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12

成亲的日子真的非常合适,马上又是中秋佳节、今年的中秋夜宴,大梁皇室也算加入了新成员,一派喜气洋洋。连老太后、李元妃都没在这样喜庆的场合找麻烦,景华也顺利度过了嫁入夫家的第一个大节。

毛正使已经向大梁皇帝请辞,参加过中秋夜宴之后就要启程返回大盛。景华又多留了他们一天,八月十六在自己的宅院宴请送别他们。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的月亮果然更圆一些呢。”毛大人举杯向月亮敬了一杯,仰头干了,长吟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刘副使捋着颔下几根清须笑道:“毛大人果然风雅,下官用毛大人的诗词下酒,也沾沾风雅之气。”

“毛金贵嘛~自然不沾人间烟火气。”张将军笑着打趣一句,顺手捻了块月饼尝,“不错,枣泥做得纯正,一点儿皮都没有,口感不糙,又不发酸,手艺正宗。”

“你们越来越过分了知道吗?居然当着我的面喊绰号,话说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先叫出来,端的可恶!”毛大人让他们打趣得吟唱不下去,气呼呼瞪着几人,又看向端坐一旁看戏的景华:“公主,您也不管管。”

“唉,我哪儿管得了,来,我与表兄借酒消愁。”

毛正使哼哼两声,放下酒杯,“就知道糊弄我。咿——居然真的不错,公主,这是咱们大盛带来的厨子吧?可有豆沙馅儿的。可怜我好好的中秋没吃过一块像样的月饼,北梁人居然在月饼里包咸肉,天啊,那是人吃的东西吗?腻味哦!吃下去仿佛嗓子都挂着油,还是结块儿的油。”

刘副使看着自己手中的鲜肉月饼沉默不语,论忠心他不输任何人,奈何就喜欢这包肉的月饼。毛金贵真是个挑事儿精,咸味肉月饼也很好吃啊。

毛正使又捡着盘子里的甜味馅儿月饼尝,一边吃一边赞美大盛清雅脱俗的饮食习惯,入口只爱肉食,在毛正使的审美里是可鄙的。

吃着家乡风味的月饼,看着同照九州的明月,即便是张将军这样自诩的粗直武人,也难忍一腔思想之情。毛正使和张将军不用人劝酒,一杯又一杯不停喝。

杨隆笑道:“随之兄、奉贤兄,酒多伤身,不可贪杯啊。”

“不行,不行,我忍不住,你跟着公主,日后好好经营,他乡即故乡,我们却是一别此生再难相见。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难过得忍不住。咱们在路上相处的多好啊,弟妹还给我补过衣裳呢,至交也不过如此,日后再也见不到了……呜呜呜……”毛正使一边说一边哭,眼泪落到酒杯里,喝到口中更苦涩了。

杨隆劝人不成,反被勾起一腔离愁别绪,也忍不住端起酒杯,一块借酒消愁,但求一醉。

杨陌看着满桌子或嚎啕大哭、或默默垂泪、或豪饮不停的友人,无奈叹息一声,吩咐仆从准备醒酒汤和热水。杨陌胸中并无太多伤感,最亲近的哥哥嫂嫂侄儿都在身边,母亲的牌位也随着他们一起到了大梁,他心中没有牵挂。自从母亲进宫、父亲娶了二房之后,那个地方就不是他的家了。大梁文人不多,他的水平在大盛只能是同进士,在这里却能以正经二甲进士的出身步入仕途。杨陌感谢自己当初坚定跟着哥哥一起走,或许是太年轻的原因吧,他心中只有无限豪情。

景华看着他们喝得东倒西歪,自己却只坐在上首喝着甜米酒。景华其实有些酒量,只是她不愿意喝醉。与别人不相关,只是不愿意放任自己的思想、身体不受控制。

已婚妇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潇洒,若是还在闺阁,别说晚上摆酒和几个大男人一起喝了,就是晚回去一些也是说不清楚的大罪过。

杨陌主动担起照顾醉鬼的责任,几个人中,只有刘副使还勉强保持理智。杨陌招呼仆人过来帮忙,一起送几个酩酊大醉的酒鬼回前院客房休息。

刘副使落在最后面,八月十六的月亮依然明亮,酒宴摆在临水的亭子里,周围为了防蚊虫飞蛾围了透亮的轻纱,可这挡不住粼粼波光。月亮倒映在小湖里,让人情不自禁想试试,也许我能捞起这轮明月。

