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认真看了他半晌,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叹息一声:“这就是个漫长的故事了。”

“在医学的道路上,我有两个老师,崔老师是众人皆知的,我有幸从大学开始就在他门下求学。赵老师教我医术,很多人不知道。他和崔老师抢过我,说我在中医有超强的天赋。这样两个教授抢人的话题,在学校里总被当做传说,成为某个人优秀的注脚。我最终没有学中医,这仿佛成了我的某种光环。实际上并不是,我有跟着赵老师学医术,只是没有声张。我对老师的提携和看重深深感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别人怎样看我不知道,但赵老师是我的长辈。”

“所以,我该怎样报答他的知遇之恩,知道有个狼心狗肺的师兄背叛师门、背叛国家之后?”程景华冷笑一声,“我本就计划着找铁巡的麻烦,没先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开始是想从我这里套钱,后来大约看我是个单身女人,异想天开自以为能能人财两得。做什么春秋大梦,这样一个野心勃勃、性格卑劣的小人,知道他真面目的人,谁瞧得上?”

“我顺水推舟,假装从冷淡到熟悉、从生疏到亲密,一步步逼着他把实验室建在香港,拿出偷盗的药方,这些都成为了证据。他最初签的合同没问题,只是后来自觉一切尽在掌握,麻痹大意,陆续签了很多不动脑子的合同。后续我引入的资本一步步稀释他的股权,两年时间足够掏空一切,他被捕的时候名下已经没有实验室的股份了。我给他最大的甜头是社交性的跳过一支舞,他就自以为是的跳入陷阱。当然,他的学术水平是真不差,我付出了两年的时间,收获了一个完整的实验室,和国家达成合作,报仇雪恨,一举三得。”

“你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谢谢,我认为这是赞美。这样的商业案例,放在男人身上得到的是运筹帷幄、精明强干之类的赞誉,在我身上大约要接受道德家的批评。呵呵,难道我会在乎吗?”

“除了强悍之外,你好像很介意女权这个话题。”

“嗯,性别羞辱和性别歧视一直发生在我身上、我身边。”景华又干了一杯,“都说我出身豪门,豪门就是所有男性长辈都妻妾成群,堂而皇之的养在一起。你这种内地独生子女,大约很那理解一个大家族几十口人生活在一起,每天都想宫斗剧一样,真的。我常常希望香港当初能发生像内地一样的彻底革命,这些早该随着大清一起灭亡的东西,今天还在生根发芽。我母亲常青藤名校毕业,依然是个虐待女儿、忍受丈夫出轨的女人。高等教育成了她昂贵的装饰品,并不比一枚宝石戒指更高贵。”

“你非常厌烦这些。”谢敏轻声道。

“怎么会不厌烦呢?我来内地上学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逃离这样的原生家庭。”景华微微一下,“谢敏,你知道吗?你身上有种让人放松安心的魔力,这些往事,我只和我堂妹讲过。你要是喜欢女人,我说不定会倒追你。”

“我的遗憾。你不会歧视同性恋吧?”谢敏玩笑。

“我是异性恋,和你不一样,你不会歧视我吧?”

“哈哈哈哈……”谢敏哈哈大笑起来,比起刚才故作爽朗,这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咳咳,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聚集那么多优秀的人在身边了,了不起的人格魅力,盛名之下无虚士。我不需要考虑,已经做出了决定。”

“一起干?”景华双眼放光,能挖到这样一个人品才华俱佳的优秀人才,是她赚了。

谢敏举了举酒杯:“干!”

第96章 港都豪门小公主13

既然来了北京,之前研究所的工作总要去关注一下。这两年因为把重心放在筹建属于自己的实验室上,研究所的工作的确有些懈怠。

“头儿,你来啦!”景华项目组的人见她来了,亲切的打招呼。

“是啊,还带了奶茶和零嘴,会议室坐坐。”景华示意手上提着的东西,她组内的成员都是年轻人,就好这口。

几个人欢呼起来,推推嚷嚷去了小会议室,拆开奶茶快乐得吸起来。“唉,这才是享受啊,我都好久没出研究所的大门的,奶茶真好喝啊!”

