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君应了声,笑自己傻气。不过是分开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就想他了?

到了净室里头沐浴,阿青忍不住说道:“瞧瞧公主身上,侯爷也真是,下手不知轻重…”

兰君抬手看了看那些密布的红痕,红着脸笑。

男女之事,说来也是很神奇。教养嬷嬷们在婚前每次一说这些,还一本正经地做示范,兰君就觉得很荒谬。而且初夜明明那么疼,后来却水乳交融般充满快感,欲罢不能。原来道家所说的和合双修,能够臻于至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偏厅用过早膳,兰君正想着怎么打发时间,宋如玥来求见她。

上次宝云楼的事情,宋如玥没想到会被人算计,成了帮凶,心里头很是抱歉,也不敢再来见兰君。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有什么来往。

兰君命阿青把人请进来,宋如玥给兰君行礼:“公主,锦绣街新开了一间茶馆,有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很精彩,您想不想去?”

京城里的大家千金,基本都是奉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则。除了各府和宫中的宴会,平时很少抛头露面,宋如玥却是个例外。这性子倒是合兰君的胃口,她当即点头:“好啊,等我换一身衣服。”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身白衣翩翩的贵公子和一个头戴帏帽的富家小姐便跨进了京城新开的茶楼。这茶楼整个呈四方形筒子状,一楼是普通的大堂,围着中间的舞台摆满了小方桌,此刻已是座无虚席。往上二楼是雅间,全部辟为露台,桌椅陈设也是一目了然。三楼四楼全都打着帘子,可见是供身份比较尊贵的客人享用的。

宋如玥报上姓名,跑堂领着她直接上了三楼,打开一个雅间的门,恭敬道:“茶水和点心马上就来。”

这雅间布置得极为精巧,虽然不如醉仙楼的雅间大,但喝个茶听个曲儿,也极为惬意。

楼下先是上了一个唱功极佳的女子,一曲唱罢,引得看客们纷纷叫好。兰君靠在窗边,微微打开帘子向下看,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抱着琵琶翩然下台,然后换了一个戴着面具的青衣人上台,他的浑身包得严严实实,走路很不利索,需要人搀扶。

“是他吗?”

宋如玥点了点头。

那青衣人的声音倒是不错:“今儿个要说的是一个爱情故事。前朝啊,有个女子与一名书生真心相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没有想到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也看上了那个书生。没想到,这妹妹的母亲是个厉害的角色,她威胁那名女子,若她嫁给那名书生,便夺了书生的功名前途,让书生一无所有。她还强迫那女子委身嫁给她选定的人,那女子不得已连夜出逃…”

兰君本在认真听着,身形猛地一震。那边宋如玥竟然失手打破了一个茶杯。

“怎么了?”兰君不动声色地问。

“没,没有。也不知道这个说书先生是怎么回事,竟然说这么荒谬的故事…”宋如玥的表情很勉强,“公主,我身体不适,不如我们走吧?”

兰君点了点头,又问她:“如玥,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当然没有。”宋如玥坚决地摇了摇头,几乎是逃离了房间。

回去的路上,宋如玥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兰君只是观察她的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忽然,他们的马车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兰君和宋如玥都吓了一跳。

三七在马车外说:“公子,有一辆马车的马好像疯了一样,横冲直撞地撞倒了好几个百姓!我去帮忙!”

大街上,早就乱成了一团。车夫如何都控制不住那匹发了疯的马,又因为马车里坐着的人十分要紧,他不敢弃车逃跑,只能不停地大声呼救。

这个时候,一个少年利索地落在他身旁,果断拉住缰绳,拔出剑砍了下去,马儿和马车脱离,发疯地撞上路边的石柱,轰然倒地。而马车厢由于巨大的冲击力,也要翻到。那少年一个马步,狠狠地往下一蹲,“砰”地一声堪堪稳住了马车。

四周发出惊呼,有人还忍不住喝彩起来。自古英雄出少年,何况那少年还生得如此俊俏。

车夫惊魂未定,连忙转身掀开马车帘子。马车里的妇人额头撞破,已经不省人事。

少年冷静地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快去京兆府报案,顺便请个大夫过来。”

这时,三七跑过来,正好看见少年跳下马车,顿时一愣:“七爷,您怎么在这里?”

