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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虽然感慨安平的反复无常,但也只是认为她一时之间难做抉择而已,好歹肯选驸马就是态度端正啊。不过诸位年轻官员、大臣之子又开始低调行事了,因为难保安平殿下不会将候选人的队伍壮大啊。-_-|||唯有礼部尚书自顾惆怅不已。如今朝他扑面而去的是一种扑朔迷离的茫然感,他完全不知道安平殿下钟意的是谁,更不知该如何向身处远方的崇德陛下交代了。OTZ在府中待了将近半月之久,刘绪终于在其父的催促下再次踏入宫门。

时辰尚早,安平正在御书房内与大臣们商议要事,他便在殿外回廊处等候,不过听动静,似乎殿内气氛不是很好。

据说能坐上御史之位的人都极其顽固不化,焦义德显然是这句话的完美诠释者。虽然梁国早已推行女官之制,但他却一直对女子入仕很反感,更是反对安平继承皇位的主要代表。所以当今早安平说出准备提拔一位名为沈青慧的女官进入工部后,立即引来了他的大力反对。

他本就是个大嗓门,又因之前安平调戏过其子而心存芥蒂,说话的时候口气自然很冲,以致于外面的刘绪都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虽然不赞同安平的做法,但刘绪完全相信身上流着一半女尊国血统的安平殿下不会让步半分。可是大梁终究是男子的天下,女子就该端庄优雅、相夫教子,家国政权都是男人的事情不是么?她为何偏要倒行逆施?

御书房内的气氛似乎陷入了僵持,刘绪不耐地叹了口气,一抬头却愣了一下。

一道熟悉的侧影自几丈之外的宫道上走过,阳光从她光洁如玉的额边流转过去,倒映秋水瞳眸,半敛温柔。

去年中元节偶遇的场景蓦然浮上心头,他神色微微黯然,这才是他所期盼的女子啊。

“庆之在看什么?”

刘绪一惊,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御书房内的大臣们已经纷纷退出,安平一身月牙白的袍子,施施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轻佻笑意,显然刚才殿中的争论并未影响她的心情。

“参见殿下。”他抬手行礼,声音沉闷。

安平瞥见他眉目间的愤懑,猜到他定是还在纠结之前的传言,心中好笑,果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

“没、没什么…”

安平瞥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有些不解,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前方,便见一树杏花纷落似雨,一名女子从其下缓缓走过,朝宫门方向而去。鹅黄丽服,金钗玉佩,只是一个背影也有着说不出的婉约风韵。

“这是庆之的心上人吧?”

“殿下!”刘绪似乎被吓了一跳,一贯没有波动的表情忽然染上惊讶,甚至还有一丝慌张。

安平摸了摸下巴,仍旧盯着那道娉婷人影:“这不是周首辅家的小女儿么?最近常常入宫陪伴太后,似乎唤作…周涟湘?”

刘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打断:“温婉优雅,端庄自持,一颦一笑,百媚千娇啊!”

“…”他错愕无语。

“如何?”安平转头朝他挤了挤眼:“是不是被本宫说中了?”

刘绪呐呐地点头:“殿下慧眼。”

“非也,本宫之所以知晓她的性格,可不是因为什么慧眼。”

“那是为何?”

“是因为…”安平挑眉看来,似笑非笑:“这些性格恰恰与本宫相反。”

刘绪一愣,安平却哈哈笑了起来,而后凑到他耳边低语:“好在你不曾回避,本宫喜欢你的诚实。”

她的气息暖暖地拂过耳根,双唇几乎要扫过他的脸颊,刘绪想起上次演练场的那个亲吻,整个人都僵住,从脖子到脸颊都红了个透,心如擂鼓,下一刻,安平却已笑眯眯地越过他朝前走去。

“庆之今日早些回去吧,本宫还有事要忙。”

刘绪浑身一震,彻底回神,直到此时才感到一丝不妙,自己刚才未作否定,安平殿下会不会一怒之下对刘家…“原来陛下为您挑的驸马已有了心上人。”午后阳光斜照入御花园中的凉亭,齐逊之端着一盏茶笑得畅快,双眼熠熠生辉,显然很乐意看到安平遇到这样的窘事。

对面的安平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好心纠正:“只能说可能是驸马。”

“可是殿下明明对庆之宠爱有加啊?”

