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宋晚玉只怕就要误了这日晚间的晚宴。

饶是如此,宋晚玉被叫起来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去看仍旧坐在榻边的霍璋。

一见着霍璋那张清隽俊秀的侧脸,宋晚玉那点儿起床气便都散了。她一手压着被子,一手揉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初醒时的倦怠与慵懒:“什么时辰了?晚宴要开始了吗?”

霍璋一向从容淡定,此时也并不急迫,神色依旧。他温和的看着宋晚玉,轻声与她道:“没事,还有些时间。我已叫人备了水,你先去沐浴,待得更衣后再过去也不迟。”

宋晚玉一向信赖霍璋,点点头,便掀开被子下了榻。

宫人们果是已经备好了热水,这便要引宋晚玉去净室沐浴更衣。

只是,宋晚玉才走了几步,忍不住的便又回头去看霍璋。

她没有说话,只看着人。

霍璋却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温声道:“我在这里等你。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晚宴。”

听到霍璋这话,宋晚玉方才露出笑容,打了个哈欠,抬步往净室去。

第71章 相约明日

热水已是备好。

宋晚玉进了浴桶, 被热水泡着,那点儿残余的睡意也都跟着烟消云散了。

只是, 也不知怎的, 她先前还只是有些累, 略有些困倦, 这会儿在榻上睡了一觉,身上泡着热水,反倒觉着浑身骨头好似被人拆了似的酸疼, 差点就想趴在浴桶里不起来了。

好在,几个宫人也都是知道晚宴的事情,不敢耽搁时间,很是小心的服侍着宋晚玉沐浴。

宋晚玉伸手抓着自己那一头鸦黑的青丝,顺口吩咐道:“头发先不洗了, 略擦了擦便是了。等晚宴回来,重新再洗过便是了.......”毕竟迟些儿还要晚宴, 这时候要是洗了头发,等擦干、熏干只怕要费不少时间, 多半是赶不上晚宴了。

宫人连忙应了。

宋晚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连日赶路,她又不似萧清音林昭仪那样坐马车而是直接策马,腿上被磨出了深深浅浅的淤青。因她肌肤原就玉白无暇,便是一点淤青都格外显眼,而这深深浅浅的淤青自是更加的触目惊心。

便是宋晚玉自己瞧着都觉自己可怜, 忍不住的伸手在上面戳了戳。

别说, 还挺疼的。

也亏得没有破皮。

宋晚玉想着, 还是不敢轻忽,又吩咐人:“去拿些去淤的膏药来,迟些儿上药揉一揉。”想着霍璋还在殿里等着,她又额外补充了一句,“别寻那些药味重的。”她可不想叫霍璋闻出来。

这事,便是宋晚玉不吩咐,珍珠肯定也是要说的,闻言连忙应了下来,亲自起身去取膏药。

等到宋晚玉起从浴桶里起身时,候在屏风后的宫女早有准备,捧着巾子、衣服等上来服侍着她更衣。

珍珠侍立在一侧,拿着膏药,俯下身替宋晚玉腿间淤青上药。

因着这淤青非得要按揉才能散开,珍珠不免用了些力气。

宋晚玉抿着唇,忍了忍。

珍珠好容易给宋晚玉上了药,这才起身站在后头,伸出手,替宋晚玉拢了拢那微湿的乌发,动作轻轻的,用发带将那一头乌发束起——迟些儿还要给宋晚玉梳发髻。

因着睡了一觉又泡了会儿热水,宋晚玉一生肌肤都被泡得微微泛粉,原还有些憔悴苍白的脸容也染了一层浅浅的粉,一张素面粉白娇嫩,瞧着便十分干净轻松。

这会儿,她身上又披着雪色丝绸的寝衣,尤显得肌肤娇嫩雪白,颈上的肌肤几与雪色寝衣一般颜色。

这样一番折腾,等宋晚玉从净室出来,趿着雪缎绣鞋进内殿时,已是过了小半时辰。

便是早有准备的霍璋,心里也不免庆幸:早听人说女人梳洗打扮最是费时,他原也不大相信,这会儿倒是有些信了.......幸亏他留了神,硬是狠下心肠早早的把宋晚玉给叫起来,要不就真赶不上这日晚宴了。

宋晚玉回了内殿,瞧见等在殿内的霍璋,倒也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强自解释道:“我这一路赶得及,风尘仆仆的,这会儿沐浴自是要仔细些,到叫你久等了。不过,这就快好了.......”