“托头儿的福。”

“要说托福,头儿,你知道吗?又补了两千万的研究经费给咱们。”一个组员凑过来小声道。

这可是连面都没见,也没有额外递交申请啊。景华装着一本正经,“早说过,给多少钱,办多少事儿。既然有钱了,那项目进度就快点儿,奖金不会少。”

“是!保证完成任务!”组员也嘻嘻哈哈的应下,嘴上说的一本正经,眼神就揶揄许多。当初为了撕经费,还闹过些小矛盾呢。

景华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你没展现出实力的时候,人人都要来踩你一脚;等你自身强大,别人就自然而然对你客气了。就像项目经费,不用景华说什么,所里自然就配齐了。往好的地方想,领导也是看重投入产出比,景华展现出实力,领导就对她有信心了。

“头儿,你在香港的实验室最近出风头了啊,都快火到圈外了。听说央视想拍纪录片,宣传中药现代化应用,弘扬名族文化。”

“你消息挺灵通的啊。”

“果然是真的啊,头儿,你说我去那边怎么样?”一个组员玩笑道。

“别闹。你们在这边有编制,有老师指导,上升空间充足,经费也有保障,那边真的走市场运作模式,就为了赚钱,这边的科研氛围更浓厚一些。想要真正做出成就,还是在这里。你们放心,我非常看重研究所的工作,之所以前两年放松些,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啊。前两年做的都是打基础的工作,现在地基打牢了,我也要回来带着大家建房子,就怕你们到时候怪我管得紧。”

“不会,不会。头儿说哪里话,我们巴不得呢!”组员纷纷附和。这些研究员偶尔也会羡慕那些拿钱多的,可科研道路的寂寞与清贫他们早就做好思想准备了,成果才是最重要的。

景华说的也是正理,很多学科都会分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应用研究很快能把成果商业化,可基础研究名副其实是一切的基础,学术上更看重的还是基础研究。

景华又给组员许下奖金、休假等等福利,安抚住他们躁动不安的心。绝大多数人努力工作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不工作,所以少画饼,来点实际的。景华在香港的实验室有多挣钱,下面的研究员分了多少分红、奖金,在圈子里已经是传说了。同样在景华手下工作,这些组员也盼着自己能有这么一天。

景华开始两头跑,重点还是兼顾北京研究所这边。医药公司交个程婉,华园委托给谢敏,她并不像对外展示的那样,把自己当成一个商人,景华更愿意成为一个研究者。不知道为什么,在学习中医的时候,景华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进度太快了,好像复习一般。赵老师在世的时候,总玩笑说她上辈子学过。景华也有朦胧感觉,好像真的接触过中医一样。

她在研究所的工作基本理论也来自中医,从古方中提取有效元素、分析定准分子式,合成现代人需要的疫苗、药物。

树欲静而风不止,景华把重心放在研究所这边,程家却一次又一次打电话催她回去。开始的时候是程老四他们几个小辈,然后是程父,最后程母都出动了,景华烦不胜烦,终于还是回了香港一趟。

程老爷子八十四了,老话说的好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很多老人都有这方面的忌讳讲究,程老爷子自觉身体每况愈下,想给程氏找一个新的继承人,程家的孩子拥有公平的竞争机会。

程家大房难得都聚到一起,连常年在英国的程母都回来了。一家人围着貌似热闹亲近的寒暄,景华端着咖啡站在窗边,不参与他们的热闹。

“景华,来这边坐啊。这是我亲手做的萝卜糕和杨枝甘露,口感特别好,你尝尝。”赵姨笑着招手。

“谢谢,我还不饿。”景华礼貌点头。

“是啊,现在吃一肚子点心,晚饭怎么吃得下啊。景华来,你手上的咖啡冷了吧,我给你换一杯,手磨的哦,我亲自弄的,你给提提意见。”杨姨端着一杯咖啡过来讨好。

景华对她爸这些二奶三奶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也不愿意浪费时间。

“爸、妈,我华园那边还有事,我先过去看看。”

“没看见一家人聚会吗?有什么事一定要现在去。”程父脸色不太好。

“不止一家人。”程母冷哼一声,她可从来不把这些女人当做一家人,和她们待在一起都不愿意。可又见程父脸色实在难看,程母顺势迁怒景华:“好好待着,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说着就口气不好的数落了景华几句,程母高调展示她对景华的控制力,现在程家大房只有程父、程母和景华拥有股份,程母高高在上,等着他们来恭维。

“我不会参与家族继承人竞争,你们慢慢坐,我先走了。”景华并没有给程母什么面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直接走了。

程父气得直喘气,还是等到景华出门才嘭得一声把咖啡丢在桌子上,“她是什么态度,你看看她是什么态度!医药公司给二房就不说了,现在是选继承人的关键时刻,她还摆什么架子,当真是里外不分。她是不是忘了当初手上的股份,还是我给的呢!”