王殊显然也没有料到会遇见三七,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俊俏公子和戴着帏帽的少女朝这边走过来。他张口要叫嫂嫂,兰君却用扇子柄碰了碰嘴唇,示意他噤声。倒是宋如玥惊叫道:“阿京,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那车夫正是宋国公府的车夫阿京。阿京激动道:“小姐!小姐,苏姨娘出事了!”

宋如玥心猛地往下一沉,一把掀开马车帘子,见到苏星儿正歪倒在马车里面,额头上出血。她的目光下移,看见苏星儿的裙子上有零星血迹,顿时惊叫起来。

兰君连忙上前,看着苏星儿的裙子,高声道:“附近有没有大夫,有…”

她话还未说完,已经有一个白衣书生跳上了马车,手执苏星儿的手腕,冷静地吩咐旁边的随从:“将马车帘子放下来,拿我马车里的药箱过来!”

“这位公子…”宋如玥刚想说不妥,却见那白衣书生转过头来,柳眉星目,十分俊美。她喜道:“方姐姐!”

那人只微微点了点头,马车帘子便放下来了,遮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方姐姐?”兰君不解地问道。

宋如玥点头道:“是啊,她叫方宁,是方中玉大人的嫡长孙女。上次调查死猫的事情,她也出力了。”

方宁在京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父母死得早,从小就备受方中玉疼爱,可到了议婚的年纪,任凭方中玉怎么说,也不肯嫁人。方中玉逼得狠了,她便要削发为尼,甚至绝食抗议,拖到如今已经是快要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了。

大家闺秀都不愿与她来往,还有传言说她是石女。方中玉更是拿她没辙,横竖到了这个年龄也没有人愿意娶了,便由着她的性子了。

方宁醉心医术,平日里经常到户部底下的广济司帮贫民百姓看病,在百姓中有贤名,都称她为女观音。

从前兰君跟她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对这么个人如雷贯耳而已。

新任的京兆府尹李玉珂很快赶来。此人不过二十五岁,生得白净儒雅,是李秋荣庶兄的儿子。早年李秋荣和这位庶兄的关系很不好,连带着对李玉珂也很冷淡。若不是这庶兄死了之后,李家老爷子逼着李秋荣收养李玉珂,李玉珂怕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兰君和王殊简单地与李玉珂打过招呼,兰君便走到死马面前,蹲下来勘验。

王殊惊道:“您…还会这个?”

兰君头也不抬:“只跟我师傅学了点皮毛。”

李玉珂静静地站在兰君身后,也不说话,不似旁人那样露出吃惊的目光。他静静地看着,这冷静娴熟的勘验手法让他想起了谢金泠。谢金泠当初入仕的时候,不过是大理寺的一名小官,却凭借着出色的验尸本领,屡破奇案,崭露头角。李玉珂当时还是少年,也在大理寺当一名小小的书吏。他跟着谢金泠办过几桩案子,但谢金泠早就不记得他了。

李玉珂一直把谢金泠当做人生的目标,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京兆府,却因为杜仲的打压,自己身份的尴尬,始终无法出头。

没想到杜仲一倒,谢金泠力排众议,从京兆府内选拔新任府尹。李玉珂脱颖而出,取代了杜仲,也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京兆府尹。

兰君仔细检查着马的尸体,确定马体并无外伤,唯一的可疑就是口中的白沫。她取了那白沫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她正思索着这香气是什么,一个人蹲在她面前,轻轻地道:“这香应该有问题。”

兰君抬头,却看见方宁手中也沾染了白沫,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

“小姐…”方宁身后扮作小厮的婢女似乎很嫌弃,“快离那脏东西远一些。”

方宁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继续对兰君说:“这香很罕见,查出究竟是何物,要费一番心思。”

兰君点了点头,抬眸问方宁:“方小姐,马车里的人,应该没事吧?”

