想保全吕家,不然,就一定会依着我们的想法,甚至是自己主动来找你摊牌的!”

“那好!”大笑着揽紧了灵舞,“让你这一说,真就觉着天下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那再来说说朝阳吧!”终于又扯回这个话题,“你打算怎么做?”

孔轩暗唉一声,半晌无语,直到灵舞将头自他怀中抬起来,这才道:

“送回吕家吧!女人和孩子而已,何苦为难她们。只是……”一张俊脸上忽就泛起寒意,想是心有灵犀,灵舞刹时间便知道他是想说阿莫的事。果然——“阿莫不能再留了!”

她也点头,虽然阿莫已坦承不愿再与天争命,但是已经铸成的事实,却是谁也改变不了。至今她还记得那次在唐拉山上,若不是他们突袭,孟子陌不会重伤。没有重伤,便也不会自那悬崖上绝望地跳下。那么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件,便也就不会发生。

她是很宽容,很任慈,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记仇。

更何况,那是孟子陌的仇!

“自作孽,总是不可活的!”她冷冷出声,却是被孔轩拥得更紧。

“丫头,其实,我真不愿你心里有太多的仇恨。”

“你放心,从今往后,不会了。”

……

“娘娘!”小蝉的出现打断了屋子里的一阵沉默,只听得小丫头道:“朝阳公主跪在外头,说什么也要见娘娘,奴婢们怎样劝她也不走。”

这一次,灵舞跟孔轩二人没有再避而不见。

听了小蝉的话,倒是立即出了屋子,一眼便瞧见了跪在凤舞轩门口的朝阳。

灵舞眼睛微微发酸,才几天的工夫,这个女子竟瘦成这样儿。

“皇……皇兄……”朝阳本没对灵舞能见她抱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灵舞不但见了她,而且孔轩也在这里。

“小蝉。”灵舞开口,“把她扶进来吧,跪在外头像什么样子。”

小蝉答应着去扶了朝阳进来,人还没等到了近前呢,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以膝代步,跪爬到两人面前——

“皇兄皇嫂……哦不,是皇上!皇上,娘娘!朝阳来给你们赔罪了,给你们赔罪了!”一边哭喊着一边就往上地嗑了头去。

灵舞以眼神示意小蝉将其拦住,然后再道:

“你起来吧,有些罪,不是你磕几个头,就能赔得起的。”

“这……”朝阳一下子便呆住了,只觉得这次回来之后灵舞与从前不一样了,她的心好像狠了许多,却又好像只是对着自己。

灵舞看出她的疑虑,却也没法解释。

朝阳不知道在西北都发生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孟子陌因为有了阿莫的因,而得到了什么样的果。所以,她没法解理灵舞的心境,更是怎样也想不出,一向好说话的灵舞怎么就在这件事情上变得这般坚持。

“朝阳!”孔轩沉声道:“事已至此,总该有个了解。念及多年兄妹,朕不会与你为难。但是这宫中,你也不能再呆了。”见朝阳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又继续道:“朕会将你和孩子送回吕将军府,那里才是你的家,这么些年过去,你也该尽些孝道。”

“那……”朝阳欲言又止,想了想,却不得不问道:“那阿莫呢?”

灵舞暗里咬牙,抢在孔轩之前接过话来,却是着实不客气地冷声道:

“杀!”

给他一个祥和的世界

朝阳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灵舞。

那眼中所要传达的讯息,从希望、到不解,再到祈求,最后,便是绝望。

无情的灵舞是她从未见过的,同时,这般坚定的灵舞,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自灵舞的目光中她读到了死亡的讯息,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执著。

她要阿莫死,没有一点商还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