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见小娇妻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霍铮忍不住笑了。

等她差不多将眉眼间的那一点笑意压下去了,霍铮才轻声问道:“虫虫呢?虫虫还好吗?”

他这样一说,盛子瑜才想起早上她才和姑妈通过电话,说是她今天上午就带胖虫虫来兰州。

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要到了,因此盛子瑜不免有些担心:“胖胖见到你这样,会不会吓到啊?”

她的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两下叩门声。

盛子瑜转过头,病房门已经被打开,随后是一连串沉重的“咚咚咚”声传来。

胖虫虫冲过来抱住了妈妈的大腿,很亲热地蹭着她的手背,“小鱼!我想死你啦!”

话音刚落,胖虫虫又发现了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老父亲,尽管老父亲已经竭尽全力对着他摆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但胖家伙还是立即转喜为悲,“哇”的嚎了一声便扑到了老父亲身上。

胖虫虫悲从中来:“爸爸,你要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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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将盛子瑜叫到了病房外面,简单将之前的事情和她说了。

“都怪我,没看好虫虫,这才让她们有机可乘……”姑妈长长叹了口气,“虫虫没受伤,还一个人找到警察回家了……看样子应该也没被吓到,就是昨天一直问我外公怎么还不回家。但你爸爸就……”

原来当时盛谨常为了心脏病发,特意将藏在身上的麻黄素也吃了,他拼尽全力将林艺兰刺伤之后,自己也因为脑溢血而倒下。

司机小张原本是图财,他跟着盛谨常有好几年了,知道盛家是巨富之家,林艺兰又是盛家的女主人,他原本以为林艺兰和盛谨常之间是夫妻之间的口角,哪怕真出了事,一家人之间也不至于闹到公安局去,因此在林艺兰承诺给他高额报酬后,他便同意了做她的帮手。

后来看这两人居然拔刀相向,司机小张这才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吓得当场就跑掉了。

姑妈叹了口气:“如果他当时能及时报警,你继母是能抢救过来的,你爸爸的情况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

盛子瑜明白姑妈的意思,林艺兰死不死,其实没人关心。

可重要的是,捅人的是盛谨常,那么林艺兰死不死,她们就必须要关心了。

盛子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我爸爸他现在怎么样了?”

姑妈叹了口气:“我带虫虫来的时候,他刚从抢救室里出来……医生说很可能瘫痪,你做好心理准备。”

回程的飞机上,盛子瑜的眼泪再次掉了一大缸。

她靠在座椅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想:盛谨常这个老混蛋,平时老是嫌她不学无术给他丢人,可到头来呢?他们盛家从没出过刑事犯的,他才是最丢人的那一个!

她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地再次呜咽了起来:盛谨常这次为了虫虫,不惜背上杀人犯的名号。

他这么爱面子的人,以后还怎么在他那群朋友中间混啊?

第67章 Chapter 67

Chapter 67

盛子瑜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开车来接她的正是宁绎。

宁绎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开口问道:“霍铮他还好吗?”

“挺好的。”盛子瑜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睛还有些肿,“虫虫在医院里陪着他呢。”

“那就好。”

然后宁绎继续沉默地开着车, 没有再说话。

事情盛子瑜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林冉冉知道林艺兰被拘留后, 求到了他头上。

因着盛谨常先前的警告, 宁绎原本不想趟这趟浑水,可谁知道林冉冉病急乱投医, 四处求人, 差点被人占了便宜。

两人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眼见林冉冉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宁绎自然也不好再袖手旁观。

林艺兰涉及的是经济犯罪,虽然问题严重、证据确凿, 但在正式判决下来前取保候审却是没问题的。

宁绎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心软居然铸成这样的大祸, 一时之间声音发涩:“子瑜,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作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算了。”盛子瑜瓮声瓮气的答。

其实这件事并不能怪宁绎:一来既不是他指使林艺兰去做那些事的, 二来他对林艺兰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也一无所知。

