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东海王反应,景华连忙道:“好,好,劳累朱女官了。”

朱女官正要上前,那侍卫打扮的大夫连忙拦着,笑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在下已经看过,就不劳烦女官了。”

“可三公子明显不愿意吃你开的药,瞧这脸色,我看看再开些好药不好吗?王爷王妃都同意了。”

“我已经诊治过了,再有女官看诊,反而显得我医术不精,女官若要改良口味,我把药方奉上便是。”

“不切脉,怎么办乱改入口的东西,出了是算你的错失,还是我的。”

女官和大夫互不相让,辩了几句,谁也说服不了谁,女官直接去抓三公子的胳膊。一直躺在床上脸色阴沉一声不吭的三公子却突然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

“我没病!”

“老三!”东海王大喝一声,激得屋中人都一个寒颤,三公子愣愣站在床上,手足无措紧紧拽着自己中衣衣摆,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我明白了。”景华喃喃低语,拿帕子遮脸冲出了三公子的院子。

第145章 抄家现场9

“都滚回自己的院子,管好自己的嘴,若让本王听到一句半句不该说的,海里的鱼虾就有养料了!”东海王环视周遭姬妾子嗣一眼,看他们都低头称是,才挥手让他们全部退下。

刚才自称大夫的侍卫连忙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行了,谁也没想到宫里来的女官懂医术,你下去领二十军棍吧。”东海王把那心腹侍卫也挥退了,才把站在床上演烈士的儿子拉到身边坐下,“你刚才想干什么,为父不是教过你,小不忍则乱大谋。”

“明明是父王许我称病的,我也不是庶子!”三公子非常委屈,他的母亲原本是东海王的继妻,可朝廷要下嫁公主,才不管父王是不是有王妃呢!明明是那个野女人后来居上不要脸,父王却不向着自己说话。

“那是朝廷赐下的公主,为父还要敬着她三分呢!”东海王怼他一句,却又见不得最看重的儿子流眼泪,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还为这点儿小事掉猫尿呢!行了,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的,父王向你保证,最多五年,一定接你母妃回来。”

“那父王要记得,母妃为您隐忍退让,儿子也盼着一家团圆。”三公子拉着东海王的手哀求,东海王自然满口答应。

好不容易哄好了儿子,刚出院门,又人心腹来禀告:“正院那边正在收拾东西要回京,听说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女官喊着欺人太甚,要请天使做主。”

东海王长叹一声,“走吧,去正院。”

这回东海王到正院来,王妃的人是不给他一点儿好脸色看,面无表情福礼,连句问好的话也不说。东海王被如此冒犯,却不好发火,只能压抑着心中怒火去里间。

“您是朝廷亲封的公主,谁也不能这样下您的脸面,如今天使尚在,只需请天使做主就是。您可要刚强些,王爷不疼惜您,陛下、东宫和冯家都是您的后盾。”朱女官声音不高不低,理智冷静的安慰着景华,给她出主意。

东海王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要的不就是时间吗?若是此时能翻脸,他还委屈自己娶公主做什么。

“女官误会了,本王何曾不疼惜公主?”东海王跨步而入,屋里的谈话声和哭声都是一顿。

“景华,为夫一见你就喜欢,真心把你当做心爱之人疼惜,你难道感受不到吗?”东海王怜爱得叫着她的小字,把景华从床上扶起来,固执看她满是泪痕的脸。

“王爷,公主下嫁乃是天恩……”

“朱女官,我与王妃说几句私房话,女官先去歇着吧。”东海王也看出来了,厉害的是宫里派来的女官,而他这位王妃柔弱天真,和王妃谈才是最有用的。

朱女官却不听吩咐,只看向景华,等她示下。景华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哭得不能自已,朱女官得不到回应,无奈下去了,临走的时候又轻唤一声:“公主~”要说的话都在眼神里。

等下人退干净了,东海王才把景华紧紧搂进怀里,舔她脸上泪痕,吓得景华连连后退,“青天白日的,王爷做什么!”

