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看着脚底下那茂盛的野草,并不回答,只是忽然笑道:“这寺里的和尚仍是这样懒,不知道除草,……我记得,有一次也是夏日,你依旧是在这儿靠着柱子看书,我却在下头贪玩,没想到乐极生悲,竟从草里翻出一条蛇来……”

方雪初眼睛一眨:“哦,是啊。”

阿绯道:“我当时怕极了,你便叫我跳到你身上,你背着我,把那条蛇打死了,但谁知道那条蛇有毒,你的腿都给咬伤了,太医说差一点就会死。”

方雪初面色虽冷清,此刻却带了一抹极浅的笑意:“连这些也都记起来了。”

“是啊,有些不爱想起来的都想起了,没有法子,”阿绯抬手捧着腮,转头看方雪初:“喂,木头,我问你……要是这会儿再跑出一条毒蛇来,你还会不会拼了命地替我赶走?”

方雪初并没有回答,阿绯也没有再问,一阵风吹过,长长地草发出簌簌声响,仿佛真的随时都会有一条蛇跑出来。这阵风过去之后,方雪初才抬起手来,在阿绯的额头上一按:“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问来有意思么。”

阿绯被他的手按住额头,不由地闭上眸子,静了片刻,才道:“你可以不答应的。”

方雪初一笑:“傻话。”

阿绯睁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玉一样的人,忽然道:“你腿上的伤还在么?我记得是留下疤痕了的。”

“在,丑的很。”

“我看看。”

“不行,难看。”

“我要看。”阿绯低头,便去抓他的袍子,方雪初往后一倾身子,阿绯扑了个空,竟跌在他身上。

方雪初探臂,便将人抱了个满怀。

49

毫无预兆地,阿绯趴在方雪初的身上,一抬头正对上他清冽的双眸,就算是在此刻,他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动,只是一手揽着阿绯,一边冷静地看着她。

阿绯任凭方雪初揽着自己,忽然问:“你怕不怕被人看到?”

方雪初道:“怕什么?”

阿绯轻轻一笑,忽然伏底下来,靠在他耳畔又说了句话。

方雪初神情不变,也不做声,阿绯却看到他雪色的脸颊边儿上慢慢浮起淡淡粉红色。

阿绯望着那一抹绯红,眨了眨眼,手撑在他肩头起身:“算啦,抱都也抱了,给我看一眼又如何?你最好了,给我看看嘛。”她不死心地又低头去拉扯他的衣袍。

“还是规矩些的好……”话虽如此,方雪初心里念着那句“你最好了”,却叹了口气。

他把她放开,又一本正经地说:“与其让你这般乱来,倒不如我自己动手。”

阿绯乖乖地跪在旁边,等着看似的。

方侍郎看她一眼,几分无奈,然后便将袍子往上拉起,大红官袍底下,是黑色绸裤,他将裤脚从靴子里拉扯出来,往上卷起,露出底下雪白的肌肤。

黑白相映,旁边大红一衬,颜色的极致互相一撞,说不出的打眼。

阿绯眨了眨眼,看到他腿上那几个小小的疤痕,是蛇牙咬住留下的,那条蛇委实凶悍,大概也是被打得发了凶性,在方雪初的腿上留下数处痕迹。

阿绯俯身,渐渐地靠近了看,整个人像是匍匐在了地上一般,又抬手轻轻摸过去。

方雪初望着她的表情,身子不为人知地抖了抖,就在阿绯的手指头碰到他的伤痕之时,极快地把裤脚放下:“看够了。”

阿绯正要碰一碰,方雪初拉住她的手腕:“到底是公主,你趴在地上成何体统,起来。”将她硬是拉起,靠在自己身边儿坐着。

阿绯望着他冷清的脸,没头没脑冒出一句:“我有些后悔啦。”

方雪初长眉一挑:“后悔什么?”