况且她自己也是这样。盛子瑜自嘲的笑,从前她虽讨厌林艺兰,但却敢让虫虫和她接触,不就是因为她以为林艺兰只是私德有亏,但人却还不是坏人。

只是谁也没料到,林艺兰所做的种种,比普通的第三者要恶劣上百倍千倍。

而且平心而论, 林艺兰对虫虫的确是好的。

盛子瑜知道她一开始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帮她照顾这个胖儿子,可到了后来,谁都能看出来,她对虫虫的好、对虫虫的关心和爱护,全都不是假的。

联想到霍铮后来告诉她的真相,盛子瑜其实有些明白过来。

林艺兰这辈子都没有过属于自己的孩子,而哪怕之前已经养大过林冉冉,但虫虫却是她唯一一个不带任何目的带大的孩子,天长地久,她对虫虫的感情自然越来越深厚。

所以到了最后,哪怕她丧心病狂地绑架虫虫,但最后还是没伤到他也没吓到他。

车子一路开到了盛谨常所在的医院,周律师知道了盛子瑜这会要来,因此也赶来了医院。

盛子瑜还没来得及看盛谨常一眼,便被周律师带到了一旁僻静的走廊深处。

周律师先将盛谨常的情况简单和她说了,说是盛谨常现在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醒来后状况如何还不确定,很可能会有后遗症。

紧接着周律师又道:“警察现在也在病房外面轮班守着呢。”

盛子瑜颇觉不可思议:“他这种情况不是正当防卫吗?警察来干什么?”

周律师叹口气:“正当防卫不是让你想杀人就杀人。你爸爸捅嫌疑人的时候,嫌疑人并没有对他实行侵害,而且他不止捅了一刀,是捅了三刀……我不是专门做刑事诉讼的,但我和所里的其他同事讨论过这件事,你爸爸这个情况属于防卫不适时,肯定是要坐牢的。”

这话陡然间让盛子瑜的心情沉重起来。

其实周律师的话,总结来说就是,要不就是盛谨常彻底瘫了,到时候还可以争取保外就医;要不就是盛谨常恢复好了,到时候该坐牢还得去坐牢。

虽然盛谨常属于哪一种情况不受她控制,但盛子瑜仔细想了想,觉得她还是比较支持盛谨常当一个健康的劳改犯。

看她皱着眉头的模样,周律师想了想,又开口了:“你爸爸比谁都精明……他这样做,应该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周律师是和盛谨常一同抽丝剥茧一道道发现当年真相的人,看明白林艺兰这个女人的蛇蝎心肠后,也觉得不寒而栗。

可她没有做过一件违法的事情,哪怕是当初将林冉冉从亲生父母处偷走,若是林冉冉不愿出庭作证,那么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依照盛谨常先前给她下的套,能判十年有期徒刑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更别说这种经济类犯罪减一减刑,估计过了几年,她又能平安出来。

无论是周律师,还是盛谨常本人,都不知道,这个毒蛇一样的女人在出狱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为了永绝后患,所以盛谨常才会选择用这种代价最小的方式来了结她。

盛子瑜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喃喃道:“……原来他是预谋杀人。”

亏她刚才还想问周律师能不能给盛谨常开个狂犬病证明什么的。

下一秒,盛子瑜突然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胸口,“还好我已经和我老公领证了!”

不然有一个杀人犯父亲,她的政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通过的吧?!

一听她领证,周律师的职业病立刻犯了,他皱着眉道:“就是和上次那个年轻人?你做婚前财产公证了没?”

对着周律师,盛子瑜自然有些心虚,因为做婚前财产公证是圈子里心照不宣的规矩,但她和霍铮领证时却根本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而盛子瑜近来越来越有自知之明,知道她和霍铮两人除了外表算是登对外——其实外表也不算怎么登对,他一看就是正人君子,而她一看就是妖艳贱货——其他方面的条件相差悬殊。

为免周律师觉得她太过倒贴,盛子瑜只得转移话题道:“哎呀,我爸怎么样了?你带我看看他去。”

