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起初不解,后来才发现,唐妙棋在宫中又换了一副新面貌。

在变脸这一绝技上,唐妙棋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她在徐皇后面前以一个清新脱俗的小白花形象出现,并且对皇后十分忠心耿耿。

阿绯知道徐皇后这个人,虽然看起来精明强干,实则没什么心眼,如今看唐妙棋在她跟前混得风生水起,但以唐某人的心性是绝对不会甘于人下的,如今这一连番做作,自然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阿绯便隐隐地有个念头,只怕徐皇后以后要栽在她的手里。

然而两个人阿绯都不喜欢,因此也不去管他们之间的尔虞我诈,只是看着徐皇后对唐妙棋颐指气使,而唐某人一副“我很听话绝不会背叛”的面目,甘心情愿地成为徐皇后的马前卒为她“披荆斩棘”,——对付其他出色的秀女宫妃,阿绯冷眼旁观,只觉得世事有时候真的如戏,好生荒唐。

阿绯看着御花园亭子间那一团热闹,本要径直走过去的,没想到徐皇后远远地看见了她,便道:“公主是要去哪啊?”

阿绯停了步子,斜看她一眼。徐皇后抿嘴一笑:“难怪公主又进宫来,大将军这么急着就去了虢北,可真是令人意外啊,公主这才回京多久呢,又落了个冷清。”

阿绯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心想:“算啦,我不跟这个蠢货一般见识。”

众妃嫔碍于光锦公主恶名,除了皇后之外,也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一个个纷纷地装聋作哑。

皇后说了这个不好笑的玩乐话,却没有人附和,一时无趣,不由地就看向唐妙棋。按理说以唐妙棋的聪明,这会儿本该附和皇后说上几句的,不知为何竟没有做声,皇后看她呆坐着仿佛在出神,暗暗惊诧不悦。

这御花园里风景十分之好,又加上许多美貌妃嫔,争奇斗妍,外表看来也很是热闹,但阿绯却竟有种“看破”的味道,只觉这一切都十分乏味,便昂首迈步往前继续走,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众妃嫔都知道公主性情古怪,见她这般特立独行倒也习以为常,徐皇后便咬牙道:“真是个没规矩的,怪道傅清明这么快就对她没了兴趣!哼……”

底下众妃嫔见阿绯走了,才敢说笑,有人道:“臣妾听闻将军离开京城之前曾跟公主大吵一顿呢,或许因此而反目……”

又有人说:“公主如此脾性,将军忍不住也是有的……”

忽然又有一个声音说道:“臣妾今日身体欠佳,请娘娘恩准先行退席。”

徐皇后看一眼,见是唐妙棋,便道:“怪道你忽然不爱说话了,本宫还以为你是被她吓到了呢,原来是身子不适,那你先退下吧。”

唐妙棋垂头,柔顺答应:“多谢娘娘恩典。”缓缓退出.

阿绯便去见慕容善,还没进殿门,就听到嬉笑声从内传出,阿绯皱眉,将到门口的时候有个内侍叫道:“公主殿下到!”

阿绯横他一眼,那内侍弓着身退后。殿内的笑声才敛了,阿绯快步进了殿内,瞧见慕容善坐在桌子后面,桌上一些书册凌乱不堪,旁边站着两个宫女伺候。

阿绯细看,便瞧见慕容善脸颊边上红色的胭脂唇印未干,衣裳亦有些凌乱。

慕容善见阿绯入内,咳嗽了声:“皇妹,你怎地有空进宫了?”

阿绯皱眉上前,看看两个宫女,见两个都生得有几分姿色,虽垂着头,那眼神却很不安分,有一人更是发髻散乱,便道:“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两个宫女本正慌张着,一人道:“没、并没做什么……”

阿绯上前,一个耳光甩过去,那宫女惨叫一声跪了地,另外一个见势不妙,忙跪地求道:“殿下饶命!”

慕容善吓了一跳:“皇妹!”

