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疼爱终究又算得了什么。

景华叹息一声,自从在小九病床前突然开窍之后,她心中总有莫名的抽离感。可这并不是坏事,这样的抽离感才让她这些日子冷静思考,一步步加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日后要怎么办?在旧年的最后一天,景华独自坐在深宫内殿思考,这是不能与人言的独行之路。

“来人,摆下笔墨纸砚。”抄好经文,待母后两周年烧到天上,求母后再点醒女儿一次。

第7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7

初十是大公主的生辰,还没开朝,后宫还沉浸在新年的欢乐气氛中,大公主向来不是什么惹眼的人,生辰自然也过得安静。

景华早在年前就准备好了贺礼,提前三天送到大公主住处,到了正日子,按照约好的给大公主贺寿。

大公主今年已经十二,还有三年就要及笄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与才九岁的景华之前并没有什么话说。可今日景华过来,大公主突然觉得二妹妹说话句句体贴,不如之前那般傲然。当然,并不是说之前景华礼仪规矩不到位,只是那眉眼间的骄傲都收敛起来,不再刺眼。

大公主心里明白,有娘和没娘的孩子,怎么能一样呢?自己因身份早早成熟懂事,二妹妹怕是这一年突然之间长大的吧。

如此,突然有了同病相怜之感,大公主越发温柔了。

两人正说着闲话,门外就传三公主到了。

三公主风风火火的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串宫人捧着托盘。

“大姐姐生辰快乐,月华祝大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月华进来就福礼。

大公主自然站起来回礼,谢过她。景华也站起来迎了一迎,请她到桌边坐下。

三公主把跟着的人都打发走了,才翻了个白眼,“你们刚刚说什么呢?我一进来就不说话,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这从何说起?任何人到了,说话人都理应停下话头的啊。景华只长她半岁,并不惯她这恶意揣测的坏毛病,理都不理。

大公主做主人家的,笑着圆场:“三妹妹说哪里话,我们刚刚说针线女红的闲话的。”

“哼,针线,二姐,你懂什么针线?”三公主毫不客气,人都打发下去了,说几句话谁会跑去宣扬。

“是啊,大姐哄你呢。我们说琴棋书画,想着你不懂,才换个说辞,不忍落你面子罢了。”

三公主气鼓鼓道:“你说我不懂琴棋书画?”

景华笑问:“难道你懂?”

“哼!”三公主重重一哼,却不说告辞的话,又气鼓鼓问:“大姐姐,你就看着她这么欺负我?”

“三妹妹误会了,不过姐妹间说笑,哪里说得上欺负。我这里有御膳房出来的点心,今日生辰,父皇赐的,三妹妹尝尝看?”

三公主接过点心盘子,拿起就往嘴里送,尝了尝撇嘴,“也没多好吃,和我平时吃的一样,父皇的御膳我是常吃的。”说完,骄傲得巡视两人一眼,大公主生辰才能得的点心,她可是日常都吃的。不想两人都微笑看她,一点儿不接话茬,大公主更没有黯然神伤的模样,三公主显摆不起来,闷闷坐到窗边,宁愿逗廊下的鸟雀,也不和今天的寿星说话。

挨到用过午膳,三公主迫不及待带着一群宫人赫赫扬扬的回去了。

“大姐姐受我连累了,明年我提早一天给大姐姐庆生。”两人都是聪慧伶俐之人,看三公主明明不高兴却强忍着,明显是领了死命令过来的。若不是景华在,皇后不愿大公主被拉拢过去,又想磨一磨三公主的性子,何必让她来。

以往,先皇后还在的时候,都是赐下礼物,并不让大公主去谢恩,只是让她和兰嫔清清静静庆生,生辰姐妹聚会也不是定例。说来说去,还是受了景华连累。

大公主并非狭隘之人,笑道:“与妹妹何干?我在宫里一天天也是无趣,妹妹来了,我只有高兴的。”

“天不早了,大姐姐和兰嫔娘娘说说话,我先回去了。”景华也不虚客气,寒暄几句,麻溜告辞。

又过了几日,景华从父皇口中听说:“你们小姐妹感情是越来越好了,听说瑶华生辰那日,你们姐妹还关起门庆生来着?”