“啊,那只是习惯罢了。”只要是貌美男子她都宠爱,这的确是习惯,当然除去面前的这位“债主”。

齐逊之笑着摇了摇头。

凉亭外,圆喜快步走了过来,向安平行礼道:“殿下,东西送到了。”

“哦?”安平精神一振,搁下手中茶盏,对齐逊之笑道:“今日叫你来,是有样好东西要送给你。”

想起当日她送马给刘绪的场景,齐逊之眉头微挑,表示不予期待。

安平也不介意,拍了两下手,便有人推了一辆轮椅快步走了过来。乍看之下,只觉除去做工精致,与一般轮椅无二,然而轮轴处显然还做了特别的处理,滚过地面时声音竟然很小。

“这是…”齐逊之愣了一下,抬眼看她。

“是工部右侍郎沈青慧的杰作,赠与你了。”

其实齐逊之的腿疾只影响他走路的姿态和速度,所以一直没有坐轮椅,但既然是监国大人所赠,他自然不能拂了她的面子,便任由圆喜扶着坐了上去。

拍了拍扶手,他笑着看向安平:“的确好用,东西既然送了,殿下还是说正事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安平勾唇笑了一下,挥手遣退圆喜等人,在他面前蹲下,平视着着他的眼睛:“今日刘绪在本宫面前暴露了心有所属一事,太傅必然慌张,你帮本宫稍微提醒他一下有关提拔沈青慧之事,他老人家自然明白该怎么做。至于你嘛…”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子都啊,毕竟拿人家的手短,你也会说服你父亲支持沈青慧的是不是?”

她无法直接与那些保守派拉开脸面对抗,但可以通过中立派调和。她要提拔沈青慧并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而是因为她的确有本事。何况,这才是开始,她不能第一仗就输掉。

齐逊之抽了抽嘴角:“殿下可真会打算。”

“过奖,你记得‘愿赌服输’便好。”

“…”齐逊之抚额,如今到底谁是债主?

第五章

没多久,女官沈青慧终于在太傅和齐大学士的力挺之下迈入工部大门。

焦义德几欲当场泪奔,你们这群人怎么这样!当时也没说要支持她呀,怎么一转头就都变了啊?!

此事处理完,安平这才想起已经有好几日未曾见到刘绪了,奇怪的是齐逊之也没有出现。左右无事,她心情一好,便干脆跨着疾风亲自前去相会二位“情郎”。

京城里有几处藩王闲置的宅子,为藩王进京献贡时的居所。其中当属赵王府最为别致,府中大片的竹林更是许多文人雅士的最爱。老赵王去世后,继任的世子萧竛脾气温和,颇好说话。反正本人镇守边疆,也不在意人家借用宅子,以致于久而久之,京中显贵们只需跟管家报备一声即可使用赵王府,十分方便。

春日无聊,几个权贵公子便相约一同入府宴饮。

竹林深阔,春风过处,叶动簌簌,摇曳枝头零碎阳光。刘绪往前走了一小段,便见当中露出一片空地,其他几人早已在场。尚是清晨,洒入竹林的阳光还能反射出草地露珠的莹莹波光,诸位大家公子却毫不在意,俱是席地而坐,酒盏菜肴随意置于一边的小案上,别有一番洒脱意味。

来的大多是他在国子监的同窗,彼此都没什么顾忌,其中一名身着墨绿衣袍的少年一见他便抚掌笑道:“瞧瞧,咱们的准驸马爷来了!”

刘绪的脸色一僵,闷闷不乐地在他对面坐下,没好气道:“还好意思笑我?忘了上次是谁被安平殿下调戏了?”