霍璋见她面上微粉,知她难为情,主动起身坐到屏风后面:“还有些时间,你也不必太着急了。”

宋晚玉点点头,重又镇定下来,侧头吩咐珍珠去拿外衣来,自己则是坐到梳妆镜前,令人梳髻上妆。

原也只是接风洗尘的晚宴,不必太华丽,只略梳了个高髻,上了个淡妆便是了。

待珍珠捧了衣衫来,宋晚玉换上后也悄悄松了口气,起身与等在屏风后的霍璋道;“好了,我们走吧?”

霍璋也跟着起身,抬步往殿外去,走了几步便又顿住,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宋晚玉。

宋晚玉见他忽然顿足,只当是忘了什么,便也跟着顿步,然后目带疑惑的看向霍璋,脸上神色瞧着还有些呆。

两人目光相接,一时都没有说话。

须弥,霍璋弯了弯唇角,主动朝她递出手去:“走吧?”

宋晚玉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然后才眨了眨眼睛,试探着握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尖碰了碰霍璋修长有力的手指,仿佛是被带电般的微微发麻,但她却没有松开反到是慢慢的勾了上去,指尖勾着指尖,掌心贴上去,轻轻的握住了。

与此同时,霍璋立时的反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贴着掌心,指尖勾着指尖。

直到这一刻,宋晚玉方才知道什么是十指相扣,什么是十指连心。

霍璋的手掌宽大而滚烫,掌心和指上还带着薄茧,握着她的手时仿佛也将那滚烫的热量传递到了她的手上。

然后,那一股的热很快的又顺着她的手到手臂,再到心口。

宋晚玉只觉得心口砰砰的跳了起来,心里说不出的赧然,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霍璋。

但是,霍璋却极是镇定,他就像是先时一般的从容,牵着宋晚玉的手,牵着她并肩而行,一起跨过了殿门口那道略有些高的朱红门槛。

.........

大概是宋晚玉沐浴更衣实在费时了些,也或许是她与霍璋两人牵手走路时走得太慢了,总之等两人到了摆宴的大殿时,已是有些晚了。

秦王端坐主位,齐王陪坐在左侧,而林昭仪与萧清音这是坐在右侧位置。

就只宋晚玉和霍璋姗姗来迟。

齐王已是收到了宋晚玉叫人给他捎去的那个装芍药的木匣子,自也不怕宋晚玉了,这会儿便忍不住嘴贱了几句:“不是我说,十回大宴,阿姐你能迟个五回。以往便也罢了,这回二兄也是为着阿姐你和两位娘娘方才特意抽了空,叫人给设的宴。你怎么能又来迟了?”

宋晚玉看着齐王这嘴贱模样就有点手痒,不过想了想齐王妃那态度,很快便又淡定了下来:算了,没必要在口舌上与他争什么长短——此回洛阳事毕,她和霍璋的事情便已定了一半,而齐王与齐王妃的事情.......

唉,这么一想,齐王也是挺可怜的。

宋晚玉牵着霍璋的手,难得的可怜了一回齐王,很是心平气和的应了一句:“这回确是我的不是。”又与上首的秦王等人微微颔首,歉疚道,“倒是叫二兄你们久等了。”

齐王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的看了眼宋晚玉,然后又去看霍璋:以往也没瞧出霍璋有什么特别的?这母老虎竟也能被他养成乖猫?