听说,听谁说?自然是听皇后说了。不管三公主在寿星面前如何表现,无人说到皇帝跟前,他自然以为女儿们和睦,而谁有会到皇帝跟前告这个不高明的状呢?

景华灿烂一笑:“父皇吃醋了不成?大姐姐还给父皇献了汤,父皇忘啦。”

“你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皇帝敲了她的头一记,没在庆云宫用膳,赶着回宣正殿处理政事去了。

大皇子、三皇子已经出阁读书,三公主在父皇面前也是贴心小棉袄,父皇身边都快没有自己站的地儿了。

景华不骄不躁,只细细关注着宣正殿的消息,某日听说父皇在演武场,心下一动,换了一身骑装赶过去。

演武场上,皇帝也是一身骑装拿着白蜡杆的齐眉棍和禁卫军统领萧文对练。明明正值冬日,两人却额头冒汗,远远望去,浑身都是热气蒸腾的白烟。白蜡杆狠狠撞在一起,又狠狠分开,重重的脚步踩在青石砖上,阳光下能看见灰尘与光影共舞。轻薄的骑装勾勒出手臂腰腹的肌肉,令人移不开眼。男人的勇武与力量,都在这细微腾起的灰尘与白烟中。

在场外看着他们对练告一段落,景华才脆生生喊道:“父皇!”

皇帝回头颔首,接过內侍递过来的帕子擦脸,笑问:“你怎么来了?”

“来练武啊。”景华转了个圈,给皇帝展示自己的打扮:“我也想习武,父皇教我可好?”

“萧卿?”皇帝唤了一声,萧文统领会意上前拱手。

景华笑道:“萧统领宿卫宫廷,责任重大,教我一个小姑娘岂不是大材小用?”

“朕教你就不大才小用了?”

“大才小才的,谁让你是我父皇呢?”景华笑着跑到旁边,拿了一把木剑,比划比划,对着皇帝道:“父皇先试试我的天分,人家师父收徒弟,还没一棍子打死的呢!”

皇帝把擦汗的帕子丢回托盘,掂了掂手里齐眉棍,笑道:“来!”

景华严肃着上前行礼,礼行到一半,却突然出手向皇帝腰腹刺去,皇帝虽惊讶,可年龄和身体素质在那里摆着,岂能让一个小姑娘刺到。手中长棍一展,就荡开了木剑。景华连刺几下,发现刺的攻击面太窄,不好发挥,改刺为劈,横扫、竖挥,且一直往皇帝的双腿招呼。

皇帝开始还注意这力度,被频繁攻击,一个不小心手上用力过猛,直接把景华的木剑给扫飞出去,景华也被带得倒在地上。

皇帝刚想停下扶她,景华却一个翻身,捡起长剑再次攻了过来。

就这样,连着被打翻三回,皇帝才停下,制止道:“你的天赋朕瞧见了,功夫不到家,脾气却不小。”

景华一抹脸,手上灰混着额上汗,彻底成了小花猫。她自己却不知道,理直气壮道:“我没学过,功夫自然不到家。”

皇帝忍笑,“行了,知道你是真想习武,朕恩准了,日后到演武场来,跟着你兄弟们一起学。朕再给你个机会,想不想要单独的武学师父,萧卿的武艺可是数一数二的。”

“那萧统领怎么打不过父皇?”景华撇嘴,“我不要,我就要父皇教。”

“好,好,父皇教你。”皇帝笑着给她一个下马威,“先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皇帝拉着还在喘粗气的景华到场边,给她调整好姿势,然后自己去换洗了。

萧文看了一眼,吩咐身边副将注意,他要贴身护卫陛下,这一身也要换洗了才能重新穿戴甲胄。

洗漱、更衣,重新梳好发髻,即便是常服,皇帝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出来就往宣正殿走,走到半路才想起来问:“二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二公主还在扎马步呢。中途栽倒过几次,而今还站着。”

“多长时间了?”