即便这么生气,在争取支持的关键时刻,程父也只会等景华听不见才发脾气。

这话就说的偏颇了,当初程父只给了百分之一,可现在景华手上有百分之六点三。除了当初来自程老爷子和程父的馈赠,剩下都是这些年陆续收购的,当初金融危机,二叔公、三叔公家的堂兄弟姊妹没少转让股份,景华是家里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从不参与集团事务,卖给她相应少很多纷争。还有市面上的散股,景华也托人买,最后才凑出了百分之六点三。占比只在几个长辈之下,一直参与集团工作的程婉也只有百分之五。

程氏这样的家族企业,股份都掌握在程家人手中,程母当初嫁入程家,刘糖王和程氏互换股份,所以程母才有百分之零点五,嫁进来的程氏女眷中难得有她这样拥有股份的。

程母被伤了面子,心里也很生气,却还要捏着鼻子为不孝女说话,安慰丈夫道:“那孩子面冷心热,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咱们大房所有股份加起来已经有百分之二十四,遥遥领先其他房头。你在集团这么多年,一直担任总经理,也不是其他什么人能取代的,放心吧。”程母理所当然把景华的股份算在他们大房,再不亲近也是亲父女、亲母亲,血脉相连。

赵姨、杨姨几个也不说话,她们现在只盼着丈夫能拿到继承人的位置,现在让太太、景华小姐奚落几句又算什么,以后继承人的位置还不是她们儿子的。等到下一轮继承权再斗呗,现在最重要的是一致对外,保证大房的整体利益。

在继承人争夺战的档口,景华的婚事都没人再提及。之前程父、程母还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想给个介绍青年才俊,搞联姻那一套,可看她一直泡在实验室,性格冷淡,连个笑脸都没有,简直神鬼辟易,慢慢也就不说她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景华现在身价太高,伴随华园和医药公司的市场占有急剧扩大,景华的身价也节节攀高,现在是几百亿富豪了。

程老爷子热闹的生日宴过后,立刻召开了董事会。

“我怕先开董事会,寿宴都过不起来。现在,各位股东都在,大家都表表态。”在巨大的会议室内,程老爷子不用话筒,声音也传得很远。不止因为会议室回音效果好,更因为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对在座所有人而言,这就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在做众人纷纷赔笑,“怎么会呢,咱们一家子骨肉血亲……”

“行了,说正事吧。”程老爷子不在意得摆摆手,到了他这个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候选的继承人有五个:程父、程二叔、程三叔、大堂哥、程婉,他们都是集团的核心层,各自手上有一大票产业。程老爷子的儿孙是嫡支,程四叔、程五叔各自拿了一点儿股份,也参与集团工作,只是他们很有自知之明,并不参与这些争斗。

二叔公、三叔公家的兄弟姊妹算起来已经是旁支了,手上更是只有少少的股份,占个名头领分红而已,他们都是随大流的墙头草。

程二叔狠狠瞪了大堂哥一眼,两人同时竞争,很有可能分薄股份,可在权利面前,父子亲情就不那么管用了。大堂哥的优势在于他是第三代的长孙,至于程婉,程二叔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只当她是赌气来了。

程婉也是二房的女儿,二房在今天也是出够了风头,一共五个继承人,就有三个来自二房。

无记名投票开始,很快电子屏幕上就显现出了结果。

“这不可能!”看到结果,好多人同时开口。

第97章 港都豪门小公主14

程老爷子个人拥有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他早就申明不下场。也就是说剩下五个继承人争夺百分之六十九。而现在屏幕上程父名下百分之十八、程二叔百分之十五、程三叔九、大堂哥百分之七、程婉却高达百分之十九,还有些零星的散股没来得及投。

随着惊呼出口,支持程婉的数字突然又往上窜了窜,程父只剩百分之十七点七,刚好是程父和程母两夫妻的股份总数。之前支持程父的小股东看风向不对,立刻改了主意。

程父、程母对景华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二叔也在问儿子:“你是什么意思?”