亭子里熏着暖融融的熏香,让这中秋的凉夜也染上温暖的气息。

“公主殿下,臣明日回京,有一要事必须禀告殿下。”刘副使起身行礼。

景华以手支额,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请讲。”

“臣乃皇城司佥事,有密旨一封,请殿下接旨。”一向软绵绵、笑眯眯的刘副使,在这月夜里,声音竟莫名冰冷起来。原来他不笑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啊。

景华睁开眼睛,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的神情,“原来是你啊。”

“公主好像并不惊讶。”

“不,刘佥事看错了,我很惊讶。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张将军,后来发现他只是单纯瞧不起女人。后来我想表兄的身份够主持大局,只是我这表兄,人如其名的金贵,怀德姑姑可舍不得儿子沾染这等阴私之事。舅舅我是知道的,数来数去,不就只有刘大人你了吗?人人都说刘大人是靠着左右逢源立身的,现在证明不是呢。”

刘大人微微一笑,对自己能隐瞒身份在朝堂中如鱼得水很是自得。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那些隐居在山林荒野的所谓隐士,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俗人罢了。只有自己这样一心为国为民者,才配的上隐士的称呼。隐秘的士人,朝廷的脊梁!

“公主聪慧,正该为我大盛尽忠呢!”

“该怎么尽忠呢?我已经嫁过来了,无能为力啊。”景华摊手,与一个隐藏已久的暗探密谍交谈,居然没有一点儿火药味儿,平淡极了。

“正是因为公主已是北梁皇室之一,才大有可为。殿下,接旨吧。”刘佥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圆筒,双手举到景华面前。

景华起身,望向月亮,朝着南方福礼拜了一拜,长长的袖摆滑过带起一片阴影,那流动的布料映衬着水光月光,纹样仿佛活过来一般。刘佥事本想让公主大礼参拜,可转念一想,毕竟是公主,私底下何必讲究这么多,太过严苛,就是折辱公主了。若是那些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公主也就罢了,刘副使是亲眼看着贞静公主如何在夹缝中建起三座城的,有本事的人值得尊重和慎重。

刘副使把那个竹筒交给景华,告诉她如何通过封口的蜡印辨别消息的紧急程度,以及如何辨认图案真伪。

景华取出竹筒内的丝帛,上面用蝇头小楷歇着大盛潜藏在大梁的暗探名单。

“父皇要我管理在大都的暗探吗?我没有经验,大都形势复杂,恐怕管不好。”景华皱眉,自古阴私最容易出问题。

“公主放心,您只需要在关键时候拿主意就行了,平时琐碎细务自有人打理。您是我大盛公主,天然就是异乡游子的避风港和风向标。”

“你是海滨人?”景华看他惊讶的样子,笑道:“你说话有些分不清胡说八道和有福气,嗯,父亲这样常用的词大约是特意练过的,只是说得急了,还是有口音。再说,一般人连避风港和风向标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会说路标、路牌。”

“公主慧眼,如此掌控暗探更有把握了。如今我朝战败,大都的探子都蛰伏起来了,公主现在拿着最高级别的令牌,可以号令所有人员。”

景华又接过他奉上的一块乌金令牌,正面有梅花纹样,怪不得父皇那么喜欢梅花,已经有好几个妃子用与梅相关的封号了,还搞什么反季节梅花栽种。景华不信刘副使就这样轻易把密探名单交给她,就算这些人是真的,想必也不是全部。她本以为父皇是单纯的“至情至性”,没想到他还用这样的手段控制朝臣,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自古君王大多爱用这等手段监视百官,可阴私手段终究只是辅助,明君用是锦上添花,如他父皇这样把小道当正途,不上朝、不议政,只凭暗探管理国家,就算自己只是一个公主,可知道这不是长久之道。

把玩着冷冰冰的令牌,景华笑问:“就这么轻易交给我,不怕我反手就献给北梁皇帝?你们做暗探的不是应该见惯世间人情冷漠吗?这么没有警惕心。我一个出嫁女,现在自然心向着母国,等以后和大皇子情深义重,又诞下儿女,自然就偏向北梁了。”