“快半个时辰了。”

“快去瞧瞧,朕随口一句,你们也不知道劝着公主些。”皇帝一急,连忙带着人回演武场。

高德不辩解不求情,只摆出一副严肃面孔,跟着皇帝大步往演武场赶。

皇帝见景华一双腿直打哆嗦,汗湿的额头上沾满了披散下来的头发,脸上还有泪水冲刷过的痕迹,狼狈又可怜。

“景华,快,停下了。”

景华本就两耳轰鸣,两眼发花,听得这句话,却有毅力问一句:“到半个时辰了吗?”

“到了,到了。”旁边看着的副将赶紧道。

景华却不信他,直溜溜盯着皇帝。

“到了,快,停下来。”皇帝扶着女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给她揉了揉发颤的腿。站得太久,景华腿都打不直了。皇帝心疼女儿,劈头盖脸骂道:“公主不舒服,你们白长眼睛了?”

禁卫军和宫人內侍呼啦啦跪了一地。

景华累得没有力气,拉着皇帝的衣袍扯了扯,“不关他们事。”

一旁,高公公已经问清楚了。“陛下,之前怕公主累着,没到时辰就将军就劝公主选歇着。公主停了几次,怕再被哄了,再不肯听的。还是陛下英明,疼爱公主心切,不然今儿个公主可要吃大苦头了。”

“你个倔丫头。”皇帝指了指她的额头,无奈叹息,抱起她就往宣正殿去,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禁卫军和宫人。

“陛下,御辇,有御辇啊,陛下!”只留给高公公在后面追着喊。

第8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8

“你这丫头,倔牛!”皇帝把人带到宣正殿,叫御医来看过才放心。等御医退下了,指着景华的脑袋嗔怪。

景华已经缓过来了,换了衣衫,鬓角也让宫女抿了上去,看着并不狼狈。

“还不是和父皇学的。皇祖母在的时候还说过,父皇小时候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有你这么埋汰父皇的吗?”皇帝笑了笑,看她精神不错,也有教导之心,问道:“为何不让萧卿教导你?难道介怀他的身份吗?”

禁卫军统领萧文乃是皇后堂弟,皇帝的心见博大也见微小,朝堂之事他门清,深宫后院也并非盲人。

“管他什么身份,难道会比女儿这公主身份更紧要?”景华可不会承认,笑道:“您就放过萧统领吧。女儿想不想学、学到什么程度,和您撒撒娇都行,难道让萧统领也能撒娇?我看他和父皇对练,从不敢赢父皇。女儿说句不怕您恼的大实话,身为禁卫军统领,术业有专攻,他的功夫,理应比父皇更强才是。”

言下之意,他不敢赢皇帝不过碍于身份,两方本来就尴尬,又何必再强行凑到一起,徒惹是非。

“萧卿知礼呢。”皇帝对下臣从不表现得比自己更厉害是习以为常的,虽然他心里也清楚,这里面的水分能淹死人。

景华笑笑,不说话。

“做什么怪样子,有话就说。”皇帝轻轻敲一下她的头。

景华嘀咕道:“我身边谭女官可从来都是比我懂照顾幼儿的。”

谭女官得用,是皇帝派得人好。景华能让谭女官不吝啬展示才学,是她有容人之量,懂用人之法。谭女官办好事情,又得主子欢心,更是她的本事。

人的心思电光火石之间能想的很多,不敢说皇帝究竟想到了什么。

两父女还待说些什么,小内侍小碎步趋近在高文耳边嘀咕几句,高文挥退小內侍,弯腰躬身,满脸含笑:“陛下,皇后娘娘来了。听说二公主演武场累着,过来探望。”

“请皇后进来吧。”皇帝回身,止住想要下床的景华,“一家子,不必讲这些虚礼,你现在两腿发软,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吧。”

这双标狗,刚刚是怎么夸萧文大统领知礼的?

