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却只是一声黯然叹息。

靖惠太子将翡翠耳坠重新放了一个地方,还是觉得不保险,翻腾一阵,最后干脆用力把长榻挪了挪,然后找刀敲开一块青石地砖,----挖个坑,拿帕子包了放进去,上面盖上地砖,再用长榻脚压住,应该就没人能动了吧。

可是…,也太作践这耳坠了。

靖惠太子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而是将翡翠耳坠裹了帕子,踹进怀里,出门叫了守屋子的小太监交待,“以后没有孤的吩咐,谁都不许进书房!”顿了顿,“就算是太子妃也不可以!否则就把你扔了去喂鱼!”

小太监低着头,一脸战战兢兢之色应道:“是,奴才记下了。”

******

泛秀宫内,内殿新换了进贡的霞影云纹窗纱,阳光投射进来,便带着朦朦胧胧的烟霞之色,给殿里的摆设笼罩上一层柔和光晕。玉贵妃松松的挽了一个髻,斜坠一旁,尽管不施脂粉,但是天生丽质、肤若凝脂,仍旧跟那画中人儿一般。

此刻她只穿了家常衣衫,绿衣白裙,和阿沅对坐在美人榻上,小几上放了几个多层首饰盒子,全部都打开来,一派五彩斑斓的炫目珠宝之光。

“哇!”阿沅喜滋滋的,“都好看呢。”

“太大了,你戴着还是重了些。”玉贵妃东挑西拣的,只找一些小巧的放在女儿鬓角边比戴,总是不满意,“再停一、两年,人大了,头发养得厚厚密密的,梳了发髻才好带首饰。”

阿沅甜甜笑道:“母妃,我不着急的。”

玉贵妃对自己的这些宝贝挺有兴趣,一样一样的翻检,最后将一枚翡翠耳坠拎了出来,流波妙目中掠过一丝惋惜,“原本这一对翡翠耳坠又绿又通透,难得都有半截指头大,一点瑕疵都没有的,可惜去年掉了一只,再也找不到一样好品质的凑成对,只能白白单放在这儿。”

阿沅好奇的拿在了手里,转了转,的确是一汪水莹莹的碧绿,玻璃似的,叫人看着就爱不释手。要是丢了一只配不成对,确实可惜。因而嘟了嘟嘴,“是可惜。”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仰面笑道:“不如母妃把这个给我,让人改了,比着打一个小小的金簪套上,正好做一支翡翠独珠簪子呢。”

“咦,你这个主意还不错。”玉贵妃微微一笑,夸道:“小人精儿似的。”本来那剩下的一直耳坠放着,就觉得惋惜,给女儿改成小簪子戴正好,十分满意。当即叫人吩咐,“拿去让人镶了金托儿,嗯,小孩子家家的,就做成桃花瓣的样子吧。”

阿沅笑嘻嘻道:“母妃还有什么好耳坠,是单了一只的?”

玉贵妃忍不住“扑哧”一笑,“你想得美!”在女儿的小脑门上戳了一下,“都丢了,都单了一只,全部给你改成簪子,那我戴什么?”又道:“你还小,等你年纪大一些,母妃肯定会好好打扮你的。”

挑首饰、搭衣服,细致到胭脂口膏颜色都要协调,然后打扮的光彩照人,在花会上面吟诗作赋、煮酒烹茶,玩一些风雅有趣的游戏。那个最出挑、最风光,令全场女子都艳羡的女子,每一次都只会是同一个人,----无双公主。

那些明媚恣意的少女时光,回想起来,似乎耳畔还萦绕着清脆的笑声,旁人的赞叹声,窃窃私语的嫉妒声,让自己又骄傲又得意出尽风头。

可惜…,全部都已经逝去了。

玉贵妃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落寞,笑容凝固唇角,收回视线看向阿沅,在女儿还嫌单薄的发髻上轻抚,声调如水,“阿沅,母妃真羡慕你。”

阿沅一时没有悟过来,“母妃羡慕我什么?”