阿绯并不看他,只是望着两人,厉声说道:“宫人就得有宫人的样子,各司其职,谁要你们做出这幅妖娇的模样媚上的!都给我滚出去,以后胆敢再出现在皇上身边,定斩不饶!”她的声音极大,殿内殿外听了个清清楚楚。

两个宫女连惊带怕,垂着泪谢恩退了出去。

宫女们退出后,外头的内侍也有些战战兢兢地,慕容善道:“阿绯,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绯转头看他,怒气不休:“皇兄,我倒要问你,宫里才充盈了一批秀女,你就算是要宠幸,也要有些节制,这些宫女又算是怎么回事?”

慕容善皱眉,嘴硬道:“宫女不也都是朕的?朕……不过是随便玩玩……”

“皇兄!”阿绯看着慕容善不以为然的模样,有些生气,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慕容善见她神情大为不对,声音也变了,一怔之下心头急转,慌忙带了笑:“阿绯,你别生气,皇兄听你的就是了,以后不再跟这些宫女厮缠了好不好?来来,这边坐,别动怒。”

阿绯见他服了软,心里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太过了,眼前这人毕竟是天子,该给他留些颜面才是,被慕容善一拉,便顺势坐了下去,想了想,就说:“我、我只是怕皇兄你被人传个荒淫的名头……皇兄如今毕竟是皇帝,一国之君,有些事情……得节制些。”

慕容善正嚷嚷让内侍备茶,听了阿绯这么说,便一笑。阿绯道:“我说的不对吗?”

慕容善摇摇头,说道:“不是,朕只是觉得,你方才说话的时候,倒有些像是一个人。”

“什么?”阿绯不解。

慕容善道:“先前……傅大将军有时候也会这么说朕的,只不过他得语气会委婉许多,对了,皇叔有时候跟他一样,但幸好最近皇叔不怎么管朕了……没想到又换了皇妹你,哈……”

70新章

阿绯正欲出宫,却不想遇到了唐妙棋。唐姑娘很是规矩地出来相见,竟毫无一丝失礼之处,阿绯瞥着她,嗤道:“别装了,你想干什么?”

唐妙棋望了阿绯一眼,又温顺地低了头:“殿下说笑了,现如今我的身份不同了,对殿下守规矩按礼相待是应当的。”

阿绯不以为然地哼了声,仍旧迈步往前走:“不用说这些好听的,我只知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唐妙棋抿嘴一笑,看看左右无人,便在阿绯跟她擦肩的瞬间低头道:“听闻将军去了虢北?是真的吗?”

阿绯心头一动,脚下也慢了下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真的假的?”

唐妙棋说道:“殿下多心了,并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问问而已……毕竟也跟将军相识一场。”

阿绯已经走过了她身边,闻言便停下,转头看她:“你是在关心他?还是也在幸灾乐祸?”

“殿下是说皇后娘娘?”唐妙棋望着她,微笑道,“我若是有冷嘲热讽的心思,方才在皇后跟前,怎会放过讨好她的机会?我之所以未曾顺着皇后的话,殿下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阿绯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的眼睛,却不回答。

唐妙棋又说道:“我跟皇后娘娘是不一样的,对娘娘而言,不管是将军在或者不在,她都以殿下为敌,但是我不同,将军在的时候我或许会冒犯殿下,但是将军不在了,却反而……”她的脸上浮出一种莫测高深的笑,望着阿绯道,“或者说,人总是会变的……”

阿绯觉得她话里的“不在”,似乎别有用意,阿绯疑心她知道了什么,就警惕看她:“等等,你先前说‘却反而’什么?不要说一半留一半。”

唐妙棋道:“殿下不必知道……或者殿下早已经知道却还没意识到而已,殿下只需要明白,我如今虽然是听命皇后的,但是我是不会跟殿下作对的。”

“因为跟我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吗?你倒聪明。”

“也可以这么说,”唐妙棋又笑,“先前那么多次的教训我怎么还能不明白呢。”

阿绯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她:“不用故意向我示弱,你也知道,只要你不来惹我,我是不会怎么样你的……但是瞧你现在……我却忽然有些担心,你在后宫里……”

唐妙棋深看阿绯一眼,垂眸低头:“敌人的敌人,暂时可以算是朋友,殿下该明白这个道理吧,何况我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就算是为了自己好,身在这后宫,所作所为却也会自有分寸,所以后宫还是后宫,天下还是天下,殿下大可放心。”

阿绯听了这几句话,对唐妙棋倒是有点儿另眼相看的意思:“敌人的敌人?……看样子我该担心的,只有一个徐皇后了?”