皇后进门刚好听了这一句,含笑道:“陛下说的是,景华只管躺着养伤。”

皇后快步走到床边,连珠炮似的问:“太医怎么说?可有伤到筋骨?陛下,您可真是的,好好娇滴滴的公主在您手里不到一天,就给累倒病床。您不心疼,我还心疼的。二公主再不能给您教导了。”

景华还没说什么,皇帝朗声大笑:“皇后不必担忧,景华好着呢。这小丫头有股子脾性,像朕。她既然想想学,那就学。”

“女儿家总以贞静为要。”

皇帝刀眉一竖,“朕的女儿,随心所欲!”

皇后无奈又包容一笑,一副说不通不理你的模样,转向景华,心疼道:“可是累着了。瞧瞧,瞧瞧,脸色发白,唇上无色,景华,听母后的,咱不受这份累。”

“母后无需担忧,有父皇看着呢,还能让亲闺女受伤不成?”景华微微一笑,她等了这么久才找到和皇帝单独相处加深感情的办法,决不能退缩。

“唉,拿你们父女有什么办法?”皇后左右看看,在丈夫和女儿之间为难的心软妻子跃然纸上,“那先说好,若是景华伤着哪儿了,陛下可不能再教女儿家练武。”

皇帝欢喜他们关系回转,连连点头:“是是是,都听皇后的。”

皇后并不是空手来的,留下一堆礼物和殷切嘱托,又回了凤仪宫。

景华喝了药,才吩咐柳嬷嬷把这些东西搬回庆云宫。浩浩荡荡送到皇帝面前过了眼,又大张旗鼓在宫里绕回庆云宫,皇后娘娘爱护子女的名声,倒是传了出来。

景华并不在乎这些,历朝历代,皇室之间,人头打成狗脑子的多,可哪本史书拿出来,不是说皇家诗书礼仪、卿卿和睦。

自此,景华就开始了习武生涯。

卯时三刻起身,洗漱,用膳,去东侧殿看小九。辰时正点到演武场,开始准备运动,活动开筋骨,练习前一天教的动作,等着皇帝来教今天的功课。皇帝会在下了早朝之后过来,有时候朝政繁忙,还要召集大臣开小朝会,皇帝也会派人先过来说一声。这时候,一般是由萧文统领代为授课的。

景华在皇帝面前,毫不避讳自己和萧文不尴不尬的关系,可面对萧文,绝对是再正统不过的皇家公主。萧文教什么,她就学什么,不懂就问。对待萧文也十分有礼,并不因他与皇后同族而迁怒。

如此已经足够萧文喜出望外。不要对小孩子有什么期待,即便是皇家子嗣也一样。更大的可能是皇家子弟更加顽劣不逊,生在天家,还有什么需要奋斗、避讳以及忍让的呢?世人需要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身为当今掌珠,只要日后不涉谋逆大罪,足够荣华一生。更有甚者,即便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看在皇室血脉的份上,看在公主女儿身的份上,在皇家寺庙清修不出,已经是最差的结局了。

所以,这样有恃无恐的人,居然对自己能保持谦逊礼貌,萧文真的十分满意。

练武会一直持续到巳时三刻,除去开头准备活动和末尾整理,中间下死力气整整两个时辰。往往结束之后,整个人灰头土脸,汗湿衣背,头发站在脸上、脖子上,狼狈不堪。

有鉴于此,皇帝特意开了演武场旁边的宫殿,皇帝专用的更衣室给景华。景华能在这里就近沐浴换洗,收拾整齐了才去用午膳。

午膳也不定地方,皇帝空的时候,会来考校一番,然后顺理成章在宣正殿一起用。有时皇帝实在繁忙,景华就回庆云宫,看过小九才吃饭。

运动了一上午,早上垫吧的那点儿东西根本不够,景华的午膳向来丰盛,十几个盘子碟子都让她扫荡一空,还要吃两碗米饭。第一次这么吃,可吓坏了谭女官,叫了惯用的钱太医来把脉,得知无碍,只是饿狠了之后,庆云宫一干人等才放心。堂堂天家公主,居然被饿着了,如何能叫人不心疼。一殿的人想方设法劝景华改主意,年长些的柳嬷嬷、萍嬷嬷苦口婆心,城府差点儿的琉璃、青玉直接在景华面前掉眼泪,直说:“奴婢代公主去。”