玉贵妃浅浅一笑,并不想跟女儿说那些前朝血海深仇,刚想要拿话岔开,就见岑苍从外面急步进来,“娘娘,懿慈宫那边有点事。”

“何事?”阿沅替母亲问道。

岑苍目光颇为复杂,看了看玉贵妃,低下头回道:“听闻来了几位世家小姐,皇太后她…,要亲自替皇上挑选几位佳丽,用以充实后宫。”

啥?阿沅闻言吃了一惊,----皇帝爹要添妃子了?要像东羌皇帝学习,提高皇帝的待遇和档次了?可是…,除了这件事对母亲有威胁以外,更奇怪的是,前世并不曾听说有别的嫔妃啊?也就是说,要么这件事没有成;要么,这一批进宫的嫔妃们,都在后几年的宫闱斗争中落败死去了。

可是玉贵妃并不知道前世的事,听了这个消息,禾眉微蹙,但很快又展开了,继续摆弄自己的宝贝首饰,声音轻嘲,“看来…,这后宫要热闹了。”

☆、31奸夫齐聚一堂

----后宫并没有热闹起来。

因为上官太后根本就是早有人选,说是为挑选佳丽充实后宫,却只封了两个,一个范美人,一个上官美人,----前者是郗皇后母亲一族,后者出自上官氏支系。

魏女官扶着太后躺在美人榻上,往她背后塞了一个软枕,细声说道:“太后娘娘怎么不多挑几个?只得两个,是不是瞧着太明显了些?”

“哀家懂你的意思。”上官太后摆了摆手,“兵贵精,不贵多。”叹了口气,“你要知道,皇后早几年就想给皇帝塞人了,可是怎样呢?想塞她塞不进去啊。”

建国之初,武帝刚刚登基对朝政有着十二万分的兴趣,一心扑在上头,后宫则被玉贵妃一人迷花了眼,皇后挑了好几个美人放在凤栖宫晃动,结果都是没用,----哪有比玉贵妃更美貌更矜贵的人呢?后面皇帝的年纪渐渐大了,对XXOO这种事的兴趣渐淡,就连玉贵妃临幸的次数都有限,别人就更沾不着边儿。

上官太后又道:“再说了,哀家多挑一百个有什么用?难道明眼人就看不出来,哀家到底是捧着谁?人多了,皇帝又放着不宠幸,弄得怨天载道的,宫里头也会无故多生是非,何苦来哉?还是就这两个试试看吧。”

要么说知子莫若母呢,太后还是挺了解儿子的心思的,一试一个准儿,皇帝果然临幸了范美人和上官美人,给足母亲和大老婆面子。

阿沅替母亲吃味儿,又不好直接跟皇帝爹抱怨,只能借着年纪小,撒娇道:“父皇可不能有了美人儿,就忘了过来陪阿沅了。”

武帝听得一乐,“说什么傻话呢?”蹲□,搂了跟韭菜一般抽条的小女儿,握住那纤细的肩膀,“没有谁,比得上阿沅。”宠幸那两个妇人是原因的,一则不忍心泼了母亲和皇后的面子,二则么…,罢了,这些跟小女儿说她也不懂。

阿沅还在撒娇,“那父皇往后还是要常来泛秀宫哦。”

若非玉贵妃一向是个冷淡的性子,武帝都要以为,是她故意让女儿这么说的,可惜知道她不会,心里反倒涌起一层难言的失落。

而景阳宫内,葛嫔气得嘴巴都歪了,在屋里骂道:“什么范美人?!小狐狸精,我看她叫犯贱人还差不多!皇上也真是的,现如今一大把年纪了,对着十几岁的小丫头都下得去手,做她的女儿都绰绰有余…”

“母妃!”豫王皱眉打断,“不要妄自非议父皇的不是。”

葛嫔讪讪的住了嘴,“这不…,不是没有外人嘛。”

“就怕母亲说顺溜了,回头带出去。”豫王有些不满的抱怨了一句,又担心母亲不知根底,真的惹祸,只得耐起性子解释道:“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父皇不是那种好色的性子,便是早些年,也不过是迷了玉贵妃一阵儿,何曾广纳过后宫?更不用说现在年纪大了。”

这话倒是真的,葛嫔一时找不到意见来反驳,撇嘴道:“没准儿年纪大了,花花肠子的性子反倒上来了呢。”

豫王对母亲的见识短浅感到郁闷,索性谈明白跟她说,“这么讲吧,父皇之所以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宠幸范美人和上官美人,除了抹不开皇祖母的面子以外,最重要的就是给众人一个明示。”

“什么明示?”

豫王冷笑道:“父皇就是要告诉天下人,郗家圣宠犹在,皇后还没倒,太子的储君地位更是不会动摇!”握了握拳,有些恨恨之色,“不信母妃等着瞧吧,一旦范美人有孕的话,甚至不用有孕,父皇只要多宠幸她几次说她服侍的好,过一段儿,就会晋升范美人的位分的。”

葛嫔闻言大惊,“什么?还要再晋封那小贱*人的位分!”