阿绯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双手交握在一块儿,有些不安地绞着:“后悔……来找你,也后悔……”

“没关系,”方雪初不等她说完,便淡淡说道,“你大概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来你一次后悔。”

阿绯临走的时候,方雪初仍坐在那殿阁外头,半靠着斑斓的红柱子,对阿绯说:“我想再坐会儿。”

阿绯回头看他,他却不看她,一腿垂在石阶下一腿竖起来,手搭在上头,微微地垂着头,几分落寞。

他只是默默地望着那没到人膝盖的杂草,风撩着他大红的袍子跟身边儿的书页,袍子无声抖动,书页哗啦啦地响成一片,而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容颜清清冷冷,宛若不动冰山。

阿绯狠了狠心,才让自己拔腿离开。

阿绯转到前头,见孙乔乔跟连N一大一小站在一块儿,孙乔乔不知在聒噪什么,连N却瞪着眼睛四处打量。

旁边不远处是唐西,孤零零地站着,像是一棵风里的枯树。

西爷面上略见几分抑郁,看到阿绯出来,那抑郁越发成倍增长。

阿绯摸摸连N的头,便跟孙乔乔说:“乔乔,我一会儿打算入宫,这几天又辛苦你啦,就给你半天假消散消散,你去找步轻侯也好,随便逛逛京城也好,高兴吧?”

孙乔乔一本正经道:“虽然我还是愿意跟着公主,但既然是公主的命令,我也很乐意遵从,那我就去啦。”

阿绯笑:“去吧,但在此之前把连N先送回府。”

连N急忙拉了她的袖子一下,阿绯知道连N的心意,便道:“知道你不愿意进宫,不必勉强,再说我是不会吃亏的。”

孙乔乔笑道:“我觉得也是,殿下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谢天谢地啦。”

阿绯哼了声,一扬下巴先走了,还不忘叮嘱:“好好地把他送回去,不要有任何闪失。”

孙乔乔在后面笑着应道:“遵命殿下。”

小太监诚惶诚恐地将阿绯迎进殿内,慕容善从桌子后探头向她打招呼。阿绯见他面前的桌上堆着好些书本兼奏折之类,宛如书山,桌子又大,慕容善坐在后面探头探脑,样子像极了被五指山压住的孙猴子。

阿绯忍不住笑:“皇兄,你在干什么?”

慕容善向她一招手:“快过来,朕要被这些东西给逼疯了!”

阿绯绕过去,跟慕容善一块儿坐在长桌后面,随手捡了一本书,竟见连“如是我闻”这种高深莫测的也有,顿时对慕容善另眼相看:“皇兄,你还看佛经啊?真瞧不出……”

慕容善长长地叹了口气:“朕是没法子给逼的,希图看看能静静心消消火,谁知道只看了一页就看不下去,反而头晕眼花。”说着,就拿手揉眼睛。

阿绯看着他消瘦模样:“皇兄,当皇帝是不是很辛苦啊?”

慕容善道:“当然了,真是不在其位,不知其苦,当初还以为是……”脸上便露出点悻悻之色,却未曾再说下去。

阿绯道:“可是我隐约记得父皇是很威风很了得的,当初几个哥哥也都很想自己当太子。”

慕容善一惊:“皇妹,你……你记起来了?”

阿绯对上他的双眸:“该记得大概都记起来了吧。”

慕容善咽了口唾沫,露出几分不安神情:“是……吗。”

阿绯伸手在那些书册上划来划去:“而且我记得皇兄原先好像是不怎么喜欢我的……”

慕容善像是被口水噎到,双眸瞪大。

阿绯笑:“看皇兄的样子大概是真的,那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不同了呢?”

两人坐在这长桌之后,说话声音都悄悄地,只有两人之间才能听到。

慕容善看一眼阿绯,似乎被她的话触动,露出想要说点什么的样子,却小心地问:“皇妹,你想说什么?”就像是缩在壳中的寄居蟹一样,只是伸出触须试探一下又极快地缩了回去。

阿绯挑眉:“皇兄对我这样好,总不会是忽然之间觉得我比之前可爱,那……一定是有点缘由的,我猜,莫非是因为皇叔……还是傅清明的原因?”