“行了,少掉金豆子,这还能替?要替,替我照顾好小九,替我守好庆云宫。”

半个时辰的午觉,景华睡得十分香甜,尔后就是文化课程。皇子们下午也要上课,景华和他们一起。

晚上回来,景华有时候还要抄书,累得狠的那天,就让声音清脆的宫女念书,自己躺在软榻上闭目听着。身边宫人趁她此时放松休憩,该给保养头发的保养头发,浴足按摩的浴足按摩,还要给公主脸上、身上擦香膏。

“行了,手上的茧子不用管,用矬子挫干净了,我明天拿着木剑都硌手,好不容易养出的茧子。”看青玉拿着软矬子就要给她挫手上老茧,景华赶忙把手缩了回来。

“可是公主,谁家女儿手上全是老茧啊。您手指修长,这么漂亮,就是书上说的指如削葱根,日后长开了一定更漂亮。”青玉哭笑不得,说句难听的,就是她的手也比公主的手细嫩,做到了大宫女,她手底下也有两个专职服侍的小宫女。

“父皇的女儿就是满手老茧。行了,别说话,读书声都听不清了。继续。”景华对着停下的读书宫女扬了扬眉,闭目享受。

景华每日早中晚至少看三次九皇子,有时兴起,还会不定时去看看。不仅是两姐弟联络感情,更怕有胆大的宫人欺负小九还不会说话,怠慢了他。

景华似乎天生对人性充满警惕,无师自通如何交叉监督。她叫来了负责九皇子的蒋女官,开诚布公道:“父皇把蒋女官送到庆云宫,咱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几日,我已托舅家安置好女官家中,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和我说。急用钱了,有什么人要帮扶了,也只管告诉我。我自恃在父皇面前还能说上话,比你们闷头自己琢磨强。”

蒋女官入庆云宫这些时日,已经明白二公主不是能糊弄的主,即便年纪小,心性可不幼稚。

蒋女官微微福身:“臣再无所求,公主大恩,不知如何能报。”蒋女官和家中父兄俱亡,只能自己拼出路的谭女官不同。她虽也出身小官宦之家,可家中父母情深,兄姊友爱,她之所以进宫博一搏,是宗族长房逼迫的结果。如今二公主出手,蒋家已然分家,父母兄弟姊妹不再如同人质把柄,她已经别无所求。

“我不需你报答,照顾好小九就是。你是聪明人,我这个上蹿下跳的公主活蹦乱跳,小九这样精细照料着的皇子却屡遭劫难,为什么?你明白,我也明白,照顾好小九,懂吗?”

“是,臣必不负公主所托。”蒋女官郑重一礼,坚定应下。

慢慢把庆云宫打成一块铁板,景华才把心思转移到学文习武的课程上来。

瞧她一天的行程安排得如此紧凑,比总理朝政的皇帝还忙些,这样水都没工夫多喝一口的日子居然有人羡慕。

三公主日日在凤仪宫歪缠,皇后拗不过她,带着大公主、三公主过来找皇帝求情。

第9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9

“那个孽障,整日在宫里歪缠,我实在经不住,只得找陛下求求情。大公主也是满目渴盼呢。”皇后满含期待道。

“习武可不是好玩儿的。”

“那就上上习文的课,那些博士、侍讲都空着,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啊。自家兄弟姊妹一同读书,也快活。”皇后笑道,“只有二公主能去,月华可要嘟囔她父皇偏心了。大公主向来温柔静默,心里渴盼也不敢说出来让人担忧的。唉,那一双亮闪闪的眼睛,让人怪不落忍的。”

