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 作者:简梨

文案:

快穿。

以力破巧,

以势破阻。

逆流而上,

夹缝求生,

直上青云。

我这一生,终不与凡鸟同飞。

一句话简介:只做自己的女王

立意:经历不同时空,女性只有自立自强,才做自己女王。

内容标签: 女强 快穿 爽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公主 ┃ 配角:皇帝、皇后、大臣、家主、将军

第1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1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奴婢这就去叫太医。”侍女琉璃把自家公主扶到塌上,心里着急得不行。这是怎么回事儿?皇后娘娘不幸过身,公主本就失了母亲庇佑,如果与公主一母同胞的九皇子殿下还病了,这不是剜公主的心吗?

若是公户再有个三长两短,她们这些奴婢都不用活了。

景华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没了懵懂茫然,全是镇定。景华看着躺在床上的弟弟,心中从未有如此清楚,神台从未如此清明。

这大约是母后在天之灵庇佑吧。景华心想。

“来人。”景华朗声道。

“公主,奴婢在,您有何吩咐。”琉璃躬身行礼,十分急切。

“琉璃,你去请父皇来,就说弟弟病了,务必把父皇请来。拿我的腰牌去,记着,务必把父皇请来。”景华解下自己腰上的玉牌,这是她过世的母后留给她的遗物,上有凤凰交颈而鸣,乃中宫之物。不说在这后宫畅行无阻,即便到了前朝,亮出这物件来,侍卫也得让道,大臣也该行礼。

先皇后病逝,这东西理应归还给当今继后,可谁让先皇后生前已经把这令牌送给了女儿。皇帝没说什么,继后为表贤良淑德,也没开口。如此,这这代表中宫权威的令牌,才一直在公主身上。

琉璃猛然一惊,失礼得抬头看向公主,见公主面容坚毅,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善了,亦知自己身负重任。低头行礼之后,快步就往外走。

她听见身后公主用同样冷静坚硬的语气吩咐:“萍嬷嬷,你亲自去请太医,要快。青玉,你去召集伺候就地的所有宫人,都到殿外跪着,记着,是所有人。柳嬷嬷,你带着人守着宫门,不要放走一个人。你看着这满宫大殿的人,若有可疑者,直接拿下,本公主允你便宜行事之权。”

再后面的话,琉璃就听不见了。她快步出了九皇子的居所,在礼仪允许的范围内,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朝赶去。

景华坐在弟弟床边,他脸色潮红,身上都是都是汗水。景华让人端了凉水上来,拿帕子给弟弟擦拭身上的汗珠。

随着景华的命令,殿外慢慢响起喧哗之声。景华听得不耐烦,把帕子往水盆里一扔,冷声道:“安静些。”

一个侍女出去传话,瞬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之前以为自己有几分面子的奶嬷嬷等人都被堵嘴压在殿外跪着。

站在窗外的柳嬷嬷一边监视着跪在殿外的众人,以眼神巡视给他们压力,一边透过重重窗棂纱帐去看公主殿下。其实她什么也看不见,可她就是想看看。看公主终于从先皇后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知道自己争取。陛下已立新后,公主若是再不站起来,九皇子的今日,就是公主的明日。也许宫中人能容得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公主,可是堂堂原嫡公主,没有兄弟依靠,以后看别人眼色过活,是何等艰难。她们这些覆巢之下的卵又有什么好下场?

呸呸!咱们九皇子还好好的呢!

萍嬷嬷很快带着太医过来,太医正在诊脉,皇帝也过来了。

皇帝前脚刚到,后脚门口就响起了皇后驾到的唱喏声。

景华走出卧室,到厅中给皇帝见礼。

“景华见过父皇,见过皇后娘娘。”

“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让人用令牌把朕请来了。”皇帝坐在上首发问。

“是啊,公主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后宫之事,不可随意打搅你父皇。”皇后跟着点头,“这殿外跪着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景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把皇帝吓了一跳。皇家公主尊贵,平时谁会让她们下跪,就是年节时候给长辈磕头,都是跪在软垫上,两边有侍女扶着,跪没跪实都两说。皇帝见女儿小小年纪红着一双眼睛,也知道事态严重。

“父皇,小九要被人害死了。”景华石破天惊一嗓子嚎了出来。

“什么?皇宫大内谁敢谋害朕的皇子,景华,慎言啊。”皇帝到底爱护女儿,没把危言耸听四个字说出口。

景华大声道:“父皇明鉴,钱太医正在内室给小九诊脉,若不是儿臣到的及时,怕日后就再也见不到小九了。”

景华正在哭诉,钱太医有敬拎着药箱从内室出来,跪在一旁。

皇帝见了,连忙问道:“太医,小九如何?”