豫王的话很快得到了应验,武帝果然夸范美人“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然后爱宠甚重,仅次于玉贵妃,没多久就晋封了她为范贵人,就连生了七皇子的虞美人,都被这位新宠生生压了一头。

这样明显的讯号,朝堂大臣们不会比豫王笨读不懂。

先前因为河间王和隆庆公主谋反,太子府的幕僚们人心浮动,已经走了几个,被皇帝这么大力安抚之后,渐渐恢复从前平稳。而朝中那些左右观望的人,不得不重新思量一番,是要跟着皇帝的意思走呢?还是逆着皇帝的意思来?

葛嫔见事情被儿子说中,越发着急,又让人请了豫王进宫说话,“你说说,你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封了贵人就打住头,还是…”说着,便是一脸忿忿之色,“难不成,还要一个黄毛丫头骑在我的头上?!”

真是平时好日子过多了,一点都沉不住气!豫王淡淡的看着母亲,怅然道:“这种事情就难讲了。”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句,“不过父皇年纪大了,范贵人只怕难以怀上身孕,能晋封的位分应该有限,母妃不必担心。”

心下却是着急另外一件事,眼下这当口儿,父亲刚刚扶了太子一把,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反倒有些不美。要知道父亲一向疑心甚重,特别是最近几年,看来事情还得再仔细筹谋一下,断断不能让父亲疑心到自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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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陪着母亲、哥哥,去凤栖宫给皇后请安,看着旁边两位年轻的新庶母,不免有点担心,----既然这两位都没有活过天圣二十年,那么最近几年,必有大事发生,才会让她们两个送了命。

就是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影响到泛秀宫这边。

“皇后娘娘今儿精神不错。”范贵人着一身云雁细锦上衣,腰束绣花缎带,下着一袭银纹绣百蝶撒花裙,很有几分婷婷袅袅的味道。此刻笑吟吟的,正在恭顺谦卑的给皇后倒茶,轻启朱唇,“眼下天气暖和了,多走动走动,晒晒太阳精神自然就更好了。”

葛嫔撇嘴道:“日头晒得人头晕。”

范贵人顿时一阵尴尬之色,郗皇后见状接话道:“还好…,现在早春的太阳不是很毒,只要不赶在正午的日头,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也挺舒服的。”

范贵人神色微和,不过没敢跟着说下去,----皇后可以说葛嫔,自己却说不得,刚进宫资历又浅,还是夹起尾巴做人的好。

阿沅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现任镇国公夫人范氏,便是皇后的母亲,郗家和范家小辈里面亦有联姻。这一对“稀饭组合”,自然是扶植太子一系势力的,特别是皇帝年纪大了,范贵人能怀孕希望微乎其微,基本不可能再生个皇子另立门户,所以只能依附郗皇后生存,必定会牢牢的抓紧皇后,进而成为她的副手。

继而再看向另外一位,----上官美人鹅蛋脸面,大大的眼睛,论美貌还要胜过范贵人几分,甜甜含笑,一脸天真娇憨的站在旁边,----至于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至于在座的其他嫔妃,玉贵妃神色孤傲、表情冷淡,葛嫔嘴上带笑,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嫉妒和怨愤,傅婕妤则是置身事外,虞美人继续低头沉默,一副专注背景墙事业三十年的敬业精神。

整个大殿,就听见郗皇后和范贵人你来我往说话了。

阿沅有些百无聊赖,最近十几天,基本上每天都是这种古怪的氛围,但是暂时也没有大事发生。毕竟新嫔妃才进宫都小心翼翼的,皇帝又圣眷隆重,老嫔妃就算心里有什么意见,也不会挑在这会儿闹事。

时间一晃,很快到了三月里,天气暖和、万物复苏,武帝叫了阿沅过去说话,“虽说你是女儿家,不必认真求学,但是也得像那么一个样子,明儿就重新去学堂吧。”还怕女儿不愿意去,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哄她道:“你看,父皇给你备了灵犀点墨。”

阿沅打开盒子,那墨锭造型别致,外方内圆,表面光滑平整,离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儿。然后想起自己那歪七八扭的毛笔字,觉得可惜了,讪讪笑道:“我的字写得跟虫子爬似的,用这个…,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还是父皇留着用吧。”

武帝听了“哈哈”大笑,“朕的女儿,难道还用不起一块好墨?凭他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能摘了,父皇都统统摘了给你。”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还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呢,成语用得不错,就冲这个也该好好儿的奖励你。”

“呃…”阿沅心道,果然是一个毫无原则的偏心爹啊。

第二天,是新学期开课的日子,一大早白嬷嬷就过来叫人,“头一天,新气象,千万别把时辰误了。”采薇和青蘅捧了两身新做的春衫,问道:“公主是要穿碧玉色的,还是烟霞色的?还是别的?”