不仅是齐王,便是秦王都有些讶异——他是见惯了宋晚玉和齐王两个从小吵到大的,还是头一回见着宋晚玉这般“懂事忍让”,再瞧瞧宋晚玉这难得的乖巧模样,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在,秦王一贯都是个冷脸,这会儿便是心里讶异,面上也看不大出来,反到是与宋晚玉点了点头:“你别听三郎胡说,也没等多久。”说着,他又露出笑容,温声道:“这也不是大事,你和霍璋也都坐吧。”

宋晚玉应了一声,然后又看了看霍璋,见对方神色如常,便很是坦然的拉着人入了坐。

其实,这会儿洛阳城里诸事繁杂,城中还有还有许多百姓都吃不上粮米,秦王便是有意设宴也不好办的太过铺张,一应从简,便是宴上吃食也都是简单着来。

林昭仪本就是揣着一颗火热的心来,想着洛阳宫壮丽奢靡更胜长安宫,吃穿用度必也是比长安好的。

谁知,这来洛阳的第一顿便是这么些东西!

林昭仪往日里在长安宫中便极得天子宠爱,真真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似齐王那样吃过军中少粮的苦,也不似萧清音那样吃过失宠冷食的苦,一见着这些东西便红了眼睛:这,这怎么能吃得下去?!

想着这一路上被宋晚玉折腾,在马车上险些被颠散了骨头;来了后秦王也不亲自出城迎人,只一昧敷衍她;现下连所谓接风的晚宴都只叫上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真是欺人太甚!

林昭仪越想越气,胸中闷了口气,简直就要怀疑秦王这是故意为难她,想要给她下马威。

她脾气本就有些骄纵,气头上来都敢对着天子甩冷脸,一时气起来,冷声道:“妾等奉了圣人之令,从长安来洛阳,一路上不敢耽搁,日夜兼程,就是为了做圣人的眼睛,来洛阳看看情况的。秦王怎的就拿这些东西敷衍我等?!”

说着,不等秦王应声,林昭仪自己就气急了,胸口微微起伏,一时间真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竟是不等秦王应声,这就抬手将面前的饭菜碗碟都给掀翻了,然后抬步就走。

林昭仪这一走,萧清音自也坐不住,连忙起身。她看了眼秦王那冷沉的脸色,先替林昭仪开解:“林妹妹年纪小,圣人又喜欢她这爽直脾气,难免骄纵了些。她说话直,但也没什么坏心,还请殿下勿要怪罪........”说着,她又温声道,“殿下忙里抽空,特意为妾等设宴接风,一片心意,妾自是明白的。这样,妾这就去劝劝林妹妹。”

秦王一向不喜天子后宫这些妃嫔——以色侍君也就罢了,偏偏一个个的都不知安份,无事生非!

只是,到底还要顾着天子脸面,此时听着萧清音这话,秦王也只得忍了口气,微微颔首。

萧清音像是送松了口气,重又礼了礼,这才起身往林昭仪离开的方向追去。

因林昭仪与萧清音接二连三的离开,设宴的大殿倒是空旷了许多,只余下秦王、齐王、宋晚玉、霍璋以及服侍在左右的宫人內侍们。

殿中气氛有些僵硬。

看了眼上首秦王那张冷脸,宋晚玉只得开口解围:“她们走了也好。要不,光是瞧着她们这模样,我就要没胃口用饭了........”

宋晚玉故意说得夸张了些,秦王虽心下愠怒,见她这怪模怪样的还是忍不住缓了缓神色。

一旁的齐王也道:“阿耶也是的,朝里难道就没人了,怎么就叫她们过来了?!”

听着齐王这话,秦王眸光微动,语气却仍旧是淡淡的:“行了,阿耶行事,自有他的主意,哪里轮得着你多嘴?!还是说,你真想阿耶派两个朝臣过来,在边上指手画脚?”

这么一说,齐王也觉有理,跟着点了点头:“也是,至少她们也就耍耍脾气,碍不着正事。”

秦王并不欲在此事上多说,只是道:“行了,她们既是走了,也不必管,我们吃自己的便是了。”

说罢,抬手拍了拍,宫人重又捧着杯盏上来服侍,另有人去收拾了萧清音与林昭仪落下的那些东西。

丝竹再起,几人便略过时常的事情,重又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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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萧清音从殿中追了出来,因着落后几步,林昭仪又是挟怒疾走,竟是一直追到了林昭仪暂住的芳华殿里。

林昭仪走了一路,倒是消了些火气,见萧清音急忙忙的追过来,不觉也有些歉疚,连忙道:“我脾气冲,倒叫姐姐受累,跟着我没脸.......”