“臣钱如谦见过陛下。回陛下话,九殿下乃是风寒入体,引发高热,臣已拟了药方,请陛下过目。”

皇帝点头示意,身边內侍接过药方呈了上来。皇帝看了看药方,又把视线投到公主身上,“景华?”

“回父皇,儿臣今日来看小九,并没有事先遣人通传。小九殿外也无人值守,儿臣带嬷嬷侍女进来,小九的奶嬷嬷从侧殿出来,拦着儿臣,说小九已经睡了,儿臣来把小九吵醒了不好。小九这些天一直啼哭不停,难以安眠,好不容易睡着,万不可再吵醒。儿臣本也不愿吵醒小九,可看着奶嬷嬷身边小宫女面色不对,才冲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小九一个人脸烧得通红躺在床榻上,身边连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都没有。小九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儿臣如今想来,心都在疼。”说完就呜咽着哭了起来。

“这些狗奴才!居然敢怠慢朕的皇子。”皇帝一拍桌子,吓得殿中诸人都跪了下去。

“景华,你起来说话,这些刁奴却是可恶,都发配慎行司,朕与你换好了的来。”

“快,快,去把公主扶起来。”皇后示意枕边的大宫女上前,满面愧疚道:“皇上恕罪,都是臣妾管束后宫不力,才让九殿下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也要给公主赔不是,都是我的疏忽。”

皇帝拦着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都是刁奴可恶,与卿何干。你是朕的皇后,怎能给景华行礼。”没有母亲给女儿行礼的道理。

景华眼泪簌簌直往下落,泣不成声:“若只是疏忽,儿臣不敢惊动父皇,还请父皇容儿臣呈上恶人谋害小九的证据。”

景华一挥手,柳嬷嬷呈上一个大红贡缎做的小披风。

皇帝拿在手里翻了两下,问道:“这是什么?”

“回父皇,这是小九的襁褓,用都是今年江南呈上来的贡缎。我那里也只分了一匹,我看着颜色喜庆,不愿因母孝坏了这大年节,就给弟弟做了这个。可这披风,已经不是女儿做的那件了。女儿刚学女红,针线活儿差,针线稀疏,所以,外面那一圈是女儿缝的。嬷嬷们怎么会让这样粗劣的针线给小九用,里面那一圈是柳嬷嬷缝的。如此才能给小九用。女儿今天来看小九,在他鼻腔里发现了丝绵。”

“女儿吓得六神无主,只以为自己针线不好,让丝绵跑出来,可仔细一看,这分明已经不是女儿做的披风。披风里的棉是女儿亲手塞进去的,是宫中最好的长绒棉,哪儿来细小短促的劣质丝绵。女儿已经八岁了,睡觉把被子蒙在脸上仍旧呼吸不畅,更何况尚在襁褓的小九。可怜小九还不会说话,受了什么罪也说不出来。前几天,小九日夜啼哭,叫了太医来却找不出原因,如今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太医?”皇帝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钱太医。钱太医会意,上前几步察看放在托盘里的披风和据说从九皇子鼻腔中清理出来的丝绵。

钱太医叩首到:“回禀陛下,幼儿娇弱,若是鼻腔中吸入丝绵,的确会造成呼吸不畅。因丝绵细小,幼儿不能言语,十分隐蔽,不易被发现。”

“父皇!所以儿臣才说有人要害小九。”景华哭诉:“殿中无人照看,可以推脱是宫人刁恶,可以推脱是不小心。可这换了披风,又换了丝绵,处心积虑要害小九。儿臣都不敢想,若不是儿臣今日突发奇想又机缘巧合看出了问题,日后小九发病,是不是还要往儿臣头上扣一盆脏水?小九年纪小,不能说,儿臣只能带他求父皇。父皇,母后芳魂未远,求父皇庇佑!”