“若公主是儿女情长之人,属下自然不敢,可公主是聪明人啊。自古出嫁女想要过得好,娘家硬气是关键。公主若是真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更该希望陛下万寿无疆,祝祷我大盛平安昌盛。”刘副使又把眼睛眯起来了,他觉得像贞静公主这样的聪明人不用多说什么,她心里自有一杆秤。威胁都不必说出口,公主自然明白,除了母国,她能依靠谁呢?才见面几天的丈夫,中间隔着国仇家恨的皇帝?刘副使最怕的是那些为了虚无缥缈爱慕要生要死的贵人,像贞静公主这样的反而好控制。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她的想法自己能猜到大半。

景华点点头,指着那份名单道:“排在第一列的字要大些,这就就是各处的佥事吗?”

“是,公主身份尊贵,不便接触这些人,锦绣坊的掌柜吴康是总联络人,公主日后传递消息通过他就可以了。”

“锦绣坊,衣服首饰都不错,以后可以常去。”景华漫不经心把名单和令牌放在桌上,端起已经放凉的茶盏。

刘副使会意,躬身一礼,笑着告退。

景华又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直到周围的虫鸣声渐渐消失,连虫子也睡觉了。寒夜冷风中,独留自己一人,真是令人不快啊,一个大好的赏月之夜,兴致就这么被扫了个干净。

夜间宵禁,景华也不准备动用特权回大皇子府。第二天一早,景华送使团出城门,毛金贵捂着头大呼不该酗酒,待会儿肯定要把胃里少得可怜的东西颠吐出来。

刘副使又恢复了眯眯眼的笑脸,他一直不睁开眼睛,是怕眼睛的精光太突兀,不符合他老好人的形象吧。景华暗暗腹诽。

折柳相送、饮酒送别,景华一直目送使团消失在远方,才坐上马车,回了大皇子府。

皇子成婚都有假期,又是节气里,大皇子无需坐衙办公。景华回来直接去了演武场,他却难得没泡在演武场上,景华随意问了个小厮,“殿下呢?”

“回娘娘,殿下在书房和裘先生对弈呢。”

景华挑眉,大皇子居然还会下棋,他平时一副粗鲁武人的样子,没想到有这么安静的爱好,他坐得住吗?

景华到书房的时候,大皇子难得一身宽袍大袖,盘腿坐在炕上,与裘先生对坐厮杀。

“娘娘安好。”裘先生看到景华的第一时间就起身参拜,大皇子也看了过来,手里还捻着一枚黑子呢。

“你回来了?送走了吗?我本该去送的,你偏不让我去,他们可有挑礼?”大皇子随意问道。

“殿下和娘娘慢谈,在下先告退了。”裘先生施礼就要走。

“先生宽坐,我正好有事要劳烦先生呢。”景华对裘先生摆手示意他坐下,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自己坐到两人中间看他们下棋。

“使团已经走了,殿下放心,并没有因你不在而生波折。不过,使团的刘副使给了我一样东西,我想请殿下和裘先生帮忙掌眼。”

景华把那个乌金梅花令牌和那张写了几十个名字的丝帛递给大皇子,大皇子一目十行看过,又把东西递给裘先生。东西在大皇子手里的时候,裘先生就已经有了猜测,入手仔细一看,证实了心中猜测,惊讶就掩盖不住得浮现在脸上。

“娘娘这是?”

“刘副使说他是皇城司的佥事,你们知道皇城司吧?”

“自然知道,南盛的谍报网。”大皇子接口道。

“准确的说是父皇监察百官的工具,大梁的内卫也挺有名气的。监察百官是本职,两国敌对的时候,刺探情报、暗杀官员权贵、散布谣言之类,林林总总也顺带做一做。”景华表情平淡得说起这些阴私恐怖的事情,

“不知公主把这份名单给殿下是何意?”