“这有什么。”萧清音缓了口气,伸手握住林昭仪的手,温声道,“我们一齐过来,原就该同进同退,互相扶持。哪里称得上受累?!”

林昭仪很是感动,眼眶都要红了。

萧清音看了眼左右。

宫人会意,立时便领着人下去了,殿中只余下林昭仪与萧清音两人说话。

左右无人,萧清音稍稍松了口气,便又趁机火上浇油:“只是,妹妹你今日未免太冲动了些——如今洛阳城里,万事都由秦王做主,要是惹急了他,只怕不好.......”

林昭仪听了,越发生气,娇媚的脸容气得涨红,咬牙道:“有什么好怕的?!我等皆是天子妃嫔,他便是秦王又如何?难道,他竟还敢对我们动手吗?!”

萧清音幽幽叹气:“唉,我听人说,秦王心下一直记着元穆皇后,极是仇视我等后宫妃嫔,恨不得杀之后快.......这毕竟是洛阳,不是长安,圣人也不在这里,若秦王真对我们动手了,我们又如之奈何?!”

林昭仪神色一顿,似也有些明白了。

萧清音又接着往下道:“若非秦王他有恃无恐,如何敢如此慢待我等?!”

林昭仪听了,脸色微微白了白,终于有些怕了,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惶然道:“.......那,那怎么办?我适才都已经掀了桌子,只怕已是得罪他了。”

萧清音叹了口气,没说话。

林昭仪便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的抓着她的袖子,哭着道:“这回可是姐姐你与圣人进言,我才跟着来的.......姐姐可不能丢下我不管!还求姐姐教我!”

萧清音仿佛也有些为难,顿了顿,似是被她的哀求打动了,这才伸手扶住了人,附耳与她道:“我等从长安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如今既是已经到了洛阳,正该写信回去,与圣人细说这一路见闻,以及洛阳城中境况。”

林昭仪听着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些茫茫然。

萧清音暗骂了一声蠢货,只得把话说得更直白些:“你把秦王的事也在信里说一说,圣人知道了,心里自也有把尺。这样,秦王以后若要动手,难免要惹圣人疑心。顾忌着圣人,他也得收敛一二。”

林昭仪听着,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连连点头,急忙忙的叫人去备笔墨,准备给天子写信。

萧清音便坐在边上陪着她。

林昭仪写到这一路辛苦以及在洛阳城中收到的冷遇,又是愤懑又是委屈,不免侧头与萧清音道:“在长安时,我一心想着来洛阳,谁知真到了洛阳却是这般情景。还不如呆在长安不出来呢.......”

萧清音顺口安慰道:“凡事有好也有坏。这洛阳内库多珍宝,指不定明儿我们就能叫人开了库,去库里开开眼呢。”

说起这个,林昭仪果是又得了些安慰,也不再说那些要回长安的话了,低头把信给写完了。

萧清音瞧着林昭仪这信,眉梢虽是蹙着,脸上神色却是轻松的:这一回带上林昭仪倒还真是带对了。

她先是为太子在天子跟前说了话,若是再说秦王的坏话,天子必是不信的。可,若是换做林昭仪说秦王坏话呢?

林昭仪年纪轻,脾气骄纵,可看在天子眼里却是天真没心机。这会儿让林昭仪写信诉苦,说她在洛阳收的冷遇,说秦王在洛阳城中只手遮天,妄自尊大.......天子说不得便要信上几分。

毕竟,一个人说他不好,可能是人缘不好;总有人说他不好,那肯定是他的问题。

而天子这年纪,肯定是要担心自己后事的——她和林昭仪这可是奉了天子之命来洛阳的,秦王却是不耐应付,显是没把天子脸面放在眼里,这要是等到天子去后,还不知秦王是什么嘴脸呢!