皇帝端过茶盏押了一口,不介意道:“多大的事儿,用得着你来敲边鼓,她们想去,那就去吧。和景华一样,爱学文学文,爱习武习武。只有一条,既然要学,就不能半途而废。”

“是,我必教导她们的。”皇后脆生生应下。

第二天,景华就迎来了与她共同学习的大公主、三公主。皇帝也来关怀她们,开始是准备运动,皇帝让景华带着他们做。

“哎呀,这么别扭。”三公主嘀咕,不好意思把屁股扭得那么厉害。演武场周围可站着许多禁卫军,都是男子。在别人面前展露身体是非常羞耻的事情,即便衣饰俱全,动作幅度过大,依旧羞得人手足无措。

大公主也涨红了一张脸,无措得看着景华。

景华走过去纠正三公主的动作,也不讲什么大道理,只低声提醒,“父皇看着呢。”

要说三公主是为了学习武艺来的,宫里的石头都不能信。既然来博皇帝喜欢,自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果然,景华一说,三公主就不再作妖了,规规矩矩把手举上去,只在心里不忿:定在欺负我呢。

与之相较,大公主就听人劝。虽然红着一张脸,该摆的动作还是摆到位了。

做好的准备运动,皇帝亲身下场,教导大公主和三公主基础动作。此时,景华就解放出来,在萧文统领的带领下,先复习昨天的套路,又自己独自练习。景华心里围着皇帝转,可在此时此地,她却表现得旁若无人、专心致志。

皇帝没那么多功夫一步步教导,表现了对女儿家的重视,依旧把后续事情交给萧文,并叮嘱道:“景华,你先学一些,看着些姐妹。”

“是,父皇慢走,我待会儿带姐姐妹妹蹭父皇御膳去。”景华喘着粗气回道。

皇帝御驾拐过弯儿,三公主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甩着酸疼的手臂,抱怨道:“累死个人了,练武怎么这么累啊!”

大公主也累得不行,只顾忌着形象,没缩到地上。

“三公主殿下,请起身。公主气息未平,不宜静坐,恐伤筋骨。”萧文上前请三公主起来,剧烈运动之后不能马上静坐休息,这点常识身为禁卫军统领,他如何不知。

“舅舅,让我歇会儿吧,我好累啊,手都抬不起来。”三公主撒娇,“真的好累、好累。”

萧文再劝,三公主却不为所动,就是不肯起来。

萧文这时候才知道教公主的麻烦。若是他禁卫军中的士兵,他早就上脚了,一脚踹过去,保管不累了。可公主他能怎么办,就算三公主和他有点儿血缘关系,他也不能动粗啊。

“三妹,现在坐着,今晚可能要疼得睡不着觉,几天都缓不过来。听萧统领的,赶紧起来。”景华也劝她。

“我就坐,累了还不让休息,你们是要累死我吗?”三公主干脆瘫坐在地上耍赖,就是不起来。

“托付给萧师父了。”景华颔首为礼,上前一步,扶着气喘吁吁的大公主。

大公主把身体大半重量交给景华,被她扶着绕场慢行。等走得远了,大公主才小声道:“多谢了。”

“自家姐妹不必客气。晚上我送药油过去,我宫里的青玉最擅推拿,让她去给你按按。”

“青玉来我这里,你怎么办?”大公主推拒。

“我现在已经不需要每日按了。再说,又不是送给你,按个几天,你宫中侍女也该学会了。”景华笑问:“你怎么也来习武了?”没听说的大公主对武艺有什么向往爱好。

“母后遣人来问,我自然要和三妹妹一起习武的。”大公主苦笑一下,问道:“有什么不伤筋骨的养生拳法吗?我本不爱习武,身子也受不住。”

“等明天吧,今天是各种准备尝试,你明天就能找到喜欢的拳法掌法了。”

