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还没有调任过来吧?

阿沅想起前世的一些事,不由眨了眨眼。

到了凤栖宫,肩舆停在了侧门门口。

阿沅探了个小脑袋出来,搭着采薇和青蘅的手下了肩舆,还没站稳,就听见对面一记轻声嘲笑,“哎哟,三皇妹可真是稀客啊。”

抬头看去,门里的宫女们簇拥着一个年轻少妇。

看相貌,隐隐像是少妇版的郗皇后,容长脸儿、高高的额头,肤色白净细腻,倒也有那么几分娇媚姿色。只可惜,眼角眉梢的高傲和骄狂,衬得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

阿沅脸上不动声色。

那个少妇喊自己三皇妹,又长得像郗皇后,不会是别人,肯定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郗皇后唯一的女儿隆庆公主。

今儿自己可是来搞好关系的,不是来斗嘴的。

阿沅笑了笑,“大皇姐好。”

大约是她太客气了,倒是让隆庆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下一瞬,眼里的怒气再次浮现,咄咄逼人问道:“母后的元宝已经给打死了,你还不解气?三皇妹还想怎样?!”

白嬷嬷忙道:“大公主误会了,三公主是过来给皇后娘娘赔不是的。”

“赔不是?”隆庆公主又是一怔,继而嘲笑,“哟,我们的沁水公主居然还会给人赔不是?”一面缓缓说着,一面上前围着阿沅转圈儿,像是要看出一个究竟来,“今儿这太阳,不会是打西边出来了吧?”

她语气挑衅,但阿沅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公主,更不是真的六岁,自然不会气得跳脚,只是笑道:“嗯,我是来赔罪的。”

一句争执口舌都没有。

隆庆公主在她身后停下,眉头微蹙,像是非得挑点事儿出来才罢休,阴阳怪气笑道:“别是又安了什么心吧?难讲…”

“隆庆!”忽地一声暴喝传来,吓得众人回头看去,却是武帝不知道几时过来了,脸色阴沉怒道:“小阿沅过来给你母后赔不是,是她懂事,你在这儿百般刁难做什么?她几岁?你几十岁?你一个做姐姐的,居然在这儿为难自己的小妹妹!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皇帝劈头盖脸一顿责骂,又是当着宫人们,臊得隆庆公主涨红了脸,偏偏还不敢分辩,只能听着。

一双手笼在了袖子里面,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还不走?”武帝一声冷哼。

隆庆公主的确是给皇后请完了安,准备出宫的,但是被父亲教训一顿,再被喝斥而去,----于她而言便是羞辱了。

要不是碍于君父的威仪,不敢动作,只怕眼风都要把妹妹给挖出一个洞!最终把牙咬了又咬,恨声道:“是,女儿告退。”

武帝根本不去看她,在御辇上倾身伸手,“小阿沅,上来。”

阿沅搭着白嬷嬷的手,踩着小太监弓得跟虾子一样的背,稳稳当当上去了。

“隆庆吓着你没有?”武帝神色关切。

“没有。”阿沅甜甜一笑,“其实也不怪大皇姐,是我欺负了母后的猫儿,她替母后生气,所以…”

武帝本来就偏疼这个小女儿,见她比平日乖巧,更心疼了,“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皇后都不追究了,隆庆又多管闲事做什么?”语气之间很是不满,安抚道:“别怕,有父皇在。”

阿沅看了皇帝一眼。

猛一瞧,倒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比前世年轻许多,虽然按时间来说只提前了八年,不过武帝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保养也不错,颇有几分养尊处优、气色红润之态。

此刻的武帝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小,而前世恰恰相反,才六十出头,头发就花白花白的,满面皱纹,明显比真实年纪老了许多。那么,在这相差的八年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皇帝一下子迅速衰老了呢?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阿沅坐着皇帝爹的御辇,从凤栖宫正门而入,直到内殿台阶前,方才下车,然后被牵着小手进去了。

郗皇后亲自迎接出来,先给皇帝见礼,“皇上金安。”

武帝挥挥手示意免礼,然后进了大殿坐下,开口便是,“小阿沅特意过来给你赔不是。”语气一转,“这原是她的孝心和乖巧,偏生隆庆年纪一大把,还跟自己的小妹妹斗嘴怄气,刻意刁难,简直太不像话了!”

