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失色喊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自己骑马跑了。”

侍卫们赶忙上前追,宇文极也跳下车上马,紧跟不舍追了上去,看着前方那个海棠红的利落箭袖身影,脑海里浮起姬暮年的另外一番话,“皇上记得要留心,皇贵妃娘娘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她平时越镇定,就越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做出意外之举。”

宇文极既紧张担心,又隐隐松了一口气,----现在她情绪不稳定,等她稳定了,是不是就会好一些?那时候就会正视自己?但愿吧。

不过眼下首要的任务是追上人,好在身下的马儿是千里挑一的,膘肥体壮、十分矫健,很快就拉近了距离。怕她在气头上讨厌人粘着,所以没跟太紧,只保持速度一直跟在后面,等她把气撒出来。

就这样,两人不知不觉跑得有些远了。

进入了密林间,周围全是横七竖八的树枝,不时掠过,宇文极担心划着她,不由在身后喊道:“快停下来,要跑出去外面空旷草地上跑。”喊了两遍没用,忍不住有点动气了,“划伤自己就痛快了?”双腿夹紧马腹,上前伸手将她用力一抓,火气上来,想要把她抓到自己的马上。

可惜慕容沅并不是那种闺阁弱质,她习武的,还经历过许多实战,纵使对宇文极没有太大防范,但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击,当即就拔剑砍了过去。要说以宇文极的身手自然是能躲开的,----可偏生一个以为他会躲开,一个以为她不会真砍,皇贵妃砍伤皇上的“血案”就这么发生了。

虽然不是重伤,也足以让两个人都呆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躲开?”慕容沅恼道:“再说我跑的好好的,你抓什么?还好我久不用剑,手法生疏,不然废了你一条胳膊,看你怎么办?”她嘴里念叨不休,心里却是着急,一面说,一面扯了布条给他包扎。

宇文极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沉声道:“不许再这样赌气了。”

慕容沅抿了嘴,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粉,给他洒上,血水已经染红了布条,不由再缠了几圈儿。折腾完了,觉得累,----现在自己和他的矛盾是,他做出他认为的巨大让步,不管自己是温柔体贴,还是任性妄为,总之做他的女人就可以了。

而自己,根本就不想留在这鸟笼子一般的皇宫。

“阿沅,你听我说。”宇文极还在不停努力,开解道:“你吃了很多苦,但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不要活在过去,你睁眼看看现在的我,看看你面前的我,好吗?你要我要给你一点时间,我给了,但你也要信守话语,而不是…,哄我。”

慕容心里沅觉得难过,其实自己想什么,有什么打算,他就算不知道不清楚,也是感觉的出来的,却还是固执的在等待。

“你不用这样。”她缓缓别开脸,不想看到他那双执着的眼睛,“你从赵煜手中把我救出来,还断了一指,就算欺骗我办了一些事,恩情也是抵得过的,况且名分上当时我已经嫁给了你,实在算不得什么大罪过。”

“本来…,我应该生你的气,讨厌你,然后你再哄一哄我,天长日久我的气总会消的,两个人也就和好了。可是我现在觉得很累,很厌烦,讨厌之前所有认识的人,不想去爱,也不想恨,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了。”

“阿兰若。”慕容沅轻轻摇头,苦涩道:“我觉得自己已经被赵煜毁了,满心都是仇恨,满心都是杀戮和黑暗,不管是谁走进来都会跌进泥泞里面,你不要管我了。”勾起嘴角一笑,“你看…,你这个人除了脾气坏一点儿,其实都挺好的,应该找一个心理健全的好姑娘。”

为什么心里尽是难过?还隐隐作痛。

可是即便难过,也还是不想改变之前的心意,----毁了赵煜,让他交还父皇的大燕江山社稷,然后…,给这一生画上句号。

“这么说。”宇文极的脸色渐渐沉下来,问道:“你之前说让我给你一段时间,是在撒谎?全都不作数的?现在的这些才是真话,对不对?!”

慕容沅烦躁道:“我就是不想一直骗你,才告诉你这些,叫你别浪费力气。”

“我乐意!”宇文极低声怒道。

清风徐徐,树叶“沙沙”作响,有一种鸟鸣山更幽的寂静境界。

慕容沅觉得头疼,后悔自己一时心软说了真话,还不如哄他,现在让他起了戒备之心,将来要走只怕麻烦的紧。转头看见地上的血滴,想起他胳膊上还有伤,不由道:“先回去吧,你胳膊上还有伤呢。”

“慕容沅。”宇文极长大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喊她的全名,一字一顿,“你—给—我—听—好—了。”举手立誓,声音宛若金振玉聩一般。

“皇天后土在上,宇文极今日在此立誓,不论上天入地,不论天涯海角,纵使所去之处是人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对慕容沅永不离弃。”

“你离开,我终生不娶。”

“你死,我不独活。”

☆、126大结局(六)

“皇上!皇贵妃娘娘…”

侍卫们追了上来,见两位主子都是平安无事,不由都松了一口气。继而有人失声惊呼起来,“皇上受伤了!有刺客!”吓得众侍卫纷纷散开戒备,地毯式的铺开,往四下里搜寻刺客,----出来打猎,御驾受伤,回去当心掉脑袋啊。

随行的太医也跟了上来,请示道:“皇上稍候,待微臣检查一下伤口。”

宇文极一鞭子抽过去,“让开!”