大公主微微颔首,她也听母妃说过,习武强身健体,可无论什么,适度总是最好的,适合自己才是最好的。

等两位新加入的公主缓过来了,萧文开始教授下一步。先教景华,景华已经有基础了,又肯下苦功夫,一式拳法套路练得有模有样。

教景华的时候,三公主不按萧统领的安排活动筋骨做准备,反而跟着景华学。这套掌法,之前景华是学过拆解动作的,如今连贯起来才有模有样。三公主一上来就挑战高难度,自然顾头不顾脚,自己就绊倒。关键,三公主自己出了丑,旁人没分她一个眼神,她自己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反而把过错推到景华头上。若非她特立独行,自己怎么会出丑?

大公主安静看着,自己小幅度活动身体,见三公主摔了,挥手让她的侍女上前搀扶。

萧文又演练了一套新掌法,让景华自己练,这才转到两位公主这边,教他们一些基础动作。

出拳有几种方法,如何配合脚上站位,先练手上动作,再练脚上动作,最后组合起来。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拆分开。萧文大约五岁之后,就没这么慢吞吞打过拳了。

三公主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开始还顾忌着自家舅舅的面子,不愿输给景华落了脸面。等到萧文宣布:“出拳一千下”的时候,三公主彻底崩了。

“我不,舅舅,为什么她不用出拳一千下。”三公主指着景华道。

“二公主殿下也曾练过出拳。”萧文没好意思说二公主从来都是吩咐出拳一千,自己加三千的狠人,还振振有词“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不练到手脚疲软,形成本能反应,绝不罢休。

“我也要练拳法,这个没意思。”三公主不愿意练简单拙稚的拆解动作。

萧文耐心道:“三公主先练好基础动作,才能练拳法。公主现在练的是走路,等学会走路,跑起来自然容易。”

“我就要先学跑,能跑起来,难道还不会走吗?”三公主开始胡搅蛮缠了。

萧文头疼,果然不该对皇家公主有什么期待啊!

萧文看了旁边大公主一眼,虽然大公主动作不标准,出拳软绵绵,可人家态度端正啊。萧文走过去给大公主纠正动作,在三公主看来,就是舅舅胳膊肘往外拐,居然放着自己却教导外人!

三公主更不乐意了。接下来的时间,萧文都在和三公主歪缠。

景华有个毛病,同一时间只能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情。旁人一边听琴一边看书,记得更牢固。她不行,若是听琴就看不进去书,若是看书就不知弹的什么曲。所以,两位姐妹的事情她都不关心,专心致志练自己的,也不挑剔非要萧文来教。遇到不能确定的,问旁边站着的禁卫军也一样,这样基础的东西,他们怕是总角孩童就会了。

等到课业结束,景华的骑装紧紧贴在身上,后背完全汗湿,衣服能拧出水来。怪不得庆云宫准备了大大的食盒,景华喝水也不用小杯,而是大茶盏,歇一次,那水顿顿顿不停灌。

见她如此模样,即便娇气的三公主都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只要见过景华习武的样子,谁都不敢说她是为了讨好、亲近陛下。

习武过后,三人去殿内换衣服。刚刚安静没多久的三公主又聒噪起来,“这就是父皇更衣之所啊,真好玩儿。”殿内还有练武桩子、假人之类摆设,墙上也多悬宝剑,两边的武器架子上满满当当陈列着精致兵器。

三公主之所以歪缠着要来,不就是因为景华独自亲近皇帝吗?“独自”,这两个字微妙,三公主是不愿意哪个姐姐妹妹越过自己,有独一份儿待遇的。先前景华独赐一宫,已经让她堵心却又毫无办法,如今更不愿意她出风头。用三公主的话说:“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只有她一个公主呢!”

梳洗过后,各回各宫。原本计划着去宣正殿用膳,皇帝遣人来通知,今日朝政繁忙,让她们自便。景华及时把药油和推拿宫女分送两个姐妹。即便有新同学加入,景华作息依旧,丝毫未受影响。

午觉睡得香甜,下午的课程在隶属弘文馆的偏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