“我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虽然动了胎气,但百草堂有精于妇科的大夫,应该能保住母子平安。”方宁肯定地说道。

兰君放下心来,蹲着不动,目光只盯着死马。方宁看着她,也不打扰。她的脾气跟一般的千金小姐不同,她见多了娇生惯养,说话瓮声瓮气的小姐,只觉得矫揉造作,反而对兰君这样处变不惊,沉着冷静的有几分欣赏。

“方小姐精于医道都不知道此香来自何物,想必仵作也查不出来。此事还请你费心了。”

方宁点头:“我自当尽力。”

王殊看到宋如玥的手一直狠狠地抓着马车,内心仿佛在痛苦挣扎。他走过去,关心地问道:“宋小姐,你没事吧?”

宋如玥的面色掩在帏帽之下,她很快笑了笑:“我,我没事。”她似乎有意避开王殊,恰好这时百草堂的大夫赶到。百草堂虽然有凭号问诊的情况,但若是急症的话,他们也会优先处理。

大夫指挥人把苏星儿抬走,宋如玥便赶紧跟着一起走了。

王殊不放心,想追上去,又不敢把兰君一个人丢在这里,只能目送着他们远去。

兰君看在眼里,走上前去拍了拍王殊的肩膀:“不放心就过去看看吧,我这边有三七保护,不会有事的。”三七连忙点了点头:“七爷放心。”

王殊这才辞别兰君,急匆匆地走了。

李玉珂仔细询问阿京今日可有什么异常,阿京摇了摇头:“并没有啊。这些马平日里都用惯了…对了!昨天,昨天公主府的杜鹃在马房门口鬼鬼祟祟的!”

李玉珂皱眉。他知道承欢公主和忠勇侯向来不睦,家中因为这个苏姨娘也是整日里不得安宁,难道苏姨娘的马之所以惊了就是永安公主动的手脚?这一切似乎合情合理,他下意识地看向兰君。

兰君垂眸沉思。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依照忠勇侯的作风,知道苏星儿是被八姐害成这样,还险些流产,他拔刀杀了八姐都有可能。

还有刚才茶楼里的那个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她为什么总觉得很蹊跷?

就在兰君,方宁和李玉珂在街边临时的搭建的棚子里商量那马儿究竟是服食了何物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冲到几人面前,一把抱住了兰君的腿:“十公主,求您向皇上求情,救救八公主,侯爷要杀了她!”

此女正是永安的近身侍女杜鹃。兰君连忙把她扶起来,着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杜鹃也顾不上京兆尹还在这里,心有余悸地哭诉道:“刚才侯爷杀气腾腾地进了公主府,不由分说地就要掐死公主。护卫们拼死抵抗,但都不是侯爷的对手。幸好宣国夫人赶到,阻拦下来,可奴婢看侯爷的样子,一点也不想放过我们家公主!公主,救命啊!”

兰君压下心头的种种疑惑,沉声道:“先带我去公主府。”

往事浮现(修)

公主府里,赵蕴按住宋昭文的肩膀,厉声道:“昭文,你真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吗?你难道要宋家跟着你一起陪葬!”

宋昭文猩红的眼睛慢慢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着缩在床边哭泣的永安,手握紧成拳,垂在身侧。

永安心中惧怕,却仍是哭喊道:“宋昭文,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你以为我不敢!”宋昭文眼露杀机,上前一步,被赵蕴狠狠扯住手臂,“昭文!”

“母亲!她纵容杜鹃去马场给马下药,今天又撺掇星儿外出,让她险些殒命。您可知道星儿已有了我的骨肉!”宋昭文面色黑沉,整个人散发出肃杀之意。这样的他,还仅仅是在当年在听闻长乐香消玉殒的时候出现过。

“那个贱人她本就该死,那个贱人他…”永安心中恼火,要把苏星儿做的好事全都吐露出来。宋昭文大喝一声:“够了!你这妒妇,我再也容不得你。拿纸笔来!”

赵蕴脸色一变:“昭文,你要干什么?”