墨绿衣袍的少年名唤焦清奕,表字锦丰,正是左都御史焦义德之子。上次在演练场外被安平殿下调戏一事让他难堪无比,所以一听这话顿时没了声音,面红耳赤地移开了视线,周围几个公子见状都嗤嗤闷笑起来。

一旁有个年长一些的笑着对刘绪道:“听闻安平殿下连她最心爱的汗血宝马都舍得赠与你,说你是准驸马也不为过啊。”

刘绪本想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反而脸有些发热,干脆端起案上的酒盏仰脖灌了一口。

赠汗血宝马算什么?她不也赠了轮椅给子都?本就是个随处风流的女子罢了!吃了别人的豆腐就像没事人一样,对他有心上人一事也毫不在意,关心的不过是如何提拔沈青慧而已…“哟,不高兴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公子挪着肥硕的身子挨着他坐下,笑得让人想抽他。

刘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即摇头:“没有。”他为何生气?他喜欢的是周小姐,何必在乎那人的看法!

“说没有就是有了,看来安平殿下你是无福消受了啊,哈哈…”这话一说,周围的人全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刘绪皱眉道:“恪勉,你别胡说,那可是当朝监国!”

这位白白胖胖的公子大名秦樽,乃是当朝兵部尚书秦矩的独子。刘绪入国子监没他早,听人说他曾被安平殿下欺负过,后来竟还反欺负了过去,所以人前人后都一直不是很待见安平。不过刘绪对此很怀疑,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人能欺负安平殿下那种人。

秦樽许是油头惯了,完全不像焦清奕那般好打发,听了这话反而来了劲,故作风雅地展开折扇摇着道:“监国又如何?别人都说安平殿下厉害,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女子,就说锦丰这事儿,若是换了我,铁定是要讨回个公道的!”

旁边有人不给面子地道:“恐怕安平殿下的眼光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斯地步吧。”

话音一落,周围又是一阵狂笑。

“哎,话可别说大了,当年安平殿下在国子监第一个下手的可就是在下。”秦樽哼了一声,自觉扳回一局,摇着扇子笑得很是得意。

久未做声的焦清奕憋着笑道:“那会儿你还是子都,哪像这会儿,竟成了子鼠了,啊,不对,是硕鼠,哈哈…”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秦樽“啪”的合起折扇,怒气冲冲地瞪着一群不讲义气的狐朋狗友。

“似乎听见有人提到在下的名字了。”

远处传来一人略带笑意的声音,刘绪抬头看去,连忙起身相迎:“子都兄来了,快过来,就等你一人了。”

齐逊之微笑着点了点头,刘绪已经遣开他的随从,亲自推着他上前。

焦清奕见到他笑得越发厉害:“子都兄见谅,小弟刚才说的可不是您,是春秋第一美男子都,你倒是说说,当年的恪勉是不是有些那位子都的影子?”

他伸手要去指秦樽,却发现对方早已消失无踪,诧异地扫了一圈,竟见他躲去了旁边几人的身后。

齐逊之见状笑了笑:“看来我们这位子都很不愿出来见在下啊。”

“啊,没有,没有…”秦樽慢吞吞地挪了出来,对他讪讪地笑了笑,却始终没敢抬眼看他,似乎很怕他。

齐逊之也不在意,朗声道:“忘了告诉各位了,先前在半路遇到位贵客,随后便到。”

刘绪在他旁边坐下,微微不解:“还有何人?”说来平日里也就他们这几人算是走的近些了。

谁知这个问题刚问完,身后便传来了让他纠结不已的声音:“啊,本宫来迟了。”

好比春天忽降暴雪,刘绪一瞬间僵住身子,焦清奕开始学着秦樽往人家身后躲,不小心撞到一人,抬头一看,原来大家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于是结果就是一群人挤在了一起,并伴有瑟瑟的颤抖…安平挑眉扫了一圈眼前场景,摸着下巴笑得奸邪:“本宫不受欢迎?”

刘绪暗叹一声,起身行礼,声音沉闷:“参见殿下。”

见他都动了,其他人只好也抖抖索索地起来行礼,但都不自觉地齐齐往后退了半步。

安平权当没有看见,笑着走到刘绪身边,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臂坐了下来:“还说庆之为何许久都不入宫来,原来是有聚会,若不是本宫央求子都带路,今日岂不是见不着你了?”