阿绯在正阳殿呆了半个时辰才出来,日影已经有些偏西了,阿绯眯起眼睛看了会儿,忽然想去自己以前的寝宫走走。

原先对皇宫,宫内的人以及整个京城感觉都淡漠的很,但是记忆里的那些东西一片一片地拼起来后,感觉却又不同。

阿绯看着这一切,就好像看着已经失去了却还在心里怀念的东西,分明极为熟悉,但是靠近了,却只觉得陌生。

就像是慕容善,明明是兄长,且装出一副很亲切的模样来,可是最初的意外过后,想起关于他的一切,阿绯心里头凉凉地。

在这个皇宫里,唯一对她好的人果真只有一个而已。

一直到想到了祯雪的脸,阿绯心里头才又升起一丝暖意,暖意融融地蔓延开来。

她伸手在胸前一按,安稳了几分。

公主殿在皇宫的偏西南处,阿绯走了会儿,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迷路,短短地几年时间,竟让她记不清回自己寝殿的路,这感觉让阿绯觉得迷惘而又有几分哭笑不得。

带路的宫女太监并未发现异样,垂着头默默而行。

阿绯暗中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跟着走了会儿,却意外地发现了前边儿的宫道上,徐皇后带着一帮子太监宫女浩浩荡荡而来。

阿绯见她打扮的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般,盛装打扮极尽奢华地,被宫人簇拥其中,行走起来倒的确有几分气势,而且看这旁若无人的架势,正好是冲她而来。

刹那间两人的目光隔空相对,阿绯便“哼”了声,徐皇后不甘示弱,隔着十数步就没好气地说道:“哟,这不是公主殿下吗,本宫差点儿没认出来,这是要去哪啊?”

阿绯不耐烦看她,心里也知道徐皇后前来必然没有好事,便只鼻孔朝天地说道:“别挡道,别来惹我。”

徐皇后一看她傲然的模样,脸孔就不由地扭曲了一下:“殿下,看样子你是真没弄明白,在这宫里,就算你是公主,见了本宫也要行礼的,……无礼的行为,有一可没有再二了。”

“那又怎么样,”阿绯这才赏光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戴上凤冠就以为自己是皇后了吗?这么多钗子你不嫌压得头疼吗,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卖首饰的呢,可笑。”

徐皇后双手握的紧紧地,那保养得极好的长指甲涂着蔻丹,因用力过度指骨都有些泛白:“好大胆,你真以为就没有人能管的了你?”

“起码那个人不是你。”阿绯不屑一顾地,迈步往前就走。

就在阿绯要经过徐皇后身边儿的时候,徐皇后猛地抬手握住了阿绯的手腕:“慕容绯,你太放肆了!”

“我放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知道啊,”阿绯扭头看她,“谁许你握着我的手腕了?放开。”

徐皇后咬牙:“今儿本宫非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长幼有序……”

阿绯又“嗤”地一声,不屑道:“当初乖乖跟在我身后的时候,可从来没听你说什么叫做长幼有序,现在想让我跟你行礼?你做梦呢!”

“混账!”徐皇后脸孔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被说起昔日的事而恼羞成怒,还是本来的怒火就无法压抑,另一只手掌举起来,不由分说地便打向阿绯脸上。

阿绯伸手一架,便将她挡住,得意洋洋道:“我这么美貌的脸也是你能随便碰的吗?”她看了看徐皇后养的极长甚至有些锋利的指甲,倒吸一口冷气,“你这个妖怪,想要对我的脸做什么!”

徐皇后觉得自己快给她气疯了,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挣不脱,此刻她一手攥着阿绯的手,阿绯的另一只手却攥着她的,两人面面相觑像是打了个死结,徐皇后气恼之极,瞧见旁边呆若木鸡的宫人们,顿时叫道:“混账东西,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替本宫将她拿下!”

徐皇后身边浩浩荡荡地跟着大概有十几个贴身的宫女太监,众人慑于光锦公主的恶名,不敢靠前,此刻见了阿绯跟徐皇后的一番对话,更是吓得如痴如呆,听了徐皇后的大喝,才醒悟过来,有人便冲上来“护驾”。

有几个宫女便上来拉住阿绯,七手八脚地将她缠住,阿绯喝道:“一帮贱民!给我滚开!”但这些人都是徐皇后的跟随,平常又被她淫威吓住,就算害怕阿绯也不敢放手。

徐皇后见状,便才得意起来,狞笑着说道:“现在看看本宫要对你做点什么?”