“好了,景华,放心,朕不会让小九有事的。来人,把这些人都拖到慎行司,好好的审。皇后,这后宫中事,该由你主管,你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是,臣妾定当尽心竭力。”皇后陪皇帝坐在上首,却一直没插上话,如今皇帝把这件事交给她查,这是对她的信任。世上后母都不好做,尤其是涉及到皇家。即便不是她做的,皇后也欢喜陛下对她的信任。

景华看了看,没有说话。

皇帝又道:“叫张御医过来,让太医院擅长小儿科的都来会诊。”

张御医一向只给皇帝看诊,医术高超,如今皇帝让张御医过来坐镇,正是看中九皇子的意思。

宫人去传皇帝的命令,不一会儿,张御医领头,带着乌泱泱一群太医过来会诊。诊断过后,基本与钱太医的诊断相吻合,药方改了两味药。

皇帝也是粗通医术的,风寒高热,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病。钱太医的药太温和了,张御医这么一改,效用更大。皇帝也知道宫中太医的习惯,贵人们没什么要紧事儿,病好得慢些无关紧要的,但一定不能有副作用。张御医是给皇帝看诊的,不仅医术高明,更勇于任事。在九皇子能承受的范围内,最快治愈他。

皇帝进内室看了儿子,爱怜得摸着他红扑扑的脸蛋,半响才起驾回宣正殿。

作者有话说:

问:说好的12月15日更新,为什么没更?

答:忘了,真的忘了,咸鱼它不放过我!

第2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2

张御医果然高明,当夜,九皇子就退了烧,三天过后,九皇子肉眼可见痊愈了。咧着长了两粒小米牙的嘴巴,笑得流口水。

皇后的效率也很好,很快就查出是那被人调换的披风,是原先伺候九皇子的宫人换的。那宫人眼皮子浅,觉得尚宫局发下来的棉衣不暖和,又仗着九皇子不会说话,才胆大妄为换了公主亲手缝制的披风。主要是公主手艺不好,拆拆改改好几回,针眼杂乱,那宫人原是绣房出来的,自恃手艺不会被人瞧出来。

既然真相大白,处罚自然严厉。九皇子是皇帝的原配嫡子,何等尊贵,几个奴才居然敢作践。原先伺候九皇子的人,一律处死。连当初在绣房教导那胆大妄为宫女的绣娘也被连累,一并被逐出宫廷。

景华坐在弟弟床边,看着弟弟天真无邪的笑脸,拿拨浪鼓逗他,看他胖乎乎藕节般的手跟随着拨浪鼓的声音左右晃动,也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这时候,琉璃上前道:“公主,鸡汤备好了。”

“好,跟我走吧。”景华起身,收了笑容,带着琉璃往外走。

柳嬷嬷躬身道:“公主,老奴托大,不若老奴陪公主去吧。”

“嬷嬷,小九这里我只能交给最信任的人守着。”

柳嬷嬷又低头一礼,才道:“不负公主所托。”

景华带着琉璃去了宣正殿,站了片刻,就被高德请进了御书房。

“你怎么来了?”行礼过后,公主被皇帝叫到跟前来。

“小九病好了,全赖父皇庇佑,本该给父皇请安谢恩。小九还小,女儿代劳,等他能走路了,让他多给父皇磕几个头。”景华笑着走到皇帝身边,“女儿带了鸡汤过来,原先伺候母后小厨房的手艺,父皇尝尝可好?”

“小小年纪,装什么大人。”皇帝看自家女儿懂事,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从堆满奏折御案移到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景华给皇帝盛汤,小小年纪端着碗认真的模样,杏眼圆溜溜的睁着,仿佛这是什么重要大事,显出执拗的认真来。

皇帝享了女儿的孝敬,岂有不高兴的,尝了鸡汤,笑道:“嗯,不错。”

见皇帝喝完了,景华才道:“父皇,今天朝政忙吗?”

皇帝诧异道:“怎么问起外朝来了?”

景华拉了拉袖子,咬唇沉吟片刻,道:“女儿有事想和父皇说,又怕朝政忙,打扰父皇。”

“你我父女,有何不可说的?”皇帝放下汤碗,笑着让她说。

“父皇,女儿想让您再查一查小九被害一事。”

皇帝眸光冷静,并不因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而惊讶:“怎么说?皇后不是已经查了吗?”