就在刚刚,大堂哥把自己的股份全给了妹妹,自己一点儿没留,那些支持他的人一看,也顺势都投给了程婉,现在支持程婉的股份变成百分之二十九,观望的小股东也跟风全部支持程婉,程婉的支持力度陡然窜高一截,几乎比肩程老爷子。

大堂哥耸耸肩:“不关我的事,之前和妹妹打赌,要是她能赢得更多股东的支持,我就转而支持她。”

“我问你话呢,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我这些年白养你了!”程母怒喝。很明显景华把自己的支持给了程婉,那么多小股东说不定都是她联系的,想到她回香港之后一直不与父母兄弟亲近,原来黑手藏在这里。

景华一直安静低调得坐在旁边,被骂到头上才懒懒抬眼,“大概是我没爹妈教养吧。”

“你想气死我吗?胳膊肘朝外拐……”程父刚骂了两句,程二叔立刻反驳,“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什么内啊外啊,咱们都是一家人,谁掌舵都姓程。阿婉的成绩有目共睹,股东们才会支持她的,我也支持她。”

程二叔动了动手指,屏幕上程婉的支持跳到了百分之三十五,比程老爷子的持股数量还多了。反正继承人的位置都在二房,肥水不流外人田,程二叔想了想,先保证继承权在二房,以后还能再争,优先合伙对付其他房头。

剩下的股东要么看程老爷子的脸色,要么有自己的小心思,暂时没有动作,但结果已经很明显,程婉取得了股东们的信任和支持。

“既然这是大家的意见,程婉,今后,你就是程氏的掌舵人了。”

“爸!”“老爷子!”“大爷爷!”

呼喊声此起彼伏,三叔公皱着眉道:“咱们家可从来没有女人掌舵的先例。”

“那就从今天开始。”程老爷子冷哼一声,这些糊涂鬼,难道还没看出来,今天的结果就是程婉打先锋、程景华做军师,两个女人通力配合的结果。

程老爷子已经宣布了,不管心里有再多怨言,结局已定。

程父怒火中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景华,像要喷火,又像在飞刀,恨不得眼神能杀死人。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程父怕自己忍不住真的动手掐死这个不孝女。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站哪边的,生养之恩呢?当初给她股份的情义呢?

在这样冷厉的目光下,景华把一直摆在桌上的黑色文件夹翻开,淡定道:“趁此机会,请诸位叔伯长辈做个见证,我名下所有股份全权委托给程婉代理,我不参与集团工作,只享受分红,保留收回股份的权力。”

在这沉默中,程父倒地的声音格外明显。“救护车、救护车!”程母大声呼喊。

程老爷子一挥手,特助安排医疗人员进来。程老爷子苦笑一声,原本是给自己安排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景华没去装孝子孝女,淡定起身,不打扰别人、默默离开。

其实在会议室里,哪有什么不打扰的空间,众人直接被震傻了。

程婉也推开椅子,追了出去。

“姐!”程婉在走廊上拉住景华的手。

“你该享受成功,接受他们的恭维和祝福。”

程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成功是建立在气晕程父的基础上,到底是姐姐的父亲,说什么都不对。

“早就说好的不是吗?我已经腻了这个泥潭,世界广大,我有自己的路。”景华指了指玻璃墙外的高楼大厦、璀璨灯火,她要走自己的路去了。

程婉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回到会议室,股东们正在窃窃私语,打听景华和父母到底有什么恩怨。印象中景华的形象一直很单薄,除了许多年前得股份的时候出过一次风头,这么多年来,要不是特意提及,大家都忘了还有一个小辈占据集团这么多股份。

大房的恩怨无人得知,明显知道的程婉也没人敢来问她。

程老爷子被特助扶着退场,把舞台交给程婉,他的时代,过去了。

程婉出任集团总经理一年之后,举行了婚礼。她的未婚夫库克是一位钢琴家,英俊潇洒,会自己谱曲,会演奏很多种乐器,对权利欲望很低,是个真正视金钱如粪土的艺术家。程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明显温柔很多,浑身锋芒都收了起来。

新娘休息室里,景华穿着伴娘服,陪伴在程婉身边。

“我都三十多岁了,才掌握婚姻自主权,想起来挺可悲的,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反而随心所欲,早早就能结婚生子,享受家庭生活。”程婉看着镜子里盛装华服的自己,突然有些感叹。

“果然再强大的人在婚前都会恐惧,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也不能随心所欲,她们会受制于钱、见识,只能在某个范围内挑选伴侣。你不一样,你就是想嫁给王子也行。”