“啊?没旁的意思,请殿下帮我查查这些人是不是大盛的暗探,还有其他人吗?说是把这些暗探交给我来掌管,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总要先探探他们底吧。”

那你就给帝国的皇子啊!裘先生心里在咆哮。大皇子可是领兵立过军功的皇子啊,你这心也太宽了,裘先生还想多问几句求个心安,大皇子已经答应下来了。

“恩,我让兵部的人查。这上头有几个名字都有印象,我肯定在哪儿见过,想必在兵部的密档中应该有记录。”

“好,殿下小心,这些人都是做阴私活计的,警惕心非比寻常,若是打草惊蛇,日后就不好办了。”

“我办事,你放心。”大皇子郑重点头。

“如此就拜托殿下和裘先生了。”景华起身,收回令牌,只留下名单,笑道:“昨晚饮了酒,现在有些累了,我先回去歇息。殿下和裘先生慢慢下,不送。”

景华一觉睡到日上中天,阳光透过淡绿色的绢布窗纱洒进屋内,配合着外面聒噪的蝉鸣,好一派秋高气爽图。景华一时手脚发软,浑身没劲儿,陷在被子里不肯起来。多好的天气啊,外面燥热、屋里凉快,中和一下,就是最好入眠的舒适温度。

景华赖床不起,大皇子已经排开侍女们进来,“都去外面候着。”景华听见大皇子吩咐侍女的声音,还是不想起来。

大皇子绕过屏风进了卧室,见她睁着眼睛,笑道:“你别睡倒了时辰,快吃饭了,现在睡多了晚上可睡不着。”

“又有什么区别呢?大郎难道会让我安睡?”景华沙哑着嗓子问道,声音里带着将醒未醒的朦胧意味。

大皇子把她捞到怀里,“算你聪明,反正都醒了,我陪你说说话。”

“别动我,没力气呢,不养养精神,我怕见客的时候丢脸。”景华嘴上这样说,却丝毫没有挣扎的痕迹,任由大皇子把他搂在怀里,又嫌弃道:“热!你怎么这么热!”

成年男子魁梧火热的身躯就贴着她,景华用手扇风,衣服往下垮,露出白玉一般的肌肤,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斑痕呢。

“我去拿扇子。”大皇子把景华放下,去拿桌上的扇子。

你个棒槌!多好的气氛,缠绵情丝只差把你埋了,你居然去拿扇子,我让你拿了吗?

大皇子回来之后,景华死活不肯再躺到他怀里去,可惜人小力微,挣扎的两三下还是让他捞了过去。那大扇子呼呼扇着,本就不热,让他扇得起鸡皮疙瘩。

景华把薄被拉过来盖在身上,没好气道:“你没正事儿干了,又来闹我做什么?”

“正事,正事,那份名单,你怎么想到交给我了。”

“投桃报李啊。你把内院交给我,那是尊重妻子的本分;可你把自己的私房产业也交给我打理,这就是情分的。我既然嫁给你,我们两人就是最亲密的,谁也比不上。你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你好的。”

大皇子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懂的。放心吧,我已经吩咐心腹之人去查了,这些人到底什么货色,最迟明天晚上就出来了。”

大皇子心里高兴,把裘先生分析的那些都抛在脑后。裘先生说公主这一步或许是试探,看殿下是否与他交心;又或者是借殿下的手清扫南盛暗探间谍队伍里的背叛者,或者还想以此逼迫南盛下放给她更多的权利,方便调配暗探。或者还有别的、他们暂时看不出来的目的,林林总总,翻过来覆过去的分析。

大皇子却没想那么多,媳妇儿把娘家的事情讲给他听,这就是信任。大皇子能活到现在,战场立功,可不是光凭蛮力。像裘先生这样的聪明人还需要分析才能推断一个人的行为目的,大皇子却有野兽般的直觉。他直觉景华对她没有恶意,直觉景华有心好好经营这段婚事,这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大皇子并不介意婚前的些许意外,许多夫妻婚前从未见过,婚后还不是一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有个好开头,事情成功了一半。日子就这样平顺过了下去,景华在大梁的日子并不像别人设想的那样刀光剑影、如履薄冰,反而有些顺风顺水的意味。

下定决心好好过日子,景华自然有千般手段刷一个人的好感度。景华给大皇子画了许多构图新鲜、动作传神的画像,挂在书房厅堂让过府拜见的属官看见了,来访的诸位夫人也看见了。个个赞景华画技出众,大皇子英勇神武,大皇子夫妻恩爱的消息就这样传出去了,让那些暗地里等着看笑话的人咬碎一口银牙。