郗皇后听了,脸色便有那么几分精彩丰富。

好歹是中宫之主,天下之母,面上还是很撑得住的,赶忙微笑道:“让我们阿沅受委屈了,别恼,回头母后好好教训隆庆…”见皇帝脸色仍不满意,只得忍气追加安抚条件,“再让隆庆给你赔个不是。”

阿沅干笑一声,“没事,没事,不用了。”

心下一头黑线。

爹啊,你哪儿是来赔罪的?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拉仇恨妥妥的!

得!这梁子又得多结一层了。

出了凤栖宫,阿沅又去给其他的嫔妃送礼物,葛嫔、傅婕妤,最后轮到虞美人的时候,她连声诺诺道:“当不起,当不起!不过是一只猫儿罢了。”

阿沅心里明白,她还得看着玉贵妃的脸色过日子,哪敢跟自己为难?况且自己又深得圣宠,别说区区一个虞美人,就连姐姐隆庆公主,惹了自己,都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的,谁还敢多话?

至此,猫儿风波暂时告一段落。

----至少暂时看起来如此。

******

没过几天,刚好是隆庆公主二十六岁生辰。

阿沅有点不想去。

前世去豫王府参加一个生辰宴席,落了水、诊了脉、嫁了人,一连串的阴谋诡计,而这一次,自己刚刚才得罪了隆庆公主。

不过继而一想,要是找借口不去,反倒更像是不给姐姐面子了。

阿沅硬着头皮去参加寿宴。

却不想,阴差阳错的,撞破了一件天大的奸*情血案出来!

原本在这种盛大的宴席之后,都会有些小小的活动,看戏啊、跳舞啊,以及散席说话,方便王妃命妇们联络感情。

阿沅此刻才得六岁,插不上话,有点百无聊赖。

一个隆庆公主府的侍女建议,“要不…,三公主去放风筝玩儿吧?”不得回答,便一股脑儿的献媚,“不知道三公主喜欢什么样子的?有美人儿、蝴蝶、金鱼,还有大蜈蚣…”

“蝴蝶的吧。”阿沅随便选了一个。

那侍女很快就取了一个蝴蝶风筝过来,又大又漂亮。

阿沅人小力气小,跑了几圈儿都没有放起来。

那侍女长了一张圆圆脸儿,笑起来十分乖巧,“不如让奴婢先放起来,然后三公主再拿着,不是吹,奴婢从小就爱玩这个,一准儿放得高高儿的。”

阿沅不过是找个乐子,遂把风筝给她。

果不其然,圆脸侍女很快就把风筝放了起来。

乐莺拍手道:“果然放得好。”

阿沅虽然不是真萝莉,不过看着风筝漂亮,蓝天白云的,倒也来了几分愉悦兴致。谁知道乐了没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线居然断了,那风筝晃晃悠悠掉了下去。

“哎呀!”圆脸侍女有点惊慌,神色怯怯,低声道:“风筝…,好像是掉在金香园那边了。”

“怎么了?”阿沅奇怪道。

圆脸侍女小声回道:“那是有我们公主让人种的稀世兰花,平日里,从来不许人过去的。回头我们公主看见那边掉的风筝,知道是奴婢让放风筝的,”声音带出哭腔,“肯定…、肯定要打断奴婢的腿。”

阿沅想了想隆庆公主的性子,但是有可能。

就连自己这样受皇帝宠爱的小公主,还是她的妹妹,都要没事儿找事跟自己为难,何况是一个小小侍女?见那侍女畏畏缩缩的十分可怜,反正也没多远,于是叹气道:“罢了,我和乐莺过去拣回来便是。”