“我吃多了撑的吗?程家还不够复杂!并没有被安慰到。”程婉笑嗔。

“库克是个好男人,你们已经试了这么久,磨合得足够好,一定会幸福的。”景华祝福他们。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下定决心结婚。董事会本来还有闲言碎语,我承诺我的孩子如果继承程氏,一定会姓程才没闹腾起来。我感觉自己就是古代的公主,好不容易招个驸马,还要受诸多限制。”

“你是女王。”

“哈哈哈哈——姐,我发现我一天比一天喜欢你,要不是有库克,我都想嫁给你了。”

“我拒绝!别贫了,小心口红蹭到婚纱。我出去给你拿点儿好入口的点心,再饿腰也不会更细了,我真担心你晕倒在现场。”景华翻了个白眼走出去了。

在走廊上,景华遇见的珍妮弗.朱,三四个助理跟在她身后,推着两排衣服,程婉的出门服、敬酒服、媒体采访的衣服,种类繁多。

“珍妮弗,辛苦了。”景华颔首致意。

“景华,你怎么出来了,是阿婉有什么需要吗?”朱小姐停下来和景华说话,挥手让几个助理先把衣服运到更衣室去,“叫我阿珍就好,听着亲切。”

“阿珍,婚纱设计得很梦幻,每个女人看着这样漂亮的婚纱都会憧憬结婚的。”

“谢谢。你在其中吗?”朱小姐问道,见她不答,又笑着自我解围:“冒犯你了吗?不好意思。”

“没什么冒犯的,只是不想折腾。阿婉这样的急先锋战士都奋斗到现在才如愿实现婚姻自由,我没有目标,自然没有奋斗动力。”景华想了想,觉得这样回答有些生硬,玩笑道:“单身保平安嘛,许多妇科病都是由性生活而来。”

猝不及防,感觉有辆车呼啸而过。

“玩笑,玩笑,吓到你了。”景华连忙解释。

“不是,我发现熟悉之后,高冷女神就变成了段子手,我很高兴自己看到了这一面。不过,我还是要纠正你,makelove是享受,灵魂交融,相当美妙,你该试试。”

“你倒是享受其中。”

“唉,我也没办法啊。可惜我这行设计师男男女女都同性恋居多,好像小众性向有更高超的审美情趣,我都不知道这种偏见是怎么形成的。我一个异性恋在设计圈好怕被歧视,模特里也有好多同性恋,我生怕哪天和某个男人抢男人,还是算了吧。如果有好资源,我会介绍给你的,八块腹肌九头身那种哦~”

“少来,你也没少享受生活。”景华打趣。

“为什么不呢?我可不是谈性色变的修女,也有足够的经济基础享受这一切。”朱小姐收了轻浮玩笑的神色,笑道:“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当初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真掉下悬崖而不自知。刚去法国的那两年挺苦的,我很庆幸自己坚持下来。”

“我是什么都没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努力。阿婉选择请你做婚纱设计师,也一样是看重你的能力。”

朱小姐笑笑,不和她争辩,不是就不是吧,她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好。

“我要去给阿婉试衣服了,回见。”

景华继续往外走,大堂里,程父神色冷淡得坐在主桌上,以他如今的地位还能在主桌上交际,但他并不开心。程父原本乌黑的大背头变成了驳杂的灰白色,不知道是真的“一夜白头”,还是不愿意再染发,现在他没有必要对外展示年富力强的形象。

看见景华过来,程父的脸色相当难看,景华也不理会,径直出了大厅,刚走到门廊,又碰见了谢敏。

“你怎么在外面,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吗?”景华问道。

谢敏在外面透气,见她来了,神色复杂道:“铁巡的判决出来了,盗窃国家机密、充当间谍,数罪并罚,判了十一年。”

“哦。”景华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别告诉我你同情他。”

“只是有些怅然,二十年的青春啊。”

“别怅然了,我看见博然在到处找你。”景华不怀好意道。博然是个歌手,不知道怎么认识了谢敏,不顾十多岁的年龄差距,一直在追求他。双方年龄、阅历、生活圈子差距太大,现在谢敏见他真和老鼠见了猫差不多。

被人狼狈追着到处跑的谢敏狠狠瞪了景华一眼,“为什么请他当演唱嘉宾!”