唐妙棋虽低着头,唇角却挑了起来。

阿绯望着她,了然一笑:“希望你这一次的图谋不会落空,但是也要记得:皇兄虽然可能会宠爱你,但是这京内却还有许多眼睛也在盯着看。”

后宫争宠本就寻常,不是一个唐妙棋或许还有别人力争上游,总之但凡是宫妃便对后位虎视眈眈,阿绯自然不会去维护徐皇后,而且唐妙棋如今又刻意对自己低头……于是且由她自己造化去,阿绯才不会插手,只要唐妙棋聪明,不至于做的太过。

唐妙棋暗中松了口气:“多谢殿下提点。”

阿绯也不跟她多说:“那好,我也该出宫了。”

“臣妾恭送殿下,另外,”唐妙棋行了个礼,轻声说道,“将军不在京内,殿下多多保重。”

阿绯扫她一眼,无心分辩她是真心或者假意,只想:“她比之前好像聪明了很多,姓徐的那个丫头恐怕是真会栽在她的手里了……”“嗯”了声,不再多说,带着随从出宫去了。

就在阿绯在宫内的之时,在祯王府,祯雪正在见一名不速之客。

书房旁边的侍卫尽数撤离,书房的门却还紧紧地关着。

“你是在等我前来吗?”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衣衫破烂,面目古怪,显然正是前日在将军府出现过的风蝶梦。

书桌后面,祯雪端坐依旧,面色淡然:“你终于来了。”

风蝶梦慢慢地走到桌子前,垂头看向祯雪面上,双眸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似乎生怕看错了什么似地:“你……你……”

祯雪淡声道:“能看出来吗?”

风蝶梦胸口起伏,竟是喘了起来:“这、这不可能!”

祯雪抬眸,眸色同样是沉静地,他竟还冲她一笑,色如艳阳:“怎么不可能?”

风蝶梦只觉得眼前有亿万个太阳冉冉升起,照耀着满地繁花,美不可言,然而却又如此虚幻:“你、你究竟……”她想说话,喉头却好像给人死死地捏住了,只有双眼之中,淡光摇曳,像是要涌出什么来。

“你见过无患子,见过我身边的几个人,就该知道我的身份,你还敢在我面前造次?”祯雪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前一刻还春光明媚,这一刻却已经冰雪连天。

在风蝶梦的面前,那亿万个太阳也在瞬间凝固起来,然后化成碎片,翻天覆地地纷纷跌落。

自此光明从她的眼前彻底湮灭,而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就仿佛跳进了最深的深渊,风蝶梦还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的光。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很微弱嘶哑地问:“那么……那么他呢?他……在哪里?”

她不敢问,却又急欲知道,就算明白那个答案恐怕会更让她坠入深渊万劫不复,她也想要那一个答案,明明白白地,不管是苦也好,痛也好,死也好。

阿绯回到王府,已经是正午,跟连昇南乡两个小人儿吃了午饭,一人捧着一碗酸梅汤嘶嘶有声地喝,南乡听她喝汤发声,便也竭力发出更大的声音,结果两人大眼瞪小眼,比赛谁发出的声音大,十分快活。

连昇在旁看着,略有些阴郁的眼睛望着两人那么单纯地欢乐着,忍不住也笑了笑。

阿绯喝完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说道:“好喝吧?我以前在外头也是喝的这一种。”

南乡抹抹嘴:“我没喝出有什么不一样,你总说外头外头,什么外头啊?你这么喜欢……什么时候也带我去看看?”

阿绯眨了眨眼,有些无言以对,连昇在旁边把碗放下,看向阿绯,脸上露出迟疑地神情。

南乡见阿绯不语,便道:“你怎么不回答啦?这里十分不好玩,爹不在,唐西他们也都不见了,我们干脆就去你说的外头玩儿吧?”

阿绯咳嗽了声,说道:“你说去就能去啊,你当你是皇帝吗?”