“父皇恕罪,女儿担忧,担忧得彻夜难眠。听闻外朝的大人们查案,一个人犯事儿,要有动机、有能力。那出身绣房的宫女,的确有本事拆了好丝绵给自己用,但动机呢?就因为尚宫局发下的冬衣不够暖和?女儿虽年幼,但也不是傻子。宫中人员复杂,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她出身绣房,肯定有相熟之人在制衣局,随便哪里抿一点儿,就能匀出一件冬衣了,何必冒着性命风险,在小九身上下功夫?”景华抬头,眼中已满是泪水:“可如今,推出一个宫女了事,小九被害,女儿被冤,就这么过去了?”

“景华啊,不是一个宫女。原先伺候小九的宫人都处死了,从绣房到整个尚宫局都清理了一遍,入慎行司者众,逐出宫者不计其数。”皇帝摸摸景华的头,叹道:“这事皇后已经查明,的确是那宫女妄为。”

“女儿不信皇后!”景华抬头,她压抑得足够久了,她要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父皇,小九是您的原嫡皇子,他是母后用性命换来了。先前他都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就有人要害他?女儿只想着,若是母后还在,小九绝不会出这样的问题。”

“景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皇帝沉下脸,冷声问道。

“父皇,女儿和小九没了母后,所依凭者只有父皇。求父皇再查一查,安安女儿的心。”景华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帘一般滚滚落下。

皇帝不悦她以此不敬之心揣度皇后,又怜惜她哭得鼻头都红了。半响,叹道:“好,父皇应了,着人再查一查。”

“多谢父皇!”景华深深行礼,语带哭腔道:“还请父皇先不要说,若是女儿想错了,还有何面目见人。”

“行,都依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了吗?”

“是,女儿知道了。”景华点头应下。

“好了,擦擦脸吧,都哭成花猫了。”

景华擦干净脸上泪水,破涕为笑,“父皇别笑话女儿,女儿为了给小九按摩,从嬷嬷那儿学了一手,父皇也让女儿尽尽孝心。”

“你是公主,生来尊贵,哪用得着做这些事情,平时捧个菜、奉个汤,就是你的孝心了。”皇帝可没有奴役小孩子的癖好。

景华嘟嘴,“父皇这是嫌女儿的手艺不好呢!您放心,待女儿学好了,再来请命。”

“好,好,那父皇等着。”皇帝哈哈大笑,女儿的孝心如何能不让做父亲的高兴。

景华把这一碗鸡汤送进了御书房,只等着皇帝给结果,她是万万不能信一个宫女,背后无人,能谋害皇子的。

结果还没等到皇帝的结果,第二天,在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和三公主吵了起来。

三公主乃是继后所出的公主,排行只在景华之下,两人拌嘴,侧殿满宫的人,无人敢劝。唯一个能说一句的,是大公主,可大公主生母乃当初教导皇帝人事的宫女,如今也只是一低位妃嫔,平日里向来是锯嘴葫芦。劝了一句,两位尊贵的妹妹都不听,大公主也闭嘴不言,只让人去回禀皇后。

不一会儿,皇后那边就叫人来传了。

今日给皇后请安,皇帝也在,刚才是妃嫔问安,这才让她们这公主避在偏殿。皇子们早就问过安,往上书房上学去了。

“你们闹什么?堂堂天家公主,如市井泼妇一般吵闹,哪儿还有半分公主尊贵!”皇帝坐在上首,狠狠一拍扶手。

三公主吓得哭得更大声了,景华也是低头不语,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

“陛下息怒,小女儿家拌嘴几句难免的,所谓不打不相识,日后想起来,只觉得是姐妹缘分呢。”皇后温言宽慰道,事出突然,皇帝又在,皇后没来得及让宫人回禀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想一想也不是大事,两个养在深宫的小女儿,为一朵宫花、一根珠钗吵两句也正常。

三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了个哭嗝,道:“谁和她是姐妹,我才不要她做我姐妹。她不敬母后,我才不要她做我姐妹。”

“月华,住口,仗着年纪小乱说话,看母后饶不饶你。”皇后突然一凛,立刻阻止来了三公主的话。

“我不,我偏要说。她向父皇进谗言,说不信母后,这就是对母后不敬。”

