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莫名的,宇文极心里有了不安,走上前坐下。

慕容沅朱唇轻启,问道:“淳于化是谁?”

宇文极脸色猛地大变,“怎么这样问?”

“我不知道。”慕容沅轻轻摇头,“我只能想起这么一个人名,却想不起,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又为什么要存在我的记忆里?我记得这个人应该在东羌,又隐隐觉得他在西羌,记忆太混乱了。”她徐徐道:“而且被端木明珠一提醒,我还确认自己曾经和端木雍容在一起,住在出云王府,之前来过东羌皇室,但是具体发生什么,她不说,我还是想不起来。”

她要醒过来了吗?宇文极说不出是欢喜多些,还是担心多一些。眼下她的记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纸遮挡,只要肯戳就一定会破,而自己…,当然不能欺骗她一辈子,不能让她一直病态的活着。

“阿沅,你之前…”

“等等!”慕容沅捂住了他的嘴,“先别说!”深深吸了一口气,“等等,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再听…,因为我能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的。”不自禁的抱住了他,“我的心里害怕,阿兰若…”恐惧和委屈的泪水溢出,落在他的胸前,一滴一滴的,染湿了那明黄色的长袍,洇出一团泪渍。

“不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宇文极轻声承诺道。

“阿兰若,抱抱我。”慕容沅觉得自己活在美梦之中,而马上,美梦就要醒了,想要把美梦延续多一些,呢喃道:“…亲亲我。”主动吻上他的唇,薄薄的,软软的,这一次是自己探路进去,和他不断缠绵。

彼此都像是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这一次,特别疯狂。

衣裙和袍子都还在彼此身上,只褪了裤子,甚至没有去床上。宇文极将美人榻上的小几“哗啦”推开,惊得外面宫人询问,被他喝斥,“都给朕滚出去!”说话间,已经将自己插*入她的身体,干涩令两个人都不好受,隐隐的酸痛。

慕容沅在他身下喘息着,目光清明,“别停,来。”

或许做了这一次,自己会有很久很久,都不会再和他赤*裸缠绵,甚至…,会是一辈子吗?但愿他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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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

一是慕容沅再也提不起兴致来,二是赶上小日子来了,再等到身上干净,又休息了几天,已经十几天过去,还是不想和宇文极靠近,因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宣判。

这些天,自己始终没有做好听真话的准备,宇文极也就没有说,彼此维持着一种看似平静的假象。有时候甚至想,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选择,就这么一直平静下去。

三月的春光,在这种寂静中很快过完,转眼便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时节,天气渐渐温暖起来。

四月初八,是端木太后的二十八岁寿诞。

今年不算是整数大寿,不过有嫔妃们进宫,也就是意味着太后有了儿媳伺候,自然是要风风光光大办一场。端木太后一直握着六宫之权,不肯放手,但是没有自己给自己过寿诞的,便由贵妃端木明珠领头,带着周婕妤和杨美人操办寿诞宴席。虽然真的分派实事的时候,自有内务府的一套规章,不过挂个名头,但也好歹挂上了。

像那位“抱恙”的皇贵妃娘娘,连名都没有挂上呢。

慕容沅今天也是盛装出席,瑶台望仙髻,牡丹绢花,以及九尾滴珠凤钗,这都是皇贵妃打扮的规格,衬得她一双明眸横波流连,殊色照人夺目。即便只是一语不发的坐在那儿,静默着,也有旁人不能及的风华绝代。

杨美人年纪小,性子活泼一些,扯了周婕妤低声道:“进宫前就听说皇贵妃娘娘容姿无双,之前那次…”因为她和太后打擂台,“也没敢细看。今儿一瞧,还真是名不虚传。”

周婕妤不愿在大众场合下讨论人,勉强应了一句,“是了。”便不再多言,有意端正了自己的身姿,脸也别开,不想再嘀嘀咕咕的,以免不知道招来什么祸事。

然而她不愿意招惹,有人却十分愿意招惹。

小太监一样一样唱诺寿礼的时候,端木明珠忽地开口,“听说燕国也派人为太后娘娘送来寿礼,想必十分稀罕,何不拿出来瞧瞧呢。”

端木太后不知道她再折腾什么,大约明白她是针对慕容沅,虽说让沁水公主吃亏乐见其成,但是对这个侄女不是太放心,问了一句,“怎么想起这么一出来了?”今儿是自己大喜的日子,没有把握的事,可不想做,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来不说,还没有捞着好处,赔了夫人又折兵。

端木明珠掩面笑道:“就是想让大伙儿开开眼界。”看向慕容沅,“想必燕国那边已经和皇贵妃娘娘通了气儿,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稀罕物呢。”

众人的目光都跟着看了过去。

慕容沅淡淡道:“我并不知晓。”

端木明珠见她没有上钩,不放弃道:“你对自家人的喜好还不清楚嘛?猜一猜便知道了,等下再让奴才们把燕国皇帝的贺礼抬上来,比对一下,看看是否心有灵犀,岂不是十分有趣?”