“做什么,夫妻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害羞呢?”东海王靠得极近,口中热气喷在她脸上。

景华侧头偏向一边,看着像是含羞,又像是忍耐,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才是那个见不得人的,不然王爷怎么让三公子装病不来拜见?”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本王出去看看,外面是不是八月飘雪,冬雷滚滚。本王也是听下面人说老三病了,也请了大夫去看,谁知道那些不规矩的奴才欺上瞒下,撺掇着老三干这种事情。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小孩子一般见识,本王自会罚他。”

“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总要查清楚,若是和您说的一样,三公子没错,罚他做什么,反而落人话柄。让外人听见,只会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不仅伤我的名声,还带累王爷的声望呢。”景华擦干眼泪,逻辑清晰开始讲道理:“我刚刚哭,是以为王爷明知他们怠慢我,却不加阻止,这才让我伤心。如今知道王爷的心意,我就不哭了。”

“我去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那么多人也有目共睹。三公子躺在床上,任由满屋子熏得都是药味,他已经八岁了,明显是知道下人在做什么的。若是他不愿意,说一声就是,难道我们做父母的还能为一个下人责罚他。即便不信我这个刚进门的嫡母,也要信您才是,亲父子!难道会害他?三公子闹出装病不拜见这一出,表面上看似小孩子闹脾气,礼节不周全。实际上呢?是心里不尊重我,不尊重您,若是足够重,发乎心而表于礼,绝不会犯这样的错。我刚刚嫁进来,若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以后有什么脸面掌管后宅?”

“那你想怎么罚他?”东海王不动声色问道。

“罚他抄几遍孝经就是。”景华偷看一眼东海王吃惊的神色,扑哧一笑,“王爷以为我真是恶毒后娘不成?那么小一个孩子,犯错了就教导,总会教好的,不能找条绳子勒死吧?”

东海王也不觉得抄书几遍是什么了不起的责罚,这事儿是他办得不谨慎,让人抓住把柄。当然,宫里的人是真碍眼,要早早清除掉才行。

“王妃贤惠,本王岂有不知的。”东海王满意得拍拍景华的手。

“那就这样说定了,让三公子把今天缺了的拜见补上,再罚他抄三遍孝经就是。我罚过了,王爷就不准在生气,三公子还小,您和缓些教导,不要伤了父子和气。”景华见东海王不反对,就叫人去吩咐了,又道:“至于那些出主意的仆从,王爷看着处置就是。只是,我看那个和朱女官争吵的下人很不好,王爷把他逐出府去,不许他再侍奉了。以往积攒的东西也让他带着,这次他错了,可以往也是有功劳的,您不能寒了下仆的心。”

东海王让她说的心里如吞苍蝇一般,强笑道:“王妃心善。”

“哎,人之常情。”景华轻叹一声,问道:“既然王爷赞我心善,我少不得多嘴问一句,三公子的生母是什么人?我看王爷对他另眼相待,三公子非长非嫡,想来只能是他生母的遗泽了。”

“那是我侧妃刘氏所出。”

“那刘侧妃呢?”景华追问,东海王却不答了,景华轻轻“呀”了一声,歉意道:“我明白了,王爷节哀,我不是故意提您伤心事的。今早刘侧妃没来拜见,我就该想到的。能让王爷追忆,相比也是一位才貌俱佳的好人家姑娘。”

景华试探着去牵东海王的手,“王爷放心,三公子没有生母照料,还有我这个嫡母呢,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东海王想说什么,可怎么说也说不通,干脆默认下来。

东海王以为只是在闺阁里说几句话甜言蜜语哄新婚妻子,没想到景华转头在拜见的时候,当着满院子人直接说了,东海王都差点儿压制不知想要奋起反抗的老三。看着景华莫名惊诧的眼神,东海王又不好说是景华误会了,更不能再说老三有什么错,老三此时犹如一头发狂的幼兽,再刺激他一下,恐怕就要暴起伤人了。