皇帝在宫里听说了这消息,都好奇得问了一句,让人取了画作来看,果然新鲜有趣。他也没见过大儿子这么多不同神态,且张张如此传神,蕴藏是心意自然让人动容。

景华是个不吝啬表达的人,给大皇子做衣裳的时候,也会给宫里的长辈做。当然,宫里也只有老太后、皇帝、淑妃称得上是她的长辈,老太后喜欢下田、伺候牲口,景华就用棉布给她做衣裳,绣纹也简单大方。别以为棉布就不值钱了,上好的棉布价比丝绸,老太后嘴里别别扭扭说不穿南边女人做的衣裳,后来试过一次,知道棉布又亲肤又吸汗时候,穿上就脱不下来了。

淑妃这里更轻松,她本就对儿媳不苛刻,讨好这样一位性情淡薄的女子,并不让人觉得为难。景华在淑妃身上找到了自己母妃影子。都是在深宫里讨生活的女人,同病相怜,景华期盼和淑妃相处更融洽一些。

皇帝是最不好糊弄的,他还记得景华曾在他面前口出狂言,可景华天天送,此次花样翻新。今天是可口的小菜、精致的点心,明天是舒服的腰枕、便利的文具,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慢慢的,皇帝也原谅了景华顶撞太后的罪过。心里非常得意,还是自己的儿子能干,瞧,把心高气傲的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

带着这样隐秘的小骄傲,皇帝召见大皇子的时候都多了。

“你媳妇不错,都是你背后教妻的功劳。”皇帝让大皇子陪着练武,出了一身的汗,坐在旁边休息。

大皇子张开双手任由宫人打理,笑道:“儿臣可不敢冒领功劳。”

“她的确有些小聪明。”皇帝拍拍脚上绑着的护膝,不情不愿的承认。皇帝早年在战场上受伤,腰、腿都有暗疾,每到阴雨天总是酸痛难忍,太医院想了多少法子都无法根治,只能叮嘱注意保暖防寒,不要过度劳累。可皇帝不劳累,天下人就要成倍的劳累。皇帝以前戴的护膝都是皮毛的,又重又不透气,不像儿媳妇敬上的,外面用羊毛织好,里面衬了棉布,透气又暖和。

“瞧她满面红光就知道你对她不错,好日子是能从脸上看到的。你妹妹就不同了,她以前在家里也总给我做针线,现在每天愁眉苦脸,哪有心思做这些。”皇帝想到女儿,心里就不痛快了。

“大妹夫确实不像话,不如我去敲打敲打他。”大皇子提议道。

“他祖父还在西羌前线呢,让你媳妇儿多去陪陪你妹妹,我看其他人去陪没效果。她有些小聪明,说不定能管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我特别忙。

第110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13

大皇子回家把这事儿和景华一说, 景华自然答应了。

在去之前,景华总要打听打听下具体情况, 她嫁过来之前了解的很有限:“你与我说说大妹妹是怎么回事儿, 我才好对症下药啊。”

“大妹妹嫁的是肃侯世子的嫡长子,她为出嫁的时候, 肃侯世子还没请封呢。老侯爷常年在外领兵,我当年第一次上战场,就是在肃侯麾下。侯爷治军严谨, 勇武敢战,是我大梁一等一的悍将。肃侯世子乃是侯爷的嫡长子,请封之后, 也跟着侯爷上了战场。肃侯夫人早就去了, 现在肃侯府只有世子夫人、大妹妹和其他孙辈住着。肃侯府向来重军功,成年男子大多上了战场, 只有如今的妹夫和他二弟留了下来。妹夫是因为体弱, 二公子是走了科举之路,如今已是举人, 等明年就要下场。”大皇子简单介绍了一下大公主的夫家, “大妹妹下嫁的时候, 父皇还只是北梁王呢, 公主也是后来册封的。”

大皇子总怀疑大驸马仗着家里的军功,暗中欺辱自家妹妹。毕竟妹妹当初只是庶女下嫁, 什么封号都没有。

“大郎知道大妹妹郁郁不乐的原因是什么吗?”