宇文极脸色微沉,喝斥道:“闭上你的嘴,朕不觉得有趣。”

端木太后悠悠插了一句,“行了,大喜的日子不要随便教训人。”

端木明珠则是急了,皇帝的态度,明显不会让人把燕国贺礼抬上来,情急之下,来不及跟太后那边通气儿解释,自己预备好的台词便派不上用场。而错了今天这个盛大的宴席,下一次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去了。

心思飞快转动,忙道:“皇上勿怪,臣妾也是一番好意。”笑了笑,“就是想着皇贵妃娘娘出身公主,金枝玉叶的,千里迢迢嫁到我们东羌来,结了秦晋之好。如今太后娘娘寿诞,燕国皇帝特别派人送来贺礼,咱们也该有回礼才对,可是金银珠宝又太俗,不如馈赠几个东羌美人,反倒来得更加别致雅趣。”

众人都是听不明白,她怎地忽然转到了这上头,但明显有所图谋。

慕容沅被她纠缠了半天,只想快点结束,皱眉道:“今儿是太后娘娘的宴席,说这些长篇大论做什么?得空再说吧?”

端木明珠不放弃道:“不知道燕国皇帝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儿?环肥?燕瘦?还是腰细一点的?胸大一点的?”

“你有完没完?!”慕容沅听她越说越是粗俗,越说越不堪,忍不住怒道:“休要满嘴胡说八道,我父皇不是那种好色之徒!”

一语石破天惊!众人都是惊骇不已。

☆、123大结局(三)

端木太后的生辰宴席一片奇异安静。

就在刚刚,沁水公主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休要满嘴胡说八道,我父皇不是那种好色之徒!”

可是人人都清楚,燕国老皇帝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父皇?”端木明珠听得笑了,她问:“皇贵妃娘娘,你不记得你的父皇已经驾崩了吗?呵呵,看来皇贵妃娘娘有些神智不清啊。”

宇文极上前一把抓住她,在她耳边低声,“你猜朕杀了你,端木家会如何?会不会为了你一个嫔妃,会跟朕大打出手?想死的快一点的,尽管说。”

端木明珠脸色煞白煞白的,目光惊恐,“皇上…”

宇文极这会儿没有功夫跟她纠缠,将她重重扔在地上!脸色阴沉,上前拉了慕容沅的手,冰凉冰凉的,不由更加担心,“阿沅,你回去听我说。”

----可惜来不及了。

众人目光睽睽的看着慕容沅不说,端木太后也深刻的笑了,“看来皇贵妃记性不是太好,连自己的父皇驾崩都忘了。”还不忘讥讽一句,“还真是孝顺呢。”早就觉得沁水公主有点问题,又说不出来,原来是得了失心疯,亏得之前自己还以为她是伪装,假装没有见过自己,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慕容沅脸上的血色在渐渐褪去,心内波涛汹涌,不言语。

但很显然,端木太后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皇帝能恐吓端木明珠,却不能恐吓她这个大权在握的嫡母,悠悠说道:“也不知道皇贵妃到底忘了多少,咱们就拣要紧的说好了。”不知道等下,她是要尖叫出声呢?还是抱头痛哭?但疯子的模样肯定有趣,越想越是有意思,“虽说东羌现在和燕国是秦晋之好,可当初也是有些摩擦的…”

当年端木雍容叛出东羌,投靠燕国,继而惹得东羌攻打燕国,西羌跟着参战,还有傅如晦的叛国,燕国长沙王的内乱。燕国皇室岌岌可危,可惜当时的睿王和代王不肯领兵勤王,以至于让燕国的靖惠太子殉国,燕国老皇帝和玉贵妃惨死,燕国皇室随之彻底覆灭。

这些血腥的战火硝烟,从端木太后的嘴里说出来时,轻飘飘的,又道:“听说燕国多有传言,说如今的燕国皇帝不是老皇帝的亲生骨血,是前大蜀王朝赵驸马的儿子。”她掩面轻笑,“所以才见死不救呢。”

“母后!”宇文极忍无可忍,阴沉沉道:“今儿是母后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流言做什么?还是快点开始宴席,让大伙儿替母后庆贺才是。”

“不着急。”端木太后可算找着乐子了,最好能把沁水公主再气疯才好,倒是省得将来大费周章,多说几句,不过是浪费唾沫的事儿,“既然皇贵妃忘了许多往事,给她提醒一下,不是正好吗?”

慕容沅的脸色已经白成了一张纸,即便坐在椅子里,也好似一片秋风中的落叶,看起来飘零不定。状态虽然不好,但却一直沉默着,不开口。

端木太后不愿让她这么混过去了,觉得猛料还不够,于是多抖了一点儿,“而据哀家所知,当初皇贵妃是被大秦皇帝端木雍容所救。”这些事情,联系后来不难推测,“呵呵…,于千万乱军之中,派人救援,救命之恩真是叫人感动无比。而救了人以后,大秦皇帝又让皇贵妃改头换面呆在军营,还化名为萧羽,来到东羌,帮忙让你杀了大仇人淳于化,啧啧…,还真是情深意重呢。”

“怎么样?”她问:“皇贵妃想起什么来了吗?想起大秦皇帝,是如何赠送你弯刀定情,你又是如何收下的吗?”

----仿佛一张纸被用力捅破!

慕容沅记忆的大门打开,往事滚滚而来。

燕国皇室的烽火硝烟,父亲的鲜血,母亲的微笑,自己的嘶喊,以及淳于化狰狞扭曲的笑容,和城外…,哥哥的冷漠无动于衷。

记忆像洋葱一片一片的剥开,每剥一片,心就像是被捅了一刀。

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目光冷毅、沉稳如山,他为自己准备了战盔和利剑,准备奔驰如电的骏马,他轻声道:“带你去杀人。”

而自己,声音笃定而执着,“我要杀了淳于化,为父皇报仇…”

“小羽,你的安全最要紧。”

“将军,我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你真的…,愿意等我三年?等我出了孝期,再答复你,真的可以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