东海王只能默认下来,以眼神警告姬妾仆从,找个借口带着老三回自己的院子。

好不容易安抚好老三,东海王才疲惫的回到书房,叹息:“朝廷的公主果然是个麻烦,才第一天就惹出这么多事情来。也怪本王,若是当初把扶正刘氏的事情上报朝廷,给她正式请封,也没有今天这一出了。”

“如何是王爷错,朝廷待王爷如眼中钉肉中刺,刘王妃的请封,怎么会允许。”幕僚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朝廷忌惮才不请封,而是以妾为妻,为礼法不容。这种事情,民不举官不究,但你非要往枪口上撞,那就是自找死路了。

“只是,王爷不觉得这是王妃的一次试探吗?让王爷亲口否认了刘王妃的存在,她在府中威信可是大增。这是巧合吗?属下不信世上有这样全然偏向一人的巧合。”幕僚提醒东海王,不要忘了他们之前的计划。

东海王的脸色也不好看,冷冷道:“试一试就知道了。”

正院,景华单独叫了朱女官进来,轻声道:“委屈朱先生,恐怕要请你跟着天使一起回去。”

“功成身退,自该如此。”朱女官板着一张脸,从打开的窗户看进去,只能看见她向公主严肃谏言。“府中大公子是先王妃所出,有名分,却不受王爷爱重;二公子是钱侧妃所出,钱家也是海上大豪,楼船就有三艘,很有势力;三公子是刘侧妃所出,独占爱宠。经此一遭,嫡、长、贤、爱都集齐了,东海王虽正值壮年,可继承人闹起来,也足够手下势力分崩离析。”

“先生勿忧,此事急不来,今天恐怕已经引起东海王警觉了,想要办成,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我有时间慢慢来。我并不需要和谁合作,只需等着他们利用我就好。东海王一地豪强,地头蛇也不是白当的,我会见机行事。”

“全赖公主了。”朱女官是很深拜下,然后不等景华说什么,突然提高音量悲愤喊道:“忠言逆耳,公主殿下不可一错再错!”

又过了一会儿,朱女官黑着一张脸出来,里间传来公主压抑的哭声。

第146章 抄家现场10

东海王府人不多,幺蛾子不少。

大公子的院子里,先王妃陪嫁的嬷嬷正在和大公子嘀咕:“该!看那女人以后还敢不敢猖狂!一旦做了妾,一辈子都是妾,别说王爷并未向朝廷正式请封,就是请了,朝廷难道会封一个胥民的女儿做王妃?笑话!我的爷啊,您的好日子来了,有了这位尊贵王妃在,王爷才知道咱们娘娘是天下一等一的和气人。”

“奶娘,别说在这些,不过是内宅小事,重要的还是外面。父王春秋鼎盛,我们小一辈都需要历练。如今我手下也有三艘双桅杆,我习好军阵,日后说不得也能带领舰船,建功立业。”大公子是真不把内宅争斗放在眼里,反而叮嘱奶娘:“您也小心些,避着走,他们东风西风胡乱吹,咱们自岿然不动。”

“您放心,老婆子一辈子内宅里讨生活,还能没有成算,不会凑上去招人嫌的。您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就是新王妃生了子嗣,也越不过您去。我只担心王爷偏心,新王妃又有朝廷撑腰,这才想着打听些消息。是,是,一定小心,只带着耳朵听听闲话,一个字不说,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大公子受多了漠视,经历得多,还能稳得住,钱侧妃在自己的院子里就不必掩饰畅快欢喜了。

“哎呦,笑得我肠子痛,一想到老三那憋屈模样,我就畅快得能多吃两碗饭。听听王妃怎么说的,是啊,你生母是谁,既然不来拜见我,肯定是死了,既然死了,我和一个没娘的孩子计较什么。哟哟,那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的模样,当真气人。啧啧,可笑死我了。”钱侧妃倒在贵妃榻上,笑得打嗝。