“我要知道, 早解决了, 你们女人心思细,你去探探。”

景华翻白眼,大皇子又说这种掉分的话,“你们女人”,听着就让人生气,平白多出一种歧视的味道。

“心细还分男女啊,哼,不说我自己看。”景华冷哼一声走了。

留下大皇子一头雾水,这又怎么了,没成亲的时候挺正常啊,怎么现在这么爱生气。

景华在登门之前已经做了预想,一个已婚妇女为什么会闷闷不乐,不外乎那么几个选项。再想想大公主的地位,寻常权势、财物之类的烦恼她是没有的。所以,大公主要么是和丈夫关系不好,比如丈夫有宠妾,冷淡自己。要么是和婆婆关系处的不好,婆婆刁难自己。最坏的可能是大公主心有所属,不喜欢现在的夫婿。

景华带着一脑袋猜测怀疑进了肃侯府的大门,世子夫人早早迎了出来,大公主稍微落后半步。

“夫人不必多礼,我初嫁过来,登门认认亲戚,叨扰了。”景华笑着进了正厅,分宾主落座。

世子夫人也笑:“大皇子妃贵客临门,欢喜不尽,欢喜不尽。”世子夫人已是中年妇人,穿着郑重的待客衣裳,头上的饰品却很朴素,笑起来很是慈祥。

“大皇子妃刚来,恐怕不习惯北地的奶茶,我这里有南方清茶,娘娘尝尝。是我娘家侄儿送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吹嘘得一样正宗。”世子夫人指了指桌上的茶碗。

景华客气笑了,端起茶碗先闻香,后品茶,赞道:“好茶,今年的头一茬吧。夫人真是雅趣,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正宗的清茶,夫人调教的仆从,泡茶的手艺也好。”

世子夫人更高兴了,笑道:“娘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真是怠慢娘娘,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这老妇就不聒噪了,请您多和大公主说说话。染娘,你帮我招待娘娘。”

世子夫人对大公主亲近中透着关怀,也知道景华来是为了谁,稍微寒暄几句,就让大公主带景华去了她所居的东院。

肃侯府的正院本该是侯爷的居所,结果侯爷说自己老了,家里该由世子当家。就选了西边的一所二进小院,作为暮年养老居所。肃侯常年驻扎在西羌边境,这院子日日打扫,却只在过年时候偶尔住住。主院就由世子和世子夫人住着,只是世子也常年在外征战,世子夫人也不愿意僭越,空置了正院以示孝道,只在东厢起居。

大公主和大驸马的院子乃是距离中轴线最近的东院,一个院子就表明了大驸马的地位和肃侯府上下对公主的看重。

这些都是大公主介绍的,话里话外说明肃侯府规矩严谨、待她很好。

景华进了院子,大驸马才姗姗来迟出来相见。大驸马果然体弱,身材消瘦、脸色苍白,两颊都凹陷了。

“见过大皇子妃……”

“妹夫不必多礼,快请起,坐下说话。”景华赶紧示意大驸马身边的人扶住他,可不敢让他劳累。

大公主上前扶丈夫坐下,又给他倒了温开水,神情动作之中不乏关爱,看样子也不像嫌弃丈夫。

景华来之前就先入为主的以为肯定是什么宠妾灭妻、夫妻离心或者婆媳不和的问题,就现在看到的而言,都不可能。世子夫人很和善,与公主的相处细节也不僵硬,不像有矛盾的样子。大驸马身体的确不好,可看着公主的眼神也透着敬重和愧疚,符合一个身体不好的丈夫对身份尊贵妻子的心理。

一时看不出什么,景华笑道:“打扰大妹妹和大妹夫了,你们知道的,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办个桂花宴趁机见见亲朋。只是我年轻识浅,一个人恐办不下来。我家那位知道了,居然在父皇面前胡说,这不,父皇就给我指了条明路,让我来请教大妹妹了。大妹妹可千万不要推辞,我是登门求教来了。”

大公主有些惊讶,但听说是父皇的意思,也没有拒绝,只是歉意的看了看丈夫,“外子身体不好,我……”

“咳咳咳……”大公主话还没有说完,大驸马就咳了起来,喝了几口白水压下喉咙痒意,大驸马拱手道:“失礼了。公主,娘娘好意相邀,你就去吧。在府里也无甚大事,出去散散心也好。”

“可……”