“这回我真是无辜的,阿婉请的,她是真不知道这层关系。”景华耸肩,目送谢敏逃走。说实在的,要是博然只是眼馋谢敏的身体,想追求刺激,谢敏不一定会这么躲他。偏偏谢敏遇见一个本质上和自己相同的人,他们都认真对待感情。

他年明月不得圆,移将今夜照梨花,所有人都在大踏步向前。

景华笑得开怀,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好,好,我连夜飞回来,不要动,我亲自过来核实。这么多年,终于出成果了。”

第98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1

“公主,您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婢女小金跪地哀求,自从丽妃娘娘去了之后,公主就这么呆愣愣的坐在窗边,不哭不笑,小金真的担心公主伤心懵了。她家乡就有个婶子,儿子夭折后也这么呆愣愣的,后来直接疯了。

景华愣愣看着窗外风景,宫闱的景色一成不便,可她突然有了新鲜感。仿佛以前看这些都隔着一层薄纱,现在更能见到本源。

“去端点儿粥水来。”景华吩咐婢女。

“是,是,奴婢马上去。”小金一听说公主愿意进食了,喜极而泣,连跑带跳得出了殿门,看见外殿伺候的內侍才想起来宫中规矩,擦干眼泪,端着步调去御膳房取膳食。

好久没有正经吃饭,景华用了些白粥配小菜,感觉有三分饱就停下,压抑着进食的欲望,怕把肚子给撑坏了。景华把屋中凡是带字儿的都翻看了一遍,看到自己曾经写的批注,天真得惹人发笑。一个时辰之后再吃一回,因在孝期,这些简单的粥水,茶房的小炉子上就热了,不必再麻烦御膳房一回,平添是非。

一直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景华缓了两天终于感觉缓过劲儿来了,吩咐道:“小金、小银来帮我梳妆,我要去见父皇。”

两个女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公主终于想通了。丽妃娘娘被人诬陷与侍卫通奸,公主也被提前赐予封号品级,将要和亲北梁。幸亏丽妃娘娘聪慧,拼死一击,不但洗清了自己身上的污名,还让陛下对公主存了一份怜惜。

之前公主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理会,现在终于想通了。去求一求陛下,有死去丽妃娘娘的遗泽,肯定就不用去和亲了。听说北梁人茹毛饮血,都是吃生肉、喝马奶的野人,使者的胡子比头发多,身形魁梧,比宫里文质彬彬的侍卫长大人高出两个头,可怕极了。

“妆容淡些,眼角加些红痕。”景华对镜端坐,指挥小银给自己上妆。

“公主,现在宫中已经不流行愁啼装了,梅妃娘娘新创的冷梅妆……奴婢妄言。”

“照我说的上妆就是。”景华对婢女并不苛责,但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上妆完毕,换上绣纹简单、颜色素淡的宫装,景华带着婢女去给父皇请安。还未到正殿,就听到远远传来丝竹之音,小金见公主面露疑惑,小声解释道:“这是梅妃娘娘在跳舞,梅妃娘娘就是原来的何美人,原本不得宠,后在御花园梅林间跳了一曲,陛下称之为梅仙舞,火速晋封。这才三个多月,跳了三品六级,已是梅妃了。”

景华光顾着伤心母妃被冤枉、自己的处境堪忧、母妃去世等等事情,几乎没关注父皇后宫,没想到依旧这样风云变幻。

景华点头,神思却飘远了,连她这样养在深宫的女子都知道,这个时辰应该上朝议政才对,父皇居然在正殿欣赏歌舞。北梁虎视眈眈,西羌厉兵秣马,南楚的小朝廷已成气候。以往只知享受,这些危机就在眼前,居然视而不见。

景华来之前,是想把近些日子所思所得禀告父皇的,折子已经拢在袖子里,如今看着架势,恐要慎重。难道朝中没有刚直果敢之人劝谏吗?

景华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一曲终了,乐声停歇,大太监才端着笑眯眯的和善脸请她入内。

“儿臣参见父皇。”景华入内大礼参拜。余光瞥见梅妃就端端正正坐在皇帝旁边,未曾避让,一截裙子还在皇帝腿上,很明显她刚才坐在哪里。

“贞静来了,快起来吧。你不好好在宫里守孝,来见朕有什么事儿啊。”皇帝漫不经心叫起,手还把玩者梅妃的发丝。

贞静是皇帝不久之前给景华的封号,封一品公主,和亲北梁。当然,在正式文书中不会这样写,只会用华丽的辞藻占口头便宜,称为下嫁。

“父皇明鉴,女儿不日远嫁,日后恐见不到父皇……”

皇帝不耐烦皱眉,“你不想嫁过去?”