“咳咳…”齐逊之被一口酒水呛住:“殿下那个‘央求’用得极妙。”

安平转头瞪了他一眼,再转过头来对着刘绪时,又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对面的几位公子心领神会,一致向刘绪投以壮士断腕的眼神,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刘绪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窝囊,因为刚才安平殿下挽着他的胳膊时,他竟生出了一丝高高在上的虚荣。这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强势女子独独对他亲睐有加,想来她吃了自己的豆腐也不全然是毫不在意的吧…这心情出现的太诡异,以致于他能做的唯有默默扭头,暗自揪断了身侧的一株小草…虽然不情愿,但人已经到了,又是堂堂监国大人,大家不仅要小心礼待,更要表现出十分开心享受的模样,以证明这场春日宴因她的大驾光临而整个都焕发出了“蓬勃活力”。

安平殿下很合群,非常友好地对在场的部分昔日同窗发出了亲切的问候,在一片胆颤心惊的回礼中笑得畅快恣意,而后举着酒盏一脸惊喜地看向焦清奕:“哎呀,这位不就是焦大人家的…”

“殿下,尝尝这个。”齐逊之连忙夹了一块糕点放在她面前的碗碟里,引来焦清奕感激的一瞥。

安平于是耸耸肩,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但是却强迫着刘绪将那块糕点吃了。后者心情复杂地照办,吃完后还要强作感激地道谢。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许久,安平终于发现了一直躲躲藏藏的秦樽。

“咦,这位是…”

齐逊之转头冲她一笑:“殿下忘了当年入国子监时那位被您赞为‘当世子都’的翩翩少年了?”

“啊,秦樽!”安平抽了抽嘴角,转头小声问齐逊之:“本宫当年真说过那话?”

“没错,殿下在某些时候,是毫不吝啬对男子的赞美的。”

安平摇头笑了一下,却又忽然指着秦樽喝道:“好小子,当初欺负过本宫,如今倒是知晓躲藏了!”

众人全都愣住,之前还以为秦樽是说来充场面的,倒不曾想竟是真的。可惜秦樽这会儿也没有了炫耀的气势,温温吞吞地继续朝后挪,还一边不断地瞄齐逊之,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殿下恕罪,当年是恪勉年幼不懂事…”

“嗯…”安平随口应了一声,转头眼神幽深地看了一眼齐逊之。

一直瞄着你,当初指使他欺负本宫的人就是你这个奸险的家伙吧!

众人本都对安平十分忌惮,但发现她只对刘绪一人关注,便渐渐都放开了。气氛开始回暖,带来的一坛酒竟不知不觉就喝完了。

“对了,”酒至半酣,安平举着酒盏眼眸迷离地道:“还有不久就是一年一度的诗会了,诸位可有参加的兴致?”

说来这诗会还是当年太傅刘珂提议设立的,崇德陛下觉得这是个文人雅士交流的好机会,同时也可以广纳人才,便高兴地同意了。这些年来也的确因此招揽了不少贤能之士,所以有很多落第士子或者不愿走科举之途的学者都愿意参加这样类似选拔的活动以进入仕途或者成为达官显贵府上的幕僚。

在场的几位都是读书人,又俱是官宦之后,大半是准备走科举之路的,但此时听了这话,倒也不发动心者。

安平仰脖饮尽最后一口酒,笑道:“反正迟早是要走入官场的,各位若是有那心思,便早些准备吧,当成历练也不错啊。”

在场的几人纷纷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齐逊之微微一笑,没有做声。刘绪则好奇地看了安平一眼,怎么觉得她今日倒像是招揽人才来了。

不过,跟她平日的作风还真是不搭调啊。

没多久,有个年轻侍卫走了过来,禀报说左都御史大人途径此处,问焦清奕可要随他的马车一起回去。

焦清奕一听父亲在此,忙起身向众人告别。安平许是喝得有些醉了,见他要走,立即起身去扯他的衣袖,一不小心力气大了些,焦清奕的领口便被扯露大片春光。

后者一阵错愕,随即拂袖掩领,跺脚咬唇,继而扭头飞奔,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