“的确是好事,晚膳我给姑娘温一壶好酒,多吃些,畅快畅快。关键是王爷也没说什么,看来新王妃家底是厚,王爷也要敬三分呢!自此,那刘氏在明面上就是死人了,她日后要是敢跳出来,先治她一个不敬主母的罪名。还真以为她是王妃呢,没有朝廷册封,不过是排位上的刘侧妃,看她以后还拿什么和姑娘争。”也有见事明白的侍女劝钱侧妃不要在此时冲动。

“这才第一天,以后日子长着呢,咱这新王妃也不一定能斗得赢那渔女,咱们一旁看热闹就是。不过,能让那渔女吃亏,我就畅快,烫二十年的好黄酒。”

看,后院女子也没有傻的,大家都在观望呢。

新婚伊始,东海王不可能不来正院,娶王妃的目的就为了安抚朝廷,对王妃不尊重,不是自己找抽吗?

“怎么还生气呢?不是都依你了吗?瞧瞧,眼睛都红了,本王特意请了北地厨子,今晚陪你吃饭好不好?”

“本来就该陪我的。”景华娇嗔一声,终于笑了:“我路上就学着吃南方饮食呢,王爷真是与我想到一起去了。”

景华破涕为笑,兴匆匆和东海王一起用膳,饭后又相携在花园里散步,东海王掐了园中一朵紫色菊花给景华簪在头上,赞道:“国色天香。”

王爷把价值万金的紫菊戴在王妃头上的消息瞬间成传遍王府,府中人的反映不一,但都受到巨大震动,原本想再观望的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东海王这两天自觉把人哄好了,才提出:“朱女官威严,下头有人说她私底下对本王多有怨言。不若请她回京吧,她本来也是京城人,千里迢迢来南边,骨肉分离,自然就有怨言。”

“王爷误会了,朱女官向来为人严肃,但并不是不分尊卑、口无遮拦之人。我提点提点她,她必然不会再犯。”

“若是再犯呢?”

“这,这,毕竟是父皇赐下的人,长辈赐,不敢辞,怎么能让朱女官回京呢?”景华一脸为难。

“若是下面人再有行事不当,我只当是王妃对我不满意。其实咱们夫妻融洽,有什么矛盾都是下面人挑拨的,之前你不还误会是我让老三装病的吗?”

然后,东海王就满意得看着景华一脸害怕为难,既不敢撵走皇帝的人,又不敢得罪自己。这样浅显的心思,如一碟子水摆在面前,一眼就看清了。东海王觉得之前自己果然是多虑了,一个十几岁的毛丫头,能有什么城府。

东海王听到景华私底下训斥朱女官的消息,更进一步确定景华没有心眼儿,随意设计朱女官“慷慨直言”,刚好让她撞见。景华哭过一夜之后,干脆把人送走了,不顾使团已经离开的事实,居然让朱女官独自上路。

“王爷,朱女官辜负了我的信任和父皇期许,可她毕竟是有品级的女官,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她一个弱女子,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和父皇交代。我知道您不喜欢她,可求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派人送她一程好不好?”景华红着一双兔子眼求东海王。

东海王心里好笑,朝廷的人,自然不能让她在自己的地上乱走。即便王妃不提,他也会派人暗中监视,不过王妃这样天真,正合他的意。

“好,一切为了王妃。”东海王嘴角含笑,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

景华也甜蜜得笑起来,顺从的依偎在他怀里。

自从景华嫁进来之后,东海王就没有去过别的院子,即便不方便的日子,也宿在书房,一副守身如玉、不染二色的模样,着实让府里人吃惊。

更让人惊讶的是,王太妃把主持中馈的权利完全交给王妃,自己继续去山上清修。要知道,王府已经经历过两任王妃了,王太妃都把持权柄不放。新王妃不清楚,她们这些老人还不清楚吗?虽然碍于王爷的禁令不准和新王妃嚼舌根,可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总要和身边人商量一二。