阿沅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随便吧。”

最后穿了烟霞色的绣花上衣,内里玫红小抹胸,同色束带,下面配一袭彩蝶扑花烟罗凤尾裙。头上挽了小小发髻,花钿、耳坠,还把那只特制的翡翠独珠簪子戴上,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折出碧绿欲滴的光芒。

衬得一张莹玉似的巴掌小脸,宛若清新荷瓣。

先去凤栖宫给郗皇后请安,因为赶时间,倒是不用听看范贵人的热络表演,以及葛嫔的目光带愤,说了几句便允许先走。不是自己一个人,郗皇后柔声道:“阿沅和宛宛一同走,路上有个照应。”

周宛宛在皇宫里不能穿孝衣,着了一身浅淡的鹅黄色素面春衫,月白湘水裙,头上只用银饰和白色珍珠,整个人瘦了两圈儿,像是风吹吹就要刮跑了。

小姑娘先死了父亲,再死了母亲,哪怕阿沅跟隆庆公主不卯,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为难对方,因而客气道:“宛宛,我们走吧。”

从前的周宛宛还有一丝骄傲,就算小白花,也是高傲水仙的那一款,此刻彻底没了傲气,怯怯声应道:“是,公主殿下。”似乎下一瞬就要流出泪来,可怜巴巴的。

两人一起乘坐车辇到了学堂,哪知道刚下车进了院子,就见两个小正太扭在一起打架,旁边宫人都是神色慌张,这个大喊,“大皇子快住手!”,那个嚷嚷,“莫公子你别再打了!要惹祸事的…”

旁边还有一个小正太哭哭啼啼的,上前拉人,“都是我不好,你们别打架了。”可惜不仅没有劝阻效果,反而被那两个愤怒的小子推倒在地,狠狠跌了一跤。

阿沅上前一声断喝,“都住手!这是在做什么?!”

打架的那两个小正太扭回头来,一个是宇文极,另一个…,居然是正太版的莫赤衣,再移动一下视线,哭哭啼啼的那个不就是祁明夷吗?前世的两个奸夫嫌疑人,今儿都到齐了。

宇文极要来上课自己是知道的,皇帝爹说了,“不能让东羌大皇子学业荒废”,但是莫赤衣和祁明夷怎么也来了?前世的时候,白嬷嬷好像说他们是伴读,唔…,意思是宇文极的伴读?

☆、32姻缘?红鸾星?

白嬷嬷见场面乱糟糟的,上前喝斥道:“还不快见过公主殿下!”

宇文极愤愤起身,一甩袖,喊道:“阿沅你来了。”

莫赤衣也翻身弹跳起来,掸了掸袖子,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东羌大皇子,就显得有多么畏惧,然后潇潇洒洒上来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见过公主殿下。”祁明夷也爬了起来,行了礼,擦了擦脸上泪痕,解释道:“方才都是我不好,惹得东羌大皇子和赤衣生气,都是我的错…”

“你说什么呢?!”莫赤衣跳脚道:“分明是他冤枉你!说什么你弄了墨汁在凳子上面,弄脏了他的袍子!我呸!”啐了一口,“就算皇上让我们来给你做伴读,那也不是给你做奴才的,由不得你颐指气使!”

宇文极目光微微一冷,坚持道:“墨汁就是他弄的!”

----两个人梗着脖子,谁也不让谁。

周宛宛的视线在宇文极身上流连,这位…,就是东羌国的嫡长大皇子?长得可真是漂亮啊!不知不觉起了几分亲近之意,上前帮腔道:“东羌大皇子小小年纪,就能出使燕国,岂能是颠倒是非黑白之人?”看着哭哭啼啼的那个就不喜欢,“你别以为哭两嗓子,就能蒙蔽过去!”

祁明夷面色一红,分辨道:“没、我没撒谎。”

宇文极怒道:“难道是我撒谎了?!”

他的个头比祁明夷要高,身体也更挺拔结实,发怒时,更有一派天潢贵胄的嚣张霸气,对比斯斯文文、清清秀秀的祁明夷,衬得他简直就像一个恶霸。

阿沅想起他一向脾气傲娇多刺,不觉偏心祁明夷,上前道:“好了,一点点小事也吵的起来,赶紧都收拾收拾,回去坐好等着夫子过来吧。”

宇文极见她一副和稀泥的样子,目光铮铮,“阿沅,你不信我?”

阿沅哄他道:“没有,没有,就是叫你们别闹了。”

宇文极握紧了小小拳头,目光生气,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客居他国,最后还是只得忍了忍,把怒气忍了下去,转身就朝里面走。

阿沅跟了上去,喊道:“等等,你耳朵后面好像刮花了。”

宇文极又气又委屈,用力一甩袖,“不用你管!”