“我无事,公主不必担心。”大驸马虚弱得拱拱手,眼下青黑仿佛更重了。

景华缺相没看到一样,笑道;“阿弥陀佛,多谢大妹夫慷慨,借我救兵。大妹妹,我可等不及了,今日就要请你先去看看庄子上的桂花,我对北梁风俗不太了解,还请大妹妹不吝啬教我。我可是备了厚礼的,求大妹妹看在这翡翠镯子的份儿上,千万教我一教。”

景华说话诙谐逗趣,当日进宫拜见的时候,只是一带而过,人人给的都是模式化的东西,现在是皇帝亲自开了金口,景华自然要趁机打好关系。

大公主腼腆一笑,没想到自家大嫂居然是这么自来熟的性子,为人也幽默有趣,笑道:“大嫂过谦了,您的本事,天下还有什么人不知呢?”

“唉,都是外面瞎传的。当初大雪封路,又有那么多百姓跟着,我不想法子大家都得饿死,真是坐困愁城,有一分本事也要夸大成十分,好让跟着的人心安。有什么办法呢?都是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就成了能干人。外面那些虚名,打个对折听都夸大了。大妹妹聪慧却是父皇金口玉言赞过的,正该我请教才是,你就不要推辞了。”

景华把最重要的两件礼物亲手交给大公主,“这玉佩和镯子是同一块料子雕刻出来的,款式好、寓意也好,大妹妹千万要收下我的拜师礼。”

景华非常自来熟的把镯子套在大公主手上不让她褪,又拿起那块玉佩看了看大驸马,随即把玉佩递给大公主。大公主抿嘴一笑,亲自给大驸马系在腰间。

肃侯府的姑娘都出嫁了,只有一个二公子在国子监念书,景华没有见到。

到了庄子上,临水的几株桂花开了,山坡上成片的桂花却还在打苞。景华带着大公主先去爬山,用过午膳之后又去溪边摘桂花,摘着摘着还跑到溪水里捉鱼去了。晚饭就吃她们好不容易捉上来的几条杂鱼和桂花糕。当然不止这些,凭她们两个想凑齐一桌食材那是做梦呢。

用过晚膳,景华又带着大公主去看星星,直到阿宝不停催促:“娘娘,立秋都过了,夜里天气凉,快些回去吧。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大公主想想啊。”

景华丢下自己讲到一半的传说故事,无奈道:“行了行了,小管家婆,回去,回去!大妹妹,你瞧,她们可算找到辖制我的了。不就仗着我喜欢大妹妹吗?真是!”

大公主又捂嘴笑了起来,最近几年的笑都在今天笑干净了,她这公主虽然是后来册封的,可从小到大也是北梁王的掌珠,还真没遇见过景华这样的人。

“嫂子先回去歇着,明天我再来听你讲故事呢。我小时候也听说嬷嬷说过许多故事,到时候我们换着听。”

“不行,我最爱听故事了,现在就心痒难耐,不如我们今天抵足而眠怎么样。”

“主子!您该休息了,怎么还能带坏大公主呢!”阿宝跟在后面听她这么说,立刻反驳。

“是,是,我不听故事,我与大妹妹一见如故,单纯抵足而眠,盖着被子纯聊天,什么都不会做,行了吧!”

“啐!好个不正经的嫂嫂,明日我定要向大哥告状。”大公主也是已婚妇人,如何听不懂景华的调侃,被一个外向的人带着,大公主也活泼不少。

两人果然在主院的雕花大床上睡下,景华保证好好休息,才把阿宝送走。

“吁……可算把这姑奶奶送走了,天天管头管脚,烦死个人了。”景华穿着寝衣靠在靠背上,闲闲道:“人都走了,咱们说说话呗。把蜡烛拿进来,放下帐幔,外面看不到的。”

“嫂嫂嘴上这样说,心里可受用的很呢。”大公主除了小时候和姐妹躺在同一张床上外,还没和外人这么亲密过。只是嫂嫂如此热情,她也不好拂逆。其实嫂嫂挺好的,她也算半推半就。

“可不是。阿宝是我母妃给我选的侍女,贴心又稳重,我远嫁到大梁来,母妃也是不放心的,幸亏遇见了大殿下和大妹妹这样的好人。”