“母妃礼佛之心,我不敢耽搁,但也不能损了孝道啊。王爷就让我送母妃去山上吧,不然我自己在府中安享荣华,母妃在山上清修,心里怎么过意得去。”景华拉着东海王的袖子撒娇。

“你的一片孝心,母妃如何不知。只是路远,山上荒草野径不好走,你受不得那个苦。”

景华咬咬牙,跺脚道:“我能吃苦。换双厚底靴子,走一程,歇一程,我亲自送母妃才显得虔诚呢。”

东海王捏捏眉心,佳人如此孝顺,他肯定高兴,但不能去啊。刘氏还在山上呢,这两人要是遇见,他真的就没安宁日子过了。

东海王好说歹说才把景华安抚住,同意不去山上,两人在府门口这一段,多少人听见、看见,人人都知道王妃的孝心和王爷对王妃的爱重。原本受宠的刘王妃,如今居然成了外室一般的存在。

景华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目送东海王和王太妃一行远走。等连队伍的尾巴都看不见了,才遗憾得回府。

景华坐在亭子边上喂鱼,凉亭四面开阔,不怕人偷听,小萍笑道:“姑娘总算能松快些了。我打听到了,王爷昨日叫人把正院后面的暗室封了,姑娘放心住就是。”

“别说了,一想到我就恶心。他怎么这么大脸,床上那点儿事也不怕别人听去。”

小梨苦着脸道:“姑娘别吃心,那时候怎么会有人听墙脚,东海王不在的时候才安排人监视呢。咱们早就做好准备的啊,您再忍忍,最多三年,太子妃娘娘一定接您回去。大爷从蜀中来信了,他明年考满就要京,您再忍耐一二。”

“算了,过过嘴瘾,我心里清楚总要忍的。”

“姑娘不痛快,就打骂我们出去,千万别憋屈坏了。”

景华让她挤眉弄眼逗得哈哈大笑,“我可舍不得。”

“那就打骂东海王派来的探子,反正她们也不是好东西,您一个骄纵贵女,打骂人也是应该的。”

“得了,得了,少来寻我开心,我自己过清净日子不好,和那些身不由己的人撒什么火儿。”景华靠在栏杆上喂鱼,心想,锦鲤这么好看,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东海王把王太妃送到山上,妈祖庙建筑连绵,内饰精美,这是东海王一力修建起来的。景华一口一个佛祖,东海王也没有纠正,连这些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不正说明王妃无知吗?

“行了,去看看刘氏吧,别守着我这老婆子。”王太妃挥手让儿子忙自己的去,以往王太妃不喜欢儿媳妇,可和新王妃比起来,刘氏就太可爱了。

东海王在东边院子里找到刘氏的时候,刘氏已经换了一身道姑打扮,头戴莲花冠、倒插子午簪。

“你这是什么样子?”东海王见之不喜,皱眉问道。

刘氏却是了解她的,侧身皱眉,只见泪水从眼角溢出,嘴上却硬气:“贫道已死之人,自然不在红尘,只能侍奉妈祖娘娘。”

东海王恰恰爱她这股脾气,转怒为喜,赔罪道:“瞧你,又说傻话,好好在我面前,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刘氏回身哭诉:“还不是王爷亲口承认的,我有什么办法?”

东海王立刻指天誓日,“那就是糊弄朝廷的,你在我心里,无人能替代。”

“不知这样的甜言蜜语和多少人说过,只我这个傻子,实心眼子,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给个棒槌我当针使。”

“实话,实话。你瞧,侍奉母亲我只要你,旁人哪儿有这个资格。自古孝道为先,这不是看重你,什么才是看重呢。”

刘侧妃暗恨自己心软,这样的鬼话居然觉得有道理。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一身荣辱寄托在东海王身上,撒娇弄痴一阵,终究还是原谅了他。