南乡悻悻地就低了头。

阿绯见南乡不再回答,小孩儿脸上有点儿小小地忧郁,便又有点不忍心,于是便白眼看天:“现在不行,以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好了,如果有机会就带你们去。”

南乡一听,才高兴起来:“那你要说话算话。”

阿绯道:“我当然是说话算话的。”说到这里,又觉得热,便转头吩咐宫女道,“再去要三碗酸梅汤来。”

隔了一刻钟功夫那宫女才又端了酸梅汤回来,然而阿绯喝了一口就皱眉放下:“怎么回事,这次的怎么不好喝?”

南乡在旁边随声附和道:“好像有点儿……”

那宫女唯唯诺诺,答不上来,倒是芳语在旁边劝道:“殿下,这种东西喝多了也不好,又或者,是因为已经喝了一碗了,所以这一碗才觉得退了滋味儿。”

阿绯听了,觉得有点儿道理,又喝了一口,便将碗放下:“那算了。”

芳语松了口气,命人将碗端下去,阿绯道:“我要歇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于是屋内的宫女便都退下了,南乡趁机先爬到榻上占地方,阿绯正要把他拉下来,却不妨连昇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阿绯回头:“怎么了?”

连昇看着阿绯,迟疑着比了个手势,阿绯眨眨眼:“酸梅汤?你还想喝?那种东西凉,喝多了会肚子疼。”

身后南乡占据了最佳位置,闻言嘻嘻一笑:“六哥还要喝啊,比我还嘴馋。”

连昇摇摇头,此刻阿绯挡着南乡,连昇的双手在空中顿了顿,终于又比出一句。

阿绯看着连昇比划,目光一下就直了:“你说什么?”

连昇有些紧张,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又比了一次:“昨儿我在府里,无意中听到厨下的人说,那……酸梅汤……是皇叔亲自下厨做的,还严命不许任何人透露。”

阿绯望着连昇,他比划的那些话她全懂,但是却又像是什么都不懂。

就在这时,连昇身后门口有人正迈步进来:“我来的正好……还以为你们都睡了呢,在做什么?”微笑如春,声音温和,正是祯雪。

71新章

祯雪不期然进门,阿绯一抬头正好跟他四目相对,此刻她脑中兀自懵懂,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看着祯雪那张熟悉的脸,心底却如陌生人不认得似的。

连昇却先回过身去,向着祯雪行了个礼。

祯雪温声道:“别这么多礼了,不必拘束。”连昇便退后一步,仍在阿绯身边儿。

阿绯垂眸看了连昇一眼,才又对祯雪说:“正要睡了……皇叔,怎么来了?”

这会儿南乡就在阿绯身后装睡,祯雪道:“吃中饭的功夫空闲些,便来看看你……们了。玩的可好?”

阿绯点头:“他们都很聪明。”

祯雪笑着看向连昇跟阿绯身后的南乡,却见南乡眼睛闭的紧紧地,却能见到眼皮底下眼珠子骨碌碌乱动。

祯雪便笑:“只恐有人太顽皮了些……罢了,你高兴就好,那皇叔就不打扰你们歇着了,睡会儿吧。”

阿绯见他说着便要走,便叫道:“皇叔!”

祯雪转回身来:“还有何事吗?”

阿绯咽了口唾沫,终于说:“晚上皇叔还会来看我吗?”

祯雪有些停顿,阿绯又说:“我忽然想到好久没跟皇叔一块儿吃饭了。”

祯雪望着她,片刻后微微一笑:“那自然是好,晚上我会抽空来的。”

祯雪说罢后便真离开了,阿绯对上连昇的目光,便摸摸他的头:“愣着做什么?一块儿上来睡吧。”

那边南乡骨碌爬起:“快来快来,免得皇叔去而复返。”

阿绯只觉奇怪,便道:“你怕什么?”她心想南乡还不知道祯雪是他的生身父亲,故而如此隔阂,若是知道了,或许会亲昵起来也不一定。

南乡歪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最近爹不在,所以我不爱见其他人。”