皇后着急,坐直了身子脸色严肃,刚要斥责,景华先一步跪了下去,俯首不言。三公主见她低头,心头畅快,只觉得要在父皇面前拆穿这个虚伪大姐姐,大声道:“她还让父皇再查九弟的事,分明就是挑拨父皇母后,玉嬷嬷说得对,这样的女儿,不配做父皇母后的女儿,不配做我的姐姐。”

三公主说完,趾高气昂的抬着脑袋,仿佛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让人把二公主拖出去,就像她母后下令把犯错的宫人拖出去那样。

景华等她说完了,才抬起头,谢罪:“父皇明鉴,儿臣绝无不敬心。只是小九遭罪,忙中出错,言语有不谨之处,还请父皇降罪。”

皇帝和皇后都沉默不语,三公主却道:“父皇,快,快治她的罪。”

“儿臣言语不谨,理应受罚。但儿臣还想问一句,这事儿,儿臣昨日是单独和父皇说的,且父皇应了私下行事,三妹是怎么知道的?是谁私泄禁中语?”

整个大殿为之一肃,“私泄禁中语”五个字一出,满宫宫人都跪了下去,这是真能要命的五个字。

皇后原本挺直的脊背更挺了,头上的凤钗上的珠串不禁颤动起来。

“你们一个个的,眼里还有朕吗?吵什么吵,二公主言行不谨,罚抄礼记,抄不完不要出来晃荡。三公主也一样,禁足三个月,在佛堂抄经祈福,无朕旨意,不许出来。还有大公主,你是怎么做姐姐的,看着妹妹争吵,不知道劝吗?什么时候把礼记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出宫门。”皇帝又一拍扶手,“都退下吧,不知所谓!”

三公主什么时候被罚过,她的母亲还是贵妃的时候,就常常见着皇帝的面,和皇帝亲厚,不像寻常公主那般惧怕皇帝。如今她的母亲成了皇后,更是水涨船高,人人奉承。三公主跳着脚还要分辨,皇后这次眼疾手快,让宫人赶紧把她扶下去。

受了无妄之灾的倒霉池鱼大公主,顺从退下,她向来是被委屈的那一个,惯了。

景华原先跪在地上,起身就比姐妹们慢了一拍,起来之后,她也不疾不徐,给帝后行礼之后,才缓缓退下。

这才是知礼呢!

皇后看着皇帝放松下来的脸色,心中为女儿不懂事叫苦,心叹:先皇后即便走了,有这样一个女儿,也不算无福了。

等殿中人都退个干净,皇后才起身向皇帝行礼请罪:“是臣妾约束宫人不利,请陛下降罪。”

皇帝沉着一张脸不说话,皇后又道:“乍然听闻二公主有此言论,别说宫人了,就是臣妾也慌了。他们六神无主,只得禀报给臣妾。陛下是知道的,这宫里人都是人精子,这些事情哪用吩咐,他们自己主动来禀。事发突然,把臣妾给打懵了,没及时处置这些坏了规矩的奴才。”

皇后从贵妃至皇后,一步之遥,她走了十年,皇后是了解皇帝的。他心中对后宫争斗、朝堂纷争都明白,他会信的,只这些“大实话”。

不是她这个皇后安插人,是宫人投机。

果然,皇帝神色温和起来,轻轻扶起皇后,叹道:“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养儿不易啊。”

“谁说不是呢?陛下是天下之主,万民之父,臣妾这个母亲也做的艰难。”皇后一个眼神,说尽了同病相怜的意思。“二公主有此想法,臣妾也理解,自古宫廷之中,尔虞我诈还少吗?只如今圣君在位,海晏河清,后宫清明,宫中又哪容得下心怀不轨的奸佞。二公主不知是看了什么书,或是身边人说了什么,对我这个继母一向有偏见。陛下也知,她如今都不肯叫我一声母后的。”

皇帝安慰得拍拍皇后的手,这事儿的确是二公主景华的不对。

“陛下放心,我是做母亲的,难道还和她一个总角小儿计较。只是公主毕竟代表着天家颜面,我说的话,公主只朝着反向做。我不好管,只能把这教导的重任推给陛下,让你您受累了。”