第147章 抄家现场11

时光最不经念叨,转眼就是几个月过去了。冬季风浪小,适合出海,东海王也相对更忙些,回王府陪伴景华的时间都少了。当然,少不少的,只要他在王府,就知住在主院和书房,东海王想把戏演得逼真一点,这个目的完全达到了,府里的人已经完全相信东海王情根深种,外面也流传起他经不住诱惑沉溺美色,“温柔乡、英雄冢”的叹息声处处都是。

难得回来一趟,东海王脸色还不太好看,见了景华也拉着个脸。

“王爷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不成?不气,不气,告诉我,我给王爷出气去!”景华见他来了,乳燕投林一般扎进他怀里,完全不顾他身上潮湿的露水。

“听说我给您买荷花酥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了,大街上人人都在议论,你知道吗?”东海王不动声色问道。不知桃花酥,什么亲簪千金紫菊,赠送同心玉佩之类的恩爱故事也不少。

“啊?居然传得这样广吗?”景华捂着羞红的脸,说是告状,不如说是撒娇:“怎么这样啊,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我王妃的威严呢!王爷,快查一查。”

虽然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让东海王清楚知道眼前美人就是个花瓶,可每次遇到鸡同鸭讲的状况,东海王还是满肚子郁闷。

“本王已经查过,是你身边的人泄露出去的。”

“哦,那就没关系了。她们肯定不会说我的坏话,流出的传言也是我与王爷伉俪情深、夫妻恩爱,这样的美名,多传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景华没心没肺道。

“你是王妃,身份尊贵,名字在那些粗人嘴里翻来覆去,没得丢了体面。这次的事情,不罚不行。”东海王其实并不在意这些香艳流言,男人嘛,只要才华出众、才能不凡,佳人从来只是英雄故事的镶边点缀。

东海王已经做好草包王妃言听计从的准备,却不想景华微微摇头,肯定道:“不行哦~”

“怎么不行,本王的话都不管用了?”

“当然管用!我素来都听王爷的。可是今天收到宫里的信了,训斥我不遵长辈,把长辈赐下的老仆都遣散了,不仅寒了老仆的心,也伤了长辈的情。我是不敢再撵人了,他们再有什么错处,我令他们不干活,白出一份月钱养着就是,毕竟是长辈赐下的。”

“宫里来信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最后一个问题东海王没有问出来,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的篱笆扎得并不够紧,若非王妃是个花瓶,不知要过多久才知道这个消息。

东海王出进屋后的第一个笑容,把景华搂回自己怀里,调笑道:“是,是,都听王妃的,不撵就不撵吧,总不能让你在长辈面前难做。”

景华立刻被哄好,甜甜笑道:“王爷最好了。”

东海王搂着景华进了里间,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本王与王妃说几句话。”但看他这模样,并不是只说话啊。

王爷和王妃感情好,正院的人都乐见其成,纷纷低头退下。

东海王却没人下人想得那样急色,拉景华在桌边矮凳上坐下,温柔套话:“宫里训斥你了?别伤心,也是我要求太高了,想着下面人精细些、周到些、能干些,伺候你自然更舒适。”

典型的绿茶发言,景华当然着急辩解:“这关王爷什么事?是他们辜负王爷的期许。可王爷也知道的,我并非皇室血脉,能破格封公主,说起来也是托王爷的福。我是见了王爷才知道,我此生最大的福气不是被封公主,而是做了王爷的妻子。我想长长久久和王爷在一起,宫里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是,是,本王也想与你长相厮守。本王怎忍心看心爱的人愁眉不展,训斥信上写的什么,本王帮你写折子请罪辩解。”

“没关系啦,我自己能应付,是以太子妃娘娘名义降下的教旨,我和嫂嫂写封信解释就可以了。嫂嫂为人温柔可亲,最喜爱我不过。”