“大哥好就行了,怎么还有我呢?”大公主哭笑不得。

“民间不都说小姑子难缠吗?大妹妹如此温良大义,怎么就不值得我庆幸了。”景华笑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天底下的父母都说一样的。”

大公主点头,“是啊,我也想母妃了。可惜我母妃去得早,再过几个月就是她的忌日,该大办道场才是。”

“瞧我,一张嘴口无遮拦,都是我不好,勾起妹妹的伤心事。”景华握着大公主的手,“其实我没和大妹妹全部说实话,这次来请大妹妹,不仅是父皇的意思,大郎也托我了呢。大妹妹总是闷闷不乐,大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以往只能干着急,我刚过门就让他抓了壮丁,可见关心妹妹。”

大公主缩缩手,景华握得更紧不让她回避,“大妹妹若是不愿意说,我绝不强求。但若是大妹妹信任我,愿意吐露一点,我不敢说包在自己身上,但也绝对竭尽全力。我解决不了还有大郎,大郎解决不了还有父皇呢!”

“没有事,是我自己情绪不好,并没有别的事。”

“大妹妹这是不信我?大妹妹说出来也痛快些,要不这样,我保证不说出去,谁问也不说,拿鞭子抽我也不说,一定为大妹妹保密。”景华真诚得看着大公主的眼睛,举起手掌,“要不我给大妹妹发个誓。苍天在上……”

大公主赶紧去捂她的嘴,“哪里就用发誓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可你要答应我,谁也不能说。”

“行,我保证!”景华狠狠点头。

大公主蠕动了几下嘴唇,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可景华此时并不催促她,只是一双眼睛信任的、真诚的看着她,等着她自己做决定。

大公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没打过几次交道,亲密接触今天也只是第一天,怎么就想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她。以往,她只和母妃的牌位说过。

“我,驸马对我很是疏远,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嫁过去两年了,除了新婚那两个月和驸马同房以外,再也没有……”公主不好意思说下去,景华也听懂什么意思了。

“可是驸马身体不好?”

“他什么也不是开始就这么不好的,我想请御医诊治,他却说家里养了大夫,熟悉他的病症。可天天看他喝药,也没治好,反而越来越重。”

“那是驸马有内宠?”

大公主也摇头,“驸马身边都是小厮伺候,哪儿有内宠。”

“那驸马可好男色?”

“绝无可能!”大公主忍不住提高音调,“这怎么可能,驸马从不与那些纨绔子弟来往,为人清正,他,他身边小厮也是粗粗笨笨一心做事的。”

“这就奇怪了。”景华心想,一个男人,身体不好到连妻子都冷落,却放着御医这样的好大夫不请,为什么呢?“世子夫人就没关心吗?按理说两年也该要个孩子了。”

大公主轻叹一声,“这才是母亲最让我敬重的地方,开明又慈悲。她老人家是真真疼我,并不因我公主身份生疏,常说愧对于我。这怎么能怪她呢?夫君身子不好,谁都不想。家里有什么好的,都紧着我,也从不让我为难,嫁进肃侯府这么久,家里家外,处处夸我,从来没说过我一句不好。又时常教导我,有母亲这样的好婆婆,是我的福气。”

“大妹妹都说这是福气了,怎么还闷闷不乐呢?”

“我担心夫君的身体,他却又不愿意见御医,没有好药好方子,只能看着他的身子一天天垮下去,我心里实在难受。”大公主对驸马其实没那么不满意,正常人谁想做寡妇呢?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大驸马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原来越差,却不愿意请大夫。盲猜一下,他可能在隐瞒什么。

隐瞒什么呢?景华不知道,大公主也不知道,只能日后慢慢查探。总之,从大公主口中问出了问题在驸马身上就好办了,只要她肯开口,总会找到办法查出来的。

“大妹妹不要忧心,我替你想办法,实在不行,我绑也把大妹夫绑到御医面前。”景华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夜深了,先歇息吧,我把蜡烛拿到外面去,别打翻了,危险。”

景华不是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的人,已经打听出问题出在大驸马身上,对大公主却依然热情又客气,邀她在庄子上多住几天,两人一起把宴客名单和流程定下里。大公主终究是大都长大的,对大梁宗室官宦,家家了如指掌,很是指点了景华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