“景华的确草木皆兵,朕会说她的。”皇帝颔首,自从先皇后过世,景华一开始浑浑噩噩,这几天又满身长刺,的确该磨磨性子了。

第3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3

皇帝在龙辇上沉思,手指轻轻捏着眉心。皇帝想着父亲、祖父的起居注,甚至前朝皇帝的记载,他们是否也有夹在妻子和子女之间的困扰,那些太平富贵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天子,天子,既是上天之子,为何还有这些凡俗人的困扰。

“陛下,二公主在道旁等候。”大总管高德打断了皇帝的沉思。

皇帝往旁边一看,景华会意走过来行礼。

“打搅父皇,儿臣想和父皇说说话。”从凤仪宫出来,景华是最后一个。干脆放慢脚步,等在从凤仪宫到宣正殿必经之路上。父皇已经下旨禁足,她若是回了居所,最近几日就再也出不来了,有什么话,只有趁热打铁的说才有效果。

“唉,又有什么话,边走边说吧。”儿女都是债啊!皇帝叹息着从步辇上下来,他坐的是常用步辇,挤不了两个人,他也不能看着总角少女跟着他快步急行。皇帝看了高德一眼,吩咐道:“去把宣正殿清理干净。”

高德跟了皇帝几十年,若论了解,皇后皇妃、龙子凤孙都不如他。高德一听就知道今日在凤仪宫中二公主那番话,皇帝是听在心中了。皇后娘娘圣宠十年,又登上后位,春风得意,难免忘形。不管皇后娘娘如何得宠,都不该碰宣正殿这根衔儿。

高德领命而去,皇帝挥退了跟在身边的侍从,和景华沿着步道走。

冬日暖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皇帝的话却如深海寒冰:“皇后亦是你的母亲,需心怀恭敬。你素来聪明,不要用错了地方。”

景华脊背一颤,苦笑道:“父皇英明,女儿是有意的。明知三妹妹受不得激,还处处激将于她。若是母后还在,女儿只会想方设法胳膊折了往袖里藏,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可是父皇,求您也看一看女儿的苦楚,谋害小九、诬陷女儿的人还没找到,窥视帝踪的也不是女儿。女儿见招拆招,所求者也不过平安二字啊。您不能一边逼着女儿去争,又一边嫌弃女儿有手段啊。”

“朕什么时候逼着你去争了?”

“母后仙逝这一年多,女儿浑浑噩噩,父皇也未曾点醒,女儿还以为是父皇有意考校呢?”景华歪脸抬头,濡慕得看着皇帝,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皇帝不自在把脸侧过去,难道要他说实话吗?他虽怜惜这个女儿,也知道这个女儿聪明,可他对公主能有什么要求呢?明理自然是好的,若是糊里糊涂活着,身为原嫡公主,此生也是注定的富贵。

皇帝对后宫争斗心里有数,知道他的后宫没这么太平。可他又自信后宫纷争,不敢波及龙嗣。转念一想,这个女儿已经出乎意料,再有出乎意料之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片刻之间,心思就全然变了模样。怪不得人说皇帝心思深不可测呢?

如此,皇帝又温和下来,问道:“你有何话想对父皇说?”

“父皇,女儿想求两个女官。一位教导女儿,一位照顾小九。”景华苦笑着看自己的手,“女儿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母后仙逝之后,只觉世间白茫茫一片,全无着落;又如那失了母的幼兽,满身尖刺,再也找不回往日和顺。女儿想变好,可又不知如何变。今日受了父皇训斥,边走边想,想明白一个道理,女儿不明白,不还有父皇吗?父皇才是女儿唯一的依靠。女儿翻来覆去的想,若是今日能再冷静些,难道父皇会不给女儿公道吗?可女儿还是怕,惶恐不安,总想着自己出头。这就是心性不够稳重的缘故。所以,还请父皇赐女儿一位女官教导,日后,女儿不想父皇再为这些琐事忧心。”

皇帝一开始把话说透,就是想警示女儿。没想到她等在这里,不是想告状,而是想要一个女官。皇帝龙手轻拍她稚嫩的肩膀,心中感叹:“只有朕腰高呢,还是孩子。”既然只是个孩子,犯点儿小错,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再者如她所说,事情又不是她挑起的。皇后那宫人投机的借口,还瞒不过他。如今谋害小九的凶手还未找到,再不能委屈他们姐弟。皇后是他结发妻子,如今皇后早逝,不能让她的子女再受委屈。

皇帝如是想着,又问女儿:“朕想替小九择一位母妃养育,你觉得谁比较好呢?”