因宫人帮忙,她便松开阿绯的那只手,也不管自己的那手还被阿绯拉扯着,心里只当阿绯已经是盘中餐俎上肉,琢磨着要在她脸上打上几巴掌好。

谁知道阿绯极为聪明,见势不妙,便攥紧徐皇后那手腕,另一只手用力一挥,竟抓向徐皇后头上。

阿绯一把攥住了徐皇后那高耸入云的头发,用力一揪,耳畔便响起惊天动地的惨烈呼声,徐皇后低着头被阿绯拉过去,叫道:“你……放手!放开我……”几根金钗在挣扎里铿然落地,有一支珠串散了,珍珠在地上乱滚。

宫人们见状个个魂飞天外,试图来让阿绯松手,谁知阿绯一瞬间竟属狗了似的,死死地握着徐皇后的头发不放,而拉扯间,徐皇后的惨叫声连连,一刻也不曾消停。

“你这个混账,给本宫打死她!”徐皇后被抓得眼冒金星,只觉得自己一头如云青丝都要被阿绯扯掉了,眼泪哗啦啦地涌出来,又痛又气。

几个宫女好歹地放开阿绯,徐皇后气急败坏,也忘了所谓皇后威严,抬手一撩乱糟糟的头发,掳起袖子冲过来就要打阿绯。

阿绯被宫女们按着手动弹不得,见徐皇后来势凶猛,急忙一抬脚,踢向徐皇后腰间。

一瞬间,时间都好像停顿了,阿绯的脚踢中徐皇后的腰腹,而徐皇后整个人被踢个正着,顿时弯下腰来,痛不可挡,身后的宫女们急忙来扶住她。

徐皇后半天才缓过劲来,指着阿绯,却不敢靠前:“给本宫、把、把这个贱人打死!”

跟随着阿绯的几个人,有公主府的,有将军府的,早见情况不好,赶紧冲上来相助,怎奈皇后的人多,两下里冲突,便更热闹起来,瞬间像是群殴。

阿绯浑然不惧,咬牙叫道:“贱民!你敢,谁敢动我,诛他九族!”

宫女太监们像是被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而这功夫,周围也有些人被惊动了,甚至还有好些侍卫,起初听了尖声嚎叫,还以为是刺客入侵,如今看是公主跟皇后争锋,都不太敢靠近,有几个侍卫脑瓜不灵,靠得近了些,被阿绯一眼瞅见,立刻道:“还不快快滚过来护驾!”

徐皇后一歪头,气急攻心地叫道:“谁敢帮她,就是本宫的敌人!”

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不远处的廊下,有个人目瞪口呆之余,便对旁边的人道:“你不去帮忙吗?”

旁边那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必去,你瞧她……不会吃亏的。”

“但这样下去,如何了局?”

旁边那人便轻轻笑了出声:“任凭她闹吧……反正也……无伤大雅。”

唔,好一个无伤大雅,皇后的头发跟衣衫都凌乱着,地上撒着许多钗子,光锦公主被一帮宫女围着,兀自蠢蠢欲动地叫嚣,而周围一团的太监宫女闹哄哄地挤在一起,外围上,却有些倒霉的侍卫,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后退……

这场景着实,百年难得一遇。

“你还是不是驸马啊,”步轻侯看一眼云淡风轻丝毫不着急似的傅清明,隐隐地挺了挺胸,“不想当的话可以换人嘛。”

“我当然是,”傅清明眼睛望着正冲着皇后发狠的阿绯,只觉得她发狠的样儿也这么好看,别有一股精神劲儿似的,“所以我许她这么闹,这世上也只有我可以如此。”——

50

孙乔乔得了阿绯的话,得了半天空闲,把连N护送回府之后当下一溜烟地窜出去,先去侦缉司找寻步轻侯。

这地方孙乔乔原先也来探过一次的,侦缉司衙门门口的两位兄弟瞧见她又来了,其中一个便熟头熟脑地打了个招呼:“孙姑娘!”

