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现在。”宇文极不想等,也无法再等了,“不然就算阿沅能找回来,也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没。”在没有见到她的尸体之前,都当她还是活着的。

“启禀皇上。”刘瑾升战战兢兢摸到门口,硬着头皮捧着一个托盘,弯腰递到皇帝跟前,颤声道:“有密折呈上。”

宇文极正在心烦气躁之间,一袖将托盘拂翻,“滚!”

刘瑾升屁滚尿流的爬出去了。

姬暮年盯着散落的折子看了一会儿,弯腰拣了起来,“皇上,你看…”他目光绝非惊动可以形容,指着折子,“有人潜入东羌,身份…,很可能是大秦的人。”

宇文极怔了怔,联系起这些天发生的事,很快想到其中的可能性,厉声下旨,“八百里加急,将所有通往大秦的关隘全部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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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赶三百里,就是大秦。”端木雍容平静说着,声音里,有一种高山巍峨般的沉稳,毕竟那里是他的王国领土,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慕容沅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一旁,一路上始终静默。

端木雍容转头看着她,那张娇小的脸庞上,长眉入鬓,睫毛宛若鸦翅,勾勒出娟美如画的容颜,但却…,难掩深深的疲惫之色。不由一时沉默,半晌才道:“小羽,你就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

“将军想听什么?”慕容沅懒懒问道。

端木雍容也不计较她的称呼有误,反倒觉得熟悉,可是一想到她已经成了宇文极的嫔妃,那点微小的火苗又弱了下去。是啊,自己想听什么呢?说什么呢?局面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拼着一口气,把她抢了回来,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慕容沅缓缓睁开眼睛,却不敢看他。

是了,自己和宇文极纠缠不清,自己护过他,他也救了自己,但他最终还是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总之纠葛不断,很难说谁对不起谁。但是对于端木雍容,自己一直都是欠着他的,对不起他,而且…,只怕也还不了了。

“将军。”慕容沅心里难受,却分辨不出到底是哪种难受,“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固执了,好吗?放我走,我只想自己一个人过…”想说自己过完剩下的日子,又怕惹得他追问,余下的话便截断了。

“哦,你想一个人过。”对于这一点,端木雍容也是有疑惑的,“为什么?宇文极不是对你很好,为什么要想着离开他?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慕容沅闭上眼睛,摇头道:“别说了,行吗?”

“为什么不说?!”端木雍容声音动怒,抓住她,语气沉沉命令道:“小羽,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为什么不敢?是你自己也觉得对不起我吗?”要说自己心里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却不是恨她,自嘲道:“我真蠢,当初就是给你太多选择了。”

如果她一早成了自己的女人,哭闹几天,喊打喊杀的,只要自己一直哄着、捂着,几年时间早就融化了。哪里会发生后来的分别,几年的别离,以至于让她被赵煜算计嫁给宇文极,造成今天无可挽回的局面。

不,还可以挽回!

“跟我回大秦去。”端木雍容断然道。

“呵…”慕容沅轻轻笑了,“我用什么身份跟你走?”说得他一怔,又道:“为什么又要跟你走?为什么要跟宇文极走?我是你们男人的物件吗?由得你们挑,由得你们选,我就不能自己决定?!”

国破家亡之后,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小羽,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端木雍容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可是三年了,自己和她分别足足三年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情绪起伏?他低沉道:“当初说好我等你三年,你就给我答复。”

慕容沅苦涩道:“那是沁水公主跟你做的约定,你要东羌皇妃怎么回答?”

“我不在乎。”

慕容沅目光凝住,这…,一个、两个的,都是疯了吗?还是说,对于他们男人来讲,快乐就在于的得到和征服?或者抢来抢去,让几位皇帝都觉得很有趣?呵呵,那自己又算什么?!是他们胜利者的奖品。

“残花败柳,他国嫔妃,将军都不在乎是吗?”

端木雍容皱眉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难听。”

“将军,我知道对不起你。”慕容沅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他想听,自己就说,就把一腔捂在肚子里的话都说了,“当年你救了我,那时候虽然我是一个亡国公主,但其实并没有受过多少苦楚,所以还有不少娇气。”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照顾之情,陪我去杀人化解我心里的阴影,这些都记着,感念你对我的好,也对你…,有一点点动心。可那只是一点点,只是萌芽,我没有想过要和你在一起,更没有打算要和你走完一生。”

“是你强行将弯刀送了我。”

“我承认,我当时贪图别人的照顾和关心,加上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以为有一点喜欢,或许可以慢慢培养,所以不懂拒绝,没有拒绝。”

“如果说你错了开始,我便错了后面。”

“总之就是那样了。”慕容沅回忆起当年的往事,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如果当时你不勉强我,那么我们便不会有纠葛;如果当时你再强硬一点,那么就算是怨偶,我们也在一起了。”

端木雍容轻嘲道:“这么说,是我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将军,你当年遇到的是一个任性娇气的小公主,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真的苦,什么是真的痛,什么是真的绝望。那时候,她的心里还在做着梦,找到心意相通的良人过完一生。”慕容沅苦涩一笑,“我要谢谢你,给了她一次做梦的机会。”

----有时候,缘分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儿。

“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答案,端木雍容已经等了整整三年。

“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

端木雍容回道:“至少比一辈子迷惑不解要好。”

“你确定?”慕容沅轻轻笑着,却并不是真的在询问他,缓缓道:“有些真相我没有证据,只能凭事后的分析,你先听着,至于对不对可以去求证。”勾起嘴角,“邵棠喜欢你,而当时的我满心都是去杀淳于化,她又表现的很隐秘,所以一直没有留心到这一点,也就有了后来的许多事。”

“什么?”