慕容沅见周围乱成一团糟,蹙眉道:“不用找了,是…”

“是朕自己弄伤的!”宇文极打断了她的话,神色肃然,“起驾,回宫。”一路上再没有说过别的话,慕容沅也是沉默,太医躲得远远的,周围的侍卫们大气不敢出,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想想看啊,皇帝右手拿剑,然后把自己右边的胳膊弄伤了。

----这根本就不可能。

而现在没有刺客,皇帝和皇贵妃也不是受惊吓的样子,只说明了一件事,皇帝胳膊上的伤,多半是皇贵妃给弄上去的。有胆大的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皇贵妃腰间的佩剑上有血痕,乖乖…,这是怎么说来着,小两口吵架还动刀子的?而看皇帝的态度,明显是把麻烦给兜下来了,谁敢多嘴,只怕脖子上的脑袋放不稳。

因而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却要假装不知,一路战战兢兢的往皇宫赶。

姜婕妤和林美人连马车都没下呢,也不敢多问,只听外面有人嘀咕皇上受伤,都是吓得魂飞魄散。掀了帘子瞧过去,皇帝胳膊上面挂了彩,包扎了,脸色沉的好像一块乌云似的,皇贵妃也是脸色不好,然后双双下了马,进了马车,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林美人小声嘀咕,“这是怎么了?两人出来的时候还算有说有笑,这会儿都绷着一张脸,瞧着像是吵架了。”

姜婕妤忧心忡忡,“许是拌嘴了,只不过…,皇上怎么还受伤呢?”

按理说,皇帝只宠着皇贵妃娘娘一个人,她们俩做为后妃该吃醋的。可眼下是什么光景啊,皇帝在和皇太后打擂台,皇贵妃和端木贵妃干架,皇帝又不临幸其他嫔妃,哪有资格去吃醋啊?弄不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小命都要葬送了。

因而只盼着后宫别出事儿,皇帝和皇太后的博弈早点定下来。说到底,将来是要跟皇帝过一辈子的,又不是跟太后,私心里当然希望皇帝赢。而皇帝盛宠皇贵妃,她本身又是燕国的皇室公主,得罪不起,自然也是以讨好为上。

因而两人在马车里面嘀嘀咕咕的,商量的都是,等下怎么看皇帝的脸色,别惹皇贵妃瞧着不顺眼,又要如何应付太后那边,特别是脾气不好的端木贵妃。结果这些都是多余的,回了皇宫,到朝云宫门口就被拦住,“皇上有旨,不许外人打扰。”

嫔妃成了外人?姜婕妤和林美人都是神色尴尬,但没有多一句嘴便走了。

然而她们俩识趣,不代表所有的人都识趣。

比如早起被羞辱了一番的端木明珠,听闻皇帝突然回来了,而且还受了伤,这不是大好的探望机会吗?便赶着过来想搭个话儿,哪知道不仅被拦在宫门外,还成了宫人口中的“外人”,不由气恼道:“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再挡道,当心本宫叫人撕了你们,还不给本宫让开?”

宫人们不敢正面跟她起冲突,赶忙进去禀报。

不多会儿,张嬷嬷笑容可掬的出来了,先朝端木明珠行了一礼,然后道:“皇贵妃娘娘说了,贵妃娘娘之前还欠着十九个掌嘴,要是今儿闲着,就在这儿给补上吧。”

端木明珠脸色都白了,“你这个…”她想骂,又不敢,之前慕容沅那凌厉的样子,狠毒的话语,可谓记忆深刻。再者自己的确没有掌嘴完,理论起来,只怕吃亏的还是自己,因而咬唇忍了气,低声道了一句,“狗仗人势!”忙不迭甩袖走了。

朝云宫的宫人想笑不敢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肩膀一抖一抖的。

“行了,别给娘娘惹事!”张嬷嬷教训了一句,自己转身,也是忍不住偷笑,皇贵妃娘娘这招厉害!没事儿翻出来,就能叫端木明珠吃一个瘪,还有苦说不出来。

不过一想到皇帝阴沉沉的脸色,皇贵妃娘娘的面无表情,又是担忧不已。

要说当初那件事,皇帝第一次临幸皇贵妃娘娘,多半是做了手脚的,现在皇贵妃娘娘苏醒过来,不乐意了。可是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后宫嫔妃,原本不就是应该侍寝的,还能推诿吗?皇帝着急,那是爱宠,皇贵妃娘娘摆脸色什么的,还不是仗着这份爱宠,真要是惹恼皇帝…

张嬷嬷吓了一跳,应该…,不会吧?不行,得找个机会劝劝那位主子。

还有今儿皇帝受伤的事,听刘瑾升的意思,好像还是皇贵妃娘娘弄得,只不过皇帝给兜下来了。唉,天神啊,这都叫些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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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端木明珠把妆容都哭花了,哽咽道:“这皇宫,我实在住不得了。”

“又去自讨没趣儿了吧?”端木太后冷笑道。

“是她逼人太甚!”

“哼。”端木太后一声嘲笑,自己知道这个侄女原本就笨,不中用,没想到如此的不成事,才跟沁水公主过了几招就溃不成军,完全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只不过那沁水公主醒了以后,也的确难缠,而且她应该就是那个萧羽,还会功夫,会医术,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忽地心里灵光一闪,问道:“明珠,之前你是怎么想着要揭发皇贵妃的?”

端木明珠原想瞒着那个秘密,可现在对付不了慕容沅,只盼太后给自己出气,也就顾不得许多,“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信…”便那封密信的事,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不过姑母不是怀疑皇贵妃吗?我想着,不如诈她一下,要是当时被揭穿了,就…”没想到,居然让她反将一军。

“原来如此。”端木太后目光一转,喃喃道:“那么会是谁送的信呢?”她很快想到了一个人,或许…,那位大秦皇帝还不死心呢。

呵呵,真是有趣。

要是闹出大秦皇帝和皇贵妃是旧识,甚至发兵攻打东羌,和东羌皇帝争夺嫔妃的骇人惊闻,那可就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