孙乔乔笑嘻嘻地凑过去:“两位大哥,轻侯在吗?”

那打招呼的便道:“哟,可是不巧,步检法一刻钟前刚刚出去。”

孙乔乔眨巴着眼睛:“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那人道:“听闻是去刑部交付文书……不过也不一定,就听这么一说。”

孙乔乔道:“那我先去刑部看看,下回来给你们带点酒肉啊。”

那人笑道:“客气什么?”正说着,里头出来一个官儿,见两名差人跟个女子谈笑,不由地站稳脚咳嗽了声,孙乔乔笑笑,便溜之大吉了。

孙乔乔去后,那官儿道:“居然当街跟女子调笑,成何体统!”

那差人道:“头儿,您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步检法的……那个……”

那官儿精神一振,急忙探头看向孙乔乔离开的方向,念叨道:“呀,那家伙可真是艳福不浅。”

两个差人也一起注目,先头说话那人便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啥意思?”

那差人道:“步检法有意避着这位孙姑娘,还特意叮嘱倘若她来找的话就说他不在。”

“啧啧,”那官儿咂巴了两下嘴巴,叹道,“步轻侯这厮真是……怎么能辜负佳人呢?”一直瞧见孙乔乔的身影消失,才又道:“这佳人眼神也不好,偏看上他,像是爷这种却偏无人问津。”

两个差人齐齐打量他:“大人,您不是有妻室了?”就不好说,连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有妻室了就不可以被看上吗?”那厮三观不正地喷了句,抖抖袖子甩甩手踱步自去了。

身后两个差人叹道:“瞧瞧,这孙姑娘要是看上他才是眼神不好呢。”

“叫我说还真眼神不好。”

“啊?”

“你我这样的青年才俊,又没成家,应该看上咱们才是。”

“哈哈哈……”两人贼眉鼠眼地瞎快活起来。

孙乔乔飞奔去刑部,路上暂停买了点东西,谁知到了刑部,却听说步检法来是来过,但已经走了。

孙乔乔叹息,有些无精打采地往回走,想到好不容易得了半天闲,便打起精神在市集上逛游,心里想着留在将军府的连N,想道:“倒不如带着六王爷出来一块儿玩耍有趣,但是后悔无用,我便买点东西回去哄他开心吧。”

孙乔乔打定主意,便捡着些好玩的东西买了些,看看时候不早了,又琢磨着想去侦缉司再看看步轻侯回来了未曾,谁知道正迈步要走的瞬间,却见前头路上行过一辆马车,车帘掀动,露出里头一张熟悉的脸。

孙乔乔大喜,刚要唤一声“殿下”,马车转过,却有另一人的脸一闪而过,竟然正是步轻侯,虽然只是极快地一闪,孙乔乔却看到他眉开眼笑,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正在跟阿绯说话,眉宇里带着几分欢快似的。

一个不留神,怀中抱着的东西掉了一件在地上,经过的路人看她抱着太多东西,便好心帮她捡起来,孙乔乔愣了愣,来不及说什么便跑过人身边,向着那车追了上去。

且说先头阿绯在皇宫里大战徐皇后,委实闹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侍卫宫人束手无策不敢靠前,阿绯兀自大叫:“有本事你过来啊!”

徐皇后吃了亏,哪里敢自己过来,却也不甘示弱:“本宫绝不放过你!”

阿绯咬牙,因被些宫人捉住了却不能动弹,正在挣扎中,身上手腕一松,那些抓着她的人居然渐渐松手了。

阿绯大喜,来不及回头看发生何事,便冲向徐皇后,一边还不依不饶地叫道:“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徐皇后吓了一跳,却神奇地未动,阿绯正攥着拳头冲出一步,腰忽然被什么搂住,双脚身不由己地竟后退回去。

阿绯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拦腰抱了回去!

阿绯惊讶地低头看去,却见腰间多了一只手臂,垂落的袖子花纹葳蕤,黑缎并金线,有几分眼熟。

身子跌进一个宽阔的胸怀,阿绯再抬头,正好对上傅清明如星辰般的双眸,他冲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