圆脸侍女忙福了福,“多谢三公主体恤。”

阿沅领着人,过了一个山子门,再绕过一个假山,进去便看见跌落在花圃里面的风筝,乐莺飞快的去拣了回来。

两人拿着风筝往回走。

哪知道刚刚绕过花篱,便听见有人朝这边走来,还一边走、一边说话,“没良心的,大半个月都不来看我了。”

这声音娇滴滴的,带着慵懒,阿沅听着有几分熟悉,透过缝隙看过去,对面一男一女,说话的女子正是隆庆公主。

“别恼了,我天天都想着你呢。”旁边的男子揽了她的腰肢,暧昧笑道:“只是…,你那驸马最近总在府里呆着,我过来就不方便了。”

隆庆公主撇了撇嘴,“别理那个没用的废物!”

阿沅打量着那个男子。

身形长得十分高大、提拔,五官干净俊朗,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穿了一身翡色的四爪蟒袍,配玉带,显然也是宗室子弟。

武帝是燕朝的开国皇帝,哥哥早死,现在所谓的宗室,也不过就是弟弟安乐王一脉,两个儿子分别是长沙王、河间王。

而长沙王常年驻守在外省,留在京城的,就只有河间王了。

----年纪也是对得上。

阿沅看得心口乱跳,乖乖…,自己居然撞见□了!而且那男子还是河间王,隆庆公主的堂兄,两人岂不是在乱*伦?!

真是重口味儿啊,重口味儿。

“好了。”河间王轻轻揉着堂妹的酥胸,含笑安慰道:“今儿宴席上人多眼杂的,实在不便,回头等我安排安排,把驸马调出京城再说。”在那酥胸上尖尖上捏了一记,“好不好?”

“讨厌啦!”隆庆公主“嘤咛”一声,软在对方怀里,“好…”伸出纤纤玉手,藤蔓一样的勾住河间王的脖子,居然毫无顾忌的,在光天化日之下亲嘴儿咂舌起来,吟哦之声不断…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阿沅别开了脸,一扭头,却看见乐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哆哆嗦嗦指向另外一个方向,一脸要哭了神色。

怎么了?阿沅疑惑的顺着所指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锦袍男子站在山子门洞前,脸色煞白、牙关紧咬,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恶狠狠的怒视前方!

而那一对乱*伦的皇室野鸳鸯,还在纠缠之中。

阿沅略一猜,便猜出了那锦袍男子的身份。

试想公主府里,寻常男人岂敢随随便便乱走?又怎么会撞破公主的奸*情不走,反倒愤怒的站在那儿?自然是周驸马无疑。

看来…,今儿这事注定要闹大发了。

☆、7招黑体质

周驸马咬牙切齿,朝前大骂了一句,“奸*夫*淫*妇!”

“谁?!”隆庆公主猛地惊醒,眼里还残留着一丝丝□,待到发现是自己的丈夫,不免露出几分尴尬。赶忙裹紧了衣服,从堂兄的怀里站直出来,轻轻推了推他,“麻烦来了。”

河间王正好背对那边,闻声回头,看到了周驸马,神色依旧不慌不忙,----好似他才是正主儿,而对面暴跳如雷的那个男子,反倒成了奸夫。

啧啧,瞧人家这风流浪荡子的气度。

阿沅十分同情周驸马。

自家的老婆被人偷了,而且还是主动投怀送抱去的,更倒霉的是,老婆和奸夫身份太过贵重,脸皮太过厚实,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啊。

周驸马PK隆庆公主+河间王,前者血槽全空!

阿沅本来只是在心里随便调侃,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是叫人瞠目结舌,周驸马的血槽…,真的空了!