“得从那次你和宇文极一起攻城,他遇刺,得从那时候开始说起…”慕容沅声音宛若漂浮在云端,“那次他受伤很奇怪,很可能是邵棠的人做的手脚,不为杀死他,而是要让他轻微中毒。然后邵棠引得我过去查看,逗留在那边,她却借机回了营地找你,总之就是那些女人耍心机的手段,当然…,她做得很成功。”

“我和你起了争执,还留在宇文极的营地很晚很晚。”

“当时我想着已经好晚了,怕你生气,就跟宇文极说,后面几天不会过去看他,让他好好养伤,然后想着赶快回去找你…”再往下回忆,是一片黑暗残忍的记忆,这让慕容沅心中不舒服,不由卡住了。

端木雍容眼睛一亮,“你想着回来找我?不是自己走的?”

慕容沅的头开始疼痛起来,十分难受。

“赵煜把你抓回去的?!”

“是。”慕容沅最不愿意回忆的,就是这段记忆,可是端木雍容执意要听,就当是满足他好了,“当天夜里,我身边的暗卫有人叛变,一阵混乱,然后赵煜的人过来接应劫走了我。”补了一段,“当时树林旁边还有其他人埋伏,最后一直没有露面,不是我和其他人没有发觉,而是他们顾不上。”

端木雍容接道:“是邵棠的人。”

“然后我被抓了回去…”慕容沅将那段黑暗再次回忆了一遍,镣铐,禁锢,父亲的棺樽,自己不得不把自己弄疯,说完了,苦涩笑道:“再后来的事,将军都应该知道了。”

“这么说在高台的时候,你不认得我。”

“也不能说不认得。”慕容沅回道:“只不过…,认得的是亡国前的端木雍容,在那时的我看来,你不过是宇文极身边的贴身护卫。不明白你怎么成了皇帝,为此还问过赵煜,他只说我病了,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便把我糊弄过去了。”

若说后悔,这件事便是端木雍容一生最后悔的事。

如果当时在高台上仔细一些,发现她的异样,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宇文极把她带走,造成今天难以挽回的局面!可是没有关系,现在她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都是从前的事了。”慕容沅轻声叹息,幽幽道:“我已经说完了,将军你也知道了该知道的,又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端木雍容如实回道。

明知道彼此已经不合适,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来找她,要把她带回去,就像是某种中毒的执念,知道不对,却仍旧放不下手。特别是有一个问题,在他心里更是纠结痛苦,不得不问,“为什么拒绝我?但不拒绝宇文极?我听说,你和他…”就算忘了一段记忆,心智总还是一样的才对。

这个问题慕容沅觉得无比难堪,她选择了沉默。

端木雍容盯着她看,忽地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性,“他…,勉强了你?”见她别开了头,更加证实了心中猜测,怒火一下子蹿了起来,“我要杀了他!”

“不…”慕容沅心下一惊,想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宇文极临幸自己的消息被太后刻意散播,早就是东羌皇室的大花边新闻,掩盖不了的。只能低声喃喃,“不要再问这个…,总之,都已经过去了。”

“这种事怎么能过去?!”

“其实,也不是他强迫我。”慕容沅心下纷乱如麻,想解释,但是毫无头绪。但不论如何,都不希望为了自己,弄得端木雍容和宇文极兵戎相见,更何况这还是两个皇帝,打起来可不是抡胳膊的事儿,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事。只能忍住满心的难堪和羞耻,“不是他强迫我,而是…,他的太监给我下了药。”

端木雍容怔住了,“意思是,他身边的人给你下药,然后他就…”真是想一想都觉得恶心,更是愤怒,低声怒道:“那又有什么区别?!不论强迫,还是迷药,这都不是你的本意!”

“我知道。”慕容沅不停摇头,痛苦道:“我应该恨他,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恨谁了。”她的声音里尽是疲惫和无力,“我不想留在任何一个皇室,我只想、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过,所以…,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

“是吗?”端木雍容的声音复杂而危险,他问道:“这么说,你不恨他?”

慕容沅轻轻摇头,“不。”自己谁也不想恨,光是想杀了赵煜,就已经让自己在仇恨中不能自拔,哪里还有力气去恨别人?今天重新翻出来这些,已经很累了,只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毕竟他将我从赵煜手里救了出来,就当是还他的人情吧。”

“哈哈,还他的人情?”端木雍容气极反笑,愤怒、嫉妒、伤痛,各种情绪在他的心里喧嚣奔腾,他一字一顿道:“照这么说,以前我也救了你,你也该还我一份人情才对啊。”捏住她的下颌,“所以我现在对你做点什么,你也不恨,对吗?”