阿沅年幼身体单薄,不比他从小习武锻炼身体,骑马射箭都有练习,力气大,偏偏赶上站在台阶上,竟然被甩得踩空跌了下去!不由大叫,“哎呀…!”眼睛一闭,做好要被甩个屁股蹲儿的心理准备,哪知道却跌在一个软软的身子上面,身后传来一个小男童的痛呼声。

不由睁开眼睛回头看去,诧异道:“明夷?我没压坏你吧?”赶忙爬了起来。

“没事。”祁明夷痛得呲牙咧嘴的,吸气道:“我想扶住公主,可是没扶住…”泪水在眼眶里面打着转儿,瞧着跟小鹿一般楚楚可怜,又诧异问道:“公主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阿沅吞吞吐吐,“呃…,听父皇说的。”

周宛宛跟着追了上来,打量着祁明夷,撇嘴道:“哭哭啼啼,跟女孩儿家似的!”上前围着宇文极一叠声的道:“大皇子你别动,让我看看,你耳朵哪里受伤了?哎…,你别动啊。”

宇文极转身走下台阶,朝阿沅伸手,“来,我扶你。”

阿沅知道他别扭,不想事情再闹大下去,于是搭了他的手,刚站起来,就听莫赤衣在旁边冷嘲热讽,“哎唷!东羌大皇子真是好大面子哦,先是打了伴读,然后再推了公主,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宇文极本来都忍住气不发作了,被他这么一讥讽,不由怒道:“你还有完没完?!”

莫赤衣冷哼道:“难道我说错了?你能做,我还不能说。”

因为头一天入学,宇文极穿了一身崭新的宝蓝色团纹袍子,上面金线刺绣,在阳光下绽出烁烁光华,好似一只漂亮的小孔雀。而此刻,愤怒的小孔雀气炸了,“分明是你们有错在先,弄脏了我的袍子,还跟我打架,方才我只是不小心推到阿沅,你还敢在这儿挑拨离间?!”猛地冲过去,对准莫赤衣的眼睛,上前就是狠狠一拳,“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莫赤衣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哪里受得了?当即毫不客气回了一拳,两人谁也不肯让谁,很快又扭打在了一起。

阿沅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两人是八字相克还是怎么地?都是炸毛脾气,一点就炸,再对比看看旁边乖宝宝一样的祁明夷,唉,还是这个省心一点儿。

白嬷嬷急道:“你们两个都快住手!”

周宛宛更是大声喊道:“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子,休得无礼!你再乱来,等下我就去告诉外祖母,让她狠狠的责罚你!”

白嬷嬷领着宫人们上前,一阵拉扯,总算把两个愤怒的小家伙拉开了,各自都还不服气的乱挣扎,弄得宫人们避之不及。

阿沅冷冷道:“拉什么?让他们两个打好了。”

一句话,让宇文极和莫赤衣都安静了下来。

前者横眉冷对,后者瞪大眼睛,傲娇的那个似乎在说,“你什么意思?”,毒舌的那位好像在问,“不是吧,你还嫌不够热闹?”只有乖宝宝祁明夷最老实,先呆了一下,继而上前作揖赔礼,“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你们两个不要再打架了。”

周宛宛一溜小碎步,跑到宇文极面前看了看,忽地大呼小叫,“哎呀,脸上有一块都青了!”想要训斥莫赤衣几句的,一看他顶着个熊猫眼,倒也不好再说,只是一叠声的问宇文极,“疼不疼?要不…,我让人叫太医过来吧?”

她还没叫,宇文极就不耐烦道:“你谁呀?管你什么事儿?!”

周宛宛先是一怔,继而羞得满面涨红,小嘴一扁,转瞬间金豆豆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小小声道:“我、我是…”说了半天,也没说出自己是谁。

莫赤衣是个记仇的性子,冷哼道:“切!刚才还说明夷哭哭啼啼呢。”

“哇…”周宛宛哭得更凶了,捏着帕子,扭着身子,一头冲了出去,走到门边大声喝斥宫人,“备车!我要去见皇后娘娘!见外祖母!!”

莫赤衣在她背后做了鬼脸,吐舌道:“没出息,就会找大人告状!”

阿沅皱眉,“你少说几句不行?”从小到大嘴都这么欠,跟前世一个样儿,一语不合就找人动手,真是二愣子一样的家伙。回头看向宇文极,见他嘴角微翘,不由诧异问道:“你笑什么?”

“没事儿。”宇文极眉色得意,上前拉了她的手,“走,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