只见河间王大步流星走上前去,沉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周驸马怔了怔,继而脸上笼起一层浓浓的绿云,尖锐怒声道:“你还好意思问?方才我什么都看见了,也都听到了!你们两个…,两个畜生都不如的奸*夫*淫*妇!”

隆庆公主气得跳脚,“你敢骂我?!”

“别恼。”河间王轻轻一笑。“我这就让他不骂了。”

隆庆公主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哗”的一下,河间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下一瞬,毫无预兆朝驸马狠狠刺了过去!一剑、一剑、又一剑,直到对方胸前一片殷红,然后阴恻恻回头一笑,“你看…,他再也不会骂你了。”

“是、是啊。”隆庆公主的脸色有点发白,----她不是舍不得驸马,更不怕他死了,但是亲眼看丈夫被杀又是另外一回事,忍不住微微侧首。

周驸马捧着鲜血汩汩的胸口,目光震惊无比,“你、你…”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捉奸的,反倒会被奸夫当场刺杀!不甘心的喃喃,“奸*夫*淫*妇,你们不得…,好死…”身体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阿沅心跳漏了一拍。

直到此刻,方才察觉自己处境的危险。

原本还想趁着河间王和周驸马争吵,隆庆公主尴尬劝架的时候,自己领着乐莺悄悄走掉的,现在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这个河间王,行事太过张狂、放肆,完全不能以常理猜度。

隆庆公主走了上去,看着死去的驸马,眼底深处有一丝惊吓,但更多的则是掩不住的厌恶和烦躁,急急问道:“承业,现如今咱们要怎么办?”

河间王蹲下身去,将染血的剑在驸马的袍子上擦了擦,放回剑鞘,然后起身回道:“今儿过来赴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宜闹出动静。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有一口水井,我先把尸体扔进去,容后再做处理。”

“好。”隆庆公主明显有点慌乱,连连点头。

河间王却淡定的不像话,从后面抱起周驸马,补了一句,“你赶紧去叫妥当的人过来,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神色冷静无比,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波动。

别说阿沅看呆了,就连隆庆公主,看向情人的目光都有了一丝畏惧,----试想一个男人,前一刻还在和你浓情蜜意、卿卿我我,下一刻就面无表情的杀了人,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气氛阴森。

“怎么还在发呆?”河间王走了几步,抬头看向愣住的情人,不耐道:“不想惹出麻烦来,就赶紧的!”

隆庆公主完全被他的气势压住,不复平日的嚣张,诺诺道:“这就去,我这就去…”居然忙不迭的跑掉了。

河间王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可惜隆庆公主已经走远,没有看到。

******

太…、太特么刺激了!

阿沅直到回了皇宫,感觉还像是坐在过山车上面一样,忽高忽低,一下子高到天上云端,一下子跌落地面!

摸摸小心口儿,这会儿都还“扑通、扑通”乱跳呢。

乐莺则是惨白了一张脸,回不了神。

那会儿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更是慌做一团儿,要不是公主反应快,死死的捂了自己的嘴巴,----河间王杀周驸马的那一刻,差点就要喊出来!

“公主…”乐莺想到了这儿,不由看向自家的小主子,哭丧脸道:“今儿要不是公主反应机敏,奴婢就…”自己被杀人灭口没什么,要是害得公主也出了事,皇帝肯定会砍了自家满门的脑袋!

阿沅抓了一块桂花糕,塞她手里,“吃吧。”然后叮咛她,“记住!今儿咱们那儿都没去,就在花园逛了一会儿,我觉得不好看,就回去了。”

“是是是。”乐莺连连点头。

乐莺和喜鹊、小桃、梅子这四个小宫女,都是六、七岁左右的年纪,才进宫不久,拨到沁水公主身边不为干活儿,主要是当玩伴儿的。但她纵然是贫寒人家出身,又培训过,到底年纪小没有经历过事,今天这场乱*伦*奸*情+血案,委实把她给吓坏了。

就连自家小主子今儿脾气特别好,都没有疑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