若不是明说了太子妃三字,东海王都要以为自己听说的“敦肃严峻、手段高明、王佐之才”是谣传了。

“是谁把信呈给你的?”东海王再问抓不住重点的王妃。

“小梨?小萍?蒋女官?王女官?好像都不是,当时我在花园里,是洒扫的柳儿吗?我记不得了。”景华一脸茫然,比外头的雾气还迷茫些。

东海王叹息一声,这样一个糊涂虫,当真是命好,才有机会让自己这等英豪温言抚慰。东海王知道从她这里套不出什么消息来,决定去问柳儿。柳儿是他安插在正院的探子,若非听到这个名字,他都想不起来了。实在是这些日子计划太过顺利,王妃蠢得让人提不起算计的心,只要自己说,她就照办,朝廷的人已经撵走许多。

东海王不再做无用功,随意敷衍了几句,就借口还有公务要走。

景华不因他爱来就来、说走就走而生气,好脾气得送他出门,送出房门又送到院门,直送到二门外,才依依不舍停住脚步,目送他的背影远走。

等人走远了,还作“望夫石”姿态,在亭子里站了许久。“小梨,宫里派来的人被撵走多少了?”

“三分之一。”

“嗯,不能再少了,东海王已经对这样顺利的游戏没有兴趣了,是时候给他增加难度了。”景华自言自语,接过小萍递过来的鱼食,又是一把撒到湖里。

小萍不依,把景华装看不见的薄披风给她披上,苦口婆心道:“姑娘可不要任性,南方这鬼天气,湿得厉害,早上起来被子都是润的,毛毯上一模一手水珠,衣服也晒不干,湿进骨子里。这披风在熏笼上烤干了,姑娘披着挡挡潮气。您就不该在水边上站着,老了要得风湿的。”

景华忍不住笑意,“小管家婆,若不是时机不对,真想给你找个人家,早早嫁出去,免得天天念叨我。”

“我走了,也要教出继任者来,事事照顾着姑娘才行。”小萍可不理会这样的“威胁”,抱怨道:“这什么破天,一点儿都没有京城的爽朗。”

景华又笑:“不能光想不好的。回南天湿气谁都不爱,可看着眼前迷雾朦胧,也别有意趣,以后想见看可见不着。还有这里水果多啊!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奢侈,咱们可以日日吃。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除了荔枝,还有芒果、香蕉、菠萝,在北方,这样的水果,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咱们也算开眼界了。”

“姑娘想得开。”小梨和小萍只能这样说了。在凉亭里,四面通透,又有薄纱遮掩,她们才能放心说几句话,可终究在别人的地盘上,不敢放肆。

没隔几天,正院东海王安插进来的探子又多了,景华已经知道,东海王的秘密船厂付之一炬,被人泼松油烧了。看现场留下的痕迹,东海王一方得出结论:肯定是朝廷干的。朝廷现在已经到了损人不利己的地步,东海王名义上还是朝廷的王爷,可他们已经有隐约撕破脸的意味。

造船厂才是核心,朝廷批准的造船厂只能生产规定的海船,庞大的足以对抗海盗和海上风浪的大船,不是朝廷一纸公文能规定全的。

东海王恨恨一拍桌子:“定然是内鬼连通朝廷,才能悄无声息犯下这等大事,查,给本王狠狠的查,宁愿错杀,不可错放。”

东海王发火,下面人自然火速去办,只是告退的时候,有明白人拿眼神示意幕僚先生。

等人都退出去了,心腹幕僚先生才摇着羽扇进言:“王爷,若说东海最大的间谍,不就在王府吗?”

东海王长叹一声:“本王能怎么办?杀了公主吗?”还是那句说了八百遍的车轱辘话,要是能做,他早就做了好吗?

幕僚摇头,“自然不是,属下的意思是,公主天真烂漫,都是卑贱奴仆的错,王爷何不打发了那些人呢?”别说公主无知,就算是个才,单蹦一个,又能翻出什么浪来。只要公主没了威胁,留给王爷又有何妨?幕僚先生算是看出来了,王爷嘴上说得痛快,可其实对公主还是起了怜惜之意。做人属下,最忌讳搅和到内帷中,如果公主的随从无关大局,他都不愿意张这个嘴。