“休妻!”宋昭文冷冷地说。

“你疯了!这是皇家的公主,你要是休妻就是蔑视皇家威严!何况,和离的事情,没有公主的同意根本就无效!”赵蕴怒斥道。她听闻苏星儿的马车出事,下意识的反应也是永安公主下的手,毕竟这些日子,两个人势同水火,她已经暗中看到过好几次永安欺压苏星儿,苏星儿还求她不要告诉昭文,自己默默地忍着。

宋家的仆从愣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去拿纸笔,被宋昭文一瞪,连忙跑出去了。

宋如玥赶到公主府,拦住那仆从,着急劝道:“大哥,三思而后行!无论公主做错了什么,你都先忍下吧!”

宋昭文瞬间爆发,指着永安道:“忍!又要我忍!几年前,就是顾虑父亲,顾虑宋家,我明明知道长乐的死另有原因,我也生生地忍下来,娶了这个女人。这些年我不在家,她不敬母亲,不管宋府,只知道过她的逍遥日子。我带了星儿回来,她又百般迫害。像这种飞扬跋扈,心肠恶毒的女人,我一日都不想再看见她!蔑视皇家威严又如何,就是要我交出兵权,我也定要休了她!”

“啪”——赵蕴抬起手,扇了宋昭文一巴掌,她气得浑身发抖:“孽障,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宋昭文难以置信地看着赵蕴,目光中沉痛不已。

“你身负护国的重任,你父亲的嘱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了一个女人,你是昏头了吗!”赵蕴痛心疾首地说道。

永安扶着身边的婢女下了床,颤声道:“是,是我要杀苏星儿,因为她该死!她受伤了,你就要来杀我,你知不知道她…”

“你既然敢承认苏星儿是你动的手脚,那长乐呢?”宋昭文的眼中翻滚着滔天巨浪,恨意怎么也掩藏不住,“你敢不敢承认,当年长乐的死,是你跟你那高贵的母后一起设计的?!”

永安愣了一下,倒退两步:“你在说什么?”

宋如玥面色苍白,唤道:“哥!”

“你不要阻止我,让我说!这些话我已经憋了很多年了。”宋昭文走到永安面前,声音仿佛尖厉的剑:“因为你是嫡出的公主,你喜欢我,长乐就该死?我跟她有了白头之盟,她怎么会抗旨拒婚!这些年我没有说,并不代表我是傻子!而你,不思悔改,居然又要使出同样的伎俩!”

永安恍惚地说:“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模作样!走,我们到御前去,长乐冤死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还她清白了!”宋昭文拉起永安就要往外走,永安不依,使劲地挣脱。可宋昭文是个武将,气力极大,如何都不肯放手。

眼看永安被拖到了门外,无人能拦得住宋昭文。

这时一个人影横在宋昭文的面前,大声道:“忠勇侯手下留情!”

宋昭文看着眼前俊美的白衣公子,目光很冷:“今日,谁也阻止不了我!”

兰君平稳了下气息才说:“我并非要阻止,只是有几句话想单独说给侯爷听。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

宋昭文眯着眼睛审视眼前的人,似乎在猜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兰君只是说:“事关六姐,愿不愿意听,全凭侯爷。”

宋昭文终是放开了永安,走过兰君的身边:“公主,请随我到国公府书房来。”

宋昭文在宋家有个独立的院落,只不过这院子没有名字,也十分简朴。一个练功的空地,一座不起眼的楼阁。宋昭文推开门进去,请兰君坐下,自己则转身去倒茶。

书房里摆着一整面墙的地图,还有一个沙盘,书架上全是兵法的书,另一面墙上则摆着一些刀剑,典型武将的布置。宋昭文把热茶递给兰君,淡淡地问道:“公主想说什么?”

他这样的口气,没来由地让兰君想起宋允墨。

“我八姐是跋扈了一些,可从来没做过伤人性命的事情。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侯爷请不要冲动。”

宋昭文怒道:“她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冤情不成!”

兰君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侯爷为什么要重提六姐的事,是不是得到了什么证据?”

宋昭文沉吟不作声,兰君道:“你应该知道我与六姐感情最为要好,我比谁都想知道她的死因,但我不希望你被人利用。”

宋昭文一怔:“被人利用?不,不会。那人的确是你姐姐亲卫,我证实过了。”

“纵然真是六姐亲卫,这些年他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还要你去追查六姐的死因?侯爷不觉得有问题吗?”