阿绯见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不由便笑。

连昇本想问上几句,见状便只好暂时不问,果真也上了榻。

三个人并排躺着,外间宫女们举着羽扇入内,轻轻地扇风,凉风徐徐,暑热退下,三个相继睡了过去。

到了晚间,南乡因记挂中午阿绯请祯雪吃饭之事,因此早早地跟连昇一块儿走了。阿绯沐浴更衣,觉得周身森凉,也不绾发,随意散着让风吹干。

天色微黑的时候,祯雪才到,外间的宫女刚要通报,祯雪仍举手制止了,自己迈步入内,却见里侧,阿绯一人坐在靠窗的长榻上,懒洋洋地趴在小几边沿,对着面前一瓶子盛放的花,手指百无聊赖地在桌上画圈玩儿。

窗外的风不时吹入,吹得她衣袂共头发微微飘起,祯雪又看到她并未穿袜,赤着一双白生生地脚,偶尔胡乱地变换坐姿。

灯光朦胧,她的脸也显得几分模糊,因不施脂粉,灯下又显得格外素净婉约,不似平日里那样精灵生动,竟如一幅画儿似的。

祯雪望着阿绯,这情形太过美丽,是一种似曾相识地唤起旧念的美,让他失神。

祯雪还未曾开口,阿绯却若有所觉般转头,望见祯雪的时候便一怔,继而展颜:“皇叔你来啦!”她即刻便跳下地来,赤脚踩在地面上向他跑来。

她撒欢儿似地跑过来,赤脚在地上发出“通通”地声响,头发跟衣袂便往后飘扬,她张着手,娇小的身子乳燕般投入他怀中,欢快而亲昵。

此情此境,祯雪着魔似地,不由地抬手拥着她:“阿绯……”

阿绯仰头看他,眼睛忽闪:“怎么才回来?等得我饿死了!”

他脑中一阵恍惚,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起来,不由涩声道:“有……一些事绊住了,很饿了吗?为什么不叫人先送点东西来吃?”

阿绯哼了声,手环上祯雪颈间:“说过要跟皇叔一块儿吃怎么可以不算数。”

祯雪笑笑,两人挽手到了桌边,宫女们鱼贯送了吃食进来,阿绯饿极了,风卷残云一顿忙乱,祯雪倒是没吃多少,只顾在旁看她,一边笑劝她慢一些。

阿绯却全不管,鼓着腮帮子吃了会儿,终于累了,恋恋不舍地喝了口冰凉的甜酒,手在肚子上一摸,又满足又痛苦:“我吃饱了。”

祯雪见她吃了不少,心里有数,便命人将酒席撤下,另有宫女奉上茶来。

阿绯闻到茶香,却一口也喝不下,往后挪了挪,顺势便躺在榻上,叹道:“吃得好撑。”

阿绯的目光往旁边一瞥,窗纱被风吹的掀起,露出外头夜空景致,青天圆月,是一副圆满静好的模样。

祯雪自己喝了口茶,便端了一杯过来:“喝一口,肚子里好克化。”

阿绯也不起身,只擎着脖子撅嘴来喝,这模样,却像是一只想翻身又无法翻过去的小乌龟,祯雪抿嘴一笑,一手搂住她肩头,一边喂她喝了口茶。

“不喝了。”阿绯咽下茶水,模模糊糊地嚷了句,“肚子要撑开了。”

祯雪把茶放了,皱眉:“方才劝你还不听,吃得这么撑做什么?会把身子弄坏的。”

阿绯将头靠在他胸前,大概觉得不怎么舒服,便顺着他胸前往下滑,最后将头枕在祯雪腿上,挪动身子调了个舒适的姿势,才道:“我觉得不会,我以前也吃撑过很多次,都没事。”

祯雪哑然:“小丫头,别不听话。”

阿绯哼道:“我说真的,以前在妙村的时候,我吃多了,他都会替我按摩,可舒服了……一会儿就不难受了,嗝……”

祯雪双眉一动,便看向阿绯脸上。

阿绯眯起眼睛往上看,正对上他暗影里的双眸:“皇叔,先前你不是问我假如再见到他会怎么样吗?我忽然间想到要怎么样了。”

“他……”祯雪慢慢地说道,“你是说朱子吗?”

“啊……朱子,”阿绯的声音有些模糊,“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连真名字都不跟我说,其实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在宫里见过他的,从很小就见过他了……”

祯雪的神情微微一变:“是……吗?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