盛子瑜趴在病房门口,通过玻璃小窗看里面躺着的盛谨常。

这个老混蛋,平生最爱面子,现在为了救她的虫胖,为了给她的妈妈报仇,为了让他们未来的生活永绝后患,甘愿背上杀人犯的骂名,亲手将那个女人了结。

盛子瑜是想要原谅他的,可每每回想起前二十年所受到的冷落和忽视,每一个深夜里咽下的眼泪和呜咽,她的那颗心,又会忍不住变得硬一点。

他不是一个完美的父亲,总是做些让她伤心的事情,但又没有坏到让盛子瑜和他永久地断绝关系。

甚至,他后来所做的一切,又足以抵消盛子瑜在过去漫长岁月里因种种琐事而对他产生的怨怼。

就这样吧。

盛子瑜觉得这样也不错。

盛谨常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可以将从前的恩怨放下,顺理成章地原谅他,也原谅自己。

当一个绝不轻易原谅的孤家寡人,是很累的。

就这样原谅他吧,正如霍铮原谅当年任性的她一般。盛子瑜这样想道。

盛子瑜在医院待了三天,盛谨常的情况终于好转。

其实他还年轻,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脱离了生命危险后,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虽然这正是盛子瑜所希望看到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叹气:盛谨常现在要去当一个健康的劳改犯了。

当然,现在成为了劳改犯的盛谨常见到这个女儿,绝无从前的底气。

确切地说,其实劳改犯并不太愿意见她。

整整二十二年!二十二年!

盛子瑜终于体会到了扬眉吐气是什么滋味。

她每天上午都拿一袋苹果,坐在劳改犯的床头慢慢地削,一边削一边幽幽道:“唉,直系亲属刑事犯罪……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的前途……”

尽管劳改犯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女儿是根本没什么前途可言的,但对于她的这番话,他还是无力反驳。

于是他只得翻了身背对着她侧躺,极力忽略身后传来的碎碎念。

但盛子瑜并不打算放过他。

她削完一个苹果,又拿起一个,幽幽道:“当然了,爸比,我绝没有怪你的意思,也不是嫌弃你给我丢脸,更没有觉得你是我人生中的污点……你千万不要多想。”

劳改犯此生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更别说这羞辱还是来自于向来不成器的女儿。

他忍无可忍地拉起棉被,盖住了自己的头。

盛子瑜想了想,又道:“我说真的,本来我都打算让李姨回老家去……呵呵,还好有你,保住了她的饭碗。”

她这样奚落了劳改犯三天,但劳改犯大概是深觉和她吵架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一概是不还嘴的。

有来无往,盛子瑜深感无趣,也懒得再奚落他了。

好在好消息很快传来。

霍铮从兰州转院回北京了。

原本盛子瑜打算再在这里待一天便回兰州去照顾霍铮的,现在倒好,霍铮转院回来了,就和劳改犯在一间医院的上下两层,他们三个人还能一起斗斗地主。

当然,斗地主是次要,当务之急是做笔录。

不但劳改犯要被提审,就连胖虫虫都要进局子了。

看着一无所知只知道傻乐的胖儿子,盛子瑜颇有些忧虑。

因为老父亲表现十分坚强且乐观,所以胖家伙并不知道自己险险就要成了孤儿,更不知道当初在兰州一见面,他就险些将老父亲打了石膏的腿撞错位了。

盛子瑜捧着虫虫的胖脸蛋,叹一口气:“还不到三岁,就要进局子了……三岁看老,胖胖你可长点心吧!”

胖虫虫正在和老父亲下五子棋,这会儿被打扰,他极力想要扭过胖脸蛋,但却在老母亲的手掌中动弹不得。

胖家伙很不开心地嚷嚷起来:“胖头鱼放手!我要赢啦!”

霍铮在他的圆脑袋上拍了一下,“不准乱给妈妈起外号!”

盛子瑜扭过头,瞪了霍铮一眼。

她怎么不知道,老父亲这是在为胖儿子解围,他先说了胖虫虫,她就不好再打他了。

还不准起外号……说得冠冕堂皇,可她昨天明明就在病房外听见这父子俩偷偷讨论怎么背着胖头鱼把菜里的胡萝卜偷偷扔掉。

不过看见霍铮这样,盛子瑜心里总算是有些安慰。

本来她还以为霍铮会因为不能再飞而意志消沉很久,没想到他自己倒成了最快接受这个事实的人,不但没有消沉狂躁,反而每天在病房里和胖儿子一起看弱智动画片,乐呵呵地几乎要传染上胖儿子的傻气了。

不过这样倒也有这样的好处,原本在一家三口中智商垫底的盛子瑜,现在排名居然隐隐有所提高。

当然,到底还是因为智商所限,盛子瑜并未深入想过霍铮这样盲目乐观背后的深层原因。

因为胖虫虫的年龄实在太小,因此最后还是没让他进局子,警局派了一个穿便服的警花小姐姐来医院给胖虫虫做笔录。

胖虫虫的逻辑异常清楚:“外婆说要带我去找咕咕,可是我们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咕咕。外公说先回家就可以吃全部的芒果,但是妖妖灵叔叔把我送回姑奶奶家啦!我的芒果都没有啦!”