“公主…是什么意思?”

兰君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是东青国在肃州的天堑,只要父皇相信你,只要你镇守在肃州一日,那么赤羽国就不能踏前一步。这次你回京休养,也是等待赤羽国派使臣与我们和谈,可他们拖拖拉拉这么多时日,就是没到京城,你不觉得奇怪吗?”

宋昭文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些跟长乐的死,永安害星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不认为马车的事情一定是八姐所为,但倘若你盛怒之下,做出伤害六姐的事情,便是伤害了皇室。你为了一个苏星儿,跟皇室反目成仇,重臣百姓怎么看你?你不在乎兵权,不在乎宋家,可你出了事,守不了肃州,谁最高兴?”

“赤羽国。”宋昭文声如寒冰。

“他们要你追查六姐的事,激化你与八姐的矛盾,目的不过是为了离间你跟皇室,或者让你失去人心。”兰君语重心长道,“所以你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宋家是东青国的柱石,若是你有什么事,四方来犯,国家危矣!”

宋昭文脑中翻涌的气血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他虽然怒火中烧,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长乐和星儿的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侯爷如果信得过我,这件事交给我来出面调查。最多半个月,无论是六姐还是苏星儿,我都会给出一个交代。但这之前,你答应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兰君看着宋昭文,眼里流露出恳求,“这不仅仅是你们个人的事,也关系到东青国的国运。”

宋昭文心中震动。他收到过赵蕴的家书,知道二弟喜欢这个公主。他对她的印象也还停留在坊间那些传闻里头,闯祸,没有规矩,无权无势,出身卑贱。没想到今日,却完全颠覆了。

母亲曾严词拒绝她纠缠允墨,她非但没有记仇,反而处处为宋家着想,一切从大局出发。她有见识,有头脑,思维清晰,若是嫁给允墨,该是宋家的福气。这会,母亲真的是看错了。

想到这里,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

谢金泠回到家,刚踏进院子,就看见院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兰君,另一个则有点面生。

方宁注视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呼吸凝滞了片刻。她的两手在微微发抖,强自握紧拳头,保持着镇静。

谢金泠问兰君:“这位是…?”

因是男装,方宁抱拳行了礼:“方宁见过谢大人,我是御史中丞方中玉的孙女。”

谢金泠点了点头:“原来是你…你们来这里所为何事?”

谢府书房里,兰君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跟谢金泠说了,谢金泠眯着眼眸沉思,抬手摸了摸下巴:“公主说的没错,这件事恐怕大有文章。看起来不过是宋家的家庭矛盾,但若是要把真相层层剥茧,恐怕牵连甚广…需要我做什么?”

“六姐的事由我来查,但是今天惊马一事却透露着蹊跷,师傅听听方小姐怎么说。”

方宁便把马口中白沫验出来的成分和香味告诉谢金泠,她一边说,一边看谢金泠,心颤不已。没有人知道,方家大小姐不肯嫁人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谢金泠。

谢金泠当年在大理寺所破的案件中,有一起是解救了被拐卖的少女。方宁便是被解救的少女中的一名。她因为贪玩,被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贩子掳走,只不过方家为了保全她的名声,一直没有对外说过。

方宁对谢金泠这个救命恩人心存感激,一直想要报恩。后来她扮作小吏偷偷潜入大理寺,看到他手法漂亮的验尸本领,冷静果断的处事风格,渐渐心生崇拜,暗中找了几个经验老道的仵作偷偷学习起验尸的本领来。老仵作告诉她要成为一个出色的仵作,必须对中医药理都有全面的了解,所以她又苦心钻研医术,一心想着这样就能离谢金泠近一些。

当初她在大理寺经常犯错,几度要被赶走,都被谢金泠有意无意地护着。谢金泠也许只把她当做普通的小吏般爱护,如同他保护过的很多人一样,但方宁却爱上了谢金泠。爱他的聪明,爱他的博爱,同样爱他心中的理想。

随着谢金泠官越做越大,已经基本不再过问刑案,但偶尔还是会应大理寺寺卿的诉求,去大理寺授课。这是方宁唯一可以接触到他的机会。

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方宁如何能够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