东海王想起之前王妃的诉苦,她似乎不准备再遣人走。东海王回去又试探了几次,果然无知的人犯起蠢来也格外固执,怎么说都不听。

这种事情,又不好和臣下说,后院女人更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远在山上的母亲和刘氏,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某次,东海王进屋的时候,打帘子的侍女悄悄红了脸,东海王突然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天,恰逢景华身体不舒服,按例东海王又要歇在书房里。用过午膳之后,东海王拉着景华的手,温柔道:“本王心里只有王妃,后院姬妾我都不碰了,专心守着王妃。”

景华甜蜜一笑,“就知道王爷最好了。”

“所以啊,你就不要安排人了。你不舒服,不能陪着你,本王心中已十分愧疚,怎么还能收用你的侍女呢?”

“侍女?”景华愣了愣,问道,“什么侍女?”

“就是门口打帘子那个,廊下穿绿衣都八哥那个,还有服侍净手,端水故意露出一截白手腕那个。你也是,还怕我瞧不上,一准备就准备三个,以前小心眼儿哪儿去了。本王就喜欢你吃醋的刁钻样儿,以后不许这样了。”

景华勉强勾起嘴角,难堪道:“都听王爷的。王爷快去书房歇着吧,我今日累了,也要歇息了。”

回书房的东海王听着正院实况通禀,正如他所料,王妃勃然大怒,完全不听那几个丫头辩解,又强行株连,与那三个丫头有关的人都吃了挂落,那些长得好的,无论男女,尖子那一批都受了罚。能陪她一起来的,谁和谁不是亲朋。就是原先关系不好,来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抱团取暖才是常态,这一查,让她纠出一半人,都要撵走。

“不许派人送,让他们自生自灭去。我待他们何等优容,居然觊觎我的夫君,叛主之人,也配官兵保护!”

唯一意外的是,东海王一觉醒来,王妃已经高效率打发了“背叛”她的人,还不许王府的人护送。这几个月,时不时有王妃陪嫁被遣回京城,王府的人习以为常,并没有放在心上,上头命令不让护送,他们也顺利长征偷懒蒙混过去。

东海王直觉不好,立刻吩咐人去追。

万幸,隔了一夜,总算追上人了,一个没少。东海王长舒一口气,笑道:“不过虚惊一场。”

第148章 抄家现场12

“王爷,小柳求见。”夜里,侍卫敲响了书房大门,轻声回禀。

东海王还没有休息,三十几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他年富力强又经验丰富,带领自己的军队,占领诸多海外岛屿,沿海一代也在他的掌控之下。可是,他并不满足于这些成就,天下承平,想要自立为王是没那个本事,可他愿意做文王,为子孙后代打下坚实的基础。所以,即便是深夜,东海王也在看兵书、看海图,丝毫不觉疲累,事业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进来吧。”

随着东海王的命令,走进来一个全身拢在大兜帽黑色披风里的人,黑披风和夜色融为一体,在灯烛作为奢侈品的时代,足以完美融入黑夜中。

“属下见过王爷。”小柳摘下兜帽,露出面容,原来是正院一个婢女。开始是洒扫婢女,只能做些粗活,后来王妃的陪嫁损失越来越多,她也凭借“资历”顺利升到了二等,如今虽然依旧不能贴身伺候,但能进主屋了。

“有何事,值得你深夜来。”作为埋在正院一颗钉子,小柳的职责是把自己当成王妃的人,等到最关键的时候发挥力量。

“启禀王爷,属下发现王妃秘密见了大夫,开了药,在耳室煎药、配药,全程由王妃的陪嫁经手,其他人都插不上手。”

“打听清楚是做什么的吗?”东海王紧张问道。作为枕边人,想要下毒刺杀易如反掌,王妃秉性柔弱,东海王并不担心刺杀,她没这个本事,但是,下药还是可以的。东海王也自信能完全掌握住王妃,可他的王妃是个傻子,万一朝廷的人唆使她、欺骗她,她不一定有分辨的能力。

“属下无能,暂时还未打听到。”

“内院探听不到,大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