景华再一次调整策略,斩钉截铁道:“女儿愿意!女儿是父皇亲封的贞静公主,受百姓供养,自当以家国为先。父皇以往何等疼爱女儿,如今能为父皇分忧,女儿心中,既喜且忧。喜能尽绵薄之力,为父皇尽孝;忧远嫁异国,不能在父皇膝下尽孝。”

皇帝这才放开梅妃,笑着走下台阶,一把扶起景华:“好孩子,朕就知道你明白朕的苦心。朕也是没法子啊,你们姐妹中就你读书做多,最明理,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槽点太多,一时无法开口,景华抿嘴一笑:“女儿早就想来给父皇请安,只是母妃仙逝,女儿怕冲撞父皇,一直等到头七过了,送母妃离开,才敢来父皇跟前尽孝。”

“对,对,你母妃也太刚烈了。朕就是随便说说,她居然弃朕而去了,朕每每想起,心头都痛得不行啊。”

“父皇勿忧,母妃泉下有知,得知父皇已为她沉冤昭雪,必定安慰。只是女儿不日即将远嫁,日后恐无法为母妃尽孝,女儿想守过七七之后再行出发,还请父皇恩准。”

“准,准,你多陪陪她。”皇帝连忙答应,却不提一句自己也去上柱香表达情意。

梅妃被冷落一旁,眼珠子一转,笑着开口道:“公主有孝在身,倒不好在陛下跟前走动,万一气运不协,冲撞陛下怎么办?”

“天子神威,百邪不侵!”景华斩钉截铁放下这句话,又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对皇帝哭诉:“父皇明鉴,母妃芳魂早已登上极乐,即便尚存人间,母妃对父皇一片倾慕之心,岂会伤害父皇。”

“是啊,是啊,丽妃多好的人啊,回旋舞当世一绝,她去了,朕再也没见过如此好的回旋舞。你放心,朕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皇帝回忆着丽妃生前音容笑貌,眼泪滚滚而下,哭“爱妃”哭得真情实感,立刻给了景华一大堆赏赐。

即便早有准备,景华也在惊讶不已,父皇不愧外朝后宫“至情至性”的评价。

景华的目的已经达到,依依不舍参拜后离开。望着景华消瘦的背影,皇帝感性得擦了擦眼泪,对侍立一旁的大太监道:“给贞静多送些药材补身体,可怜孩子,怎么瘦成这样。”

“唉,朕这心啊,凉凉的,好好的女儿就要嫁去北梁了,以前阖家团圆的欢快日子一去不复返矣。梅妃,你也回去吧,朕不想再看梅仙舞了,这时候该听折腰才对啊。叫柳嫔来,她的折腰舞跳得最好。”

梅妃本以为今天都是自己伴驾,没想到皇帝神来一笔,她和柳嫔素来不睦,这不是打她的脸吗?可梅妃也不敢说什么,温柔谦恭退下,出了殿门见景华还没走远,立刻快步追上奚落。

“这不是贞静公主吗?怎么见了本宫也不知道行礼。”

“梅妃娘娘,”景华颔首致意,笑道:“父皇已封我为一品公主,梅妃娘娘只是二品。不过,您是庶母,我自然尊敬的,您先请。”

景华让出路来,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你以为你在陛下面前颠倒黑白、装可怜就不用去和亲了?妄想!”

“梅妃娘娘慎言,嫁到北梁乃是为国分忧、为父皇分忧,我心中只有欢喜和不舍,哪儿来的颠倒黑白。我的婚事是父皇亲自下令,梅妃这么说是质疑父皇的决定吗?”

“哼!看你嘴硬到几时!”梅妃在口头上没讨到什么便宜,甩袖而走。

在回寝宫的路上又遇到几位公主,打扮得花枝招展,其中还有皇后嫡女。景华暗自叹息,宫里的消息怎么传得比飞毛腿还快。

“景华妹妹,可怜见的,你终于肯出来了,父皇怎么说,你能不远嫁和亲吗?”

“五皇妹,我受封一品公主,得父皇疼惜,并没有什么可怜的。”景华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