这话半个时辰前皇帝都不会这么问,可如今他心里想明白了,景华对凤仪宫有隔阂,再把小九放过去,那是没玩没了的麻烦,不如问问这女儿。她素来聪慧,也许心里已有想法呢?

景华埋头苦思,想了一会儿才道:“这话本不该女儿说,既然父皇垂问,女儿斗胆说说自己的想法。小九是父皇原嫡皇子,身份贵重,按理说,宫中妃妾,并无养育他的资格。皇后娘娘身份足够胜任,可三哥、四哥、三妹需要照顾,下有满宫的皇子皇女要抚育,上有皇祖母要孝敬,还有繁复宫务,哪里忙得过来。”

“女儿也是知道的,说是择一位母妃养育,可照顾孩子的都是嬷嬷宫人。父皇,您想给小九择一位母妃,也只是想有个总揽的人,有事儿能禀告到您跟前,万事自有您做主,是不是?”景华养着小脸问道。

“是,总要有个话事人。”

“那您看女儿行吗?您总夸女儿聪明,女儿不懂如何照顾幼儿,但女官懂、太医懂、嬷嬷懂,若遇不能决断者,父皇难道会不见女儿吗?”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皇帝一笑,并不把这孩子话放在心上。

“长姐如母,母后去了,小九就是女儿的命根子。还请父皇把这重任交托给女儿,不然,父皇又能为小九择何人为母呢?”

皇帝皱眉,择母,这话说得这样刺耳。可景华说的不错,原嫡皇子,妃妾岂配抚育。若是承恩公府有适龄女儿,还可迎进宫中做个妃子,专职抚育小九,可偏偏承恩公府这一代并无适龄女儿。下一代都是叫过自己姑父的人,也不合适。皇帝是个没节操的,可在没遇上那个能够为之破例的人之前,皇帝一向是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的,乱伦之事岂可为。

今日之事就可看出,凤仪宫对景华和小九也不是全无芥蒂,若是皇后管理后宫得宜,小九又岂会受这样的罪。两方都不愿意,强拉在一起,日后少不了找自己断案。为了日后清净,皇帝否决了把小九交给凤仪宫抚育的想法。

皇帝看向女儿乌黑的发顶,想了想,最终决定试一试。“你既然请命,朕就让你试试。你要记着,那是你母妃留在世上最后的血脉,不可不慎。”

“父皇放心,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女儿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小九有分毫闪失。”景华朗声应道。

“胡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动辄言生死,岂有把父母放在心上。”

景华停下转身,抱着皇帝,笑着撒娇:“父皇说的对,以后父皇好好的,小九好好的,咱们一家都好好的。”

“都大姑娘了,还这样爱娇。既然你要抚育小九,就搬到庆云宫吧。等小九到了七岁,男女不能同席,再搬出去住。说不得到时候你也要出嫁了,那庆云宫给他住倒也合宜。”

“父皇~~~”饶是景华再佯装镇定,头回听到婚嫁之事,也羞红了脸。

正在这样的温情时候,皇帝谆谆教导:“既然独立一宫,就要有独立一宫的气度。你母妃受不住产育之苦,撒手而去,朕失了发妻,更是悲痛。可如今皇后也是你的母亲,日后需称呼母后才是。”

景华把脸埋在皇帝身上,不吭声。

皇帝苦口婆心道:“你母后去了,朕守妻孝一年,才册立继后,继后在奉先殿也向你母后行礼。昭昭日月,人伦礼法,凡事依礼而行,才是我皇室中人,堪为天下表率。景华,你懂吗?”

景华闷声闷气道:“女儿懂了。”

皇帝欣慰一笑,女儿受教,妻子大度,如此方是后宫和睦之道。

走到岔路口,景华恭送皇帝离开,回到小九居所,琉璃才上前禀告道:“公主,给大公主的赔礼已经送过去了,兰嫔娘娘满口称谢,大公主也说不是您的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