这父子感情再深,也禁不起枕边风这接二连三的吹动——毕竟,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更何况,天子也不是普通的父亲,他坐在皇位上,眼见着秦王立下这般大功,功高盖主,心里头也未必真就没有一丝疑心——要不,也不至于把她们派过来。

萧清音心里这样想着,心情倒是越发轻快起来,想着:这趟洛阳确实是没有白来,她回头也得写封信,虽不好直说秦王不是,但旁敲侧击的写一段儿想必也是好的。

*********

用过晚宴后,宋晚玉又与霍璋说起西山寺的事情。

这一回,霍璋倒是没有拒绝,直接道:“我已与秦王告过假,明日我便来接殿下,同去西山寺。”

宋晚玉闻言,抿了抿唇,低下头,又伸手去勾霍璋的指尖,小声道:“你说的啊!”

“嗯。”霍璋笑应了一声,微微点头。

宋晚玉看见他的笑容,便觉心下一甜,脸上又有些发热。

因霍璋不好留在洛阳宫里,这会儿还要起身出门,宋晚玉到底不舍,便又一路牵着他的手送了再送,都快送出宫门了方才起身往回走。等她回了自己暂住的宫殿时,外头明月早已悬于中天。

宋晚玉打了个哈欠,叫人备水,重又沐浴了一回,连同那一头乌发也洗了一遍。

然后,她趴在榻上,由着宫人替自己替她擦干头发,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第72章 寻常的话

因着约了第二日去西山寺, 宋晚玉第二日还是早早就醒了。

下榻前,宋晚玉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腿上的淤青。

虽昨晚已是上过一回药, 珍珠也仔细的按揉过,可这腿间的淤青仍旧没有完全消去, 一大片的青色, 瞧着还是十分触目惊心。

宋晚玉戳了戳, 还是有些疼,心知今日怕是不好再骑马了——先时不在意这些,骑马的时候自然也就没在意,这会儿反应过来自然不好再这样折腾, 要不肯定更疼了......

这般想着,宋晚玉便又唤了珍珠去拿药膏, 这回也没叫人服侍, 自己用药膏给自己上了药。

反正, 她早前也时常给霍璋上药,这种事做得十分顺手。

只是,比起给霍璋上药时的仔细耐心,这回轮着自己, 宋晚玉反倒有些不耐烦,匆匆的按揉了一回后便掀开被子下榻了。

珍珠连忙唤人。

便见着宫人们从门外鱼贯而入, 服侍着宋晚玉洗漱更衣,又去镜前梳妆打扮。

青山寺毕竟是清静之地, 宋晚玉今日便挑了一身青色的裙衫, 松松的挽了个乌髻, 全身上下也无太多的首饰配件,极是素净。只是因她容貌尤其出众,灼灼如春日桃李,此时被这素淡的装束一衬,反倒显出几分动人的清艳来。

宋晚玉看着镜中的自己,想了想,伸手将发间的那支玉簪拔了下来。

发髻随之散开,鸦黑色的青丝披散而下,自她肩头滑落,柔顺无比,光可鉴人。

珍珠原是在侧服侍,见状不由也是一怔,连忙低声问道:“殿下可是想要换个发髻?”

宋晚玉摇了摇头,只看着镜中的自己。

珍珠不明所以。

看了眼京中披散着如瀑乌发的自己,宋晚玉眼里忽而便闪过一丝笑来,侧头与珍珠道:“把我枕边那个紫檀木匣拿来。”

珍珠应声去拿木匣,待到了宋晚玉的榻边便又看见枕边摆着一大一小两个紫檀木匣,想了想便一齐拿了来。

宋晚玉见着珍珠手里的两个木匣,眼神微微柔和了些,这才抬手打开了其中那个大些的紫檀木匣,亲自伸手从木匣中取出一枝木雕桃花。

这一枝桃花只做了一半,还未来得及打磨上漆,没有寻常木雕的光滑圆润,但木枝最上方的那朵桃花已雕琢的差不多了,花瓣一片片的舒展着,花蕊微露,犹凝露珠,栩栩如生。

宋晚玉用手拿着,轻轻摩挲着这枝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