盛子瑜听不下去,偷偷溜出了房间。

回到霍铮所在的病房,她却看见了一个徘徊在病房门口的身影。

她快步走过去,等走近了,却是一愣。

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朱松璇,又是谁?

自从霍铮转院回北京后,大概是看儿子安全了,秦屹也没再来过医院碍眼。

不过盛子瑜还是从姑妈那里听说了秦家的一些八卦。

听说秦屹回到北京,得知宝贝孙子被人绑架后,见到朱松璇的第一面,便是当众扇了她一耳光。

朱松璇也算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她往常总爱在老家亲戚面前吹嘘自己司令夫人的身份,可惜的是结婚十多年,秦屹一次也没陪她回过老家。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更为了让老家亲戚见识自己在北京过的贵妇生活,朱松璇隔三差五便会安排亲戚来京。

这些年来,其实秦屹甚少搭理这位后妻,只要她的行为不太出格,他甚至懒得和他说话。

可惜的是,朱松璇错把这份冷淡当作包容。

盛子瑜听说的版本是,秦屹回到家里,先让顾秘书去大院里的警卫营那里将关在那里的朱松璇接回来,然后又让朱松璇的那些亲戚同他一起在家里的客厅等她回来。

朱松璇见顾秘书来接他,知道必定是秦屹的授意。

她立时又趾高气昂起来,哪怕秦宜对她不满,可只要有丈夫护着,她是绝不会怕秦宜的。

等回到了家,一进门她便撒着娇向秦屹抱怨道:“大姐她也太不讲理了,我不过是——”

秦屹打断她的话,“人是你带进来的吗?”

朱松璇一愣,瞬间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嗫嚅着嘴唇想要解释:“我以为她是孩子的外婆,所以才——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秦屹便当众给了她一耳光,然后头也不回的上楼去,紧接着便是顾秘书客气地将朱松璇及她的那一大家子亲戚请出了房子。

当然,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盛子瑜从姑妈那里听说,秦屹不但要和朱松璇离婚,还要将秦朗送出国去。

眼下陡然在医院里看见朱松璇,盛子瑜倒还真是大吃了一惊。

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当初这母子俩能进秦家的门,还是因为霍铮在秦家二老面前说了话。

现在看来,朱松璇大概是吃定了霍铮心软,所以想要来故技重施。

念及此,盛子瑜立刻挡在了朱松璇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朱阿姨,您怎么来医院了?有朋友生病啊?”

现在哪怕是对着盛子瑜,朱松璇也不敢摆脸色,只是赔着笑道:“子瑜,我来看看阿铮。”

呸!这话说出来盛子瑜都替她脸红。

当时这女人听说霍铮出了事,明明开心得不得了,就差把一个“喜”字贴脑门上了,现在又来装好人?

盛子瑜不冷不热道:“他睡着了,您还是请回吧。”

朱松璇笑了笑,“我、我刚才还听见里面有动静呢……”

盛子瑜皮笑肉不笑道:“朱阿姨,既然您这么有闲情,要不做个美容去吧?您看您,最近怎么这么憔悴?好久没打玻尿酸了吧?我这有卡,您拿去用,别客气啊。”

朱松璇僵硬着一张脸,想要发作但又强忍着,最后憋着一口气,愤愤地离开了。

而朱松璇打包离开空军大院的额那天,正是霍铮出院的日期。

盛子瑜得知后心里暗爽了一下,但却也没和霍铮分享她这点庸俗的小乐趣。

部队方面给了霍铮半年的假期,一向忙碌的霍团长到了此刻,终于有时间能够停下来好好陪陪老婆和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